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父子倆手牽手,輕輕走下樓梯。走到最后一階,白屹東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房門,心里是從未有過的充實:握在掌心的這只小手,和床上安睡的姑娘,就是他的全世界。 如此圓滿。 等如許起床時,父子倆都不在了。她閑坐了會兒,決定去醫(yī)院看望曹英。 和上次相比,曹英的情況越來越好了:臉色紅潤、口齒清晰,也不再有任何攻擊行為。大部分時間,她都安靜得坐在床上,如果有人過來了,就笑一笑。 唯一的問題是她的記憶。她認識醫(yī)生、認識護士,但就是想不起自己。每天,護士長都會過來問候她,第一遍叫名字的時候,總是沒反應(yīng)。等聽熟了,第二天早起,又忘了。 現(xiàn)在的她,只對一個人記憶深刻:林叢。 如許出來的時候,幾乎是落荒而逃。因為老太太緊抓著她的手,熱情得問個不停:“姑娘,你真好心,每周都來看我。有沒有男朋友啊?如果沒有,介紹我兒子給你認識。他是個工程師,長得帥、性子也好……” 如許站在醫(yī)院門口,長長得嘆了口氣。 曹英說得沒錯,從高中起,林叢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印象中,他似乎從來不發(fā)火,被逼得最狠了,也只是冷冷看別人一眼,轉(zhuǎn)身走開。 進了大學,兩人分在不同專業(yè),卻有一門公共課是相同的。于是,每次大課,林叢都會提前一小時過來,給她占座。雖然兩人坐在一起,并沒有什么逾矩的動作——但就是偶爾的腿腳碰觸,和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笑,都甜蜜得不像話。 當時,兩人都以為會一直這樣走下去——直到林叢越來越消瘦,出現(xiàn)第一次血尿。 如許痛楚得咬了下嘴唇,頃刻間,仿佛吸進去的空氣都帶著刀鋒,剮得喉管、五臟劇痛——時隔近3年,他去世時的那一幕,依舊清晰到刺眼。 當時,林叢已經(jīng)無法說話了,眼睛半睜半閉得望著她,喉頭不斷發(fā)出痛苦的急喘。 曹英早已經(jīng)哭昏過去。此刻的病房里,只留下如許一個,緊握著他細長的手指,低聲流淚。林叢的手動了下,又無力得垂下去。 如許愣了愣,剎那間,再也忍不住,撲到他身上嚎啕大哭——她明白了,林叢剛才是想給她擦眼淚,但力不從心。 “許,許許……”她突然聽到上方發(fā)出嘶啞的叫聲,每一句都從咽喉里擠出,焦灼痛苦。 她驚慌得把按著他的胳膊,而林叢只是不斷得聲嘶力竭得叫喊。直到她把耳朵湊過去,幾乎貼到了他的嘴唇,才聽清了那句話:“許許,活下去。我會來……找你?!?/br> …… 如許猛得驚醒,提包里的手機還在不停得響。她無奈得接通,聽對方沉穩(wěn)的聲音一句句傳來。 聽完,她驚愕得張大了嘴:“部長,您是……認真的?” 白屹東回家的時候,如許正在房里看書。門微敞著,顯然是在等他。 所以,他只瞧了一眼,就捂住了白宇南興奮的嘴。小家伙“唔唔唔”得晃著腦袋,直到耳邊神神秘秘得“噓”了一聲。 他疑惑得望著自家老爹,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很快安靜下來。 白屹東滿意得點點頭,識趣的管家立刻輕手輕腳得跑上樓,把他抱下去。白宇南扒著管家的肩頭,乖覺地閉緊嘴巴,直到臨近浴室,才忍不住高聲叫起來:“爸爸,爸爸,你還沒給我看小馬的照片呢,爸爸!” 可他的爸爸早就魂游天外了。 可能是從小讀書不好的關(guān)系,白屹東打心眼里,很喜歡親近那些有才學的人。裴邵鈞算一個,如許……也是吧。 她看書的樣子很恬靜,一縷發(fā)絲松松得垂在耳際,美得無聲無息。 白屹東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輕輕關(guān)上房門。 等他快走到面前了,如許才后知后覺得抬起頭:“你……回來了?” “嗯。什么書這么好看,比我還好看?”他戲謔一笑,裝模作樣得去搶書。如許表情僵了下,立刻順從得松開。 “啪”的一聲,書直接掉在地上,而她依舊怔怔得看著他。 “你怎么了,跟丟了魂似的?”白屹東詫異得問,繼而伸出手,想去撫她的額頭:“不舒服?” “不是……”如許欲言又止得望著他,許久后,才低聲回答:“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決定不了?!?/br> 白屹東愣了下,立刻眉眼舒展得笑了。他伸手親昵得捏了捏她的臉:“什么事,說吧。讓無所不知的四哥給你參謀參謀?!?/br> 就是因為你無所不知……如許悶悶得腹誹了下,討好得攬住他的腰,咬著嘴唇:“我上司耿部長準備跳槽,想帶我一塊兒去。我覺得待遇很優(yōu)厚,休假也多,只是那公司……” 她為難得迎著他清亮的目光,緩緩說道:“是端陽集團的?!?/br> 果然,她剛說完,白屹東的臉色就陰了,然后嘴角慢慢浮出冷冽的笑意:“那你自個兒的意思呢?” 如許硬著頭皮,與他對視:“我想去。我知道自己答應(yīng)過你,下月回博圖,多照顧一下小南。但耿部長一直賞識我,幫了我很多,現(xiàn)在他要帶部門一半的人過去,我覺得,不該拒絕。。” “你都說了,要帶這么多人過去。少你一個,又能怎么樣?”白屹東陰陽怪氣得答了句,然后似笑非笑得看著她的眼睛:“其實,如許,你今天跟我商量,不就是因為清楚我的態(tài)度嗎?我不想讓你去,更不想讓你和司馬尋的公司再有一絲一毫的聯(lián)系。這是為你好?!?/br> “為什么?”如許錯開他鋒利的眼芒,聲音輕不可聞:“你對司馬尋的成見,就這么深嗎?他到底哪兒得罪你了?” “他是沒得罪我,但他這人,從頭到尾,我就是不信!”白屹東狠狠咬牙。既然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一步,他索性敞開,把下午剛聽到的消息,如數(shù)說出:“你知道司馬尋有社交恐懼癥,對吧。但你知不知道,他還因為妄想、幻聽,休學過整整一學期。他的大學同學和老師都說他個性古怪,且報復心極強。曾有同學因為一個月前,不小心碰壞了他的一個小東西,而被他推下看臺,差點摔死。那事當時鬧得很大,但因為缺乏足夠證據(jù),查到后來,只草草結(jié)束。從那天起,再沒有誰愿意和他待在一個寢室,先前勉強住進去的兩個,不到半月,一個自己跑出去租房子,還有一個辦了休學。還有,他自己曾提過,接受角膜捐贈的事。我讓人照著他說的年份去查,卻根本找不到任何資料。前、后推五年,都沒有。要么,是他撒謊,要么,就是他故意毀了?!?/br> 妄想、幻聽、報復心極強?如許聽得目瞪口呆,心底里一陣陣泛涼。 可能嗎?明明每次相見,他都是那副羞怯無害的樣子。但說是白屹東說謊?也不像。 她狐疑得看著他,直到白屹東不悅得皺起眉頭,朗聲道:“如許,這么說吧。如果你一定堅持要去,我也不攔著,但我會很不高興。你明白了嗎?” 如許怔怔得看著他,眼神一點點黯下來。她抿著唇,安靜得彎下腰,把地上的書撿起來:“我知道了?!?/br> 那副幽怨的模樣,讓白屹東一陣焦躁。他知道如許內(nèi)向,但此刻,卻偏偏討厭她那心事暗藏的個性。來不及細想,他已經(jīng)焦躁得抓住了她的雙臂。如許睜大那雙如貓仔般楚楚可憐的眼睛,眉梢眼角全都是對他的抵觸、不滿。 白屹東頓了頓,終于艱難得開口:“好了,如許,我不想再和你兜圈子了。我不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但這個司馬尋,絕對不行。你還是少跟他見面得好?!?/br> 如許愣了片刻,待回過味來,連臉都氣紅了:“白屹東,你什么意思?難道你覺得我跳槽,是為了他?哼,他是集團的大老板,我去的不過是下面的一個小公司,中間隔了幾個區(qū),是我打的過去,還是他每天飛過來?!” 她用力吸了口氣,心里騰起的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你是不是也找人查我了?那你查到什么沒有?呵呵,我看你也真夠累的,以前派保鏢跟我,現(xiàn)在又改偵探了。你說司馬尋有妄想癥,我看你也有,還病得不清??!”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你,許許。你答對了。 ps:留言送紅包的活動仍在繼續(xù),詳情請看簡介。前10名的名單會陸續(xù)在第63章的評論里公布。請有興趣的親,抓緊參加哦。o(n_n)o~ ☆、第65章 大概真要做一回惡霸了 要擱過去,這些刻薄話,如許打死都不會說??涩F(xiàn)在,她講得無比順溜,講完了還覺得挺對。她想,自己大約真被白四傳染了。 可這人,怎么這么氣人呢? 看他現(xiàn)在的表情,多無辜多悲傷啊,好像她的指責都是無稽之談??伤劾镆婚W而過的心虛,被她抓了個正著——沒錯,他肯定查過了。所以,才三不五時得拿話挑她。 如許越想越氣,抓著他的手背就往下扯。白屹東不聲不響地任她甩開,又迅速得抱住了她的腰。還輕揉了兩下,像安撫,更像*。 這副沒皮沒臉的樣,讓如許徹底沒轍了。她只能惡狠狠得瞪著他,看他下一步還能做出什么無恥的事來。 但是沒了。他就那么安靜得摟著她,然后望著她的眼睛,慢慢靠近,直到兩人身體緊緊相貼。 他的心跳有力,聲音低沉。他說:“丫頭,你說對了。我是有病,我太在乎你了?!?/br> 當一場狗血的拷問戲突變成了告白,如許僵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在萬能的搶戲王白宇南同學及時到來。他甩著一頭的水珠子,*得撲到白屹東的腿上:“爸爸,你說要給我看小馬照片的??禳c,我要挑一匹,明天就去?!?/br> 白屹東不動聲色得放開手,向后挪了一步,轉(zhuǎn)身面向兒子:“急什么急,我就是順口提一句。你又不會騎,到那兒去給人牽馬???” 他揉了下白宇南的發(fā)心,忍俊不禁:“你都沒馬高呢?!?/br> “那有什么關(guān)系,爸爸你可以教我嘛。”白宇南著急得扭著身子,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在兩人間看了一圈,對如許綻開甜甜的笑容:“對吧,江阿姨。你也來看我騎馬吧。” 如許無奈得撇撇嘴,白屹東卻笑了:“好了,別啰嗦了。把頭發(fā)吹干,等會兒讓江阿姨給你講……嗯,那個,巴德唐絲道瑞(bedtime story)給你聽。怎么樣,念得標準不?” “啊?”白宇南呆了下,痛苦得捂住耳朵:“爸,求你以后別再說英語了,真的……太難聽了?。 ?/br> “臭小子?。 卑滓贃|氣勢洶洶得伸手,作勢要擰他的臉,白宇南笑鬧著向門外奪路奔跑。 如許只聽到咚咚咚,一沉一輕的腳步聲逐漸跑遠,身邊裊裊的,仿佛還留著余音。 她又惱又恨,卻也無奈。這廝總知道該在什么時候離開,等他回來,她也冷靜了,一切又回歸起點。 還能怎么辦呢? 當晚,如許憋著勁,努力不想讓白屹東碰。但等到睡得半夢半醒,她恍惚間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縮在了他懷里。 她不清楚,是被這廝悄悄拽過去的,還是自己順著習慣,主動送上門。 想掙扎,又怕驚醒他,惹出更不堪的事,于是就那么半推半就地繼續(xù)躺著,享受難得的安靜和溫暖。 第二天,被纏得頭疼的白屹東,只得早起,帶著如許和白宇南去了城郊馬場。 下車時,他的頭還昏沉沉的,由衷后悔自己怎么就在游樂場里隨口蕩出一句:“傻兒子,旋轉(zhuǎn)木馬有什么好玩的,你金叔的馬場里什么沒有。全是純種的,特漂亮?!?/br> 看著兩邊一溜的服務(wù)生,和正樂顛顛跑過來的金二,他皺了下眉:“哎,整這么大陣仗干嘛,我就是帶她們過來隨便看看。該干嘛就干嘛去,不用陪。 “呵呵,瞧您說的。別人來了,我當然不管,但今兒是四哥來了,我哪能待得住啊?!苯鸲呛堑美讼骂I(lǐng)子,又理了理頭發(fā),好像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是剛從熱被窩里爬起來似的。 白屹東見慣了他的狗腿樣,也不在意,拍了拍金二的肩膀,示意他帶著大家,在馬場里逛一圈。但金二就是個人來瘋,看白屹東今天心情頗好的樣子,居然興致勃勃得繞到白宇南面前,想一把抱起他。 白宇南聞到他身上一股陌生的香水味,立刻反感得向后退了一步,緊緊抓住了如許的手。大眼睛撲閃著,很警惕得望著他。 金二伸手撩了兩下,沒碰到,只得訕訕得向白屹東笑了笑:“行啊,大侄子怪機靈的。哥你調(diào)教得真好?!?/br> “誰叫你不把自個兒拾掇干凈的,我兒子不喜歡邋遢,隨我?!?/br> 我哪兒邋遢了,不就是身上帶了點女人味,這小子是狗鼻子么?金二暗自撇嘴,臉上卻不敢露出半分,頓了下,又對著如許訕笑:“四嫂,別說,大侄子跟您感情真好,跟親娘倆似的。” “嗯,就是親娘倆?!比缭S還沒回答,白屹東笑著已經(jīng)走近,半輕不重得踹了金二一腳:“哪兒來這么多廢話啊,走?!?/br> “好,好。哥、嫂子,這草皮是進口的,一點不扎,脫了鞋都能走。”金二不死心得看了白宇南一眼:“小帥哥,要不要試試?” 白宇南拉著如許的手緊了緊,如許笑著點點頭:“隨便你?!?/br> “哦??!”白宇南一聲歡呼,立刻扔了鞋子,在草地上歡跑起來。 白屹東在旁邊抄著手,笑嘻嘻得看著。 “哎,你以后注意一點吧,別總盛氣凌人的。”如許走到他身邊,輕聲道:“父親是孩子的榜樣。你該不會想讓小南,以后也成這樣……” “我這樣怎么了?”白屹東挑眉,幽幽看了她一眼,繼而不以為意得回答:“我這親爹算不錯了。你都不知道,我家老爺子當年是怎么對我的。”他臉上的笑意凝了下,又緩緩綻開:“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你以為金二真這么好說話?他這是有事求我??粗?,等會兒不用我開口,他起碼得送我們兒子一匹馬?!?/br> 我們兒子。如許愣了下,有些糊涂得看著他。白屹東恨鐵不成鋼得戳了下她的額頭:“干嘛?都說你聰明,我看你也聰明得有限。為個破工作,跟我爭得要死要活,真正要緊的事,卻一點不提。你都不問問,以后小南到底跟著誰?” 如許垂下頭,過了會兒,才低聲回答:“總是跟著你吧。你想要的,又有哪次得不到?” “哎,你怎么把我說得跟惡霸似的?!卑滓贃|氣結(jié)得搖搖頭,眼神漸漸凝重:“可這回,我大概真要做一回惡霸了。沈阡跟我玩陰的,說是去北歐旅游,但在飛機場,就和男友一塊兒失蹤了?!?/br> “什么,失蹤了?”如許現(xiàn)在聽到這個詞就頭大,何嘉的事給她太濃重的陰影,所以她下意識得就問了句:“真的嗎?不是在故意躲你吧?” “很有可能。”白屹東輕輕得咬了下牙:“不過,我已經(jīng)讓我的代理律師去查了。如果她的目的在小南,估計是來z城了。因為她知道,如果放在明面上打官司,是贏不了我的。” “所以,你才希望我多待在家里?你擔心沈小姐會悄悄聯(lián)絡(luò)小南,甚至帶走他?”如許問。 “嗯,這是一點。但我下月,也確實有個大單子分不開身。小南很信任你,有你照顧他,我很放心。”白屹東伸出手,輕輕摟了她一下:“所以,如許,幫我個忙,好嗎?” 雖然明知他是在“曲線救國”,但如許望著回頭向自己不住揮手的可愛小家伙,卻怎么也拒絕不了。她長嘆一聲:“好吧。可如果有一線調(diào)解機會,你也不要和沈小姐鬧得太僵。她畢竟是小南的mama?!?/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