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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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恁大一個臺面,多擺一個位子又何妨?雖說是沒請自來,但庚老太爺昔年的面子不能不給。實在不行,把老夫的位置讓給賢侄就是!”梅靜齋笑呵呵地看著記名兒的管事,居高臨下的語氣,似賞賜,似賒予。 “這……”管事的為難,看庚武的眼神依然嫌隙。 當(dāng)年朝廷頒布禁海令,是梅家?guī)ь^提議發(fā)動商會聯(lián)合抗議。福城的商人們吃了幾百年的海上飯,不到逼不得已誰都舍不得斷了這條路。庚老太爺心善,拗不動幾百號商人的勸說,到底答應(yīng)下來。然而臨到碼頭請愿的那天,梅家卻因為臨時有事,并沒參與出頭。 庚家出事了。朝廷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拿了主事的幾個商會頭頭,其余的商戶大都草草了事。梅家在朝廷中有臺子,庚老太爺拖著病體幾次親自上門求救,梅家卻一連半個月閉門謝客。庚老太爺眼睜睜看著兩個大孫子被刺死,到底一口氣上不來歸了西。梅家卻從此登上了商會的頭把交椅,成了福城的第一老號。 庚武凝了眼秀荷,秀荷的手正握在那個姨奶奶的手里,她側(cè)著臉頰,紅潤的唇瓣噙著笑,夜色下的雙眸亮晶晶的,好似并沒有聽見這邊說話一般。 庚武便拱手作了一揖,不亢不卑地說:“不必勞煩大伯,晚輩坐在下面長凳上即可?!闭f著一道長裳拂風(fēng),大步擦過秀荷的身邊走進(jìn)了戲苑。 第陸回眉間流情(修) 祠堂里人影綽綽,大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姐妹們揀了一叢空地把凳子擺下,秀荷才剛落座,一抬頭卻又看到庚武。他就坐在離她不遠(yuǎn)的長凳上,馬步坐姿,脊背寬闊。她只須稍一抬頭,便能夠與他的眸光對上。 怎生得就沒玩沒了了,不想看見他,偏偏走到哪兒都是他。 “看什么吶?”晚春攏過來,地兒就是她挑的,其實她早已經(jīng)看到庚武了。少女的心思總是尖細(xì),見秀荷看著那方向,心里就不踏實。 晚春順著秀荷視線看了看,忽然道:“呀,你爹怎么也來了?” 秀荷正想換位置,聽了這話不由定睛一看??刹皇牵峭づ_下只見一個中年大漢一瘸一瘸地走進(jìn)來,手上提著一個酒葫蘆,身型是北方漢子的粗獷。走到人群外,一雙大眼把人群一掃,然后便直將將走到庚武身旁,手一撥,吧嗒一聲坐了下去。 庚武抬頭,見是秀荷的爹,便禮節(jié)性地拱手作了一揖:“伯父好?!?/br> “唔,你也好!” 秀荷看見她爹卯了口青紅酒,大吃吃地把板凳一拉。庚武耐著好脾氣給她爹往旁邊讓了一讓,老關(guān)福也不謝,明明已經(jīng)占據(jù)了大半,卻還嫌地方不夠,腳一扳,庚武只剩下來一寸巴掌大的座位。 秀荷一口氣便慪住了,她太了解她爹了。梅孝廷前些日子沒少作弄老關(guān)福,梅孝廷作弄關(guān)福一次,關(guān)福就去請一次媒婆,有時候秀荷在繡坊里趕工,關(guān)福還要把媒婆叫到大門口去相看,一老一少兩個人拗上勁了。 大抵今天晚上又存了試探庚武的心,“岳丈大人試女婿”呢,沒人要自己,她爹就要把她賴給老庚家,叫庚武“負(fù)責(zé)”。 果然關(guān)福坐了沒多會,又得寸進(jìn)尺地蹭了庚武一下,咳咳厚重的嗓子:“那天你大下午地把我們秀荷從潭邊背回來,可有不少人看見?!?/br> 秀荷聽見庚武回答:“是。怕秀荷暈厥太久,晚輩走的是小路。” “唔……聽說今年二十一了,日后娶了媳婦,你那巴掌大的一進(jìn)小院可不好住人?!标P(guān)福抖出水煙袋,斜睇了庚武一眼。 ——小子長得穩(wěn)穩(wěn)重重,倒是挺方正,能當(dāng)家。 庚武蹙了蹙眉頭,不曉得關(guān)叔何意,但還是很恭敬而認(rèn)真的答道:“若是娶了可心女子,定然不舍得叫她隨我吃苦。日子好了,總要換個更好的宅院?!?/br> “哦,好,那就好。”關(guān)福喝了口酒,一本正經(jīng)地抬頭去看戲。 這是在緩勁,等他想好了怎么問,下一步誰知道還能問出什么來。 “爹?!毙愫杉逼饋?,揚聲叫了一句,?;5氐芍详P(guān)福——這么賣女兒,你也不嫌臊! “?。俊崩详P(guān)福抬頭愣了一愣——沒想到閨女竟然坐這么近——不過被抓寶的他才不承認(rèn)尷尬,假作兇道:“怎么?人還不是他的,這就心疼上啦?這閨女……看都看了,還不興我叫他負(fù)責(zé)。” 當(dāng)日庚武背上搭著自個閨女的身子,一手提包袱,一手托著閨女的臀,進(jìn)門二話不說就奔小閣樓,旦把秀荷放在床上就蓋緊被子——這么怕被人看見——老關(guān)福是過來人,他眼兒尖,不是傻子。 庚武沒有回頭,他依然筆挺挺地馬步坐姿,兩手自然落于膝上。然而秀荷從后面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似乎搐了一搐。 他果然沒有把那天看到的忘記。慣會一本正經(jīng)地裝作漠然。 “誰看了?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毙愫赡槂杭t通通的,戲也看不下去了,揩著裙裾站起來,想要走。 晚春不曉得關(guān)大叔囫圇吭哧什么,連忙拽住秀荷:“這會兒外頭一個人都沒有,你一個姑娘家出去怎么方便?大伙都在看戲,別走啦?!?/br> 今晚唱的是《單刀會》,關(guān)羽僅帶周倉隨行,攜青龍偃月刀過江赴魯肅之約,請的是福城最當(dāng)紅的戲班子,那血戰(zhàn)之勇,正氣浩然,引得看客們頻頻大聲叫好。秀荷卻聽得寡淡,因為只要一抬頭,就能夠看到庚武冷俊的側(cè)臉,她不知道他聽了阿爹那些話會怎么想,但反正她不可能叫他“負(fù)責(zé)”。一想起庚武那天頂著自己的那個東西,秀荷心里頭就亂成團,不曉得多少羞惱。 最好把看到的忘記,不然天天在心里念他的不好。秀荷睇著庚武巍然不動的背影。 晚春也看得心不在焉,問秀荷:“你爹剛才在同庚三少爺說什么吶?什么看不看、心疼不心疼的,瞧把你窘的。” 那話中探試之意了然,少女的春心藏掩不住。 秀荷便道:“那天在街上,是他叫我還衣裳,我還了他,后來就再也沒有瓜葛了?!?/br> 晚春想不到心思被秀荷猜到,笑容便有些訕訕然:“欠人的東西是該還,畢竟他救了你一命。” 不過臉色卻好看起來了,指著不遠(yuǎn)處大聲道:“誒,你看你家的孝廷少爺,他在看你呢!” 這聲音脆亮,老關(guān)福和庚武足夠聽得到。 秀荷順著視線看過去,看到梅孝廷穿一襲黛青素紋綢裳,衣領(lǐng)與袖口一貫的白凈整潔,正一個人坐在大樹下的竹椅上沉默。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她一看他,他的眼神立刻就與她對上。不過半月未見,卻比之從前憔悴了不少,臉是瘦削而俊秀的,目光癡怨,有些涼薄又有些狠,整個人少見的寂寥與落寞。 這世上有些人真是奇怪,你一遇到他,就好似上輩子有曾欠過他什么,一對上他的眼睛就莫名心疼。你可以對別人果決了斷,卻偏偏在他面前不能。梅孝廷于秀荷便是如此,也或許秀荷于他亦如是。 他十二歲時走到九歲的秀荷跟前,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壞笑,其實眼睛里卻閃爍著澈然的光芒,欲言又止又心跳惶惶。像是鄭重地下了多大決心,秀荷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親了她。 那時候秀荷是子青手心里的寶,子青每天都給她綰好看的雙鬟、穿整潔的衣裳,她的皮膚是粉白透明的,平日里卻兇巴巴的不理人。他親完了卻又害怕秀荷會打他,趕緊做出來一副大戶人家闊少爺?shù)募w绔樣。 可是那么干凈的味道……秀荷腦袋里空空白白的,只覺得心中哪根弦忽然一顫,竟然沒對這個傳說中的壞小子斂眉發(fā)怒。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從訝然變得歡欣起來,清涼的掌心把秀荷一握,像是起誓地說:“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打我,那么從此以后爺來保護你!” 此刻夜色下梅孝廷的眸光一如從前晶亮,見秀荷看他不語,他的嘴角忽然往上一勾,幾許怨痛,割舍不斷。 秀荷不想和他對視,一對視便忍不住想起葉氏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她受不了他與別的女人闔房,也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管自己叫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