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古來紅顏多薄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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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覺起來頸下一層薄汗,窗子外頭蟬鳴熱鬧,聒噪的心煩意亂,定柔換了里衣,早芛端來溫水凈了把臉,留發(fā)微濕,絳芬上前說:“四少奶奶房里的鵑兒方才來送信,說做了仙草糕涼粉,咱們廚房可做不出來,只有四少奶奶會,讓您過去吃?!?/br> 定柔璀然一笑,“我正饞涼的,嫂嫂是我肚里的蛔蟲嗎,呵呵?!?/br> 從針線筐子里拿出昨夜剛做好的小兜肚和福袋,絳芬已拿了荷紙傘遮陽,定柔恨不得一溜跑去抒思院,提起裙子甩開腿大走,丫鬟小跑著,幾乎追不上,“姑娘慢些?!?/br> 到了一個(gè)小跨院的月洞門前,石砌小匾上寫著“抒思瞻云”,鋪面而來槐花的甜香,兩個(gè)丫鬟氣喘吁吁,定柔站在外頭大聲喚:“嫂嫂!我來了!”尹氏坐在紫槐樹蔭下的搖椅里,手里捧著一個(gè)善財(cái)童子紋的白玉小香斗,焚著養(yǎng)神的瑞腦,應(yīng)了一聲,見到定柔,一手扯住丫鬟的手站起來,福了一福,定柔箭步?jīng)_上去扶她:“以后莫要這樣,不若我不跟你好了?!?/br> 語聲直如小女兒的撒嬌,唇畔噙著嬌俏的靦腆,尹氏笑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尖,腹部眼見著又大了兩圈,每日負(fù)累的厲害,腰酸背酸,喘氣也不順暢,定柔扶著她又坐下,身旁擱著幾盆冰,丫鬟扯著線運(yùn)轉(zhuǎn)風(fēng)輪葉扇送風(fēng),黃花梨小方幾上蓋著輕紗傘罩,拿開,五個(gè)月白釉的小碗盛著顏色各一的粉,點(diǎn)綴小蔥花和芝麻,香醋的味道登時(shí)讓人噙了口水,另有一碗浮著一層紅豆、筍尖和碎冰,沁著甘甜清涼的槐花蜜,看著就好吃。 定柔坐在圓墩上,尹氏一一為她指道:“黑色這個(gè)是蕨雞根粉做的,很涼滑爽口,不過不宜多食,對脾胃不好,那三個(gè)是豌豆粉、荔枝粉和紫薯粉,我本來想著你愛吃桃子,漿了黃桃汁兒,誰知他們?nèi)ネ砹艘徊?,今日送來的桃子都被四叔院里的慶哥兒媳婦挑過了,余下的不怎么好,聽說近日剛懷上,害喜的厲害,就吃得下桃脯,南院廚娘拿去做了,我只好漿了荔枝,那個(gè)紅豆的是仙草糕,咱們這邊吃不到,我跟我娘家藥鋪送藥的紅苗女學(xué)得,這個(gè)最好?!?/br> 定柔把銀匙含在嘴里,犯了難,好像都很好吃唉?!拔蚁瘸阅膫€(gè)呢?” 尹氏笑著道:“豌豆粉吧,先開胃,最后吃仙草糕,甜的瀝口?!?/br> 定柔喜滋滋吃了起來,酸涼滑口,很快見了碗底,又吃蕨根粉,剛吃了兩塊慕容康回來了,箭步鏗鏘跨進(jìn)院子,穿著戎裝,臉上汗水洗了一般,皮膚曬得黑紅黑紅,像爪哇國回來的,尹氏忙吩咐丫鬟取來茯苓涼茶和水盆里溫著的手巾,慕容康咕咚咕咚一口氣仰干了三盞,接過手巾把擦了臉,臉頰有好幾處脫了皮,定柔看的直心疼,不禁蹙眉道:“那個(gè)皇帝也是奇怪啊,大伏天的不遠(yuǎn)千里來什么巡狩,他不熱嗎?哥哥可別中暑了?!?/br> 慕容康也牢sao:“誰說不是呢,我這甲胄下頭起滿了痱子,每天出一缸子汗,里衣都能擰出鹽來,貼著身子刺拉拉疼,兵士每天都有暈倒的,綠豆湯得十幾鍋,那家伙若不是狗屁皇帝我非逮住揍他一頓不可,坑害人。” 尹氏掉下了淚:“你給爹說說,這街上巡邏的差事你和大哥二哥輪換一下,大哥可清閑了,在屋子里成日守著冰,昨天還叫了戲班子進(jìn)來?!?/br> 慕容康端起紫薯粉三兩口吃了個(gè)干凈,又拿了仙草糕,也不用勺子,就著碗口吸溜,一邊道:“我張不來口,你也別去求,爹這些日子心里煎熬著呢,沒得找挨罵?!币稀把健币宦暎骸澳愠岳笾Ψ?,那是我專門給小姑做的,晚上我再做給你?!蹦饺菘狄呀?jīng)吃完了,大張開嘴仰碗控了控,又伸舌舔了一下碗底?!拔夷镒幼龅木褪呛贸?!” 定柔含著銀匙“哧哧”地笑,哥在飯桌上吃飯比女人還文雅,敢情也是裝樣子的。 慕容康從鎧甲里取出一個(gè)長條小錦盒,對妻子道:“你不是說那天五meimei頭上的琉璃花釵好看嘛,我照著樣子打了一對,你看像不像?”打開蓋子,定柔睜大了眼,赤金花枝蝴蝶,栩栩透漏,攢著一大朵粉晶琉璃鐫出的薔薇宮花,半綻欲放,垂著米色真珠流蘇,花瓣的每道紋路煞是逼真漂亮,好似會散發(fā)香氣一般,果然跟五jiejie省親那天坐在嘉熙堂簪的一模一樣,綰著高鬟髻,簪著這樣一對釵,把一屋子釵環(huán)都比下去了,不愧是宮里的能工巧匠,做出來的與坊市上的不一樣,大氣的精致,母親和幾位姨娘那日也說喜歡,定柔自己不懂首飾,也不曉得是喜歡不喜歡,只是覺著好看。 尹氏眼眶微熱:“我只是說說而已的呀,你怎么做出來的?那天在街上戍衛(wèi),又不曾見過?!?/br> 慕容康拿出一支來替妻子簪到發(fā)間:“我差人去行宮找了五meimei,讓她的女史給我描出花樣子,尋到一樣成色的老琉璃,到首飾鋪?zhàn)永镎依辖橙俗龅牡?,前晌剛做好,我想著快些給你簪上?!?/br> 尹氏面頰發(fā)燙,撫摸著發(fā)釵:“五meimei那么好說話?從前她有什么從來不許別人重樣?!蹦饺菘刀嗽斨拮?jì)尚叩拿嫒?,滿眼柔情:“她那個(gè)人唯利是圖,我贈了一大錠馬蹄金和一副吳道子的山水圖,她能不樂意么?!?/br> 尹氏眼角掉下了感動的淚,嗔怪道:“那畫可是你心愛的呀,我又沒說非要不可,再說那一大錠金夠買一千支釵,你慣會做賠本的買賣?!?/br> 慕容康把嘴唇湊過去,嬉皮笑臉道:“管他呢,只要我娘子喜歡,就是珍貴無價(jià)的?!币匣琶μ謸踝?,羞臊的兩頰燒炭一般火紅,“小姑在呢!” 慕容康轉(zhuǎn)過頭來,這才看到還有一個(gè)呆若木雞的meimei,兇巴巴道:“小丫頭,轉(zhuǎn)過臉去!小孩子不宜看!” 定柔長了一身雞皮疙瘩,耳根后頭燒的一塌糊涂,趕緊死死閉緊眼,扭轉(zhuǎn)脖頸。 “不行??!羞死人了!” “就一下,不然我不走了!” 定柔不由笑出了聲,慕容康沒親盡興,彈了meimei一個(gè)腦瓜崩,摸了摸未出世的兒子,才依依不舍走了。 定柔望著哥哥偉岸灑脫的背影,心里想,六姐活成了魚眼珠,尹氏嫂嫂是被捧在掌心的真珠,只因嫁對了男人,將來,自己若非得嫁人,也必要四哥這般的,這世間有情有義、頂天立地的男兒,寧缺毋濫。 晚間紫薇廳晚飯,尹氏也沒舍得摘下來,為怕張揚(yáng),只簪了一只,溫氏看見了,好奇問了兩句,尹氏也不敢隱瞞,溫氏聽罷不免噙了一眼眶子淚,感慨好個(gè)體貼孝順的夫郎,十全丈夫,前人說小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果真沒錯,養(yǎng)兒不如養(yǎng)驢,云云。尹氏低著頭無地自容,便說飯罷讓丫鬟把另一只取來給母親,溫氏沒好氣地道:“這是對釵,給我一支豈不成了只鸞單鳳,不吉利,被你男人知曉了,埋怨我是多惡毒的婆婆,專搶兒媳婦的東西?!闭f著又拿絹?zhàn)邮脺I,哭說自己命苦沒人知冷知熱,生了一窩孩兒,全是討債的冤孽,十五和雙生子見狀,忙不迭賭咒一番,親娘勝于泰山,溫氏淬了一聲,罵道:“現(xiàn)在說的比唱的好聽!以后還不知怎么刻薄你老子娘!指望你們,還不如自己多保養(yǎng)些,等動彈不動了,爬墳窯子里?!?/br> 說的一眾兒女全沒了食欲。 這幾日靜妍被鎖在了屋里,慕容槐沒回來,飯桌上冷清了不少。 玉霙進(jìn)了行宮幾日,傳聞恩寵至極,與皇帝同寢同食,日夜形影不離,朝歌夜舞,琵琶小曲繞梁不絕。本就是天生的尤物,又兼能詩會賦,溫柔解語,皇帝便愈發(fā)神魂顛倒,一刻也離不得,甚至言,此女只因天上有,六宮粉黛三千皆為俗物,得之恨晚矣!并賜了她金牌,可隨意出入行宮內(nèi)外,逸游自恣,聞得她偏愛嶺南的一品紅椪柑,便諭令八百里快馬急運(yùn),送到行宮,鮮果的香氣撲鼻而來,坊間便有好事的改撰了那句詩“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椪柑來”。本來戶部司農(nóng)安排了御駕行程要到幾個(gè)郡縣視察農(nóng)田,也被一再擱置,皇帝每日連例行小朝會也免了,日夜游冶聲色,尋歡作樂,因出巡在外,幾個(gè)官員不好明著規(guī)諫,聯(lián)名寫了個(gè)密奏勸諫,被留發(fā)不看,襄王親到寢宮外長跪也被罵了,摔出個(gè)酒壺,險(xiǎn)些砸在面上。玉霙成了世人口中的褒姒在世,妲己重生,“掩袂攻讒,狐媚惑主”的名聲一時(shí)傳遍了大街小巷。 到了第十天才被放回來歸寧。 坐的是妃嬪的翟車,排的是一品內(nèi)命婦的儀仗,穿的是芙蓉妝羅大袖衫,戴著是金鳳朝陽赤金步搖冠。 下了翟車,兩個(gè)烏紗巾的六品女官攙著肘,秦嬤嬤隨在身側(cè),也傲著脖頸,正門外的兩座大石獅今日看來分外雄壯威武,守門的兵士、家丁小廝、內(nèi)外男女管事跪了一地,額頭貼著地面,口中念:“七姑娘萬福金安。” 玉霙長舒一口氣,抬目望天,心中說:“娘,女兒終于掙回了體面尊嚴(yán),以后再無人敢輕視我們母女?!?/br> 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走這個(gè)正門,步入宅邸,溫氏和女眷們紛紛迎了出來,齊齊整整地鞠身施禮,夾道跪滿了奴仆,異口同聲:“恭迎姑娘回府?!庇耠浺仓t卑地頷首,語聲柔婉:“快免禮,折煞孩兒了,母親安好,各位姨娘安好,還是喚我嵐兒聽著親切。” 花攢綺簇圍擁著,迎入西花廳,被七嘴八舌恭維,華貴絢麗的衣料和頭飾晃的一眾目光皆是艷羨,一疊聲贊嘆不止,玉霙也將帝后賞賜的珠寶綾羅分發(fā)給她們。 有好事的問起了八卦:“不知姑娘的品階是什么?何時(shí)冊封?” 玉霙撂下綠玉斗,已有了幾分皇妃的架子,道:“陛下說現(xiàn)下在外頭,萬事權(quán)宜,不愿屈就了臣妾,冊封是何等大事,要穿上翟衣,戴上九樹華冠,禮部官員持節(jié),內(nèi)廷二十四司女官和外命婦在旁觀禮,參拜太后和皇后,自不是行宮可容納的。待圣駕回鑾再行冊授寶,正是五jiejie之下的昭媛娘娘,位秩正二品,爵比公候?!?/br> 眾人驚耳駭目,五姑娘當(dāng)年入宮時(shí)只得了五品美人的份位,承寵一年才晉了充儀,來巡幸淮南格外提了恩典,無嗣進(jìn)位九嬪已屬難得,七姑娘果然不凡,一飛沖巔,本朝開國以來只有太宗朝的狄貴妃,即元和皇帝的生母,今追封的昭圣皇后,有此殊榮,這般氣勢,日后豈非取代正宮也未可知,不禁越發(fā)使出渾身解數(shù)奉承起來,溫氏強(qiáng)忍著酸意,笑著問:“我兒此次歸省,可是還要住回府上或入行宮去?娘好安排。” 玉霙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道:“陛下已令人辟出了舒意芳歇堂,依水而建,推開窗子便是水榭花臺,只是不滿意裝飾,要工部效仿潘妃1的玉壽宮,以金箔為壁,美玉為飾,又緣我畏熱,特讓他們裝了水塔扇輪車,布水簾沿檐而下,四時(shí)循環(huán),無風(fēng)自涼呢,是以讓我先回母家將就幾日,隨時(shí)待詔?!?/br> 眾女眷羨慕到了極處:“圣上真真憐香惜玉!” 稍事慕容槐從府衙回來,親自到西花廳,對女兒拱手一鞠,玉霙霎時(shí)淚如雨下,撲通對父親跪倒:“女兒叩謝爹爹栽培,必不負(fù)父恩?!?/br> 慕容槐眼含熱淚:“為父知道,你是最識大體的,也最有前途,小五自私淺薄,十一倔強(qiáng)不羈,只有我兒溫順恭謹(jǐn),我慕容氏闔族的榮辱盡托付與汝了,為父知你心意,放心,吾在此承諾,等你正式隨駕入了宮,便為你親娘遷槨,入祖墳?!?/br> 姨娘們唏噓一片。 溫氏恨得眼底快出血。 遣退了眾人,慕容槐便問在行宮光景如何,玉霙正要傾訴,皇后溫善賢良,是難得的好相與人兒,時(shí)常拉著女兒的手?jǐn)⒃?,事無巨細(xì)的關(guān)切,倒是五jiejie......“私下冷嘲熱諷,還拿女兒的出身置喙,罵我是勾欄賤種,揚(yáng)言回了京告知太后,讓我等著?!?/br> 慕容槐臉色變了,皺著眉道:“你自不必害怕,那些事為父都安排好了,戶籍里頭你的生母是良意,風(fēng)言風(fēng)語成不了氣候,小五那兒,我自會去說她,所有事情你無需cao心,伺候好陛下,寵愛長久,才是你的福氣?!?/br> 玉霙頷首應(yīng)是,這時(shí)外頭管事匆匆進(jìn)來報(bào):“老爺,出事了,喬家太太來了,披麻戴孝,在門口哭罵?!?/br> 玉霙驚詫一跳,心口沒由來被什么錐了一下,喬家死人了? 疑惑地看向父親,卻不敢問,慕容槐讓她回探芳院歇息,行宮那邊不知何時(shí)有召幸,玉霙福一福,起身回后宅,一路上丫鬟婆子攘攘往前門跑,撞見了她曲膝斂衽,恭敬不已,眼神分明透著一絲古怪,她越走越覺不對勁,不敢想下去,身上漸地掉了三魂二魄一般,腳步昏沉沉。 回到探芳院,直接去了南屋,定柔依舊坐在圓桌邊做針黹,見到她,唇角綻出了笑,眼眸里的光清凌凌,與從前并無半分不同。 她竟笑不出來,依在門框邊,這副身軀像不是自己的,手腳冷顫,不聽使喚,心下凄愴一片,有濕熱燙了臉頰,才知道自己流淚了。 定柔慌忙過來:“jiejie,你怎地了?” 玉霙微一啟唇卻破了音,淚水嘩啦涌眶而出:“你們......誰能告訴我......喬家出了什么事?我......心里忽然好難受......” 侍立在旁的兩個(gè)嬤嬤交換了個(gè)眼色,一個(gè)上前道:“姑娘問了,奴不敢隱瞞,求姑娘切勿讓老爺知道是奴婢告知的,那喬郁公子......薨逝了,喬知府也去了,現(xiàn)下喬家就剩了寡婦一個(gè)。” 玉霙眼前一黑,險(xiǎn)些踉蹌摔了。 接下來,她才知道了來龍去脈,那天父親壽誕喬玉郎回去后萬念俱灰,成日醉生夢死,大喝特喝,直到一日吐了血,中了酒毒,內(nèi)傷外患交困,肝脾都破裂了,醫(yī)者好不容易保住了半條命,躺在床上,行將槁木,仍然氣急敗壞要酒,喬知府一氣之下讓人拿繩子綁了,喬母成宿成宿守著。行宮大宴喬知府也在仕宦當(dāng)中,目睹了玉霙承寵,回去后,看到獨(dú)生兒子不成器的樣子,大發(fā)雷霆,說那賤人已爬了龍榻,又說了許多女子水性楊花的不堪話,本想鞭策兒子一番,讓他醒悟,沒曾想兒子情深似海,難以經(jīng)受,當(dāng)下“哇啦”一聲,吐血如注,被褥、帳帷,到處都是,幾乎把肺都吐出來了,而后軟垂垂倒在枕上,望著屋梁,奄奄說了一句:“玉霙,愿他惜你?!?/br> 頭一歪,斷了氣,入殮前眼睛也沒闔上。 喬知府眼看兒子救不回來,悔恨煎熬,悲痛欲絕,一口熱痰上來封了喉,當(dāng)夜也歸了閻羅。 聽到這里,玉霙已絕了淚水,眼睛濕漉漉不知在望何處,呆呆順著門框滑坐地上,定柔扶著她,發(fā)覺她全身痙攣,手心冷汗如洗,緊緊抱住自己的肩頭,像個(gè)嚇壞了的孩子,惶惶哀求:“meimei,你幫我去前門看看,勸勸喬太太,讓她回去,不能壞了我的名譽(yù),我現(xiàn)在是皇上的人,若傳到行宮,讓皇上起了疑心,我便沒活路了?!?/br> 定柔只好去了,出了儀門,外頭人墻重重,父親的聲音在說話:“......與我家無干......節(jié)哀順變......”好不容易撥開一條隙,走到前頭,見到一個(gè)滿身縞素的婦人,仰天悲泣,嗓音凄厲尖銳,目如睚眥地指著大門:“紅顏禍水!我詛咒她被千人騎萬人跨!生生世世入勾欄!”話音剛頓,一頭奔磕在石獅上,砰一聲裂響,白花花的腦漿混著鮮紅迸濺...... 這是定柔第一次目睹活生生的人變成尸首。 到了半夜,仍后脊心發(fā)寒不敢睡,起身打坐,不停默念著師姑教的話,不懼鬼蜮,無畏猛獸,想到玉霙白日的形狀,可能需要安慰,起身去了東屋。 燈火亮的刺眼,與她的房間格局相似,家具擺設(shè)也類同,墻上掛著各式琵琶,玉霙只穿了素色寢衣,長發(fā)散著,雙手抱膝蜷坐在榻上,雙眼紅腫,秦嬤嬤在勸慰,喋喋說著深明大義的道理。 見到她來,秦嬤嬤袖子揩了淚,去煮雪沫乳花浮做夜宵。 定柔靜靜坐到塌邊,握住jiejie的肩,四下靜謐無聲,紗羅帳子綰在銅鉤上,垂著一個(gè)鏤雕白玉花鳥紋香盒,縷縷吐著蘅蕪香,好一會兒玉霙才開口,沉痛無比的聲音:“meimei,我心里疼,從來沒有這么難過,我是不是走錯了?” 定柔不知該如何安慰,玉霙雙手捂面,啜泣了兩聲,淚水滑到了腮邊:“那天在街市上,他對我說,愿意為我從軍,為我舍生忘死打出一個(gè)功名來,帶著誥命的鳳冠霞帔來迎娶,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從來沒有一個(gè)人像他那樣看重我......可是我不能,爹爹不會同意,我要的他給不了我!他給不了我......我自小長在外頭,時(shí)常有人來宅子里折辱我娘,唾棄我,罵我們是賤人賤種,我娘三歲喪母,被狠心的繼母賣到青樓,入了賤籍樂戶,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千方百計(jì)想活出一個(gè)尊嚴(yán)來,可到死都含垢受辱,我看到她吊在梁上,像做夢一樣......” 拿開手,滿臉淚痕狼藉:“我只是個(gè)弱女子啊......那年及笄的時(shí)候爹爹說,要我入宮做妃御,說我這般容貌天生就是來侍奉皇帝的,做了皇妃便是金尊玉貴的身子.....我也想給我娘爭出一個(gè)誥命夫人來,讓她含笑九泉......喬郎......你怎就那樣傻......玉霙不值得......” 定柔心里想,外室姨娘已故去多年,消為白骨了,那榮華虛名的東西給她爭來還有何用? 話到口中,沒說出來。 說了也再無用,jiejie已委身皇帝,萬事無可回頭。 玉霙淚水泗流:“只這一夜,我為他哭,明天以后,我再也不能,后日要陪陛下游園,我得笑,要笑的最美。” 這一夜,定柔沒回南屋,守著默默流淚的玉霙,直到天明。 白日,坊市一間兵器店,華衣便服的邢家兩子走出來,邢胤輝拿著一把綽刀,扔到角落:“什么破玩意兒,跟咱家打出來的差崩了!他奶奶的!在這兒真憋屈!” 邢胤熤道:“那自然,咱們的刀箭弩可是太爺爺祖?zhèn)鞯腻懛?,莫說淮南軍,朝廷的三司都比不得?!?/br> 正說著,前面一行迤邐的儀仗,內(nèi)監(jiān)宮娥簇?fù)碇涣薪痂傆窆牡攒?,邢胤輝望著紗裳透出的一個(gè)窈窕身影,摸著胡子若有所思,好笑道:“咱們是不是該給小皇帝的王冠上加點(diǎn)色兒啊。” ※※※※※※※※※※※※※※※※※※※※ 1潘妃:南朝齊蕭寶卷的寵妃 下一章男女主角見面,預(yù)告火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