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節(jié)
“璃王爺與謝家女郎才女貌,臣等祝福??!” “真真是雙喜!” “……” 也許旁人沒有看到,他鄭子衿看到了,璃王還有他身旁慕七臉上陡變的神情,似乎是許久都不見璃王接下那圣旨。 旁人催促了一下,這時候璃王身后的桓青衣上前去接下了那圣旨,遞給璃王…… 明明是前日的事,前日的慕七哥哥還在他身邊陪他暢飲,今日如何成了這般? 鄭子衿紫色的衣袖一拂,一桌的珠寶俱砸在了地上…… · 昨日,二月十五 白日里的陽光還是那么刺眼,春香苑的廂房內(nèi),那一身緋衣的男子就坐窗臺前,他游離的目凝視著窗前飛花,亂紅紛擾,凌亂了思緒。 昨日,桓青衣將圣旨奉上之時,他以為他會拒絕的,卻沒有想到,那男子一眼茫然,他就坐在輪椅上,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那圣上宣了旨就離去了,于是他也轉(zhuǎn)身只同衛(wèi)簿衛(wèi)箕說了些什么,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心痛,就同藤蔓一般在心里蔓延,直至鞭策到心中的角落里,留下深深的痛意。 卿泓,你心里明明已有了決定吧,那為何還要答應(yīng)我二月十五的約定? 絕美的男子抬眼望向那紛飛的桃花花瓣,他緩緩抬起一手,一瓣飛花落入掌心…… 明明高朋滿布天下,親友俱在,他卻比上一世還要孤獨(dú)…… 如他慕華胥,明明該沒心沒肺的活著,為何要一腳踏進(jìn)紅塵,從此沉淪不復(fù)? 為什么? 為什么要變得卑微? 只因那一日,百尺高臺,一眸暖意? 他聽到敲門的聲音,淺淺地他回了一句:“進(jìn)來?!?/br> 一身褐色衣袍的袁捷進(jìn)來。 “怎么說?”他淡淡地問道。 袁捷凝視一眼慕華胥,低頭道:“王爺那頭說定會赴約?!?/br> 慕七點點頭,末了,過而立許久才從座椅上站起,朝外頭走去。 春香苑里如今議論的最多的便是璃王將娶謝家女,陰大人將成今朝丞相…… 背后的議論聲不絕于耳,慕七莫名的竟是紅了眼。昨日九兒大婚,今日卿泓訂婚…… 昨日他還在恣意大笑,把酒言歡,今日卻是顧影自憐,戚戚不甚凄凄…… 袁捷知曉,慕七便是要去驛館見六皇子扶風(fēng),明日扶風(fēng)皇子就要回西涼了。 從驛館里出來已是黃昏時候,來時還是艷陽高照,出來時已是黃昏暮雨。 雨水從屋檐滑落,那緋衣人妖冶一笑,道:“六哥,天要留我?!?/br> 扶風(fēng)笑道:“那便留一夜,我煮茶陪你說話。” 慕七美目盼兮,巧笑嫣然道:“不了,今夜有要事,等到西涼來日方長再陪兄長。” 扶風(fēng)微訝,卻是笑了笑,親自奉上一把油紙傘。 那紙傘褐黃涂著柏油,拿在手上有些重量,慕七一展開來,只見傘面上繪著妖冶的牡丹花,他不置可否的朝扶風(fēng)一笑。 淺淺低頭,柔聲道:“六哥,我走了?!?/br> 那人消失在二月的煙雨里,緋衣紙傘,構(gòu)成天地間絕美的畫卷。 亥時,通往牡丹臺的燈火闌珊,虛虛實實,照不清人影幢幢。 那緋衣美人撐著傘站在牡丹臺下,似乎是等了幾個時辰了,卻不見有人朝這處走來。 那美人唇角高揚(yáng),今日是謝氏至璃王府訂婚之日,那人說要來,也許只是想他安心罷了,或許是不會來了…… 正當(dāng)那美人一聲長嘆之時,愕然聽聞一陣車輪轆轆之聲。 他愕然回眸,就瞧見一個黑衣男子推著輪椅上的男子而至。 輪椅上的男子輕輕抬手,那黑衣人恭敬地垂首退下。 那人逆著光,那容顏緋衣美人看不真切…… “卿泓……”那溫軟的聲音,從薄唇中溢出,帶著些許讓人沙啞的心酸。 輪椅上的男子一瞬偏過頭去,握著紙傘的手不由的緊了些兒。 “阿七,你走吧……” 緋衣人頓然噤聲,只聽那人再道:“阿七,你若是女子該有多好,那便可與我相守一世……只是,終歸是命運(yùn)弄人,阿七,結(jié)束了……” 那人說完兀自推著輪椅轉(zhuǎn)身,車輪的吱呀聲,伴隨著雨點落在紙傘上聲音,在這樣的夜里,顯得尤其刺耳。 那黑衣人在不遠(yuǎn)的地方將自家主子弄上了馬車。 緋衣人就凝視著馬車遠(yuǎn)去的身影,久久不動。方才卿泓的話在他耳邊盤旋著,余音繞梁,消散不去…… · 百尺高臺,那緋衣人撐著傘扶欄而立,墨發(fā),被風(fēng)吹得紛紛揚(yáng)揚(yáng)。 他游離的目望向高臺之下,百花林外,是華燈街市…… 他猶記那年長安他于高臺之下,剎時的視角,只是時光流轉(zhuǎn),當(dāng)他站在這里卻是一眼蒼涼。 只因他不是女兒身,便也注定要失去所愛之人…… “驚得神鬼如畫目,借得潘郎一縷魂……”他苦笑,絕美的面容染上惆悵,九州宇內(nèi),天下能與他匹敵的女子又有多少?論樣貌才情他絕不輸于那謝光嬋的…… “卿泓……我是喜歡你的……” 紙傘從緋衣人手中滑落—— 愿我如星君如月,一生一代一雙人。今世緣分已盡,你給不了我什么了……便讓我一個人瀟灑的去,留一番傲骨,護(hù)一野春花…… 飛花細(xì)雨,春燕顰眉,那素手繞過闌干,他一躍而下百尺高臺。 風(fēng)雨之中,那身影似風(fēng)中亂紅,搖曳落地,斷了一世的念想。 來世,我為女子尋你。 · 因雨聲太大,那夜沒有人注意到。 二月十六的清晨大雨微駐,噩耗便傳來了…… 那時寡月已去早朝,顧九在府中,突聞噩耗之時,只覺得頭暈?zāi)垦#筒钜柝蔬^去。 她愕然放下手中的活計,沖了出去。 小易還有蕭大哥、衛(wèi)箕、衛(wèi)簿等人都跟了出去…… “夫人您冷靜點,也許不是,慕七爺那么一個人如何做那種蠢事?!”衛(wèi)箕安慰道,可不自覺的自己卻紅了眼。 · 在慕七的尸身面前,顧九大哭著,卻又大笑出聲。 他還真做了這蠢事! 若不是他身上的信物,由袁捷證明確實是他,她如何能相信,這里躺著的人是慕七…… “你這個蠢物,蠢物蠢物!你怎么可以這樣!絕對是謀殺,慕七才不會做這種傻事!這是謀殺,我要讓寡月查清兇手是誰!”顧九眼都哭腫了,她不能接受,前一刻的慕七還背著她出閣,后一刻就躺在了這里…… “他那么愛美,他那么愛美的人,怎么可能選擇這種死法?你們騙我的,騙我的……”顧九哭喊著已昏了過去。 衛(wèi)箕等忙上前去扶顧九,一個個上前去安慰了一番袁捷,正這時聽到一聲通傳說是六皇子扶風(fēng)來了。 那人沖進(jìn)隱月閣內(nèi),雙目通紅,猶記得昨日阿七走時還對他巧笑嫣然,如今鮮活的人兒卻成了冰冷的尸身。 “不!——阿七!——” 那七尺男兒噗通一聲跪在榻前,清淚劃過面頰,他握住慕七的手,抽噎著沙啞著說著話:“阿七,你怎么可以棄哥哥們而去,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你要六哥如何同哥哥們交代?” “六公子節(jié)哀,您節(jié)哀……”衛(wèi)箕幾個在一旁抹淚安慰道。 若是自家主子下朝得知這消息了,也只怕是不得了了……慕七爺怎地好好的就沒了,若是自殺,也太不符合七爺?shù)淖黠L(fēng)了……只是那牡丹臺上毫無爭斗或者失足滑落的痕跡,種種跡象表明慕七爺都是自殺。況且七爺身份特殊,若是不給個合理的交代,怕是不成了……暗閣里頭鄭子衿一個人紅著眼生著悶氣,對于慕七他有諸多遺憾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他們斗過嘴吵過架,他沒給過他好臉色,如今那鮮活的人兒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沒了,沒了…… 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前一刻還是稱兄道弟,后一刻卻沒了。 西廂牡丹閣的哭泣聲不絕于耳,連他鄭子衿都悲慟不已,更何況其他人。 ·今日早朝過后,圣上只留了陰大人一人,眾人都猜測這陰大人剛大婚不久,估摸著好事又近了,這丞相之位非陰大人莫屬了。 只是百官中仍舊不解圣上奈何不立謝氏女為后,反將她許給璃王卿泓? 說到這,百官們也注意到了,今日璃王未來早朝。 再說這今圣不要謝氏女將這么大的支柱靠山給了璃王,豈不是讓璃王與寧王更加穩(wěn)固了嗎?也不知這圣上是怎么想的? 今日大雨停歇了,走在玉漱宮的路上寡月猶憶起昨夜,他摟著顧九睡時一直心神不寧,直到三更鐘敲響了才睡下,這一早上的早朝也是魂不守舍的。 只玉漱宮,寡月就見云羅郁傾都站在殿外,他朝郁傾作揖,那男子笑道:“圣上在等大人,大人快進(jìn)去吧?!?/br> 寡月疑了下,心覺有事,皺眉問道:“先生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嗎?” 郁傾知曉陰寡月的意思,他搖搖頭。 寡月震了一下,眉目微蹙,拱手深揖,朝殿內(nèi)走去。 夜風(fēng)一襲玄衣坐在書案前,似是在閉目養(yǎng)神,似乎是等他走近了才緩緩睜開眼,“你來了……” 那一眼帶著極致的虛弱,素衣男子有些不安的皺眉,這不是他見過的夜風(fēng)了…… “圣上萬福?!彼涣闷鹨屡蹎蜗ス虻匦卸Y。 “起來吧……”一身玄衣的男子淡淡道,他指著一旁的金座道,“坐……” 寡月順勢坐下,抬眼凝著卿夜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