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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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恣舔了舔嘴唇:“說這些干嗎?難道我能丟下你一個(gè)人逃走嗎?” 徐大夫接了一碗水,用濕布蘸了一點(diǎn),擦在晏恣的唇上,辛子洛想去接,徐大夫卻沒有松手。 霍言祁在外面叫他,徐大夫無奈,只好離開了房間,還不忘叮囑了兩句:“這位公子,少說兩句,她需要休息?!?/br>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辛子洛貪婪地看著她,低聲道:“小恣,我真的很害怕,要是你醒不過來了,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我自己,還好你醒了……” 晏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gè)滿不在乎的微笑:“我早就給自己算過命了,我就是個(gè)禍害,要活一千年的?!?/br> 辛子洛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便一閃即逝,他的聲音陰冷:“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bào)仇的?!?/br> 晏恣有點(diǎn)不解:“你知道是誰劫了我們的商隊(duì)嗎?” 辛子洛沒有應(yīng)答,只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都是我的錯(cuò),明知道我的身邊會有危險(xiǎn),卻還是心存僥幸邀你同行,小恣,是我太大意了,以后,我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cuò)了?!?/br> 晏恣敏銳地察覺到了幾絲不對勁,眼前的辛子洛不論是眼神還是言辭,都好像換了一個(gè)人,那個(gè)曾經(jīng)讓她感到陽光和溫暖的辛子洛,好像在那場廝殺中不見了。 “子洛報(bào)仇不急在一時(shí),你的傷……先養(yǎng)好傷要緊?!标添У吐暤?。 “我沒事,”辛子洛低頭看著她的肩膀,那里被利刃扎入深深的一刀,當(dāng)時(shí)血如泉涌,直到現(xiàn)在,他閉上眼睛,還能看到那一整片的紅色和晏恣慘白的臉?!靶№?,我發(fā)誓。” 他停頓了片刻,從齒縫里吐出幾個(gè)字來:“一定會讓他嘗到比你痛上千倍百倍的滋味?!?/br> “不……不用,”晏恣認(rèn)真地看著他,“你自己的平安喜樂最重要?!?/br> 辛子洛不置可否,抬手覆在她的眼瞼上,他的聲音變得輕柔了起來:“小恣,別看著我,你看著我,我怕我舍不得走?,F(xiàn)在,我說,你聽好嗎?” “其實(shí)你回來救我的時(shí)候,我很開心。辛叔說你只顧著自己逃命,現(xiàn)在他看到了,你愿意和我同生共死,我沒有看錯(cuò)人?!?/br> “小恣,我喜歡你,不是生死之交的喜歡,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我想和你在一起,結(jié)婚生子,甜甜蜜蜜地過日子?!?/br> “你不懂情愛,我想讓你慢慢明白我的心意,我想著我們還有很多朝夕相處的日子,不著急?!?/br> “可我卻沒想到,我這么快就要和你分離?!?/br> 他的聲音帶著顫音,忽然停頓了下來。 手心癢癢的,是晏恣的睫毛在動,撓著他的手心。 她想說話,想讓他把手挪開。 辛子洛卻固執(zhí)地不肯松手,他怕,看到那雙清澈的眸子,他所有的決心都會崩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平靜了下來,俯身在晏恣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抬手從懷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塞入了晏恣的手中。 匕首冰涼,上面有著凹凸不平的花紋,最上端鑲著一塊碩大的紅色寶石。他握著晏恣的手,在上面摩挲了片刻,用盡全身力氣,將她的手塞回了被中。 “小恣,不用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就讓我留著點(diǎn)念想吧。如果可以,等我回來,那時(shí)候,再告訴我你的決定。不論是哪種喜歡,只要是你的,我都甘之若飴。” 他霍地站了起來,看也不看晏恣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子洛……”晏恣微弱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他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離開了房間。 庭院里,霍言祁正負(fù)手而立,他的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一株綠樹上,深邃而幽遠(yuǎn)。 辛子洛走到他身旁,拱手道:“大恩不言謝,日后有緣再報(bào)?!?/br> 霍言祁的目光犀利地掃過他的臉龐:“不用謝我,碰巧而已。” “我……走了,小恣就拜托你了,請務(wù)必好好照顧她?!毙磷勇鬻鋈坏馈?/br> “我照顧她,只是為了我想照顧,”霍言祁淡淡地道,“和你和其他人都沒有關(guān)系?!?/br> 辛子洛語塞,良久才勉強(qiáng)一笑:“那就好,日后如果我還能有命回到這里,我們再把酒痛飲吧?!?/br> “你準(zhǔn)備就這樣走了?”霍言祁冷冷地看著他,“什么也不和小恣交代一聲?你到底是誰?你和軼勒有什么關(guān)系?那些軼勒死士到底是誰派來的?” 辛子洛霍地一下回過頭來,目光慘然:“交代什么?你我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的身份,何嘗交代給小恣知道?” 霍言祁愣了一下,晏恣那張氣憤的臉?biāo)查g閃過他的眼前,他情不自禁地朝著晏恣的住處看了一眼?!靶№г缇椭懒??!彼p描淡寫地道。 辛子洛怔了一下,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你比我幸運(yùn)。自行珍重,后會有期?!?/br> 霍言祁明白,他此去的兇險(xiǎn),絕不會比前日在樹林中的少上一分半毫,只是,這是他的選擇,任何人都無從干涉。 “你也珍重?!被粞云钛凵駨?fù)雜地看著他,吐出四個(gè)字來。 辛子洛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大步朝外走去,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上躺著重傷的辛叔,兩個(gè)輕傷的伙計(jì)等在車旁,一見到他,立刻有人迎了上來,將披風(fēng)披在了他的肩膀。 辛子洛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毅然跳上馬車,馬車絕塵而去,消失在一片飛沙中。 ☆、第二十四章 晏恣一共在床上躺了十天,才被允許下地。她天性好動,這躺著的十天簡直就要了她的命。 這座民宅離南衙禁軍的營地不遠(yuǎn),據(jù)說那日霍言祁趕巧領(lǐng)著南衙禁軍遠(yuǎn)行歸來,這才救了她的小命。 辛子洛一走之后便再無信息,晏恣心里再掛牽也無計(jì)可施,更何況,就算辛子洛現(xiàn)在就在她眼前,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那日的表白真摯而動人,她卻有些不知所措,無可否認(rèn),她喜歡辛子洛,在她心里,辛子洛就是她的好友,她的親人,可這是那種“執(zhí)子之手與子白頭”的喜歡嗎?她弄不明白。 她嘆了一口氣,從枕頭下抽出那把辛子洛留下的匕首,和包圖魯?shù)哪前严啾雀鼮榫缕?,紅寶石艷麗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辛子洛為什么也會有這種匕首? 那個(gè)黑衣人為什么會有不一樣的眼珠? 辛子洛的眼珠為什么也帶著點(diǎn)淺褐? …… 她不敢深想下去了。 幸好,景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景老爺子平安無事,第二天便回到了京城,沒過幾天,景鑠親自到了宅子里,代替景老爺子送上了一份厚禮感謝救命之恩,一把鑲有景福商會標(biāo)記的金鑰匙。 金鑰匙打造得十分精巧,晏恣愛不釋手,當(dāng)然,更令人愛不釋手的,是它所代表的身份。 這是景福商會的股東才能持有的,擁有景福商會一成年度紅利的信物,和晏恣的印信合在一起,能在大梁任意一家景福錢莊兌換銀兩。 “我爺爺說了,你一定是我們家的貴人,”景鑠凝視著她,面帶微笑,“所以你就不要推辭了?!?/br> 這笑容和眼神,讓晏恣忽然激靈了一下,她隱隱覺得不妙,卻又推辭不了,只好用紅繩串了起來掛在了脖子上,準(zhǔn)備哪天見到景爺爺?shù)臅r(shí)候親自奉還。 只是脖子上拴了個(gè)價(jià)值萬兩白銀的信物,晏恣覺得整個(gè)人都有點(diǎn)不自在了起來,脖子都是梗著的,好幾天才緩過勁來。 徐大夫受霍言祁囑托看得緊,晏恣自己也有點(diǎn)仄仄的,這休養(yǎng)的幾日倒沒折騰出什么花樣來。 霍言祁來的時(shí)候便看到晏恣半趴在窗臺上,沒有受傷的手托著下巴,對著滿園的春光發(fā)呆。 她的頭發(fā)沒有像往常一樣束起,只是柔順地披在肩頭,卷曲翕動的睫毛,小巧精致的鼻尖,圓潤微翹的下巴……美好的側(cè)影在春日的暖陽下形成了一副動人的畫像。 霍言祁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屏住呼吸,生怕破壞了這眼前的美景。 “嘰咕”一聲,窗外傳來了一聲鳥鳴,晏恣的眼睛眨了眨,那空濛的目光一下子便有了焦距,她的手往懷里摸了摸,旋即抓起桌上的一只茶杯蓋,運(yùn)氣凝神…… “你要干什么?”霍言祁終于從幻覺中清醒了過來,開口叫道。 晏恣嚇了一跳,訕訕地放下了茶杯蓋,一臉的無辜:“我覺得這鳥叫得真好聽,想讓它來喝口水。” 一只黑色的信鴿撲棱棱地飛到了窗臺上,小小的黑眼睛朝著里面張望了片刻,渾然不知自己剛才已經(jīng)在鬼門關(guān)里繞了一圈。 霍言祁快步走到窗臺邊,從它的腿上取下來了一根細(xì)管,瞟了兩眼道:“曲寧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br> 晏恣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掌合十長出了一口氣:“真的?謝天謝地。我就知道曲寧他們不會有事,這小子機(jī)靈著呢?!?/br> “你想讓他們回來還是繼續(xù)北上?曲寧知道你沒事,帶信來說是要繼續(xù)北上把貨去賣掉,不然所有的銀子都打水漂了。”霍言祁問道。 “隨他吧,他喜歡怎樣都好。”對于銀子,晏恣壓根兒沒放在心上,這次這么熱絡(luò),一是貪玩想去游歷天下,二是因?yàn)樾磷勇宓臒岢姥s。 霍言祁點(diǎn)了點(diǎn)頭,提筆寫了一張小箋,重新放回到了細(xì)管上,把信鴿往外一送,那信鴿撲打著翅膀,眨眼便消失在天際。 “好厲害,”晏恣頭一次見識到了這鴿子的厲害,不免有些愧然,“以后我見了它一定好吃好喝伺候它?!?/br> 霍言祁暗想,該是它變成好吃的伺候你吧?以后一定要讓黑閃見了你便退避三舍。 午膳按照徐大夫的囑咐,甚是清淡,晏恣吃了這么多天早就膩了,沒幾口悻悻地放下了筷子:“霍小哥,怎么做將軍的沒軍餉嗎?這也太窮了。” “哪有你這洛安山莊的老板有錢?”霍言祁神情自若地道。 晏恣嘿嘿地笑了起來:“誰讓你都不來?再不來,我就把山莊獨(dú)占了,一兩銀子都不分給你了?!?/br> 霍言祁解釋道:“言嵐把口信帶給我了,不是我不想過來,只是前些日子陛下派我去臺武公干,這才回來,還沒來得及過去就半道上碰上你了?!?/br> “臺武是不是靠近嶺南了?那里好玩嗎?聽說有種叫荔枝的水果分外好吃,你嘗到了嗎?”晏恣的眼睛一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霍言祁啞然失笑:“那只有六七月才有,我在嶺南的時(shí)候倒是嘗過一些,京城就少見了。” 晏恣有些失望,旋即又打起精神問道:“你不是從嶺南剛回來嗎?又去臺武干什么?” “有些烏合之眾妄圖蚍蜉撼樹,”霍言祁眼中的厲色一閃即逝,“這次務(wù)必要將他們連根拔起?!?/br> 他的神色冷厲,那股初見時(shí)的蕭殺之氣重現(xiàn),晏恣這下終于記了起來,眼前這個(gè)人雖然年紀(jì)不大,卻統(tǒng)領(lǐng)南衙禁軍十六衛(wèi),不再是和她一起蹴鞠的那個(gè)霍小哥了。 她悶頭扒了一會兒飯,終于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霍小……將軍,南衙禁軍大營是什么樣的?可以讓我去長長見識嗎?” 霍言祁沒有說話,看著她略略有些出神。 “喂,你不會這么小氣吧……”晏恣心癢癢的,她平生最愛新鮮好玩的事情,南衙禁軍的大營,聽起來神秘而威猛。 “讓我去長長見識嘛,我一提起南衙禁軍的霍小將軍是我的好友,不用打架就能把人嚇趴下了,你不讓我去,我這牛皮沒法吹就爆了……”晏恣的聲音聒噪,因?yàn)榧鼻?,都快把臉湊到霍言祁的面前了?/br> 看著她的小嘴在面前一張一合的,霍言祁忽然生硬地別過了臉去。 晏恣悻然把筷子在桌上一拍,嘟囔著道:“不去就不去,不稀罕?!?/br> 霍言祁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朝外走去,半路停下腳步道:“等你傷好了,我派人來接你?!?/br> 雖然霍小將軍莫名其妙走了,晏恣還是很高興。晌午過后,徐大夫來看過了傷勢,說是傷口愈合得還不錯(cuò),沒有傷及筋絡(luò),再過個(gè)半個(gè)月就能拆掉繃帶了。 又過了五六日,晏恣自覺已經(jīng)大好了,哪里還忍得住等霍言祁派人來接她,在被子塞了個(gè)枕頭裝睡,自己則換上一身小廝服,直接從后門摸去了大營。 大營氣派非凡,威嚴(yán)聳立,兩隊(duì)盔甲鮮明的士兵在左右巡視,門前還站著兩排守門的,手中的紅纓槍尖锃亮閃耀。 一見到鬼鬼祟祟的晏恣,門口的士兵喝住了她。 晏恣挺了挺胸,笑嘻嘻地道:“小哥,我來找你們霍小將軍,勞煩你通報(bào)一聲。” 幾個(gè)士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仍然站得像標(biāo)桿似的,其中一個(gè)一板一眼地道:“大營禁入外人,霍將軍更不見外人?!?/br> 晏恣眼珠一轉(zhuǎn),壓低聲音道:“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們霍將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