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沐禾凝不禁感嘆,原來這沈家除了沈敘懷以外,竟還有一個能讓她發(fā)出贊嘆的容顏。 且沈意羨最絕的不是容顏,而是周身上下那股子清冷孤傲的氣質(zhì),那是旁的女子身上很少見的,孤芳自賞而暗香浮動。 “早就聽聞沈姑娘的芳名了,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連自己都相形見絀。”沐禾凝笑道。 她對容貌好看的人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和漂亮jiejie做朋友。 沈意羨撫帕一笑:“沐家三姑娘的名聲我亦有所耳聞,在江南時聽聞與我兄長喜結(jié)良緣,我才高興呢?!?/br> 沐禾凝暗自一哂,她在京城的名聲,怕是沒幾句好的吧。 一眾丫鬟婆子迎了兩人進去,從江南跟來的下人徑直將箱籠行李收拾到沈意羨從前居住的蘭因閣,而沐禾凝則帶了沈意羨去花廳見沈敘懷。 見到十年未曾謀面的嫡親哥哥,這朵清冷百合終于有了絲情緒波動,當年兄長離京時她還只是個稚□□娃,如今再相見二人都已成人。 “哥哥……”沈意羨紅了眼睛,和沈敘懷相擁著訴衷離腸。 待到二人情緒散去,沈意羨才緩緩歸去,回蘭因閣稍作整理歇息。 沐禾凝坐在一旁,一直定定地打量著沈敘懷。 “怎么了?”他問。 沐禾凝長嘆一口氣,感嘆道:“你們兄妹二人一個賽一個好看,真難想象先老王妃該是何等容顏。” 先前她見這沈府除了沈敘懷,其他人皆姿容平庸,還以為只有他是特例,誰知如今一見沈意羨才知天外仙姿,她不禁想那位先老王妃該是何等優(yōu)秀的人物啊,一共孕育一子一女,一個是差點奪了儲君之位的少年世子,一個是名動京城的第一閨秀,真真叫人感慨。 沈敘懷喉間溢出笑,許是久違的親情作祟,他難得想起了那位已在他記憶中十分遙遠的母親,神思變得悠遠。 “我母親,的確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 用過午膳后,沐禾凝有事要出一趟府門,臨行前想起沈意羨,想了想去蘭因閣找她。 “意羨,我待會去六皇子府探望我表哥,順便去金玉樓瞧瞧這季新出的首飾,你剛回京城也需置辦些門頭,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沈意羨正是午后昏昏欲睡的時候,她久別京城,亦是不想出門見外人,只是在聽到沐禾凝前頭那句話時,忍不住怔了一怔。 少女的眉間染上一簇沉思,良久,她點點頭:“好。” 馬車上,兩人沉默地相對坐著,沈意羨閉目養(yǎng)神,沐禾凝忍不住打量她。 膚如凝脂,欺梅賽雪,眉若柳葉,櫻唇翹鼻,沐禾凝不禁感慨,老天爺對這位沈姑娘還真是大方,外表之上完美無一絲缺憾。 倏然之間,那雙翦水秋瞳突然睜開,沐禾凝心下一動,連忙收回視線,裝作不經(jīng)意喝茶,未免對方察覺她在偷看。 “嫂嫂……” 沈意羨突然開口,沐禾凝忙道:“意羨不必叫我嫂嫂,喚我禾凝即可?!?/br> 說起來沈意羨如今已經(jīng)年方十八,比沐禾凝還要大四歲,按年齡她還要叫沈意羨一聲jiejie呢。 沈意羨彎唇笑了笑,點頭:“好,禾凝……我是想問你,你和那位六皇子很熟么?” 沐禾凝放下茶杯,點點頭:“六皇子是我表哥,我與他交情不淺。” 她以為沈意羨是怕待會去六皇子府見生人,忙道:“你不用擔(dān)心,皇子府除我表哥養(yǎng)病以外沒有旁人,你若是不想見人,待會我去寢居見我我表哥,你在外頭花廳等我便可?!?/br> 沈意羨點點頭,眸間若有所思。 馬車到了六皇子府,沐禾凝先下車,她正想攙沈意羨下來,卻看見對方在車上撩開了簾子。 “禾凝,你進去吧,我在馬車上等你好了?!?/br> 沐禾凝望她一眼,見她面色并無不妥,也只當她是不愿踏入生人府邸,便點點頭:“好,那我快去快回?!?/br> 沐禾凝帶著丫鬟進了皇子府,沈家的馬車停在府邸門前一側(cè)。 沈意羨壓下心底洶涌的情緒,單手緩緩掀開窗簾,打量著面前熟悉的府邸朱門,目光變得復(fù)雜而幽深。 一晃三年,從前那人的音容笑貌,也在這刻突如其來地闖入她的心間,霸道而熱烈。 正在沉思間,不遠處傳來一行人由遠及近的動靜,沈意羨指尖一顫,連忙放下車簾。 借著微風(fēng)拂過的一縷縫隙,她的目光觸及一抹熟悉的明黃色車帷,頓時變得心慌惶恐起來。 那是……皇后? * 此時,沐禾凝正在府上后院的寢居見六皇子。 梁景堯的狀態(tài)不算太好,因傷了腿,他只能臥床休息,但更難受的是他妻離子散帶來的心痛,讓他的面色變得蒼白憔悴。 “表哥,我?guī)Я四阕钕矚g吃的玫瑰酥酪過來。”沐禾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笨拙道:“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這樣表嫂在天之靈也會傷心的?!?/br> 梁景堯雖然神色懨懨的,可見到表妹來了,還是打起了精神同她說話:“表妹如今在沈府過得可好?” “都挺好的,尤其是今天,沈家的那位大……”沐禾凝正想撿了府上的新鮮事講給他聽,就突然聽聞門外傳來動靜。 她停下語氣,起身一看,見皇后率著一眾宮人進來。 “皇姑母?!便搴棠龜狂判卸Y。 皇后的狀態(tài)也不太好,只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月余,她的精神稍稍恢復(fù)了些,到底還是記掛著兒子,便私下微服出宮前來照顧。 “禾凝也在啊?!?/br> 三人坐下來略閑聊了幾句,有了母親和表妹的陪伴,六皇子梁景堯的精神也起來了些。 見時間不早了,沐禾凝起身告辭。 “禾凝,下次再來進宮陪姑母?!被屎竽克退?/br> 沐禾凝點了頭答應(yīng),告別了病榻上的表哥,才緩緩出門去。 出府時天色已晚,沐禾凝望見門口的馬車,才想起來還有個人等著她,心里暗道一聲不好。 “真對不住,意羨,瞧我一忙起來就忘了,把你撂在這兒這么久……”沐禾凝上了馬車,連忙同沈意羨抱歉。 只是她分明看見,沈意羨眸間一閃而過的驚慌與愁思。 “怎么了?”沐禾凝問。 “沒、沒什么……”沈意羨定了定神,抬頭沖沐禾凝笑:“那我們走吧,禾凝?!?/br> 沐禾凝打量她一會,點點頭,吩咐車夫去金玉樓。 雖然天色已經(jīng)不早,可這會兒金玉樓里的人還熱鬧著,京城里有些頭臉的女眷們都不愛在青天正午時分出門,唯恐曬黑了皮膚,非要這會兒落日了才在外逛。 沐禾凝是金玉樓的老顧客了,掌柜的也頗為喜歡這個眼光極高卻一擲千金的大小姐,一見到沐禾凝便笑開了顏,連忙邀請她進門。 “我這次可不是一個人來的。”沐禾凝向掌柜的引見了身后的沈意羨,“這位是我們沈家的大小姐,你只管將店里最好的首飾拿出來?!?/br> 掌柜的抬眸一看,心里訝然驚嘆,天底下竟還有這樣出塵的人物,又見女子衣著氣質(zhì)皆是不俗,只怕出手同樣大方,連忙將二人迎進去。 金玉樓的柜臺前,掌柜的展開了這個季度新出的寶石頭面、翡翠簪子、碧璽手釧,一一陳列在沈意羨面前,任由她挑選。 美人兒卻眉間微蹙,目光在那柜臺上一一滑落,不曾有些許停留。 這邊三人正挑選著,那附近的女眷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們,這也難怪——沈意羨的氣質(zhì)在人群之中是格外出眾的,叫人不注意都難。 只是她們的目光落在沈意羨那身姿側(cè)臉上時,卻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我沒看錯吧,這不是沈家的那位大小姐?” “沈家大小姐,是當年那個聞名京城的第一閨秀嗎?” “不是聽說沈姑娘去江南養(yǎng)病了,竟不知何時回來的!” 人群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眾人視線聚焦之處的沈意羨并無半點異動,她的目光在柜臺上的首飾面前掃視了一圈后,抬眸問掌柜的:“沒有別的了么?” 掌柜的撓頭,怎么這沐家姑娘是個眼高于頂?shù)模蚣夜媚镆餐瑯犹籼蕖?/br> 他想了想,道:“二位且稍等,我上樓給二位取些新鮮玩意?!?/br> 沈意羨頷首,目送掌柜的上樓,隨意與沐禾凝聊兩句。 人群中的議論聲消停了些,眾人正要四下散去,突然不知從哪傳來了聲音。 “什么養(yǎng)病,我看就是這個狐媚子勾搭哪個男人行了茍且之事,見瞞不住了才送出京城去的吧?要不然好好的王府小姐,何至于到了十八都還未出閣!” 那人的聲音尖酸刻薄,傳出來甚是刺耳,沈意羨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一圈,面色不曾有一絲變動——這些話,她從前在京城聽得并不少。 那時候她的名聲響徹京城,既然有心悅傾慕她的人,自然也有不少求之不得甚至詆毀污蔑的污言穢語,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可她習(xí)慣了,不代表沐禾凝能容忍——她可是睚眥必報的沐家三姑娘! 沐禾凝當即一記橫眉掃過去,質(zhì)問道:“誰說的,自己站出來!” 人群之中的靡靡蜚語頓時止住,眾人喏喏低下頭顱,雖如今皇六子一脈失勢,可皇后母族的余威仍在,驕傲的沐家小祖宗她們還是惹不起。 “我不管是你們誰說的,”沐禾凝的目光在各異的面容上一一掃過去,眉目不善道:“我如今既已嫁入沈家,就是沈家人,你們?nèi)羰窃俑覍ξ业募胰顺鲅圆贿d,別怪我不客氣!” 小姑娘雖身形嬌小,可那眸光里的威懾力卻不容小覷。 眾人頓時不敢吭聲了。 待到人群四下離去,沐禾凝才回到沈意羨身邊,安慰道:“你別多心,她們就是嫉妒你長得好看。” “……” 沈意羨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自己這個嫂子。 旁人都說她驕縱任性,她卻覺得她果敢善良,行事直爽。 難怪兄長對她愛護有加,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妙人兒。 “禾凝,多謝你?!?/br> 正說著,掌柜的從樓上取了新的首飾下來,攤在柜臺上展示給沈意羨。 “這些是西域進奉的,全都是用最罕見的西域雪玉打造而成,都是舉世無雙的貨色?!?/br> 沈意羨的目光一個個略過去,隨手指了個素色的雪玉簪:“就這個吧?!?/br> 沐禾凝一瞧,那簪子光禿禿的,什么花式都沒有,又是最素凈的顏色,實在不出眾。 她抬頭,正要同沈意羨商論,就瞥見那一抹空靈的姿色。 立馬閉了嘴。 罷了,就沈意羨這副容色,簪紅戴綠才是污了她,只有這素色的雪玉簪,才堪堪能搭配她清麗的氣質(zh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