第61節(jié)
葛朗臺小姐遭到了德·蓬豐庭長的拒絕…… 不,應(yīng)該說是拋棄! 就在一天之前,大家還對這樁轟動全城的婚事津津樂道著,一天之后,這個消息就迅速流傳了開來。每個人都好奇得要命,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緣故,才會令庭長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舉動。 很快,大家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滿足。因為一個流言正在悄悄傳開。據(jù)說,在老爹回到索繆的第二天,就有人看到他獨自去了安茹,在那里,他簽署了一份和獨生女兒歐也妮·葛朗臺斷絕父女關(guān)系,并取消她全部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的法律文書,還指定葛朗臺太太的某個侄兒成為自己的財產(chǎn)繼承人。不止這樣,關(guān)于葛朗臺小姐,還有另外一個可怕的消息在流傳。據(jù)說,她幾乎把她自己的家當(dāng)全都投在了貝爾納先生的機車項目上,但這個項目,照那天公開實驗的情況看,想要成功盈利,可能性非常小。更大的可能,到了最后,投資進去的錢不但打了水漂,還因此負(fù)債——因為投資失敗而負(fù)債累累,這樣的事情,三天兩頭就會發(fā)生,實在不是什么新鮮事。 也就說,曾經(jīng)的索繆頭號女繼承人歐也妮·葛朗臺小姐,在不久的將來,很有可能,除了一個女勛爵的頭銜和一身的債務(wù),她將一無所有。 至此,大家終于恍然大悟,為什么追求了葛朗臺小姐多年,最后時刻終于得償夙愿的庭長最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任何一個有腦子的正常人,都會做出這樣的明智決定。 ———— 晚上,葛朗臺回到了弗洛瓦豐。 吃飯的時候,歐也妮并沒下來。但這并不妨礙他的自娛自樂。讓娜農(nóng)去拿了瓶果子酒來,他喝了兩杯后,臉蛋紅撲撲的,居然開始哼起了歌:“鬧!鬧!法蘭西的御林軍中——我有一個好爸爸——好爸爸——” 太太和娜農(nóng)彼此瞪了一眼。為老頭兒的這個不同尋常的高興勁兒而感到膽戰(zhàn)心驚。 “去把歐也妮叫來!” 哼完歌,老頭兒嚷道,“煤黑子在家,大小是個長!以前都是老爹讓著她而已!真想和我作對,門都沒有!” “父親,您好像喝多了?!?/br> 葛朗臺話音剛落,歐也妮已經(jīng)從門口進來,看了眼手舞足蹈的葛朗臺,似笑非笑地說道。 ☆、第51章 沒料到女兒的聲音就這樣在自己身后突然響起,葛朗臺明顯嚇了一嚇,嘴巴驟然閉上,等扭過頭時,他臉上剛才的那股樂不可支勁兒已經(jīng)看不到了,變成一副陰沉沉的樣子。 “老爺,您怎么不唱歌了?” 娜農(nóng)嚷道。 葛朗臺對家中女仆傻乎乎不懂見機的問話不予理睬,等歐也妮坐到桌邊后,才自言自語般地說道:“讓人一步,得寸進尺。老話說得沒錯!這個家里,大概人人都當(dāng)我老不濟了。” 歐也妮仿佛沒聽到似地拿起一片面包,抹上勺新釀的蘋果醬,咬了一口,對娜農(nóng)說道:“果醬真不錯,娜農(nóng),你手藝越來越好了?!?/br> 娜農(nóng)樂呵呵地說道:“是啊,小姐!連我自己也這么覺得呢!” 葛朗臺放下酒杯,瞇著眼睛盯了眼若無其事的歐也妮。 “我的女兒,那位穩(wěn)重又可靠的笨伯,怎么沒見他過來了???” 歐也妮看向葛朗臺,一笑。 “父親,他不是被您給嚇跑了嗎?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原來從前不過是您展現(xiàn)了您作為一家之長的大度,這才任由我對您的冒犯。遇到您真正不能接受的事,作為父親,您果然還是說一不二的?!?/br> 這是最近一年多以來,父女交鋒中首次占了上風(fēng),而且是大大的上風(fēng)。聽到這樣表示認(rèn)輸?shù)脑拸呐畠鹤炖镎f出來,葛朗臺心里得意非凡,卻依舊忍著不讓自己臉色轉(zhuǎn)霽,鼻子上的rou瘤動了動,“知道就好。” 一直住在弗洛瓦豐的太太和娜農(nóng)只知道庭長失約導(dǎo)致婚事告吹而已,還完全不明內(nèi)情?,F(xiàn)在聽到父女這樣的對話,終于被勾出了好奇心。 “歐也妮,你和你爸到底在說啥?” 一頭霧水的太太問道。 歐也妮沖自己母親笑了笑,沒有說話。 大抵,人都是這樣,干了件自以為是的漂亮事后,倘若無人分享這份得意,只能壓在自己心里爛掉,未免有點遺憾——葛朗臺這會兒就是這樣的心態(tài)。想想吧,作為一家之長,被女兒壓制了這么久,現(xiàn)在終于贏了一把,還不讓太太和娜農(nóng)知道的話,晚上連覺也睡不好。所以聽到太太發(fā)問,倒正中他的下懷。偏偏女兒就是不說,忍了一會兒,老頭兒終于忍不住了,于是說道:“老婆子,你可給我坐穩(wěn)了,別嚇得摔到地上去!歐也妮不聽話,我就取消了她的繼承權(quán)!我寧可把我的錢通通送給你那個蠢蛋外甥,也絕不會留給不聽話的女兒一個子兒!” 雖然已經(jīng)被提醒過了,但聽到這樣可怕的話從老頭子的嘴里出來,可憐的太太還是被嚇蒙了,手上的勺子叮地掉到了地上,張大嘴巴呆呆望著葛朗臺。 “圣母啊!老爺!您不能這么做!” 娜農(nóng)驚恐地嚷了出來。 老頭子幸災(zāi)樂禍地說道:“誰叫她不聽話!我寧可把我的錢往水里丟,也不愿留給只會和我作對的女兒!” “老爺!求您發(fā)發(fā)慈悲吧!歐也妮和庭長的婚約已經(jīng)取消了!您不能這么做!”太太也嚷了起來。 “嚷什么嚷!蠢老婆子!” 見恐嚇的效果果然達到了自己的預(yù)期,葛朗臺心情大好,于是得意洋洋地接著說道,“文書里還有一個附加條款哩!一旦和那個笨伯婚事不成,前面的條款就作廢?!?/br> 太太因為起先太過害怕,這會兒還是無法領(lǐng)悟老頭子的故弄玄虛,依舊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倒是娜農(nóng),總算明白了過來,高高興興地嚷道:“我明白了!只要小姐不和克羅旭先生結(jié)婚,小姐就還是老爺您的繼承人!” 葛朗臺喝口果子酒,咋了咋嘴,表示認(rèn)可女仆的解釋。 可憐的太太,終于從驚嚇中回過了神。擦擦額頭的汗,她嘟囔著說道:“可是聽著總還叫人心驚膽戰(zhàn)……老爺,哪天你過去把那個文書給撤銷了,我才好放心……” 葛朗臺威嚴(yán)地看了眼歐也妮,說道:“等她徹底認(rèn)錯,并保證往后絕對不再忤逆家長,我自然會去撤銷?!?/br> “歐也妮,聽見沒有?”太太急忙哀求女兒,“趕緊向你爸爸認(rèn)錯!懇求他的原諒!圣母啊,只要一想到有那種可怕的文書存在,我的心頭就一陣陣地跳,飯吃不下,覺也睡不好了!” 歐也妮走到母親身邊,安撫了她幾句后,看向正襟危坐等著自己去認(rèn)錯的父親,笑了起來。 “父親,為了讓mama放心,我決定向您認(rèn)錯,懇求您的原諒。我保證,現(xiàn)在即便克羅旭先生無視我可能纏身的債務(wù)勇敢開口向我求婚的話,沒有您的應(yīng)允,我也絕不會答應(yīng)嫁給他的。這樣您滿意了嗎?” 老頭子盯著看似一臉誠懇的女兒,依舊有點不滿她的道歉辭。但好歹,這場戰(zhàn)斗結(jié)束了,自己是毫無爭議的勝利者,一家之主的地位繼續(xù)保持住了。想到這個,他就覺得挺開心。所以對于女兒這個聽起來不大誠懇的道歉,他也決定大度地不去計較了。 “那就這樣吧!等你的表現(xiàn)讓我滿意了,我自然會去撤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