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復(fù)仇之毒婦、美人香、女總裁的最強(qiáng)保安、女總裁的貼身狂醫(yī)、昏婚已醉、[重生未來]都市仙游、龍組特種兵、女總裁的極品高手、都市最強(qiáng)妖精系統(tǒng)、契約娘子
蓉姐兒人手腿短,又穿著厚襖褲,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到了王老爺跟前還知道他是爺爺,一年只見上三五回,難為她記得,兩只小手合在一起拜了拜。 蘿姐兒也是一樣,拜完了也不敢纏著他要糖吃,兩個人挨在一處,眼巴巴看著王四郎拎進(jìn)來的食盒,王老爺還喘著氣,哄了孫女兩聲見她不敢跟他說話就指指糖盒子:“爺爺買的餅子,去吃去吃。” 兩個丫頭一人拿著一個,蓉姐兒拉過jiejie的手,在她那塊橘餅上小小咬了一口,蘿姐兒也不生氣,笑著自己也咬一口,兩個人吃的滿嘴是糖粉,在院子里亂竄,沈氏從灶下伸出頭來:“別往井臺邊上去!” 小孩子瘋跑玩樂,大人們在灶下忙活,堂上又只剩下王四郎跟他爹眼對著眼兒,最后還是當(dāng)?shù)睦铝四樔ゴ畈纾骸爱?dāng)差的時候跟人處得好不好?” 王四郎一年跟親爹就見幾回面,早就不慣說這些了,要說他并不多恨王老爺,娶了后頭婆娘把前頭的兒女扔水里溺死的也不沒聽過,可他恨朱氏。 他十四歲才跟著jiejie們進(jìn)了城,那時候沒見過世面,朱氏拿出一碗肥肥的炸豬rou給他下飯他還只當(dāng)是這個繼母不錯,可朱氏轉(zhuǎn)身就同自己兒子說笑,譏笑他鄉(xiāng)下人肚皮大,沒個兩海碗裝不住。 當(dāng)時心里頭的難受到如今還記得,明明自己才是嫡子正宗,進(jìn)了城怎么反而連個站腳下的地兒都沒有了。他也不是沒想過要爭,可他拿什么爭,詩書經(jīng)文原也上在村里的私塾上過,可親娘一死沒人磨他,早就丟到腦后頭去了,偏偏做了官的爹只愛那會讀書的,被個婆娘拴在褲腰帶上。 朱氏的兒子穿什么吃什么,他們穿的什么吃的什么,姐弟幾個都沒能在有朱氏的那個院子里住上一晚,當(dāng)夜就被打發(fā)到如今這個院兒里來,jiejie們擠在西屋,把正堂旁的東屋讓給他,還沒等他們摸清楚城里的rou鋪往哪邊開門,二姐三姐就急急被聘了出去。 這兩個人還懵愣著,就被繼母定下了終身,說是守孝守的年紀(jì)大了,再不嫁不像話,若不是生的顏色好,還沒有人要云云,又掩袖遮口的漏兩句,笑她們一身的村氣。 王四郎少時不懂,后來混得多見得廣了才知道,這個巴掌大的小鎮(zhèn)里,東頭說話話西頭迎著風(fēng)就聽見了。兩個jiejie惶惶然的備嫁,心里還感激著朱氏把她們一個聘給讀書的一個聘給當(dāng)差的,以為這就是不錯的人家。 出嫁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他給背出去的,朱氏面子還是要做的,前一天夜里把繼女接過去住下,第二天花橋來抬,也算是從家里嫁出去的。 兩個姐夫什么樣兒?一個酸到了骨頭縫里,另一個就是個渾人,兩個jiejie初嫁過時每回回娘家就跟小妹抹淚,慢慢竟也過了這些年。 王四郎心里發(fā)恨,過了好幾年一句話也不同王老爺說的日子,朱氏給他說親,他連見都不見,他知道這個女人背后要哭要鬧,可他偏不如她的愿。早在兩個jiejie定出去的時候,王四郎就打定了主意,絕不能叫繼母給他配婚。 他是自己看中了沈氏的,他跟人出船,路過柳枝巷子的時候,看見她拎著菜籃子跟船家買菜,細(xì)眉細(xì)眼柔聲柔氣,還沒開口臉就先紅了,細(xì)條條一個人兒,看著就軟和,他當(dāng)時就想,要是娶親就得娶一個這樣的回來,不能厲害,要聽他的話,他自然會待她好的。 王四郎知道族里也在催,一有紅白喜事王老爺要回家吃席面,族里哪個人不追著問,似他這個年紀(jì),孩子都能滿地跑了,他捏住這個,回了鄉(xiāng)下一趟,找到大伯,讓大伯在族長面前說了話,這才把事給辦成了。 朱氏把銀錢抓得緊,鄉(xiāng)下的親戚也不是沒有怨言,十村八鄉(xiāng)好容易有個人當(dāng)了官,沾親帶故的卻一點(diǎn)好都撈不著,都說這個婆娘心黑,一句話一挑就有人站出來給王四郎說話,族長特地把王老爺叫回來,接著修祠堂的事兒,把傳宗接代說了一遍又一遍。 王老爺自然知道是兒子背地里起的事,他還是那付風(fēng)雨不動模樣,背著手坐船回去,在船行了一半的時候問:“瞧中了哪家的閨女?”這樣才把沈氏定了回來。 巡軍鋪屋的差,不過是個過手,等他好了,定要帶著全家人往江州城里去,爭一口氣給死去的親娘看看。 堂前兩個人幾乎不說話,沈氏不時探頭看一看,跟桂娘一起皺眉頭,兩人要勸也不開好這個口,這姐弟幾個哪個沒有心結(jié)。旁的不提,光是拜年不上門的事,朱氏就說了多少話出來,可憑她怎么說,就是不登門,還是沈氏進(jìn)了門才叫梅姐兒去拜年。 人不來的時候朱氏心里惱,人來了她更惱,原來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是當(dāng)著面的硌應(yīng)她,肚里把沈氏罵了十好幾遍,說她是面上憨厚心內(nèi)藏jian,越發(fā)不待見王四郎。 這些個事兒王老爺也不是不知道,不過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鬧到他跟前,他從來甩手不管。兒子總歸是他兒子,后頭的婆娘跟了他一場,也不能叫她什么也落不著,可真的落下多少東西,他心里自有盤算。 蓉姐兒才要邁過門檻兒因著腿短一下?lián)湓诘厣?,衣服厚沒摔疼,卻跟背了個王八殼兒似的爬不起來了,王老爺把她整個兒拎起來抱到懷里。 蓉姐兒在他懷里不敢哼哼,低著頭玩了會兒手指頭,見他沒把自己放下來的意思就指著桌上的盒子說:“要糖。” 她最喜歡荷花糖,刻成荷花樣兒,有紅有綠好看的很,尋常沈氏并不買給她吃,這個比沒刻花兒那些貴上幾文,到過年卻不論,要多少有多少。 王老爺從最下面的點(diǎn)心盒子里翻出一盒酥油泡螺,這樣的點(diǎn)心蓉姐兒見都沒見過,還是從京里來縣里當(dāng)官的老爺家的私廚的拿手點(diǎn)心,既是此間沒有的,便用這個送下級官員或是高門富戶,那個官兒走的時候,倒有人把這方子學(xué)了來,本來也不是秘方,只是做起來費(fèi)功夫。 蓉姐蘿姐一人一個,啃得滿嘴都是黃乎乎的奶油,一人拿著半個,到了灶下塞了半個到沈氏口里,這點(diǎn)心本就做的細(xì)巧,一盒子也不過六個,再要吃便沒了。 蓉姐兒吮著手指頭,乖乖的不敢再要,可剛進(jìn)門的王家二姑娘槿娘瞧見了,她抱著兒子去了堂前,后頭跟著那個童生丈夫,沒一會兒昊哥兒一手一個拿了過來,得意的看著兩個meimei。 槿娘嫁過去這些年,日子在姐妹里過得最艱難,摳摳索索小氣慣了,什么都要多占一個,也不管兒子吃不吃得下,沖著那點(diǎn)心盒子伸手就抓了兩個出來。 昊哥兒一來院子里可翻了天,過年的時候買的空竹全被翻了出來。濼水鎮(zhèn)外一整座山上沒長別的樹,全是竹子,便有人砍了來,到年節(jié)擔(dān)在擔(dān)子上走街串巷的賣,一兩文錢便好買一上一串。 小娃兒不給玩加了火藥爆竹,干是竹結(jié)扔進(jìn)火堆里給她們聽個響兒,蓉姐兒年夜里剛往火堆扔了一個,聽那“噼啪”爆開聲嚇得直哭,只好存起來擱在屋角。 昊哥兒三兩口把點(diǎn)心往嘴里塞,眼睛一溜瞧見了屋角的空竹,拿起一個到廚房去,趁著嬸嬸姨媽扭頭的功夫一下扔到了灶膛里,這一聲響得還以為屋頂塌了。 蓉姐兒愣了一下放聲大哭,蘿姐兒也被唬住了,站著要哭又不敢,抖著肩瞪著大眼看向親娘。沈氏一陣rou疼,把蓉姐兒抱起來不住拍哄。 昊哥兒干完這個嘻笑著跑出去,又去摸另一個想扔到堂屋的碳盆里,槿娘也不說他,只笑嘻嘻的看著:“唉呀,還是男孩子膽兒大?!?/br> 王四郎聽見聲兒從堂屋出來,眼睛朝昊哥兒一瞪,昊哥兒縮了手抱著空竹又出來了,到親娘面前咧嘴要哭,槿娘看見弟弟瞪了兒子一樣,心疼的什么似的,走上去抱起來哄他:“不哭不哭,問舅媽討了去,咱們家去玩?!?/br> 沈氏正心疼女兒,可親娘都不教訓(xùn)她也不好說話,昊哥兒從來淘氣,越大越被慣的沒了邊兒,桂娘坐在小腳凳給小爐子添火,被這聲兒一震整個人從凳子上摔了下來,爐子都差點(diǎn)推倒。 親娘只知道看著兒子樂呵,親爹更是不聞不問,只作無事般進(jìn)了堂屋,對著王老爺唱個肥喏,從袖兜里摸出張大紅的拜年帖來,照例又是酸詩一首,這東西原是年前就要送的,挨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這個汪文清又掉多少根頭發(fā),才想出這四句詩來。 王老爺卻連看也不看,抬抬眼皮兒示意他擱在桌邊兒。汪家上一代出過個秀才,可無奈后頭再怎么也沒考出來,汪文清早早就過了縣試,可直到前年才過了府試,才算剛剛考上童生,整個兒家底都給折騰空了,汪家還得意呢,只以為自家要出個作官的老爺了。 汪文清誰也瞧不上,當(dāng)年說親的時候若不是瞧著王老爺有一官半職,怎么也看不上槿娘,嫁進(jìn)才曉得她不識字,“嗚呼哀哉”不知嘆了多少回,紅袖添香的美夢碎成了渣渣。 他也從不跟王四郎論兄弟,只為著他是個白身,又瞧不上紀(jì)二郎,覺得他粗蠢是個武夫,出去交際瞅見他們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大街上叫他,若叫“文清兄”那他必得回頭與人作揖,若是喊姐夫妹夫,那必是當(dāng)聽不見的。 王家大女兒嫁到了外地,尋常不回來過年,四女兒把姨母那兒當(dāng)家,不過了十五不會回來。攏共這些個人就算是到齊了,沈氏桂娘一并擺席,槿娘寄著兒子到灶下,拿起一碗沒動過的雞挑出里頭的雞肝兒喂給兒子吃,再笑嘻嘻的拿了碗擺到席上去。 汪文清看著文弱伶仃,到擺上席了,一屁股就往rou菜多的地方坐,剛動筷子手一伸把個沒切開的雞腿兒挾到碗里。 在座誰都曉得他的毛病,王老爺?shù)难蹆憾疾煌沁厭?,只吩咐一句:“我?guī)Я撕镁苼?,開了壇兒,大家且吃幾盅?!?/br> 王老爺?shù)呐畠簜兌紩跃疲阗I了壇雙料茉莉酒,沈氏早早備好了杯盅,大小姑子一氣兒就喝下半壇子去,桂娘還勸:“這酒甜水似的,你也吃一盅兒?!?/br> 這話給蓉姐兒聽進(jìn)去了,等沈氏吃了兩盅雙頰暈紅轉(zhuǎn)頭看見蓉姐兒自兒鉆到內(nèi)室去了,她把舀酒的竹酒構(gòu)里剩下的一個底兒全喝了,總有半杯的量,也不哭不鬧自己去躺著,無奈想爬上床又腿短,只把臉擱在床上,人已經(jīng)睡過去了。 ☆、采石南山禍?zhǔn)缕?/br> 沈氏借著照顧女兒躲在內(nèi)室不出去,紀(jì)二郎跟王四郎兩個猜枚喝酒,汪文清捏著茶杯子跟王老爺論詩文,論得老爺子暈暈欲睡,王家姐妹幾個早就躲到梅姐兒的屋子里頭,嘰嘰喳喳的探問起來。 “怎的,四郎如今發(fā)達(dá)了,給你添置了不少東西吧?!毕乳_口的是槿娘,昊哥兒在外頭瘋玩,蘿姐兒蓉姐睡在一處,她扒著窗兒看看兒子玩得正歡,一搭手把梅姐兒的妝匣子開來開:“這銀釵子是新打的吧,你們看四郎媳婦頭上插戴的,金花金葉,比縣老爺?shù)募揖煲膊徊钍裁戳???/br> 桂娘老實(shí),聽jiejie這話便道:“哪就比過縣老爺了,秀娘跟著四郎也苦了好些時候,meimei還是她打理的,如今日子好了吃穿上頭松快些也不值什么,她都說了那都是銅鍍的?!?/br> 真金的首飾也只有高門大戶才能穿戴的起,沈氏頭上的金釵跟手上的鐲子全是銅鍍的,只有個金戒指是真金的,潘氏這才一眼相中的戒指,沒提釵鐲。 桂娘一則老實(shí)二則她也不缺這些個,三班衙役都住在縣衙后街,門挨著門兒,紀(jì)二郎要臉,旁人娘子穿什么,也給銀子叫桂娘去做,還須得好上幾分,這上頭從來也不虧待老婆孩子。若非如此,桂娘也沒銀錢周濟(jì)槿娘這個jiejie了。 槿娘翻翻眼睛,推了一把坐在床上悶聲不響的梅姐兒:“你天天跟家住著,四郎回回跑貨得多少銀錢你就不知道?” 梅姐兒是真不知道,兩個jiejie嫁后她過了段苦日子,她是個沒主意的,聽人吩咐事兒辦得好,若要自己拿主意了只能抓瞎。 家里的事打點(diǎn)不好,吃了王四郎許多罵,等沈氏進(jìn)了門,一攬子把活兒接了過去,梅姐兒樂得聽嫂嫂的話辦事,她說買米就買米,她說洗地就洗地,沒一句二話。 如今哥哥跑貨,連嫂子都不知道,她又如何能知曉:“真?zhèn)€不知呢,哥哥的脾氣連嫂嫂多問兩句都要頂回來,我如何好問的?!?/br> 槿娘食指往她頭上一戳:“笨死人的丫頭,你不能問,你還不能聽?這院子是有多大,隔著門兒都能聽見碗盆響,那兩個說話,你豎一只耳朵就知道了?!?/br> 梅姐兒還未說話就羞得滿臉通紅,這不是教她去聽哥哥嫂嫂的房嘛,她已經(jīng)曉得些人事,起夜也只在屋里擺個馬桶,沒有到院后去解手,如今親生jiejie說出這話來,她站起來就啐了一口:“二姐說的甚好話,我成什么人了?!?/br> 桂娘又在旁邊勸和:“二姐不是這個意思,不過白說一句,你別當(dāng)真了計(jì)較?!闭f著想把話頭茬開:“你這花樣子描得如何了?” 王家?guī)讉€女兒就只有梅姐兒得了些母親的巧,其余幾個連描花用的炭筆都拿不起來,梅姐兒卻不同,不僅連描還能畫,不單單草色花樣,就是人物也畫的極好,與閨閣之中也算是能手了。 槿娘吃了這句搶白也不惱,知道從梅姐兒是真沒留心,一屁股坐到她床上,又把話頭扯了過來:“我還不是為著你,咱家可只有你沒嫁了,嫁得好嫁得歹,全是那朱氏一張嘴,可這嫁妝卻是捏在自己手里頭的?!?/br> 她說著又不忿起來:“我跟你三jiejie哪個得了財,朱氏死要臉,盒子上頭擺著整匹的新布,也不過就是面兒上這一尺三寸,里頭裹的全是舊的,進(jìn)門想給婆婆做件衣裳都不成?!彼胧歉嬲]半是挑唆:“你如今可不同了,四郎大發(fā)了,還不得給你置辦些好貨,要是四郎家的不肯,你就哭,四郎看上去硬心里可軟,多哭上兩句娘,他一準(zhǔn)兒給你辦了?!?/br> “你教她這些作甚,四郎家的日子好容易好了,咱們是出嫁女還跟著攪和什么,阿彌陀佛,這菩薩可都是能看得見的?!惫鹉镫p手合什禱告一聲。 梅姐兒聞言倒低了頭,她知道自己這幾年就要定下人來,所以才把手里的錢捏得這般緊,槿娘捉了她這個心病,順了竿子往上爬:“你好歹多得一些,jiejie們又不要你的,往后你自己日子好過,婆家也不敢把你看輕了?!?/br> 槿娘這話桂娘聽見也默不作聲,她是吃過苦頭的,到如今她在婆家還抬不起頭來,婆母跟兄嫂住在鄉(xiāng)下,守著田地過活,每回去拜年走節(jié),還沒進(jìn)門活兒就塞過來了,有回去的晚了,婆母站在村口等他們坐的牛車,手里還拎著根燒火棍,等著她去燒灶做飯。 沒娘的心酸不是守孝時候的沒人管,去伯母家蹭飯時的白眼兒,也不是村子里頭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出了嫁沒娘幫襯才是最苦。 王老爺歪在搖椅上頭瞇了眼兒,他一睡,汪文清也不肯再留,槿娘轉(zhuǎn)身要走還回過頭叮囑一句:“你可得抓緊,沒的全便宜的外人?!闭f著還指一指東屋的窗戶。 梅姐兒原來打算趁著二姐不在,托桂娘去買東西,她是捕頭娘子,商家也愿讓她幾文,比自己買要合算的多,可槿娘的話叫她心里存了別的想頭,這些銀子要能存下來變成私房自然更好。 桂娘比梅姐兒大上十歲,與她沒甚話說,只好把花樣子又提起來說,撿了幾張描得好的要了去:“我下回去布店里頭瞧瞧,若再有花樣薄子給你買些來?!?/br> 梅姐兒點(diǎn)頭應(yīng)下,桂娘沒嫁時全是她來料理梅姐兒,她把頭擱到桂娘肩上:“三姐,你說那邊會給我安個什么親?”她還是有些怕的,兩個jiejie在姐夫面前都不敢高聲,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還落不著一個笑臉,若說三姐沒生兒子,二姐總是生了的,可婆家也沒因?yàn)榈弥鴤€孫子就高看她一眼。 哪像隔壁徐屠戶家的娘家,嗓門大的震天響,不是罵兒子就是罵丈夫,偏偏徐屠戶看著五大三粗一個人,對著他娘子一點(diǎn)也不敢給臉子看,殺豬但凡有些收息便給娘子買布做衣,她是整條街上最先帶起金戒指的,那么胖一個手,戒指帶進(jìn)去都勒得出rou條來,可徐屠戶就是拿她當(dāng)個寶。 梅姐兒又想了一回自家嫂嫂,嫂嫂在哥哥面前也少有高聲的,平日里總是能順就順,實(shí)在順不了,也不比徐家娘家那樣叫罵,只是哭,哥哥便歸心轉(zhuǎn)意的去哄她,可事兒呢?一樣還是一辦。 “三姐,我往后要找個疼我的。”梅姐兒露個笑,帶著羞意磨著桂娘的衣帶邊兒,大眼睛水汪汪的,跟桂娘很是想像:“要斯斯文文的?!?/br> 桂娘摟著她笑:“同你二姐夫一樣是個讀書人?” 梅姐兒直搖頭:“可不敢似他這樣,我聽哥哥背后都說他是假文酸醋?!彼⒑诘哪樕舷穹褐馑频模骸凹炔幌穸惴蛞膊幌袢惴?,也不能似四姐夫?!?/br> 桂娘只當(dāng)她是小女兒發(fā)了昏,拿袖子掩著口笑:“往后保媒說親了,我托你姐夫去問問,若真是好親咱再結(jié),要是家里不穩(wěn)當(dāng)咱就推了,如今可不比那時候兩眼一摸黑了,那邊再想擺布你也不那么容易?!?/br> 兩個親親熱熱說了會話,等蘿姐兒醒了才告辭,紀(jì)二郎吃得滿身酒氣,還嚷嚷著要送老丈人家去,王老爺哪個女婿都瞧不上,紀(jì)二郎到底比汪文清好些,點(diǎn)一點(diǎn)頭由著他們送到門口。 沈氏到灶下收拾鍋盆,這才看見灶上擺著收下來的半只雞跟桂娘燒好的金銀蹄膀,兩海碗大菜都給人帶走了,她不由苦笑,想也知道這是二姐做的事。 別看汪文清一句話要掉幾個書袋,論起吃來絕不含糊,說什么食無rou,筷子上頭跟長了眼睛似的,一挾一個準(zhǔn)兒,一鍋老筍燒rou一半進(jìn)了他的肚皮。 她嘆口氣把剩下的收拾了,算算這一頓開銷出去總要三錢銀子,收下來的菜也夠家里再吃幾日,還有豬大腸沒煮,正盤算著,門口rou鋪的伙計(jì)送來了王老爺早上買的十斤rou半腔羊,沈氏趕緊迎出去取,讓伙計(jì)送到了廚房,摸幾個錢給他們買茶打發(fā)了。 這rou是留給自家的,羊卻是給沈氏用來送人的,她叫梅姐兒看住家,尋了徐家娘子,請徐屠戶來把羊切成段兒。 給沈老爹那邊送了一條羊后腿兒,往桂娘那兒送了條前腿,槿娘已經(jīng)連吃帶拿,便只送過去半扇羊骨,又分送些給徐家娘子,最后家里還剩著大半腔,蓉姐兒看著不敢上前,沈氏便指了排骨:“炸骨頭給你吃好不好?” 蓉姐兒吮著手指頭口水都要淌下來了,母女倆正逗著樂,王四郎陰著臉從室里出來,裹上棉襖說了聲:“我出去?!?/br> 沈氏攔了他:“怎的又出去,可別吃的醉熏熏的,大節(jié)下的,多不好看。” 王四郎心有掛礙,擺擺手往外頭走,紀(jì)二郎一邊喝酒一邊抱怨,塌一個雙荷花橋死了七八人,傷二十多,還在節(jié)里就要找人上山拉石頭,叫石匠把橋重新鋪好。這原本與他根本挨不著,可縣太爺下的令竟是去大石山鑿石。 大石山上全是石頭,除了草皮連樹也不生,原是最好采石場,可濼水沒人干這個,茶絲都販不過來,誰去賣這個苦力氣,可去大石山就一定要穿過南山。 南山一帶全是竹林,靠水又靠山,山的兩邊通著水路,還有個古圣人的讀書臺,一到踏青的時候就有絡(luò)繹不絕的讀書人往那兒去喝酒吟詩,找些彈唱買些吃食,一年也就熱鬧這么兩三回。 那地方風(fēng)水好,許多富戶往那尋了百年福地,就是前朝也有好些個大墳在那里頭,王四郎販的貨,就是這些無本的買賣。 陳大耳拉他入伙的時候,只叫他販東西,王四郎卻留了個心眼子,金銀器還好說,那浸了土色的玉又怎生分辯不出。 他曉得此中有異,卻不點(diǎn)破,跟著他們吃幾回酒,大家都知道他是個三杯倒,飲上兩杯就滿面通紅,推說上頭,醉倒在桌邊,那些人上山之前先要壯個膽氣兒,原想拉他一回,只要動了鏟子鎬子就是同伙,可他回回如此,別人倒不想帶他了。只是傾貨還找他去,王四郎不過沾點(diǎn)兒油星子,大頭全是那幾個給分了。 這半年下來他們一回比一回順手,王四郎算算攢的錢差不多,夠本錢往更遠(yuǎn)的州府販茶葉去了,可沒成想橋塌倒跟他們關(guān)聯(lián)上了。 陳大耳朵醉后胡言說半邊山都給挖空,哪個xue沒進(jìn)過,這要是叫采石隊(duì)捉個正著,豈不壞事。王四郎曉得盜墓也是有手藝的,可看看陳大耳那幾個人空有一身膽兒,怕是帶著鏟子鎬子硬給挖開,也不知道給人填上不曾。 說不得只好再去尋他吃一頓酒,把話有意無意的透給他聽,從這回開始他們的事便不再沾手,他跑了那么多回的江州城,也曉得哪些價貴那些價賤,等過了正月十五,便販些旁的,真等東窗事發(fā)也好出脫。 沈氏不知丈夫是犯了哪樁心事,看著他走到門邊,忽的蓉姐兒抱牢了她的腿,見她低了頭,咽著口水說:“炸排骨!” 沈氏一下笑了,彎腰去捏女兒的小臉:“小吃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