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沈敘懷又沉默了片刻,突然覺得老是這么你啊你啊的叫過于生分了,他抬頭問道:“你叫——禾凝,禾凝是吧?” 他記得婚書上寫著的是這兩個字。 沐禾凝點頭。 “風(fēng)禾盡起,膚如凝脂?!鄙驍炎聊ブ拿?,問她:“那我叫你禾凝可好?” 沐禾凝點點頭,忽然覺得自己的名字被喚了那么多年,卻從他口中念得格外有韻味。 她定定地凝視著男人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被自己遺漏的細節(jié)。 為什么她覺得他的眼睛看起來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第10章 壓得我喘不過氣 早膳過后,沈敘懷陪她去壽安院請安。 沐禾凝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沈府的樣子,沈宅是老王爺在世上的興盛頂峰時期,先帝賞賜下來的,算是當(dāng)時京城最好的地段,最盛大的宅院,連如今的沐府都比不上。 即使是這些年沈家已經(jīng)逐漸沒落,沈宅里依然保留這當(dāng)初的建筑風(fēng)貌,雕梁畫棟和山水游廊都是老王爺?shù)氖止P。 沐禾凝悄悄打量著府里的樣子暗暗吃驚,這可是能與宮中的御花園媲美了啊。 宅院大的壞處就在于路多且長,沐禾凝跟著沈敘懷走了許久,身上幾乎快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才行至壽安院的位置。 入門后,沐禾凝看見一個穿著青色袍子的婦人坐在上首,便知道這就是沈老夫人了。 沈老夫人其實不老,是老淵政王娶的繼室,只比沈敘懷大五歲。 雖然沈敘懷按著禮稱她一聲母親,但其實跟她并不算多熟,她當(dāng)年嫁進來的時候沈敘懷已經(jīng)大了,自然不可能和她親如母子,后來沈敘懷又去了邊境十年,兩人間的關(guān)系更淡漠了。 但沐禾凝心里沒譜兒,她自己也是繼母養(yǎng)大的,但是在她心里繼母和親生母親都是一樣的,她自然以為全天下的繼母都像沐夫人那樣。 “兒媳給母親敬茶,愿母親健康長壽。”沐禾凝接過下人呈上來的茶,跪在蒲團上給沈老夫人敬茶。 沈老夫人坐在上首,她才三十出頭,可因著守寡多年,穿著打扮都十分簡樸,周身的氣質(zhì)也沒有京城貴夫人那般的養(yǎng)尊處優(yōu)。 她打量著沐禾凝點點頭,看小姑娘恭順謙遜的模樣,不像是外界說的那般嬌貴無禮。 就是……年紀(jì)太小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夫君,撐起府中大事…… 她笑瞇瞇地喝下了沐禾凝敬的茶,又告誡她兩句:“往后就是我們沈家人了,要友愛妯娌姐妹,不可妄言妄行……” “兒媳都記下了。” 別看沐禾凝這會兒乖乖順順的,不像她在沐家那樣,實則這些都是沐夫人在她出嫁之前耳提面命的,好歹讓沐禾凝知道了新婚第一日敬茶的流程,不至于讓她在沈府眾人面前失了臉。 沈老夫人又給她介紹坐在下首的一婦人,“這是二房白氏,雖輩分上是你弟媳,可年齡比你稍長些,你若有事可找她商量?!?/br> 沐禾凝嫁進來后身上就有了誥命,是實實在在的王妃身份了,這會兒見二房白氏,倒是對方起身同她見禮。 “大嫂好好標(biāo)致的樣貌?!卑资险酒鹕碣潎@一句,而后笑著道:“我入門七年了,府上大小事務(wù)都熟悉些,大嫂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告訴我?!?/br> 被一個明顯大過她許多的人叫大嫂,沐禾凝還有些不太適應(yīng),她也不知此人深淺,自然也不會和她輕易親近,略點了頭致謝。 而后沈敘懷陪她坐下和沈老夫人、白氏閑聊幾句,沈姜突然在外求見沈敘懷。 說是有事稟報,沈敘懷看了沐禾凝一眼,才出去見沈姜。 沈敘懷出去后,沐禾凝漸漸察覺出氣氛的尷尬,她和這屋里兩個人都不熟,說話也沒什么好說的。 沈老夫人咳咳兩聲,撿了話題來問她:“禾凝,昨夜睡得可安穩(wěn)?” 她雖是沈敘懷名義上的母親,可終究是繼母,也沒比他大幾歲,若要檢查那洞房的元帕終究是有些不大合適,便想通過沐禾凝這邊詢問二人是否圓房。 她想著沐禾凝若是個明事理的,自然會告訴她昨夜睡得安好圓滿,她自然也就對夫妻二人圓房之事有了定論。 可沐禾凝分明是沒有明白她的暗示,她眨了眨眼睛,想起昨夜沈敘懷壓在她身上的那只沉重手臂,當(dāng)即搖了搖頭。 “睡得不□□穩(wěn),王爺半夜壓得我喘不過氣……” 沈老夫人和白氏一時都愣住了,二人相視一眼,眼里又是驚訝又是羞赧。 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如此語出驚人。 只是……倒也不必把洞房之事講得這樣細致…… 兩人也不敢相信,這小姑娘看著嬌嬌柔柔的,說話竟是會如此不顧忌諱,頗有些打破她們的觀念了。 而在門口,剛剛推門進來的沈敘懷聽到此話,也不由得面色一緊。 他眸色稍怔,在邊境十年都是帳中安眠,獨自入睡已經(jīng)習(xí)慣了,雖然昨晚入睡時有意識控制自己,可到底在婚宴上喝了酒,沉睡之后就無意識了,想來是在睡夢之中打擾到了她。 這下子倒是讓人誤會了。 白氏見屋里尷尬起來,連忙出來打圓場:“大嫂說話還真是幽默,不過這些私房話,也不必講出來讓我們知道的……你看,王爺面色都變了……” 沐禾凝側(cè)身一看,沈敘懷的臉色果然緊了許多。 沐禾凝耳根漸漸紅起來,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誰知下一刻,男人突然抬眸,淡淡回了句:“無妨,昨夜是本王‘打擾’到王妃了。” 沐禾凝愣了愣,這下連沈老夫人和白氏也忍不住側(cè)目了。 怎么這新媳婦兒亂說話就算了,王爺也突然口不擇言起來? 白氏咳咳兩聲,坐下語氣虛了很多:“王爺和王妃感情真好……” 男人氣定神閑喝茶,不置可否。 沐禾凝垂眸遮掩,略顯心虛。 * 回來的路上,兩人比去時沉默了許多。 沈敘懷沉默良久,終于忍不住問她:“昨夜睡覺……是我打擾到你了?” 沐禾凝下意識點點頭,又趕忙搖搖頭,她可不想再說錯話了。 沈敘懷不語,眼下兩人正處于新婚,便是他不碰沐禾凝,也不好和她分房睡,傳出去對二人都不好。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換個大點的床了,還要再添置一床被子。 山月居,甘棠和桑榆一大早便開始忙著收拾整理從沐府帶過來的東西,實在是東西太多了,光是沐禾凝穿的衣裳就足足收了二十多箱,將山月居的耳房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王妃,這些衣裳放在哪里好?” 甘棠過來請示她,沐禾凝原來的宅院里是有一間專門的衣櫥房的,全部用來收納她一年四季的衣物,可這會兒到了沈家就沒地兒放了。 昨夜臨時放在一旁的耳房,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衣裳不久就會變皺變潮。 沐禾凝猶豫了一會兒,打量著山月居的大小,試探道:“不然……我們在這里也建一間衣櫥房?” 她可不想看著她心愛的衣裙無家可歸。 甘棠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沈敘懷,這里終歸是沈府,山月居也是兩人共居的地方,要改造擴建也得問問王爺?shù)囊馑肌?/br> 沈敘懷注意到二人的目光,起身看了眼,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會有女子二十多箱衣物,但他還是思考了番,道:“我后面有一間書房,騰空以后給你做衣櫥吧?!?/br> 沐禾凝愣了愣,沈敘懷怕她誤會,解釋道:“我不是不愿意你在山月居建新房,只是你這一剛進門,若是就在府中大興土木,傳出去外人難免不會說三道四,山月居改建是小事,你的名聲受損才是大事。 沐禾凝正想說她不在乎什么名聲不名聲的,可一抬頭對上他關(guān)切的眼神,心里不自覺就暖了一下,她微微點頭:“好?!?/br> 甘棠在一旁聽著也默默頷首,看來她家姑爺是個妥帖之人,會為姑娘考慮。 沐禾凝又問他:“那你看書……” 沈敘懷道:“我在寢居看書即可?!?/br> 沐禾凝盯著男人硬朗的側(cè)臉,心想倒也不錯,若是他將來就在寢居里看書,她就可以時時欣賞到他的神顏了。 聽說認真的男人最好看,沐禾凝很是期待看他讀書的模樣。 “不過這張床,我倒是想換一個新的了?!蹦腥送蝗婚_口,目光看向她:“你可有喜歡的樣式?” 沐禾凝一愣,大概猜想到他要換床的理由了。她臉紅了紅,不敢多說:“看王爺?shù)陌才拧!?/br> 男人瞥她一眼,目光觸及窗邊那張梳妝臺,神色滯了片刻,而后道:“那便換張櫻粉色梨木的吧?!?/br> * 這廂沐禾凝和沈敘懷離開后,沈老夫人和白氏還坐著。 沈老夫人喝了口杯中的茶,蹙了蹙眉:“這茶涼了,嬤嬤,換杯熱茶來?!?/br> 嬤嬤應(yīng)了聲,連忙上來換了茶盅。 白氏揣摩了會兒老夫人的神色,不經(jīng)意笑了句:“哎,這大嫂什么都挺好,就是說話不太忌口,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沈老夫人終于喝上口熱茶,通身舒暢了些,她沉吟半晌,道:“這丫頭我瞧著還太嫩,府上的事務(wù)許是處理不來。老二家的,掌家的對牌還是你收著吧?!?/br> 白氏又驚又喜,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連忙站起身,應(yīng)了一句:“哎,多謝母親?!?/br> 第11章 赤金纏絲鐲子 白氏春風(fēng)滿面回到二房,連賞了下人好幾塊碎銀子。 沈二爺昨日夜里才回來,這會兒正躺在塌上哈欠連天,見狀不由奇怪道:“何事這么高興?” 白氏摸出那塊印著“沈家”字樣的對牌,眉眼俱笑:“母親說了,這對牌還是交由我負責(zé)?!?/br> 沈二爺愣了一下,下意識道:“你早上見過那新大嫂了?” 白氏點點頭:“模樣倒是個標(biāo)致的,就是年紀(jì)太小,說話也……總之母親擔(dān)心她掌家不力,這對牌還是交到我手中?!?/br> 她小心翼翼地摸著對牌上的紋路印記,小小的一張令牌在她手中待了七年,她也主持了府中七年的中饋,一間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務(wù)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她嫁的是庶房,原是沒有這樣的權(quán)利,只是她嫁進來時王爺久居邊關(guān),府中沒有女主人,只有沈老夫人一個,老夫人也懶得cao心府中這些庶務(wù),便將管家權(quán)交到了她手中。 她雖是小門小戶出身,可自小被教導(dǎo)持家有道,她嫁進來后也一直秉持著這樣的觀念,掌家處事無不妥帖細致,這府中誰不夸她一句賢明。 她自然也知道這掌家權(quán)不可能一直握在手中,她只是暫代管家,待到將來王妃進門,令牌還是要還回去的。 只是cao勞了七年的心血,如今突然要全部歸還回去,她心中難免不舍。 可是她沒有想到,今日在壽安院里,老夫人竟說要她繼續(xù)執(zhí)掌中饋,她簡直欣喜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