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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門嫡秀在線閱讀 - 第98節(jié)

第98節(jié)

    “是,爹!”

    杜伯安應了一聲,這才上前一步,朗聲道:“咱們宗房的糧田在杜家村里算不得最多,但既然爹都要我先說,咱們也就表個態(tài),宗房這次愿拿出五千石糧食!”

    杜伯安這話一落,滿室嘩然。

    五千石,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也就宗房有這氣派,或許還有……

    想著想著,便有人將目光悄悄地轉向了杜老夫人那方,也就村里的幾個大戶敢開這口,余下的他們再填填補補也就夠了。

    這樣想著,在場中人都閉上了嘴,等著杜老夫人第二個表態(tài)。

    “諸位都看著我老婆子作甚?”

    杜老夫人輕笑了兩聲,“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咱們家自然也是要出的,宗房五千石,咱們家就……”似是想了想,又低頭算了算,再側身與旁邊的劉mama商量了一陣,這才清了清嗓子,道:“咱們家就出四千五百石吧!”

    越過宗房不好,杜老夫人量力而行,出得不多不少,也不算有多高調(diào)。

    “九弟妹,你這數(shù)出得不實在?。 ?/br>
    五房老太太輕哼了一聲,看了一眼杜老夫人,意味深長地說道:“照你們家的糧田來算,出這數(shù),少了!”

    杜老夫人卻是搖頭嘆了一聲,面有苦色,“老嫂子怎么知道我家的苦……眼下窖里的存糧沒多少,我拿了部分出來,總還要留點,不到來年收成之時誰也不知道這點糧夠不夠吃用,若是缺了少了,指不定還要去府城里再買些回來!”

    “你這人,最是精明不過,也不知道說的是真是假。”

    五房老太太目光一閃,暗自嘀咕了幾句,到底沒將這話大聲嚷出來。

    杜老夫人遂一臉感激地看向五房老太太,“老嫂子知道我的苦衷就好。”幾句話便將這事給帶過了,轉而看向其他人,“咱們家就出這么多了,各位也量力而行,多少為族里盡一分力!”

    老族長笑著對杜老夫人點了點頭,又轉向了五房老太太那房,“五弟妹家平日最是殷實不過,就是素日里節(jié)減了些,不知道這一次……”看似昏黃的老眼中卻射出了一抹精光。

    來了,又是那種你知我明的眼神。

    杜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微瞇了眸子,右手食指輕敲在了左手背上,默默地注視著老族長與五房老太太的一言一行。

    只見五房老太太正了正裙袍,夾著幾分花白的眉毛一揚,帶著幾分客氣幾分自得地笑道:“這次也是為族里出力,我老婆子不藏私,”說著瞟了杜老夫人一眼,有幾分影射的意味,杜老夫人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以為意,又聽得她接著道:“咱們五房這次便拿出八千石來,超了宗房少許,老族長可不要在心里笑話我老婆子不知禮數(shù)!”

    “五弟妹這是說得什么話,你這般豪爽大氣,那可是為咱們族里解決了難題啊,我老頭子謝你還來不及,若是多出幾個超過宗房的,我心里更是歡喜!”

    老族長一臉激動地說道,手中的拐杖都在青石地面上拄得“咚咚”作響,長須搖擺,唾沫飛濺,就差沒撲到五房老太太跟前握手對她表示感謝了。

    “八千石?”

    這對于一戶人家來說可不是小數(shù)目,杜老夫人眉頭微皺。

    若是他們家有個兩萬石糧食,指不定她舍得出個五千石,但五房一口氣就出八千石,難不成他們家有兩萬甚至三萬石的數(shù)?

    杜老夫人可說什么也不相信。

    雖然心中是這樣想著,可杜老夫人也只是面上微微一詫,便轉向五房老太太笑道:“老嫂子真是好氣魄!”

    “為族里出力,自然是當仁不讓!”

    五房老太太挺直了背脊,下頜微揚,接受到周圍或敬或羨的目光,心里受用得很,又不由得向老族長飛去一個確認的眼神,得到老族長肯定地點頭回復后,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下杜老夫人十足地肯定,只怕老族長與五房老太太之間有什么私下里的交易,且他們在暗中早已經(jīng)達成了一致。

    可到底是什么才能讓五房老太太這般慷慨大度地將自家的糧食拿出來,要知道平日里若遇到這種事情,她可是巴不得藏私的人,今日這事太蹊蹺了。

    杜老夫人百思不得奇解,最后也只能作罷。

    只要這事?lián)p害不到族里的利益,也礙不著她什么事,那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有時候予人方便也是予自己方便。

    再說五房老太太總想勝過她,難得有一次得意的機會,她也不用事事都壓過她一頭了。

    族里幾個大戶都爭相報了數(shù),當然最高的還是五房老太太震撼人心的八千石,接著便是宗房五千石,杜老夫人那里四千五百石,十三房跟著出了個三千石,其他拼拼湊湊,有的出一千,有的出五百,有的出八百,不一會便湊足了四萬石的數(shù)。

    老族長這下終于松了口氣,臨到走了還對五房老太太使了個眼色,讓她慢走一步說話。

    杜老夫人只是笑著站起來理了理衣袖,對著五房老太太告辭道:“老嫂子今日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今后族里若是再遇上這等大事也就不愁了?!?/br>
    五房老太太嘴角微微抽了抽,卻是沒有應下,只是表情淡然地目送杜老夫人離去,這才轉頭心痛地一嘆,若不是和老族長早已經(jīng)商量好了,她才舍不得出那么多石糧食呢。

    可有舍才有得,為了孫兒的前程,她少不得要舍些血本了。

    族中征糧的事情一經(jīng)商定,緊結著就是點算糧食,分批地捆制安放妥當,這只怕要耗去兩三天的時間,到時候再分出部分人手幫忙押送到西安府,與送糧的大軍會合,一同押赴秦嶺邊境。

    “明天就要走了啊……”

    蕭懷素靠在窗邊發(fā)了會呆,又轉頭拿起自制的炭筆對著紙上描繪了起來,這是答應過杜延德要畫的全家福,可是沒落下兩筆那手就一歪,整張畫也報費了。

    果然心不靜,連畫都畫不好。

    蕭懷素略有些煩躁地將紙揉成了團扔在一旁,正好簾子從外打了起來,倏地躥進一股冷風,緊接著秋靈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她跟前,“小姐這般無聊,不若去二小姐那方湊湊熱鬧?”

    “二表姐那里怎么了?”

    蕭懷素有氣無力地抬了眼皮,瞥了秋靈一眼又垂了下來,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沒勁,趴在炕桌上就不想抬頭。

    “瞧瞧小姐這是怎么了,就似霜打的茄子,莫不是生病了?”

    秋靈仔細地靠前,又拿手捂了捂蕭懷素的額頭,也沒覺得怎么燙手,怎么偏生就這般有氣無力的模樣,她不禁暗自納悶。

    巧兒站在不遠處,卻是低垂著目光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tài),她可是什么都不會說的。

    “我沒事,”蕭懷素搖了搖頭,反倒拉了秋靈過來靠在她柔軟的胸口上,又聞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這才心神稍安,“就是沒有力氣,你陪陪我就好?!痹捯艉艿?,竟是像小貓一般的嗚咽。

    秋靈直覺里有事,可是蕭懷素不想說,她也不好一直問著,便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五房的延麗小姐與七房的延靜小姐都來了,此刻正在花廳里同二小姐說話呢?!?/br>
    “喔,她們這段日子倒是來得勤。”

    蕭懷素懶懶地應了一聲,“誰不知道她們倆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是知道人要走了再來看看吧!”

    “小姐倒是什么都知道。”

    秋靈笑了笑,“奴婢回來時聽說三小姐也趕過去了,所以才問小姐去不去湊熱鬧呢,橫豎您眼下又畫不進去……”說著還望炕桌邊上瞄了一眼,那里好幾團廢紙四處扔著,足見蕭懷素是真的心情煩躁靜不下來。

    蕭懷素想想便也直起了身子,“你說得對,橫豎沒什么去處,咱們就過去瞧瞧,看她們臨到末了還要怎么蹦達!”

    “是?!?/br>
    秋靈低低地應了一聲,又喚來巧兒來一同為蕭懷素整理梳妝,不多時主仆幾個便一同往花廳而去。

    寒冬臘月里,就連平日里敞開的花廳也垂下了厚實的棉布簾子,遮擋得密不透風。

    待撩了簾子進得廳內(nèi),一陣沉悶混雜的香味飄進鼻端,蕭懷素只覺得鼻頭一癢,忙捂著帕子側身打了好幾個噴嚏,待她適應了之后又轉頭見到仍然安坐的杜延云與杜延玉,忍不住笑著打趣道:“這是什么味道那么沖鼻,虧得二表姐與三表姐還坐得???!”又轉頭吩咐秋靈,“去把簾子打開,再抬扇屏風來擋著風,這樣便冷不著屋里的人了?!?/br>
    秋靈不經(jīng)意掃過杜延靜與杜延麗驟然青黑的臉色,心里暗自發(fā)笑,忙低聲應了,這才轉頭辦事去了。

    蕭懷素才似有所覺一般地轉過了身,向著另一側坐著的杜延靜與杜延麗嬌笑道:“竟是沒見著延靜表姐與延麗表姐,meimei失禮,兩位表姐莫怪!”說著福了福身。

    杜延麗皮笑rou不笑地道:“咱們兩個大活人就坐在這,蕭家表妹竟然也沒瞧見,這倒真是奇了!”

    “那可不是?”

    杜延靜哼了一聲,很是不以為意地掃了蕭懷素一眼,還為她剛才說的那句話耿耿于懷,不由道:“蕭家表妹自是清淡慣了,這姑娘家啊,出個門若是不涂脂抹粉,人家就要說你不懂規(guī)矩禮儀,”說著抖了抖衣袖,“我這香啊還是從江南那邊傳過來的,叫薔薇露,你們都聞聞,好不好聞?”

    蕭懷素輕笑一聲,趕忙退后幾步站到了杜延云身邊,又用帕子掩了口鼻道:“延麗表姐,我就怕問這香味,你快別折騰我了!”

    “那是你沒福氣!”

    杜延靜噘起了嘴來,一臉高傲的模樣。

    蕭懷素只能無聲一嘆,有些人就是自己拎不清,以為自己能做只鳳凰,實際上只是麻雀。

    杜延云笑著打了圓場,又轉而說起了其他,“倒是聽說五房拿了八千石糧食出來,延麗,你們家存糧可真是多!”

    杜延麗笑道:“這有什么,為了族里盡份力罷了!”言語中頗有幾分自得。

    杜延靜卻是冷哼了一聲,倒是與杜延麗別起了苗頭,“延麗,平日里你們家不是節(jié)減得很,這次緣何這般慷慨,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蹊蹺?你可不能瞞著咱們!”

    杜延麗面色一僵,眸中似有薄怒,卻又很快地平靜了下來,冷笑一聲道:“延靜你這是看不慣我們五房出頭,有本事你們七房也再加糧啊,反正是軍中征糧,只求多不求少,你們家若是再添糧,指不定還能得到九殿下高看一眼呢!”

    “你……”

    杜延靜臉色一變,連脖子都漲紅了,指尖攥緊了秋香色的扶手椅褡,恨不得在上面摳出兩個洞來。

    今日她與杜延麗兩個為什么會跑到這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九皇子身份尊貴她們不敢肖想,那寧湛與秦致遠可都是未娶妻室的。

    寧湛那身份不用說了,年紀也合適,除了那張冷臉讓人有些不敢靠近,其他方面來看都是上上之選。

    秦致遠雖然后臺沒有寧湛來得強勢,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看著又是忠厚老實,雖然年紀大一些,但指不定更會疼妻子一些。

    這倆人中她們只要能嫁得其中一個,這輩子在西安府也算是高枕無憂了,還會為家里帶來莫大的裨益,試問這種情形下,誰不努力爭取一番?

    也就只有杜延云她們姐妹三個傻傻地守著這兩個現(xiàn)成的如意郎君不當一回事,也是別人從京里來的,指不定眼光比她們都高了去,這誰又說得準?

    “好了,你們別吵了,每次來都沒好事!”

    杜延玉本就對杜延靜倆人沒什么好感,此刻不由黑著臉道:“有事說事,沒事早走,我們還有一大堆家事要做呢,沒得這閑功夫陪你們?nèi)杖湛难溃 ?/br>
    “三妹,不得無禮!”

    杜延云輕斥了杜延玉一聲,這才轉向猶自氣得冒煙卻又有不好當著主人面發(fā)作的杜延靜倆人道:“兩位meimei這次來到底所為何事?今兒確實事多,若無緊要之事,只怕我也是不能多陪了?!痹捳Z雖然客氣,但顯見得帶著一絲疏離。

    杜延靜與杜延麗對視一眼,這才緩緩平靜了下來,也知道自己倆人這頻繁的造訪到底是惹人嫌了。

    “這……”

    杜延靜咬了咬唇,這才從身后的丫環(huán)手中取過一個黑木匣子推到了杜延云跟前,難得羞怯道:“這是我為兩位大人求的平安符,此去邊境只怕兇險,兩位大人是為了咱們西安百姓的福祉,我也只是想盡點綿薄之力……所以想請延云姐為我轉送一下。”說到最后紅暈已是爬了滿臉。

    “還有我的!”

    杜延麗不甘人后,捧過帶來的藍布包袱打了開來,“這是我做的氈帽,冬日里風霜太大,雖然這不是皮毛料子,但一針一線都是我親手縫制,里面塞的棉花也挑的是最軟最暖的那種,戴上別提有多暖和了,也是我送給兩位大人的?!?/br>
    這送東西不好只送一人,雖然她們心中各有目標,但也不好表現(xiàn)得太明顯,萬一一擊未中,余下的不是還有后補嗎,指不定就能感動他們其中一個。

    蕭懷素已是有些目瞪口呆,虧這倆人做得出來,這是明明白白地示愛,還一次想逮兩個,左右手都不落空?

    這些姑娘膽子也太大了吧,家里長輩就不管管?

    是了,定是瞞著家里人自個兒拿的主意,不過就算家里人知道了,只怕能攀上這樣的高枝,也只有鼓勵加勁的份,要讓他們攔著只怕是不可能的。

    杜延玉更是嗤之以鼻,都要被這倆人給氣笑了,虧她們想得出來!

    杜延云也是面色一變,不過她涵養(yǎng)好,只是微微蹙了眉,便有些為難地推拒道:“兩位meimei,這事不是我不幫你們……雖然咱們西安府民風淳樸不像京里這般約束拘謹,但私相授受這種事還是要不得,傳出去于兩位meimei名聲也是不好,今日我就當沒聽過這事?!痹挼阶詈笠咽寝D成了一臉義正言辭的拒絕。

    “這……這怎么能算私相授受?”

    杜延靜一臉震驚地看向杜延云,顯然還沒從這番咬文嚼字里回過神來,不就是送個東西嗎,她從前也沒送給過誰,這一次送兩個,還大大方方地給人,怎么就成了私相授受?

    杜延靜越想越火大,不由對杜延云怒目而視,“延云姐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早就送過了,所以才由不得咱們再送過去,是怕兩位大人看中了我們的,反而不睬你了?是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