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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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三月底的時候,梅老太爺在鎮(zhèn)子里擺了大戲臺,請了城中最好的戲班子。秀荷便也不再繼續(xù)躲躲藏藏,在小姐妹們的揣動下一起搬了板凳去看戲了。 第伍回春溪春戲 戲臺子連著土地廟。 春溪鎮(zhèn)相比其他鎮(zhèn)要富,幾個大戶出資捐建了大祠堂,外面安著神龕供人上香,垮進一段紅木門檻,里頭便是戲院。 正中央擺著戲臺子,刷成藍漆的木頭背景,兩側(cè)各裝飾一個半人高的彩瓷插花瓶。有錢人家的看臺分座于左右,左邊是各家商戶的老爺,右邊是夫人和小姐,鄉(xiāng)民們自己扛著條木板凳坐在中間的空曠地兒。 戲還沒開場,那鑼鼓二胡就已經(jīng)鏗鏘婉轉(zhuǎn)地先唱了起來。三月底的天濕濕悶悶的,吃過晚飯?zhí)煲鸦颐?,?zhèn)上的人們都成群結(jié)隊地往聲源方向趕。 秀荷被姐妹們簇擁著走在青石長階上,姑娘們手提著圓面的小板凳,她插著珠花,她掂著紙扇,一溜兒花枝招展。梅家把繡女當(dāng)成春溪鎮(zhèn)的一道風(fēng)景,繡女自己也把自己當(dāng)成一道風(fēng)景,跨一行臺階,褶子裙兒隨風(fēng)搖一搖,端得是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喲,庚家三少爺也去看戲吶!”那上坡的路擁擠,不知誰人喊了一聲,繡女們齊個兒地抬頭看。 看到庚武竟然就走在三五步前面,穿一襲筆挺的墨黑長裳,肩膀?qū)拰挼?,青布腰帶勾勒出他窄緊的腰腹,個子很高,那清偉身姿在人群中很是出挑。 “嗯?!彼牟铰姆€(wěn)健,對來人頷首點頭,側(cè)臉看過去鼻梁又高又挺。 呀,一群青春女兒們不由紅了臉,嘰嘰咕咕,你推我搡,你說她,她說你,偏不可承認自己心中所想。 銀賊,慣會用穩(wěn)重的外表迷惑人心。秀荷低著頭,任由小姐妹們嬉鬧,繼續(xù)揩著小圓板凳默默地走。 她不敢抬頭看庚武,身旁的晚春卻想看。 秀荷找了個梅少爺做靠山,晚春也想要巴一個。她更看好一無所有的庚三少爺,現(xiàn)在他是沒有,等以后他有了,她就是他的患難夫妻,是他的糟糠,他得一輩子疼著她,念著她的好。 晚春看了看衣襟,缺根筋啦,怎生得獨獨今個忘了帶手帕? 瞥一眼身旁發(fā)木的秀荷,嘴角吃吃抿一笑……反正秀荷的心上人也不是他。把秀荷的花手絹一指頭勾出來,風(fēng)一吹,那青荷手帕拂過庚三少爺冷雋的面頰,落在了他面前半濕的青石大板上。 “呀,我的帕子……”晚春失聲輕叫。 秀荷從神思中抬頭,卻已經(jīng)來不及。 一抹熟悉的清淡花香,庚武才邁出的步履一滯,情不由衷停住了腳步。有少女纖細的蓮足跌跌撞撞攏過來,在自己面前二步停住,做躊躇不敢前。 那三寸金蓮半掌兒長,不是她的腳,更沒有她的好看。 “庚三少爺,我的帕子……”借了手帕的女子羞赧囁嚅,他沒有準(zhǔn)備抬頭的意思。 繡女們竊竊私語,有些兒期待庚武彎腰撿,也有些吃惱晚春的獨自主張。艷羨、嫉妒,又幸災(zāi)樂禍——在喜歡的男人面前,要好的女伴們不自覺地變作狹隘。 十六歲的晚春,滿面的羞赧逐漸化為尷尬,進退兩難。 手帕覆在青石上,再不撿要沾濕了。晚春是秀荷的好姐妹,秀荷步子微一躊躇,準(zhǔn)備硬著頭皮上前撿起來。 卻還不及她邁開步子,庚武卻毫無預(yù)兆地傾覆下腰,那帕子在他指尖捻轉(zhuǎn),他將它撿起來:“是你掉的?” 晚春訝然仰視,受寵若驚的她好像眼淚都快要斂不住:“是、是……,晚春謝謝庚三少爺!”把帕子接在手里,搭著手腕福了一福。臉都快紅到了脖子根,卻不忘告訴他自己叫什么名字。 庚武卻沒有多看她,庚武躍過晚春的身影:“弄臟了,回去洗洗?!?/br> 他看的是秀荷,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就移開,狼一樣的冷和銳利。卻已經(jīng)足夠他將她的嬌影捕捉。 秀荷側(cè)著臉在看墻邊的籬笆,夜色下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側(cè)面看她時她的臉蛋總像一顆嬌粉的蘋果,水潤而飽滿。穿一抹淡綠緞繡花小褂,胸脯撐得滿滿的,看起來卻瘦。 他知道她躲著自己,她輕咬著的下唇里一定又藏著“銀賊”二字,卻偏裝得很平靜。庚武的嘴角莫名往上一勾,他本也不想與秀荷瓜葛,卻不由衷地又多看了秀荷一眼,不察痕跡地收回眼神。 路上的人多,走不快,他的速度就也慢了下來。 一群繡女們羞羞搡搡地跟在他身側(cè),連話兒都不敢高聲說,夢語低喃一般,說兩句就抿著嘴兒笑一笑,竟然不約而同地都收斂起來。他卻好像并沒有聽見,依舊挺拔著身軀繼續(xù)走路。只偶有誰人提上秀荷的名字,他的眉梢才微有觸動。 上了三兩行臺階,祠堂門口有老爺在捐送份子錢——送的錢是用作香火的,土地爺受了你的香火,你家的財源才能夠越順?biāo)臁礁贿_的老爺越愿意給。 記名的老管事一抬頭看到庚武,訝然把筆墨一頓:“喲,這不是庚武少爺嗎?這個……你來也不提前招呼一聲,庚家已經(jīng)幾年不排座了,這會商戶老爺們都已經(jīng)入座,臨了我也不好再給你往臺面上加塞……” 他說得很為難,不自覺地伸開雙臂把庚武遮攔。意思卻很明了,老庚家已經(jīng)從福城商會里除名,如今里頭并沒有他庚三少爺?shù)淖鶅骸?/br> 庚武肅眉冷目,垂著手漠然站在門前,任由記名的管事挑揀著勢利的詞兒說難。 秀荷跟在幾步后,卻想起當(dāng)年,當(dāng)年庚家老太爺還是福城商會的會長,那時候的庚三少爺位置比梅孝廷的還要靠中間……對了,想這些做甚么,他怎樣又與她沒關(guān)系。 “迂——”三輛豪闊馬車在大石獅子旁停下,下來幾名衣著顯貴的老爺和貴婦。 梅家的夫人們用過晚飯就先隨二老爺梅靜海來了,這會兒到的是梅老太爺梅紹和與大老爺梅靜齋。前些日子帶回來的南洋姨奶奶,穿一抹包臀的窄袖長裙,手上抱著小胖崽兒笑盈盈;再旁邊是一輛木制的輪椅,梅大少爺梅孝奕覆著薄毯在輪椅上漠然危坐。 大夫人周氏比梅靜齋大五歲,周氏是書香人家的女兒,三從四德箍著她熱鬧不起來,梅靜齋不喜歡她,自成了親后便隨著老太爺去南洋做生意。 家里頭的事情便通通交給了老太太和二房去掌管,周氏心里苦悶,懷孕期間不慎走了水,落下了病根。大少爺生下來身體就不好,這些年一直養(yǎng)在后宅里幽居。他比梅孝廷要長半歲,一樣的鳳眸高鼻與瘦削的下巴,看起來卻更要蒼白一些,也更清、更雅。 見東家來,秀荷連忙與繡女們恭身作揖。那南洋姨奶奶擺著豐腴的胯骨走上前,看見秀荷‘嗤’地一笑:“噢,我記起來你了。那天在街上看見你,你和他在一起,他扶著你,不讓你摔倒。他可是你的男人?還有啊,你那天穿的刺繡真好看,隔天我找你進來幫我采。” 她的漢語說得蹩腳,該轉(zhuǎn)彎的地方不轉(zhuǎn),不該轉(zhuǎn)的又轉(zhuǎn),卻又愛說,說起來不帶停頓。白潤的手兒指指秀荷,又指指庚武,聲音嫵媚又好聽。 秀荷不得以只能抬頭看庚武,庚武竟然也在看她,二人目光稍一對視,她看到他眼中不知名的瀲滟,她便又討厭起他來——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不該想的。 秀荷羞惱地瞪了庚武一眼,低頭微鞠了一躬:“姨奶奶誤會了,那天替阿爹送酒,險些在路上滑倒。” 大少爺梅孝奕聞言抬頭看秀荷,秀荷忙又對他鞠了一鞠。 在秀荷的記憶里,每一回跟著阿爹去梅家大院送酒,便總能看到大少爺腿上覆著薄毯,冷清清地坐在天井下默思。江南的四月天總是多雨,那天井下光線灰灰暗暗,他永遠一個人靜悄悄地坐在輪椅上,她走過他身旁,他的容色也并不見變化。那俊雅的身影在屋檐下打出陰涼,看上去就像是一張清幽冥靜的古畫,鬼氣森森的。秀荷從小就怕大少爺。 “快走吧,戲該開場了?!蓖泶撼吨愫傻男渥?,不高興起來。她覺得受了秀荷的欺騙,明明前幾天剛說和庚武少爺沒關(guān)系,怎么兩個人還在街上靠那么親密。 梅孝奕和庚武差不多的年紀(jì),二人互相抱拳做了個禮。 梅家的大人們這才好似突然看到庚武,對庚武寒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