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彼驍?，不愿她自責(zé)。

    “……”她哽住無言，良久，終于輕輕道，“下次你來看我，我們……我……好好說話。你……也要和我說清楚?！?/br>
    當(dāng)愛情與信仰不可兼得，她毅然說：我愛你，但我不會和你一起，我以后一個人過一輩子。

    可發(fā)泄與沖動過后，她終究是……

    他眼眶里的水差點兒模糊視線，她的心，依然對他柔軟。

    他甚至有種錯覺，她給他的溫柔，比沈弋多。

    “小貓，”他說：“你知道我是愛你的?！?/br>
    那邊沒吭聲，呼吸漸漸局促：“你說……”她立即打住，竟不敢重復(fù)那個字。

    “是。小貓?！彼f得緩慢而認(rèn)真。他愛她，他早應(yīng)該讓她知道。

    她似乎窘迫，忙說：“掛了?！比缓髤s等著。

    他說：“好?！?/br>
    那頭掛了電話，嘟，嘟。

    言焓把手機收起來，忽然有些抱歉，那么久了，這是他第一次對甄暖說愛。以為和她一起是理所當(dāng)然，所以從來沒有說過愛她。

    抱歉。

    他走神很久，回過神來，再次透過車內(nèi)鏡看了一眼后座。

    ……

    前方的車隊有序前進(jìn)。車身警戒標(biāo)志明顯，不會再像沈弋那天出現(xiàn)惡意靠近和碰瓷的情形。

    快到高架橋時，車隊往橋上去了，言焓不再跟隨，往橋下走。

    他瞥一眼后視鏡，發(fā)現(xiàn)那輛車跟過來了。

    是輛黑色本田，低調(diào)而不起眼，從出發(fā)到現(xiàn)在，它只出現(xiàn)過一次，但一次就足以引起言焓疑心。它曾和言焓的車等速并駕行駛十幾秒，隨后稍稍提速，和車隊最后一輛車等速行駛，再提速，一點點，直到最后離開，揚長而去。

    言焓懷疑那輛車在觀測每輛車內(nèi)部的情形，不知是憑眼睛還是憑儀器。

    而現(xiàn)在，它再次出現(xiàn)，沒有選擇跟著車隊，而是言焓。

    言焓加快車速，本田車同樣提速。駕駛員戴著棒球帽，只看得到下巴，但兩人心知肚明。在公路上一路追逐。

    路上幾輛不起眼的私家車開始聚攏，包圍本田，呈夾擊之勢。

    眼看言焓的越野車高速離開，本田驟然加速，馬力十足撞上前邊兩三輛私家車，車輛打滑滾去路邊，急停，刮擦防護(hù)欄，彈回來攔在路中央，攔住后邊的車。

    多輛汽車驟停，交通一時間癱瘓。

    本田車突出重圍，高速朝越野車追趕。

    言焓知道是那車?yán)锸乔ш枺罅Σ扔烷T，風(fēng)馳電掣，千陽緊追不舍。

    兩輛車很快將其余車甩在身后，言焓繞著熟悉的街區(qū)轉(zhuǎn)幾圈，計算準(zhǔn)紅綠燈切換時間，掐著紅燈沖過路口，可千陽根本不把紅燈放在眼里，疾馳尾隨，甚至撞飛好幾輛按秩序行駛的車輛。

    言焓見狀，轉(zhuǎn)換道路往郊區(qū)走，加速，換擋，躲車，超車，手腳迅速，樣樣精準(zhǔn)；千陽毫不遜色。兩輛車在通往郊區(qū)的大路上追逐，和閑等車輛擦身，落葉不沾。

    沖到某個交叉路口，言焓望見對面山坡上下來一輛直行的大貨車，綠燈行，他加速朝山坡上沖去。千陽緊隨。

    可即將與大貨車擦肩時，言焓突然猛打方向盤，越野車頃刻左轉(zhuǎn)，從貨車頭上擦身而過。

    貨車根本來不及剎車，言焓原計劃讓千陽的車沖到貨車后邊，被車體攔住一時半會兒轉(zhuǎn)不過來；可沒想千陽似乎早料到他的詭計，也在一瞬間左轉(zhuǎn)，緊咬言焓不放，車尾被貨車撞上，尾燈粉碎。

    言焓咬了一下牙齒，棘手！

    他清楚千陽的心理；后者又何嘗不處處洞悉他？

    他今天的計劃……勝負(fù)未知。

    越往郊外，車輛越少，風(fēng)雪越大。兩輛車一路追逐，直到荒無人煙的陽明垃圾填埋場。

    閑置的起重機推土機安靜佇立在巨大的垃圾天坑旁，灰敗蕭條，像末世。

    言焓的車急轉(zhuǎn)彎滑到天坑旁，一個急剎車，冰雪與泥土飛濺到天上。而言焓如光影般迅速從副駕駛上躍出去。

    千陽眼見要沖上去把車撞進(jìn)天坑，猛地轉(zhuǎn)彎急剎。他迅速從車上下來，回頭見言焓的駕駛座上已沒人，而車燈閃了兩下，門被鎖緊了。

    千陽沖到車前看，四周的玻璃都是黑的，唯獨可以從擋風(fēng)玻璃看到后座上躺著一個人，暈厥過去了，是林畫眉。

    千陽很確定。

    就在這時，身后一陣腿風(fēng)，千陽頭一偏，轉(zhuǎn)身倒在車前蓋上以腿踢擋。

    言焓年少時便和千陽一對一練格斗，早料到他動作，迅速收回同時出擊抓住他的腿一個過肩摔，把他甩到起重機機身上。

    千陽嚴(yán)嚴(yán)實實撞上去，忍著痛一腳踹上言焓肩膀，正是他在密室里中槍的部位。

    言焓悶哼一聲，捂著肩膀后退兩步撞到車前蓋。

    “我就猜到你會帶我來這里！”

    千陽低喊一聲，一腿掃來，言焓翻身躲開，前蓋砸出一個坑。

    千陽很快又一腿踢來，言焓掃腿擋開，趁勢一拳打向他的太陽xue，千陽昂首躲避，下巴上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拳。

    言焓眸光陰鷙：“做你墓地最合適。這是你的原計劃?！?/br>
    不用多解釋，兩人心底如明鏡。

    對千陽來說，如果不是沈弋扔了鑰匙，不是沈弋留下他的血跡讓他被抓，讓林畫眉暴露；他殺死沈弋帶走甄暖，不牽扯林畫眉，他一身輕松，只需用甄暖要挾言焓交出紀(jì)法拉。

    他們自然不會有在局里的那番對話，他會約言焓到一個可以還原當(dāng)年現(xiàn)場的地方，告訴他發(fā)生在甄暖身上的事，威脅他如果不帶紀(jì)法拉來，就把甄暖推進(jìn)罐子里。重現(xiàn)當(dāng)年。

    這最能撕開言焓的心，直中軟肋，比拿刀拿槍的威脅都管用。

    瀝青廠已拆掉，鞣尸在這里被發(fā)現(xiàn)，這就是最適合的地方。

    這是千陽的原計劃，而言焓看得清清楚楚。

    雪花大作。

    “可惜你準(zhǔn)備的一切用不上；最后一步也走不下去了?！?/br>
    言焓冷硬地扯扯嘴角，猛地一拳朝他打去，千陽閃去車側(cè)，車前燈竟生生被打碎，

    千陽抹一下唇角的血，竟扯起嘴角笑了笑，仿佛終于重見對手，不論是體力還是心智。多年前，他們也曾無數(shù)次打架，但這次的性質(zhì)絕不一樣。

    “小火，你引我來這里，因為全譽城沒有更好的殺我的地方。這里的一切都是我準(zhǔn)備的，我死在這里，承受她當(dāng)年的痛苦，是咎由自取，意外……或者是你，自衛(wèi)?！?/br>
    千陽狠狠笑著，邪肆而激狂，握住拳頭，咯咯作響，

    “我會讓你得逞嗎？”

    千陽迅速出拳擊向言焓額頭，后者一手阻擋，一手出擊，千陽握住他的手繞去一圈，扭住他左臂，又是狠力一掌打在他肩膀受傷部位。

    言焓疼得青筋一爆，拿膝蓋把千陽撞開。

    眼見他再度攻擊，言焓一躍，跳上車前蓋，千陽一拳打在車蓋上，言焓躲避竄上車頂，車子晃了一下，千陽立刻跳上，用自己的體重穩(wěn)住車。

    言焓剛才急剎車非常精準(zhǔn)，特地把一半車尾懸在天坑上。

    而千陽自己清清楚楚，正下方的天坑底是他準(zhǔn)備的濃硫酸罐。蓋子很薄，人從這個高度墜下去，一定會砸碎蓋子，淹進(jìn)濃硫酸。

    他看一眼擋風(fēng)玻璃，車后座里林畫眉仍然沉睡著。

    雪越下越大。

    言焓盯著千陽的眼睛，忽然狡黠地笑了笑，猛地踩一腳車尾。車身一晃，千陽立刻后退一步踩著前蓋穩(wěn)住車身。

    兩人如同踩蹺蹺板。

    言焓站在懸崖外的一端，可他確定千陽不敢松。

    他站在漫天的雪花和荒蕪的天坑上，扯出一絲笑：“現(xiàn)在心里滋味好受嗎？”眼神卻極度陰冷，“用甄暖牽絆沈弋的時候，你會想到你也有今天？”

    “我來，不止為她?！鼻ш柶婀值匦π?，突然跳下車；車身開始傾斜，言焓立即跳上車頂，從前蓋滑下來。

    車晃蕩一下，隨即穩(wěn)當(dāng)。

    千陽沖到自己的車邊，從后備箱里拿出一根鋼管，狠狠朝言焓越野車的玻璃上砸去，擊打聲震耳，可玻璃紋絲不動。

    “我換了玻璃?！彼砗?，言焓冷冷說著，一腳踢中千陽脊柱，他猛地撞到車上，后背疼痛如筋骨撕裂。

    他們不是小孩子打架，每次出手都力蓋千鈞。

    千陽顧不得疼痛，轉(zhuǎn)身拿鋼管揮向言焓。管子太長，言焓后退不及，臉頰瞬時劃出一大條血口，冷風(fēng)冰雪刮進(jìn)去，如冰刀。

    千陽占了優(yōu)勢，拿鋼管連番攻擊。言焓沒有武器，只能躲避退讓，冰地上的重型機車被鋼管砸得坑坑洼洼。

    言焓躲讓著跳上起重機車身，又突然回踢向千陽腦門，后者挨了一腳，手里的鋼管卻砸中言焓的腿，言焓一個趔趄跪在車上。但這招正好順了他的意。他在高處，眼疾手快，徒手抓住千陽的鋼管，一把將千陽拖過來，兩腳猛踹他心窩。

    千陽倒向地面，拉著管子把言焓從高處扯下，摔到地上，兩人誰也不松，打成一團(tuán)。

    他們倆從年少就實力相當(dāng)，這么多年來兩人在格斗上各自從未松懈。

    他們出手狠辣，不分上下，都受傷不輕。

    言焓臉上是血，千陽頭也打破，頭發(fā)一簇簇凝結(jié)。

    他借著鋼管的力捅言焓腹部，后者卻抓著鋼管反手一轉(zhuǎn)，把他的手臂扭過來，反摁在地上：“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不止為她，你想殺我！以正義之師tutor的身份殺我，你有什么資格！”

    千陽狠狠一笑，突然猛地一抬頭，后腦撞上言焓下巴：“你知道就好！”

    言焓一個趔趄后退一步，千陽翻身用力一捅，鋼管再次戳中言焓受傷的肩膀，他疼得臉色煞白，身子不穩(wěn)。想抓住千陽的車穩(wěn)住自己，卻抓到后備箱，一下子帶上門，哐當(dāng)一聲，自己也摔倒。

    傷口裂開了，在流血。他咬著牙站起來。

    “言焓，你還是以前的你嗎？你以為我做的事是錯誤，不過是你站在定規(guī)則的那一方！”

    千陽怒紅了眼，手中鋼管猛地?fù)]下去砸在言焓頭上，清脆而沉悶。

    言焓一瞬間跪到地上，千陽再度揚手，言焓忽然發(fā)力掃腿，千陽摔倒在地，言焓用力一踢。

    千陽朝天坑邊緣滾去，而下邊正是硫酸罐子。

    他及時剎住車，言焓撲上前一拳揍在他臉上：“我就是站在定規(guī)則的一方！規(guī)則不完善可以改，但沒改之前，任何人都要遵守，這就是規(guī)矩?！?/br>
    他扭著他往下推，千陽死死抵抗。兩人懸在天坑懸崖邊，冰雪覆蓋蒼草。

    “那下面就是你的墓地，你也好好嘗嘗當(dāng)年她的痛苦！千陽，你的那些歪理，沒資格……”

    千陽膝蓋猛擊言焓腹部，翻身掐住他的脖子：“你和我談資格？你現(xiàn)在想殺我，想用自衛(wèi)逃脫處罰，你變得和我一樣！你利用規(guī)則的漏洞和我做著同樣的事！沒資格的是你?！?/br>
    言焓怒紅了眼：“你做不成十足的惡人，居然想從我這里尋取平衡安慰。你一步步逼我，刺激我，就是想證明我也會和你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