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顧少棠“哦”了一聲,兩廂站著。唯有金大娘和錦繡皺眉,對視一眼,錦繡恍然大悟,指著顧少棠道:“原來就是你這個女土匪要挾的鴛鴦jiejie!” “你說誰女土匪呢?!”顧少棠柳眉倒豎,雙目瞪著錦繡。風里刀拉了她一把,道:“好了,別吵了……” “說的就是你!”錦繡也是有些害怕,但仍是梗著脖子道,“你綁架人就是你不對!不管你和督主有什么恩怨,我鴛鴦jiejie一個弱質(zhì)女流,牽扯其中,何其無辜?!要不是你,鴛鴦jiejie會受驚嚇,會生病嗎?!你……” 顧少棠罵了一聲娘,想拿飛刀嚇唬錦繡。豈料錦繡也是直性子,越是如此,越是不服:“你兇什么兇?!有本事劫持人,沒本事道聲歉嗎?!” 顧少棠立即將飛刀拿起出來,鴛鴦見了,即刻將錦繡拉到自己的身后,對顧少棠道:“顧姑娘,風公子,既然沒什么事情了,那我便告辭了?!?/br> 金大娘聽的云里霧里,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情?。渴裁唇俪??”原來鴛鴦被顧少棠劫持的事情,錦繡并未告訴金大娘他們,只說鴛鴦是病了回家靜養(yǎng)——至于金小弟,倒是因錦繡和他說話的時候說漏嘴了,被他曉得的。 錦繡心知說錯了話,正不知道如何圓,只聽一陣腳步聲,但見馬進良帶著幾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朝這邊走來。對鴛鴦微微作揖,道:“我聽到這邊有動靜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是你們?!?/br> “進良大人!”錦繡覺得馬進良是極好的人,至少每次遇到什么難處,他都會第一個出現(xiàn)。鴛鴦只是微微點頭,道:“馬大人。沒甚么事情,我們正打算回家。” “那我送你們回去。這一路上也不安全……”說著,馬進良看了一眼顧少棠二人。 顧少棠氣的跳腳,卻是被風里刀拉住了。馬進良既然說要送他們回家,鴛鴦也不拒絕。 “那便有勞馬大人了?!闭f完,鴛鴦與看愣了的金大娘走在前頭——因馬進良相貌兇惡,金大娘一個婦道人家,哪里見過?是以,有些害怕。 錦繡特意落在鴛鴦她們后面,臨走前,還回頭掀起面紗,對顧少棠兩人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顧少棠罵娘:“這個臭丫頭!我遲早弄死她!” 錦繡聽了,便高高地昂著頭,哼了一聲,大搖大擺故意做給顧少棠看。馬進良回首,冷冷地看了一眼顧少棠,眼底帶著警告。之后,他又命手下繼續(xù)巡邏,自己親自護送鴛鴦三人。錦繡好奇地看著馬進良,道:“進良大人,你們每日都要在這里巡邏的嗎?” 馬進良沒料到錦繡會主動和自己說話,他道:“……沒有?!?/br> 錦繡“哦”了一聲,這時又跑上前挽住鴛鴦的手臂,與鴛鴦并排走著。馬進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其實他還有些話沒有說,比如,他是西廠的大檔頭,巡邏什么的根本不是他的職責之類的。 金大娘舊話重提,錦繡便呵呵著敷衍,說是女土匪來廠督府里劫走了一個小丫鬟,當時她和鴛鴦都在場,鴛鴦都被嚇壞了……她之后抱著鴛鴦進屋去了,然后,還出來和大家一起抓土匪…… 鴛鴦沒忍住,噗嗤一聲便笑了,道:“你又胡說!” 不過金大娘也笑了,雖然她覺得錦繡后面說的那些話很不靠譜,但是前面的事情應(yīng)該八、九不離十。錦繡嘻嘻笑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盡是她這般年紀的小女孩的天真與可愛。 馬進良的目光不住地落在錦繡身上——這么純粹的笑聲和眼神,真是許久沒有遇見。 他將鴛鴦三人送回家后,金大娘還客氣地邀請他進屋喝茶。馬進良知道這也就是客氣,尤其鴛鴦似乎不待見他——昨天帶鴛鴦去牢獄觀刑,他也是在場的。他雖然覺得督主沒有做錯,錯在鴛鴦,但這不妨礙他揣測鴛鴦的心思。他客氣地推辭了,金大娘也不再招呼他。倒是錦繡又笑瞇瞇地和他道謝,雖是戴著面紗,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那雙月牙真是太過討喜——直到她們都進屋去了,大門也給關(guān)上了,馬進良才轉(zhuǎn)身離開。而他腦海里依舊縈繞著錦繡的音容笑貌。 鴛鴦三人進了院子,便聽見一個溫潤的男聲正在對小弟講解《詩經(jīng)》。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彼?,“是斯人對心中所愛慕之人求而不得,他想逆流而上去找她,可是道路又長又有阻礙。他想順游而下去找她,可是,她卻像在水中央……遙不可及,遙不可及……” 小弟問道:“表哥,既溯洄溯游都尋不到伊人,為何不直接坐船過去?” 他輕咳一聲,道:“如此未免唐突了佳人?!?/br> 他們說到這里,金大娘便開口道:“長生,你和小弟在說什么呢?什么伊人佳人的?” 這男子原是葉家表哥葉長生。金家搬出葉家之后,兩家仍是有些來往的。葉母做了一些五花rou,讓他拿了一碗過來給金家。他進屋后聽小弟說起鴛鴦回來了,一時想起鴛鴦已被圣旨賜婚與西廠廠督,心中酸澀,本該是避嫌的,可他偏偏兩腿不聽使喚,總想著見鴛鴦一面……這便留下來教小弟念書。 “小侄見過舅母?!比~長生立即起身,彬彬有禮地向金大娘行禮。 “你這孩子就是太客氣了!”金大娘呵呵笑著。招呼他只管坐下,不必客氣。葉長生“誒”了一聲,竟一眼都不敢看鴛鴦,乖乖坐到小弟對面。小弟倒是與鴛鴦和錦繡都打過招呼。畢竟男女有別,金大娘吩咐葉長生吃了晚飯再走,就帶著鴛鴦二人去廚房了。 葉長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左右,金大娘的話他壓根沒聽進去。金大娘說什么,他只顧點頭。 鴛鴦三人在廚房中做事,金大娘還感慨葉長生是個好后生。不過也只此一句,再沒多提的。過了許久,金大娘看天色也不早了,因自己燒著菜,一時走不開,便讓鴛鴦去叫小弟讓他們不要再看書,免得傷了眼睛。鴛鴦應(yīng)了一聲,倒是去了。 只是去了院子,并不見金小弟,只有葉長生一個人對著黃昏后那輪上了柳梢頭的明月發(fā)呆。鴛鴦見狀,自然是要回避的,微微側(cè)身,問道:“打擾表哥,敢問小弟去哪里了?” 葉長生聽見魂牽夢縈的聲音,身子幾乎一顫,支吾開口:“……小弟、去如廁尚未回來?!?/br> “哦?!兵x鴦又道,“母親說時辰也不早了,表哥與小弟莫看書了,免得傷了眼睛?!?/br> 說完這話,鴛鴦微微福身,便離開了。葉長生嗓子干澀,覺得一陣陣苦澀泛上心頭。他鬼使神差地站起來,走到鴛鴦之前站的位置,卻見那地上正落了一張淺紫色的帕子——帕子上有一對鴛鴦戲水,惟妙惟肖。 第38章 卻說鴛鴦因得了風寒,這幾日是帕子不離身的,這不回屋后又咳了幾聲,伸手去尋帕子卻是尋不見了,只問金大娘:“阿娘,可有看見我的手帕?” 金大娘正在熱葉家送來的五花rou,聞言只是道:“今兒出門還看你帶在身上,會不會回屋的時候落屋里了?” 鴛鴦一時也想不起來了,正要回自己屋里去找,卻見金小弟來了,道:“阿娘,表哥急匆匆地回家去了,我問他,他也沒說甚么事情。” 金大娘聞言,道:“這孩子怎么這么客氣?這菜都做好了!” 鴛鴦和錦繡見了金大娘挫敗的模樣,對視一眼,都掩唇淺笑。 那廂葉長生懷里揣著鴛鴦的手帕,只覺得一顆心不停地跳動著——為何表妹會將帕子遺落?她終究是不愿嫁給那個太監(jiān)的吧?她是不是在暗示著什么?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原本不算短的路程此刻走來卻似乎轉(zhuǎn)眼就到了。他茫然地站在自家門前——他本早早就定了親事的,只因三年前女方一場重病中香消玉損,親事自然就黃了。彼時他只是有些感慨,畢竟他從未見過名義上的未婚妻,感情自然就涼薄。 可是,鴛鴦不一樣……他終歸是個書呆子,整天讀些圣賢書,哪里曉得什么風花雪月的事情,但那天他一見鴛鴦,便覺得她就前人說的“顏如玉”,可是,他的這份感情還未說出口,已得了鴛鴦被圣旨賜婚的消息。他的母親在張羅他的婚事,父親隱隱也有提起——可是,他此刻想要的人只是鴛鴦。 葉景元正歸家,見葉長生一副丟了魂兒的模樣,上前道:“你站在這里做什么?” 葉長生猛地一抬頭,見是父親,便低頭叫了一聲。葉景元看著他的樣子,問道:“去金家了?”葉長生唯有默認。葉景元便重重地哼了一聲,厲聲道:“沒出息!” 葉長生縮了縮脖子,跟著盛怒中的父親一道進府去了。 府里葉母已經(jīng)備好晚飯,原本笑岑岑地迎父子二人進屋的,沒料到這兩人一個黑著一張臉,一個白著一張臉,神色都不好。她用圍裙擦了擦手,道:“你們這是咋了?” 葉景元瞥了她一眼,道:“是你讓長生去金家的?” 葉母一愣,道:“甚么金家?那是我哥哥家!長生他舅舅家!長生去自個兒舅舅家怎么了?!” 葉景元哼道:“婦道人家,你懂甚么?!葉長生這小兔崽子看上你哥哥家的鴛鴦了!” 被葉景元一語道破,葉長生的臉更加蒼白,腦袋也低的更甚了。至于葉母則是愣了許久,然后道:“這……長生,你真有這個念頭?” 葉長生垂在腿側(cè)的兩手慢慢握成拳頭,葉母拍手道:“這都什么事情?!以后你也別去你舅舅家了!別說那鴛鴦現(xiàn)在已經(jīng)許配人家了。就是她沒許配人,她可是丫鬟出身,哪里配得上長生你??!這以后你要是高中了,夫人要身份沒身份,要見識沒見識,這還了得?!” “婦道人家!快點閉上你那張嘴!”葉景元瞪了她一眼,道,“你可知她被許配的是什么人嗎?當今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權(quán)勢滔天的西……”說到這里,葉景元倒是不敢再說下去了,只是道:“她現(xiàn)在不是你能高攀的,至于和她家的關(guān)系還是要打好的。這長生要是往后能高中,在官場上若是有她的夫婿做靠山,那可是平步青云,扶搖直上……” 葉景元夫婦說著,仿佛真的見到自己的兒子高中一般,早早將葉長生的心事拋到腦后了。 夜間,葉母端了洗臉水給葉長生,幫他洗臉的時候,葉長生忽然問:“娘,你說,表妹可是心甘情愿嫁的?” 葉母不假思索地道:“哪能呀?這天底下哪個女人愿意嫁一個太監(jiān)的?” 她微微一頓,打量了一遍葉長生的神色,鄭重地道:“不過她是不是愿意,和你可是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不要再七想八想的!” 葉母給兒子擦了一把臉,又給他把明日穿的衣服都備好了,只道:“長生,你若是高中了,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乖乖去睡覺,現(xiàn)在只一心念書才是?!?/br> 葉長生麻木地點點頭。等葉母出去后,他躺在床上,想著鴛鴦遺帕之意,竟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眠。 次日天方蒙蒙亮,葉長生便偷偷從自家后門出去了。他去了金家,然后守在金家外,待金老爹出府后,他才敢繞到院子的墻外,將雜物堆在地上,自己爬了上去,探頭探腦地往院子里瞧。約莫過了一二個時辰,他才見到鴛鴦抱著一籮筐的衣服來院子里曬。葉長生有一籮筐的話想要對鴛鴦?wù)f,可是他要開口的時候,錦繡也出來院子了,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鴛鴦身邊要么是錦繡跟著,要么就是金大娘與金小弟。葉長生一直沒有機會出現(xiàn)在鴛鴦面前…… 隨著時辰慢慢地過去,葉長生的勇氣也慢慢消失。巧笑倩兮的人分明在眼前,卻仿佛是遙不可及……他分了心思,便鬧出了一些動靜,院子里的人很快抬頭朝他看來。沒等他開口說話,鴛鴦已驚訝道:“這不是葉家表哥嗎?” 鴛鴦的一句話,讓金大娘她們都聽見了。金小弟更是道:“表哥怎么不從大門進來?萬一摔下去怎么辦?”說完,金小弟就去開院子里的門了。此刻的葉長生自然無法躲避,他又是尷尬又是緊張地進了金家,一直不敢抬頭去看鴛鴦。 “長生?你怎么來了?你這孩子,不是舅母說你,昨兒怎么不打聲招呼就家去了?” 葉長生長久地沉默著,最后道:“小侄……小侄路過……” 錦繡皺著眉頭,心道,路過怎么和做賊一樣,爬人家的墻頭?到底她不是金家的人,何況又是個姑娘家,自然沒說出口。金大娘看他躲躲閃閃的模樣,雖她不是個心思多的人,但到底有些閱歷,當下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震,道:“這樣啊……長生,今兒留在家里吃過飯再回去吧?” “不了!”葉長生當即道,“小、小侄家中還有事情……” “哦?!苯鸫竽镅鄣组W過一絲失望,轉(zhuǎn)而笑道,“那長生坐一坐吧?” 沒待葉長生回答,金大娘又對鴛鴦笑道:“囡囡,你還杵在這里做什么?不是說給大人做的帕子丟了?趕緊回屋再繡一條去!” “給大人做的帕子?”錦繡好奇地重復了一遍——據(jù)她所知,鴛鴦jiejie是掉過一條手帕,不過因大人賞賜的少,鴛鴦又不是奢侈的人,那條帕子好像用了挺久的…… 鴛鴦立即反應(yīng)過來,心中一如明鏡,仿佛害羞般低著頭,道:“阿娘什么都拿來說。”說罷,她倒是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便走。 葉長生感覺就在剛剛,他心里的一些綺念慢慢都碎成了渣滓…… “……那小侄也告退了?!彼碾p唇也發(fā)白了,整個人看起來實在不好。 “誒……讓你阿爹阿娘得空來坐坐啊。”金大娘心底微微嘆息,雖是喜歡這個侄兒,此刻也不能多留了。葉長生跌跌撞撞地出了門,在大門口還不小心絆了一下。金大娘又是一聲嘆息。隨后,又讓金小弟在院子里念書,錦繡在邊上刺繡。自己單獨去了鴛鴦屋里。 “阿娘……”鴛鴦見金大娘將房門關(guān)上,方小心翼翼地道,“阿娘以為昨兒那帕子……” 金大娘點點頭,道:“這孩子雖心地善良,卻是個沒有擔當?shù)?。哎?!?/br> 鴛鴦心里想的事情則和金大娘不同——金大娘至今還抱著帶鴛鴦遠走高飛的打算。但是鴛鴦卻知道不能這么做。外人只聽聞過西廠手段狠毒,可是她卻是親眼看過,親身經(jīng)歷過的。這樣的念頭,她是一絲都不敢有。她現(xiàn)在唯獨擔心的是雨化田派來的人是不是將這件事情通報了雨化田。這件事情本是陰差陽錯,雖有金大娘最后打了圓場,可難保那廝不起疑心。 她雖對葉家表哥沒什么印象,到底是親戚一場,金老爹他們來京城投靠的就是他們家,不管他們對她家的態(tài)度如何,但凡金老爹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是他們伸出的援手。是以,鴛鴦不愿意看到葉家表哥因她這些勞什子事情出任何麻煩…… “……囡囡,你在想啥呢?” 鴛鴦回神,道:“阿娘說什么?” “我問你今晚想吃些什么呢?!?/br> 這兩天金大娘在鴛鴦面前都是歡歡喜喜的,便是今天出了葉長生的事情,也沒見她表現(xiàn)出擔憂的模樣。鴛鴦抿唇笑道:“凡是阿娘做的,我都歡喜。” 晚間一家人吃過晚飯,回屋后,鴛鴦卻沒有睡下。說是去小弟的書房里看會兒書,實則拿了針線,在書房里繡手帕——既然雨化田的人在暗處看著,她便假戲真做,就按阿娘說的,繡副“鴛鴦”手帕給督主。 雨化田那樣的人當然不會看上她,不、他是一個太監(jiān),他怎么可能喜歡女人?所以他對她做的那些事情,都令人發(fā)指。鴛鴦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揣測雨化田的心思。她想,就是因雨化田不是個正常的人,所以他不會憐香惜玉,只會用一些可笑可悲的手法讓別人屈服與他。她今日熬夜繡手帕給他,他雖不會對她產(chǎn)生其余情愫,卻定會滿足心里的一些欲望。 一來雨化田高興了,二來鴛鴦自己直接忽視了葉長生,那么,在雨化田的眼底,葉長生也就成為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一個卑微的可以讓他直接無視的人。 鴛鴦繡工向來了得,此夜挑燈到天明,堪堪將帕子繡好了。 將春的季節(jié)早風寒冷刺骨,鴛鴦離開書房的時候,渾身一激靈,打了個寒顫。此刻,天地間霧蒙蒙的一片,這個多霧的早晨,極目望去,只能見到院子里一棵光禿禿的枇杷樹。鴛鴦心道,也不知那西廠的人是躲在何處監(jiān)視她的,這樣的天氣真是為難了他,但愿昨日她的心血沒有白費,她對雨化田的“拳拳相思意”也能盡數(shù)被告知。 事實證明,即便她猜中了雨化田的心思,雨化田也總有千萬種反應(yīng)讓她措手不及,就像從前的無數(shù)次一般。就在她和家人度過了美好而又平靜的一天之時,廠督府派了一頂轎子來金家,領(lǐng)頭的人是馬進良,馬進良說因鴛鴦不在廠督府,且那管著庶務(wù)的管事嬤嬤也被革了職,如今廠督府無人管理,督主只好來請未來的夫人回府管上一管。 這世間是沒有這樣的道理的,金老爹和金小弟攔著不讓鴛鴦走。馬進良想了想,便道:“世間沒這樣的道理,但是我們西廠就有?!币励x鴦本就是廠督府的丫鬟,即便將來要成為廠督府的女主子,所以馬進良表面客氣,卻不會從內(nèi)心真正地服從鴛鴦。他的眼底只有雨化田這個人和雨化田的命令——那么,攔著他完成任務(wù)的金老爹,就算是鴛鴦的父親,他也不會有太柔和的語氣對待。 “小伙子,你那日送我們回來,大娘瞧著你人還是不錯的。怎么今天就不通情達理了?都這么晚了,我家囡囡再去廠督府,要見未來的姑爺,總是不合適的吧?”金大娘一臉失望地看著馬進良。 馬進良輕咳一聲,解釋道:“大娘,大人這么吩咐我便這么傳達的。何況,白日里,姑娘還是能回家的?!?/br> 鴛鴦心里算是明白了,哪里是什么府里庶務(wù)多,分明是他不習慣沒人伺候!晚上接她去伺候,等白日他上朝了,再讓她回家……真是……不過,雨化田這次是讓馬進良抬著轎子接她回府的,而且看馬進良的樣子也沒什么異樣,大概是躲過了一劫。鴛鴦知道他的脾氣,知道這事兒壓根沒商量的余地,只能對金大娘他們道:“阿爹、阿娘,廠督府中真是沒個人管庶務(wù)的。何況,也不能讓馬大人白跑一趟,女兒這便去了,明兒再回家。” 金老爹等人面面相覷,心里罵道,哪有大晚上去管什么內(nèi)務(wù)庶務(wù)的,也幸虧這姑爺是個太監(jiān),否則按這套路出牌子,自己女兒的清白豈不是要被人詬?。?/br> 第39章 接下來的幾日,但凡雨化田在廠督府里的,鴛鴦都在他跟前伺候。等他去上朝了,鴛鴦方能回家。再加上,廠督府庶務(wù)繁多,雖有曹靜這個總管在,但內(nèi)院的事情依舊要鴛鴦來管。是以,鴛鴦倒是沒一日閑的。 這樣一來,府中下人多有猜測——督主大人這娶個媳婦,實際是請了個大管家吧。不過,這些話是沒人敢說出來的。也唯獨錦繡偶爾會抱怨一下。鴛鴦前世是賈母跟前的得意人,再加上耳濡目染,管理起廠督府來,自然是井井有條,對這些事情不過是置之一笑。 鴛鴦這幾日比往昔更為賣力,仿佛那日的事情根本沒發(fā)生過。可那刺在胸口上的字,每日沐浴之時都能看到——她如何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