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軍隊越來越近,隱隱看到隊伍前頭,一面巨大的軍旗迎風(fēng)飄揚。軍旗上,一個大大的“周”字分外清晰。 “是周將軍,周將軍的隊伍來救咱們啦!” 不只是誰高喊了一聲,一時間,張家堡的將士們紛紛精神大振,掄起大刀就向韃子砍去。 阿魯克已經(jīng)看到了張家堡的援軍即將到來,他心中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化為一聲嘆息。他不得不下令撤退,令士兵鳴金收兵。 收兵的號角和鑼鼓聲在張家堡原野上響起,登上城頭的韃子們一時亂了陣腳,慌亂中,不是被守軍們砍中,就是跌下城墻,將積雪砸出一個大坑。城下的韃子也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西北方向潰逃。 作者有話要說: 戰(zhàn)爭終于結(jié)束了...... ☆、周將軍的援軍 韃子撤退得快,援軍們到得更快。 周將軍的游擊軍雖然只有三千人,但個個高大威猛、身姿矯健,以一當(dāng)十。他們不但武功高強、箭法精準(zhǔn),馬上功夫也很是了得。此時呼嘯而來,如排山倒海一般,帶著銳不可當(dāng)?shù)臍鈩荩瑳_著阿魯克的軍隊直襲而去。 沖在最前面的那支騎兵隊伍速度奇快,好似一把尖銳的匕首插入韃子軍隊之中,匕首的最尖最鋒利處,一名年輕的武將身騎一匹棗紅色馬,好似一道閃電,勇猛無謂地沖入了韃子的陣營。他頭戴銀色盔帽,身披銀色盔甲,盔帽上的紅纓隨著他矯健的身姿、迅猛的攻勢在風(fēng)中劇烈地飄舞抖動,好像皚皚白雪中燃燒著的一團熊熊烈火。只見他手持一把長槍,一撥一挑,就將兩名韃子斬落馬下。在他的帶動下,其他的騎兵也紛紛沖入敵軍,他們猛烈的攻勢殺得韃子越發(fā)亂了陣腳。 沖在韃子隊伍最前頭的阿魯克勒住馬,回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他自知軍隊和張家堡耗了這么大半個月,不論是體力、斗志還是銳氣都已經(jīng)消退了許多,此刻見援軍如此威猛,更是無心戀戰(zhàn)。他不敢調(diào)轉(zhuǎn)馬頭,和這些援軍展開一場硬仗,只好繼續(xù)快馬加鞭往前逃。在他身后,韃子的士兵們見主帥都逃得這么快,越發(fā)失了主心骨,慌不擇路地逃竄??伤麄冊绞翘?,后面的追兵越是拼力追趕。 若阿魯克遇到的只是一般的梁國軍隊,只怕此時見韃子退兵便早已收兵??伤龅降氖侵苷宓牟筷?,是一支不懼韃子、敢于追著他們死命痛打的精銳之師。 在周正棋游擊軍的追趕下,早已斗志全無的阿魯克的軍隊越發(fā)一路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張家堡的城頭之上,王遠目瞪口呆地看著猶如天兵天將突然降臨的援軍,看著他們勇猛地追趕韃子,愣了半晌兒,突然大喝一聲:“弟兄們,開城門,咱們也出城殺韃子去!他娘的,被韃子壓著打了這么多天,老子們也要壓著他們打一打。出出這口鳥氣,揚眉吐氣一番?!?/br> 緊緊關(guān)閉了大半個多月的張家堡城門終于打開,一部分士兵沖出去收拾甕城里堆積如山的尸體和滾石、檑木。甕城里一片狼藉,城門已被撞爛,地上到處都是尸體和巨石、巨木。士兵們找到了萬總旗和那十幾個士兵的尸體,含著眼淚將他們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城墻一側(cè),整齊地擺放在一起。 蕭靖北站在他們身前,靜靜看著曾經(jīng)一起戰(zhàn)斗過的弟兄們,一層霧氣朦朧了他的眼睛。因天氣寒冷,這些士兵早已凍得僵硬,盡管過了半個月的時間,卻還保持著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或者恐懼,或者猙獰,可以想見他們臨死前的慘烈。 萬總旗身上插了一把匕首,兩支羽箭,還有幾處深深的刀口。他怒目圓瞪,這是他平日最慣常的表情,不論是呵斥士兵,還是怒目敵人。蕭靖北想到自己平日有些煩這萬總旗老是吹胡子瞪眼,可是以后卻是再也見不到了……他蹲下身子,伸手輕輕合上萬總旗死不瞑目的雙眼。 王遠也走了過來,他深嘆一口氣,問道:“萬總旗家中還有何人?” 一旁的余百戶上前道:“回大人,萬總旗家中只有一子一女,女兒大概十幾歲,兒子大概只有五六歲?!?/br> 王遠愣了愣,“他家沒有其他人了嗎?他娘子呢?” 余百戶語氣有些哀傷,“他娘子當(dāng)年生兒子的時候難產(chǎn)死去了,他一個大老爺們,這幾年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也一直未續(xù)弦。” 王遠沉默了半晌兒,低沉道:“這些死去的將士們,他們的家眷我們一定要好好安置,不能讓他們白白為國捐軀。過幾日,我就報請守備府,除了所有立下功勞的將士們要論功行賞,這些為國捐軀的將士們也要按其功績進行追封,撫恤金更是不能少?!?/br> 一旁的將士們都肅立一旁,默然不語。 甕城的一角,徐文軒一邊埋頭清理著地上的斷木、碎石,一邊淚流滿面。這半個多月來,他靠著躲、推、藏,成功地逃脫了一次次危機,得以保命。他想起萬總旗出事那一晚,自己又一次靠著拉肚子的借口逃脫了去甕城的厄運。他記得當(dāng)時萬總旗了然地笑了笑,不在意地拍著自己的肩,粗聲罵道:“臭小子,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去?!彼窒氲?,這萬總旗雖然脾氣粗魯,性格粗暴,但對自己十分關(guān)照。雖然有收了徐富貴禮品的原因,但他對自己的諸多包容和恩惠又豈是那小小的禮品可以交換得了的。 徐文軒一邊干活一邊傾聽王遠他們得談話,當(dāng)他聽到萬總旗家中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兒女時,便在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對他們多加關(guān)照,以報答萬總旗的恩情。 士兵們花了一兩個時辰才將甕城清理干凈,此時,張家堡外,不論是韃子,還是周將軍的游擊軍,都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布滿了曠野的馬蹄印。王遠大人想追出去壓著韃子打的雄心壯志到底未能實現(xiàn)。 出了甕城門,張家堡外更是一片煉獄般的場景。潔白的積雪早已踏成一片泥濘,被積雪覆蓋的尸體和殘肢斷臂都露了出來,散落滿地。城墻外的壕溝里,還有幾個剛剛從城頭跌落、尚未死去的韃子在茍延殘喘,他們一邊哀嚎,一邊痛苦地扭動著身體,身上的鮮血將周圍的積雪染成了紅色。 老天爺似乎也不忍看著這殘忍可怖的一面,一時間,寒風(fēng)呼嘯,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落下,似乎要將這丑陋的一面再次遮蓋住。 周正棋的游擊軍追著阿魯克的軍隊打了許久,直到將他們遠遠趕出了邊境,這才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著張家堡而來。 此時已經(jīng)臨近傍晚,王遠和一眾官員已在城墻下的休息室里等候多時。聽到守城士兵報告已看到周將軍的軍隊出現(xiàn)在遠方,王遠便急忙帶著官員們站在城門口,望著西北方向,翹首以盼。一會兒,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周將軍的軍隊已經(jīng)回轉(zhuǎn),轉(zhuǎn)眼間已到了張家堡的城門。 這三千多人的隊伍整齊地排列在張家堡門外,軍容整肅,身姿挺拔,連他們身下的戰(zhàn)馬也訓(xùn)練的十分服帖,此時都靜靜地立在雪地里,十分安靜。 王遠滿臉含笑,帶著一眾官員們急切地上前迎接。只見隊伍的正前方,一名四十多年的中年男子騎著一匹通體黑色,四蹄白色的烏云踏雪馬,身披將軍盔甲,正是游擊將軍周正棋。 王遠在靖邊城的守備府見過周正棋數(shù)次,二人雖然相識,卻無深交。一方面,這周正棋是正四品武官,王遠則是正五品的武官,論品級,這周正棋要比王遠高。另一方面,周正棋是領(lǐng)兵在外的游擊將軍,以作戰(zhàn)為主;王遠是駐守軍堡的防守,以屯田收糧為主,二人交道不多。再加上,這二人出身和經(jīng)歷都十分懸殊。周正棋出身低微貧寒,靠著戰(zhàn)功一步步走上游擊將軍的位置。王遠卻是世襲的千戶,由浪蕩公子哥兒直接頂替父親的位置,做了張家堡的防守。那周正棋對王遠這樣的世襲子弟不是太看得上,王遠對一臉威嚴的周正棋也是敬而遠之。因此,兩人僅僅只是點頭之交。 此刻,王遠對解救張家堡于危難之中的周正棋十分欽佩和感激。他恭敬地上前行禮,朗聲道:“多謝周將軍及時趕到,救我們張家堡軍民于水火之中。” 周正棋早已翻身下馬,他身材高大魁梧,五官端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常年的邊境征戰(zhàn),在他的面上刻滿了風(fēng)霜的印記,表情嚴肅時不怒自威,此刻看到王遠卻露出了幾分贊賞的笑意,“王大人真是不簡單啊,竟然能將阿魯克的一萬精兵擋在城外,還守了大半個多月?!彼媛陡锌?,“我們雖然早就收到張家堡被圍的軍報,但苦于被韃子的大批軍隊拖在定邊城,一直無法分身,幸好從京城里的神機營派來了一支火器隊,帶來了新研發(fā)的鳥銃和火炮,打得韃子們屁滾尿流,我們這才騰出身來援救張家堡。” 王遠愣了愣,轉(zhuǎn)瞬笑道:“如此說來,我們這次都是依靠了火器的威力啊。說實話,要不是那兩門火炮和幾十桿鳥銃,我們張家堡也難以支撐到你們前來援救啊?!?/br> 周將軍聞言有些吃驚,“怎么你們堡里還有鳥銃手嗎?我聽說幾個軍堡都沒有鳥銃手,新分來的鳥銃都成了擺設(shè)?!?/br> 王遠得意地笑了笑,“本來也是沒有的,不過我們已經(jīng)在半個月里建起了鳥銃隊,下一步,還打算建立女子鳥銃隊呢!” “哦?”周將軍饒有興致的看著王遠,“王大人,此話怎講?” 王遠看著越來越昏暗的天空,笑道:“周將軍,此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還請進堡,我們慢慢聊。我已為將士們備下薄酒,還請將士們進堡,稍事歇息?!?/br> 周將軍見此時天色已晚,又是大雪紛飛,若貿(mào)然回兵營只怕路上多風(fēng)險。此刻見王遠盛情,又好奇張家堡如何能守住城堡,便帶領(lǐng)十幾個將領(lǐng)進了張家堡。其余士兵則留在城外,就地扎營,埋鍋造飯。 聽聞要在張家堡留宿一晚,一名頭年輕的小將面露喜色,雙眼綻放出激動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 ☆、防守府的宴席 傍晚時分,隨著寒風(fēng)漸起,雪花又開始飄飄灑灑落下。 經(jīng)過大半個月的頑強抵抗,終于趕走了韃子,解除了危機。此時,雖然張家堡的家家戶戶都點燃了燈火,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家人均在的,則是歡天喜地地團聚一起,咬著牙做上一頓豐盛的晚餐,熱熱鬧鬧地吃上一餐。有親人受傷的,則是小心翼翼地照顧傷員,將韃子已經(jīng)擊退的好消息告知他們,期盼這喜訊能夠促進傷情迅速好轉(zhuǎn)。最沉默的小院,則是在這場戰(zhàn)爭中失去了親人的家庭,他們緊閉戶門,在家中默默地祭奠親人。 防守府里,則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高大堅固的防守府因處在張家堡的正中心,韃子的投石機無論從哪個方向都無法射到,因此還十分完好。此時,王遠在寬敞的議事廳里擺下了宴席,熱情招待周正棋和他的十幾員將領(lǐng)。 盡管張家堡被圍城后,糧食匱乏,但此時王遠還是盡其所能備下了豐盛的筵席,他殺了張家堡里的最后一頭豬,又心痛地犧牲了自己養(yǎng)了幾年的大黃狗,置辦了一餐有酒有rou,有菜有糧的酒席。張家堡總旗以上的官員基本上全部出席,除了像牛百戶之類臨陣脫逃、消極作戰(zhàn)的幾個官員,他們此刻正在家中惶惶不安地等待王遠的責(zé)罰和懲治。 周將軍那方,則是只來了一些將領(lǐng)。其他士兵全部在堡外駐扎,由伙頭兵自行做飯,并不增添張家堡的負擔(dān)。 開席后,王遠看到議事廳外夜色漸暗,寒風(fēng)呼嘯,雪勢越來越急,幾朵雪花透過窗縫鉆進了溫暖的室內(nèi),瞬間融化成水。他想到今日解救張家堡的士兵們此刻卻在風(fēng)雪之中駐扎在堡外,不禁很有些不忍,便對周正棋建議道:“周將軍,此時外面這般寒冷,又有大雪,不如請堡外的將士們進堡一避吧。堡內(nèi)雖然房屋不夠,但是環(huán)城馬道上還是可以駐扎一兩千人的。此外,下官已經(jīng)為您和這些將領(lǐng)們備下了休息的房間,條件簡陋,還請將就一下?!?/br> 周正棋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謝絕了王遠的好意,“我們都是常年在外征戰(zhàn)之人,比現(xiàn)在惡劣得多的環(huán)境我們都駐扎過。只有適應(yīng)艱苦的環(huán)境,才能保持永不減弱的斗志。若只惦記著溫柔鄉(xiāng),貪圖舒適享樂,又怎能成大事。別說他們,等會兒宴席結(jié)束后,我們也要回到城外的帳篷里。” 王遠不禁肅然起敬,他舉起一杯酒,恭敬道:“今日,我張家堡能夠得以解困,全靠周將軍您這一幫將士鼎力相救,我王遠無以為報,唯有借酒謝恩,我先干為敬?!?/br> “王大人您客氣了,這些都是職責(zé)所在,分內(nèi)之事。”周正棋見王遠一飲而盡,也豪氣地飲下了杯中酒。 “干!” “干!” 其他的官員和將士也隨著王遠和周正棋一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第二杯酒,我要敬各位頑強抗敵的將士們,特別是那些以身殉國的將士們?!蓖踹h語氣有些低沉,神色黯然,將杯中酒緩緩倒在了地上。其他眾人也神色一凜,紛紛舉杯將酒倒在地上。一時間,議事廳中十分沉默,眾人都面帶戚色。 “這第三杯酒,我要敬還在城外駐扎的將士們?!蓖踹h打斷了沉悶的氣氛,語氣又高昂起來。說罷又看向周正棋,“周將軍,下官這里還有些藏酒,不如令人送到外面的將士們那里,讓將士們解解寒,也略表我的心意?!?/br> 周正棋想了想,點了點頭,“如此就多謝王大人盛情了?!?/br> 杯觥交錯間,眾將士高談闊論,談笑風(fēng)生,大口喝酒,大口吃rou,豪情萬丈。特別是張家堡的眾官員,一掃半個月多來的郁郁之色,一個個揚眉吐氣,興致高昂。他們都是行武之人,個性豪爽,一會兒便開始呼兄喚弟,親熱非常。 酒至半酣之時,周正棋自然好奇地詢問起了張家堡能堅守城堡的秘訣,當(dāng)?shù)弥踹h令全體軍民輪流上陣,特別是還建立了女兵隊,不禁對他的做法贊不絕口。他高聲道:“王老弟,回去后我就要向宣府總兵建言,好好表一表你的功勞,將你這種調(diào)動全堡力量,輪番防守的做法在各個軍堡推廣?!?/br> 王遠自然謙虛道:“哪里哪里,主要還是全體軍民眾志成城,頑強抵抗的功勞?!?/br> 周正棋不禁對這個年輕人又高看了一眼,“若沒有王老弟你鎮(zhèn)定自若的排兵布陣,張家堡的防守也不會堅若磐石?!毕肓讼?,又問:“對了,你說鳥銃隊是怎么回事?” 王遠便笑著將蕭靖北訓(xùn)練鳥銃手,在防守時給了韃子意外的痛擊一事細細講述了一遍。 “哦?”周正棋饒有興致地問道:“哪位是蕭總旗?” 蕭靖北本來坐在最下手的一桌上,他心不在焉地飲著酒,心中期盼著快些結(jié)束宴席,好回去看看半個多月未見的家人。此刻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起,愕然抬起了頭,卻見王遠沖著自己笑道:“簫總旗,還不快過來拜見周將軍?!?/br> 蕭靖北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急忙起身上前,拜見了周正棋。 周正棋看到蕭靖北雄姿勃發(fā),英氣逼人,眉宇間一股朗朗正氣,他本是愛才之人,此時忍不住道:“想不到張家堡還有這樣的人才。我們這邊境的將士都不會使用火銃,因為以前出過炸膛事故的緣故,他們也不愿意用。說實話,本將以前也不相信這玩意兒,不過此次看到京城神機營派下來的火器隊,其威力卻是是非比尋常。這鳥銃使用得當(dāng)?shù)脑?,卻是比我們的大刀長槍要厲害許多。”他看著蕭靖北,突發(fā)奇想道:“本將倒是也打算訓(xùn)練一支鳥銃隊,不知蕭總旗可愿意到我軍中效力?” 話音剛落,方才還一片吵雜之聲的議事廳瞬間安靜了下來,各將士吃驚地看著周正棋和蕭靖北,神色各異。他們都知道周正棋軍隊精銳,戰(zhàn)功赫赫,進入他的軍隊,只要敢拼敢闖,升遷晉職的的機會比待在普通軍堡要多得多,因此邊堡中人人都向往能進入他的軍中??墒侵苷鍖⑹康倪x擇十分嚴格,非一般人也很難得被選入。 此時他們有的由衷地羨慕,有的惡意地嫉恨,王遠則是內(nèi)心十分復(fù)雜,他緊張地盯著蕭靖北,心中很是忐忑。 蕭靖北想也未想地拱手笑道:“下官感謝周將軍的抬愛。好男兒自應(yīng)當(dāng)馳騁沙場,為國效力。只是下官剛到張家堡不久,家中尚有老母幼子,一切均未安定。再加上張家堡遭此重創(chuàng),還需一段時日的恢復(fù)重建。下官還是想留在張家堡,既可以盡心看顧家人,又能盡力守衛(wèi)一堡軍民的平安。還請周將軍見諒?!?/br> 周正棋有些愕然地看著蕭靖北,王遠卻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輕松地打著圓場:“周將軍,這蕭總旗可是難得的重孝道、盡責(zé)任的好男兒。”想了想,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下官這里難得有這么一個當(dāng)用的人才,您可別一來就給我挖走了???” 一番話畢,他見周正棋默然不語,張家堡的其他將士也有些面色尷尬,便忙笑呵呵地轉(zhuǎn)移話題,“周將軍,下官今日看到您的軍隊軍容整潔,軍紀(jì)嚴明,作戰(zhàn)時勇猛非常,實在是欽佩贊嘆不已。特別是沖在最前面的那一支騎兵隊,更是驍勇彪悍。領(lǐng)頭那員猛將,行動時好似一道閃電,真是看得人眼花繚亂?!?/br> 周正棋呵呵笑了,“哪里哪里。那是我騎兵營的前哨,沖在最前面的是前哨長?!彼櫭枷肓讼耄凵褚涣?,笑道:“說起來,這位前哨長也是你這張家堡之人啊,王大人你不認識嗎?” 王遠一愣,搖頭笑道:“下官還真的不知道,我們張家堡還有這樣的人才?!?/br> 周正棋道:“本將的這位前哨長姓許名安平,是你張家堡的軍戶,到我軍中也快有一年的時間了。他平時作戰(zhàn)勇猛,敢闖敢拼,又靈活機智,懂得以巧取勝,頻頻立功。短短時日,他已由伍長升為隊長,隊長又升為哨長。此次作戰(zhàn),他又斬殺了十幾個韃子,回去后少不得又要給他晉升一下了。”說罷,側(cè)身笑看著王遠,意有所指地說:“王大人,想不多你這小小的張家堡,還真是人才輩出?。∫院笕粲羞@樣的人才,還請多多推薦,不要藏私為好啊!” 王遠訕訕地笑了笑,顧左而言他,“周將軍,不知這許哨長在不在,下官想見見這為我們張家堡揚名的猛將。” 周正棋往下面看了看,皺眉問道:“這許安平為何沒有來?” 下面一位武將上前回道:“將軍,許哨長說想回去看看母親,之前已和末將打過招呼了?!?/br> 周正棋沉下臉,“今日王大人盛情款待我軍中將士,他怎能因私事擅自離席。就算要看望母親,等宴席結(jié)束了再去不行嗎?” 周正棋治軍嚴謹,麾下將士一舉一動都要聽從他的統(tǒng)一調(diào)度和指揮,此時見他言語中流露責(zé)備之意,一時間議事廳中有些沉默和尷尬。 “周將軍,王大人,那許安平是下官妻弟,他已有大半年時間未曾回家。方才他在城門口見到我,聽聞他家里被韃子的巨石擊中,很是擔(dān)心。他心中記掛寡母,便忍不住先行回去看看。下官這就去將他找來向各位大人請罪?!编嵵賹幤鹕碚玖似饋?,替許安平解圍。 此時,蕭靖北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他聽聞今日戰(zhàn)場上令眾人驚嘆不已的小將居然是許安平,心情很是復(fù)雜。他因蕓娘的關(guān)系和許家、鄭仲寧十分親近,不知不覺間將許安平也視作親近之人,見他這般有作為,也為張氏他們感到由衷的高興??墒撬窒氲?,許安平對蕓娘有著不一般的情誼,不知此次他的歸來會給蕓娘的心境帶來怎樣的波動,想到此處,他不禁內(nèi)心慌亂,越發(fā)不愿久坐。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休息一天。 ☆、許安平的歸來(上) 暮色正濃,雪花紛飛。 宋蕓娘在許家吃完晚飯,幫著王姨娘他們一起收拾完了桌椅碗筷后,便和宋思年一起回到了宋家。 宋家小院里,看著一片狼藉的小院,倒塌了的廚房和雜物間,宋蕓娘深深嘆了一口氣。這半個月來,每日不是躲藏,就是走上城頭作戰(zhàn),倒是第一次正視被破壞的家。 韃子雖然趕走了,但這場圍城給張家堡帶來了巨大的損失,除了倒塌的房屋,還有大量的人員傷亡,一些人永遠成了殘廢,還有一些人則是失去了生命。戰(zhàn)后的重建將是一項巨大的工程,除了堡內(nèi)房屋,城墻也有多處損壞,這些都要靠軍戶們出力修復(fù)。這些軍戶們常年忙碌,剛剛趕走了韃子,又要重建家園,永遠沒有空閑之日。 荀哥兒仍留在小院協(xié)助柳大夫救治傷員,估計今晚不會回來。院子里,宋思年就著天空尚存的微光,心疼地在倒塌了的雜物間旁翻尋,期盼能找出一些損失不大、修修整整還能使用的農(nóng)具。 宋蕓娘看著院子里越堆越高的積雪,擔(dān)心不利于父親行走,便尋出一把鐵鍬鏟雪,慢慢地鏟到了院門口。 巷子里傳來一陣腳踩雪地的咯吱咯吱聲,到了院門口越來越緩,最后停了下來。 宋蕓娘剛好鏟到了門口,她正彎著腰,費力地鏟著雪,一雙鐵網(wǎng)軍靴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