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等眾人重新坐下,聶棗忍不住攥緊手指問:“那個……圣上后面穿灰衣的男人是誰?” 顏承衣看了一眼便了然:“你說的是……國師?” 聶棗沒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帝國何時有了國師?” “也沒多久,據(jù)說是上天派來的神明化身,圣上十分寵幸他,他現(xiàn)在手里的權(quán)利只怕比丞相也不差。”顏承衣壓低聲音道,語氣里倒沒有多少尊敬,說完,他忽然伸手抓住聶棗的手腕,微微皺眉,“你怎么了?嚇成這樣?……你認(rèn)得國師?” 她怎么可能不認(rèn)得。 令主那張臉,這十年來,她再熟悉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五章 第五十五章 “沒事?!甭櫁棾榛厥?雙手交握,強迫自己冷靜。 她現(xiàn)在正按照令主的要求攻略顏承衣,沒什么可怕的。 倒是顏承衣看了一眼令主,又看了看聶棗,似乎在猜測兩人的關(guān)系。 誰料,令主卻驀然轉(zhuǎn)過臉來,似笑非笑的眸光含著讓人覺得極度不安的味道。 他們果然認(rèn)識,顏承衣想。 婚宴后半程聶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猶豫著要不要去見令主,沒想?yún)s是令主先來找她。 令主離席前,朝聶棗不易察覺的做了一個手勢。 聶棗略一猶豫便跟了出去。 她提心吊膽,令主卻沒怎么怪罪她,甚至沒過問她偷偷帶柴崢言離開的事情,他似乎早已預(yù)料到這樣的結(jié)果,只隨便問了兩句目前的進度,聶棗斟酌著答了。說到這,令主突然抬手撫摸住聶棗的長發(fā),似有些遺憾道:“你該好好打理它?!?/br> 聶棗雖驚,但還是克制住沒動,道:“是?!?/br> 下一刻,令主便將她擁入懷里,冰冷的聲音在聶棗耳邊輕道:“抱住我?!?/br> 聶棗不明所以,但令主積威在前,她還是照做。 片刻后,令主松開了她,目光染了幾分玩味。 聶棗歸席,就看到顏承衣一張嘲諷的臉。 看顏承衣面前的碗碟酒盞,與她離開時別無二致,她剎那明白,恐怕方才顏承衣也跟著她出去了,令主那些舉動只怕也是做給顏承衣看的。 顏承衣覺得好奇了。 一個人一旦對什么感到好奇,那離產(chǎn)生興趣也不遠(yuǎn)了。 不論為何,令主剛才的舉動是幫了她。 當(dāng)做沒有發(fā)現(xiàn),聶棗夾起一筷子菜送入嘴里。 耳畔顏承衣開了口,聲音低的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你要龍髓玉真的是為了救柴崢言?” 聶棗聳肩:“你不信也沒有辦法?!?/br> 顏承衣的眸光似利刀,可惜根本傷不到聶棗,他端起酒杯道:“要說這世上,最殘酷的只怕就是時間,再是情深似海也抵不過一個時光流逝,人心變遷……” 聶棗翹起嘴角:“我倒不知道顏大公子何時變了心,莫不是你之前竟有喜歡的人?” 顏承衣用明知故問的眼神看聶棗,轉(zhuǎn)頭卻見女子眸中一片惶惶,握著筷子的手亦是在不安的反復(fù)蜷展,身體緊繃像在防備什么。 顏承衣覺得有些荒謬,她怕國師竟怕成這樣? 那國師不是她的情郎嗎,她有什么可怕的? 想完,顏承衣覺得自己實在多事,這與他又有何干系? 婚宴快結(jié)束時,外頭突然天降大雨,賓客紛紛準(zhǔn)備離席回府。 外頭各樣的轎子乘攆擠在一起,好一通慌亂。 聶棗是跟著顏承衣來的,自然也要跟著顏承衣走,門口擁擠,顏承衣便先帶著聶棗等在廊下。雨下的越發(fā)大,廊上掛著的大紅燈籠搖曳著微紅的火光,在風(fēng)雨中飄搖,明明滅滅。 聶棗突然道:“……我還有點事,你能稍微等我一下嗎?” 顏承衣看著她,眸光轉(zhuǎn)冷:“我為什么要等你?” 聶棗無奈:“我多少也算個女子,這種天氣你真要我一個人……” 顏承衣:“一炷香,多一點我也不等。” “好。”聶棗點點頭,轉(zhuǎn)身跑進了雨里。 一炷香后,門口的人已漸漸離去,顏承衣抬腿欲走,就見煙雨朦朧中有人搖搖晃晃朝跑走來。 聶棗一身裙裝淋得透濕,底下還染了臟污,長發(fā)濕漉漉的貼著兩鬢,雨水還在順著她的臉頰滴落,臉龐上的神情失魂落魄若喪家之犬,整個人狼狽難言,在風(fēng)雨中便如浮萍一般柔弱不堪,似乎隨時會倒下。 看見顏承衣,她的步伐放慢,眼神稍稍定了定,聲音因寒冷而輕顫:“我回來了,抱歉有些遲?!?/br> 顏承衣沒問她去了哪里,也沒怪她晚了一些,只淡淡道:“那就走吧?!?/br> “好?!?/br> 聶棗邁步進回廊中。 顏承衣的瞳孔突然急速收縮了一下。 “你的頭發(fā)?” “頭發(fā)?”聶棗愣了愣,才用手蓋住頭發(fā)的發(fā),“沒什么?!?/br> 雖已蓋住,但在微弱光線下,顏承衣看得分明,聶棗發(fā)尾有黑色的印記滴落染在衣衫上,而頂上露出的發(fā)的顏色微微泛著白。 聶棗還遠(yuǎn)沒到生華發(fā)的年紀(jì),為什么會突然白了頭? 如果是為了這場苦rou計,她也未免太拼了點。 上了轎子,聶棗才道:“你這有布巾嗎?” 顏承衣抬下巴讓侍從顏清給她,顏承衣的轎子外表雖礙于身份造的很樸素,里面的空間卻著實不小。 聶棗接過,縮在轎子一角慢吞吞擦著頭發(fā),原本烏黑的長發(fā)變成黑白斑駁的模樣,襯著聶棗蒼白的臉和輕輕發(fā)抖的唇,越發(fā)惹人憐惜。聶棗抬手去掉那層易容偽裝,露出本來的面容,又將濕發(fā)扎成一束,道:“不好意思,嚇到你了?!?/br> 那張臉其實顏承衣也很久沒看到,比之聶棗易容那張,它顯然更美。 同樣的模樣,硬生生多出了幾分楚楚可憐,淺色的發(fā),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臉龐,細(xì)長的眉眼,高挺的鼻尖,嫵媚的唇,再加上女子窈窕纖細(xì)的身段,無一不讓人覺得既美且柔。此刻若換任何一個男子在場,只怕都會忍不住心疼起來,恨不能讓她捧到手心,撫平她眉宇間的輕愁與不安。 “還不至于嚇到我?!?/br> 聶棗打了一個噴嚏,顏承衣沒開口,一旁侍候的顏清已經(jīng)忍不住塞了張?zhí)鹤咏o她。 聶棗朝顏清輕輕笑了笑:“謝謝你了?!?/br> 那笑容宛若開在荒蕪大地上的一朵暗夜幽曇,雖稍縱即逝但美不勝收,顏清呆了呆,才忐忑看向顏承衣。 顏承衣頓了頓,方笑:“我又沒生氣,你看我干什么?” 轉(zhuǎn)而對聶棗道:“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話音未落,角落的聶棗已歪頭靠著轎壁,雙眸緊閉,不省人事。顏承衣皺眉,剛想叫醒她,就看見聶棗纖細(xì)修長的頸脖上有被人掐過的痕跡,顏承衣伸出手,聶棗的額頭是一片guntang。 被他的手碰到,聶棗驟然驚醒,眼睛恍惚了一會才聚焦,繼而她扶著轎壁,緩緩站直:“我該走了是么?” 顏承衣抿唇道:“是。”便示意轎子停下,“給她把傘。” 聶棗按了一下頭,接過傘,唇角勾起抹嫣紅的笑:“多謝。” 說完,她就踏步下轎,因為身體無力,還差點沒站穩(wěn),摔進雨里。 顏承衣拉下轎簾,道:“回府?!?/br> 一旁的顏清有些欲言又止。 轎子行了沒一會,顏承衣道:“覺得我冷漠?你沒看出來嗎?她在用苦rou計?!?/br> 顏清終于忍不住道:“可主人你平日對其他女子不是這樣……”就算不喜歡,也禮數(shù)周全溫柔體貼,無可挑剔,絕不會在大雨天讓一個病中的女子獨自離開。 顏承衣讓轎子停下,道:“不然你現(xiàn)在回去看,她定然早已經(jīng)消失了?!?/br> “聶姑娘這樣子根本走不遠(yuǎn)?!鳖伹鍑@了口氣,撐傘下去看。 顏承衣便等在轎子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桌板上,沒來由得煩躁。 顏清說得對,就算他不喜歡聶棗,也沒必要這么不君子,他只是,不想讓她得逞而已,他又不喜歡她,沒必要和那些蠢貨一樣…… 片刻后,顏承衣便聽到回來的腳步聲,他剛想說話,顏清已搶先開口,語氣焦急:“主人,聶姑娘她暈倒在雨里了!” 顏承衣少有地愣了愣。 *** 意識沉沉浮浮,聶棗覺得自己真是足夠豁得出去。 要是就算這樣,顏承衣也生不出半點同情心,那她……只好考慮干掉顏承衣身邊暗衛(wèi)們的可能性有多高了…… 先是淋著雨跳進尚寒意逼人的湖里呆一炷香,又是自己掐自己,再是任由自己不省人事倒進雨里。 如果顏承衣不來救她的話,她懷疑自己搞不好真要半條命下去。 好在,她一向命大。 迷迷糊糊間,她還記得緊緊攥住對方的手,含含糊糊說上兩句:“好冷……別丟下我……別剩我一個人……” “好冷……別走……” 豁出來的結(jié)果是,聶棗稍稍清醒后,便發(fā)現(xiàn)顏承衣正坐在她身邊,手臂被聶棗緊緊抓著。 她的額頭敷著濕布巾,身上換了一身里衣,正縮在溫暖的被褥里。 顏承衣也醒了。 聶棗隨即松開手,睜開眼睛,掙扎著想要爬了起來。 顏承衣卻是按住聶棗的肩膀,淡淡道:“別動。你照顧我一次,我照顧你一次,很公平,不用在意?!?/br> 聶棗:“我的衣服……” 顏承衣:“我的侍女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