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王恒聞言,神色一振,眉開眼笑。 “臣敬諾!”他大聲道,向皇帝再禮。 “王車郎,許久未歸家了吧?”這時,杜燾緩緩道。 王恒忙道:“也并無許久,十日前,臣……” “十日也有許久了?!倍艩c打斷道,看著他,意味深長,“陛下甚體恤,許你今日歸家,探望家人?!?/br> 王恒一愣,看著他,忽而明白了什么,面色不定,未幾,又求證地瞅向皇帝,“陛下……” “如廣平侯之言?!被实劭此谎郏?,“只半日,黃昏前回來,莫耽誤宮中正事?!?/br> 王恒忙又行禮,大聲道,“諾!” “再告訴女史,王子居次甚是想念她,都不肯用膳入寢?!倍艩c拍拍王恒肩膀,無視皇帝割人的目光,笑瞇瞇,“陛下說,她若得閑,請她到漪蘭殿探望探望?!?/br> *************************** 徽妍不再將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而是照常起居,世婦們來教習儀禮,也不再推脫。 家中眾人見她如此,皆欣喜??僧吘褂行氖略冢斟凰破饺瞻汩_朗,與家人說話,亦沉默了許多。 家人知道她是強打精神,雖心疼,卻也無法。戚氏到底也放心不下,和兒女們商議著,托人去給王恒帶個話,打探打探皇帝那邊的想法。 可還未出門,王恒卻回來了。他滿面春風,一見面就朗聲見禮??吹剿菔系热硕疾唤冻鲂θ?。 “今日怎得了假回來?”戚氏拉過他的手,“可是宮中有何事?” “無甚事。”王恒笑著說,“今日我回來,是陛下特準的假!” “陛下?”眾人皆訝。 王繆目光一亮,忙問,“陛下怎忽然讓你回來?” “來帶個話!”王恒說著,卻一臉神秘,朝堂后望望,問戚氏,“母親,二姊呢?” 戚氏等人看他神色,皆明白了是有好事,一邊嗔他賣弄,一邊急急讓人去請徽妍出來。 待得徽妍來到堂上,王恒望著她,笑瞇瞇道,“二姊,陛下讓我告訴你,昨日那命案,廷尉已經(jīng)查明,與二姊無干!” 徽妍聞言,目光動了動。 “陛下讓你來說的?”陳氏忙問。 “正是!”王恒道,“陛下特地召我到殿中,說了此事,然后特地讓我回家來,不就是要我將此事告知二姊!” “如此甚好!”王縈笑道,“你也不算全然無用!” 王恒臉色一邊,瞪她:“小童收聲!” “那些胡商呢?”卻聽徽妍問,“既此事與我無干,亦當與那些胡商無干,他們放歸了么?” 王恒一愣,想了想,撓頭,“陛下……陛下并未與我說……” 王繆見徽妍不語,忙道,“徽妍,陛下雖未說,但想來是放了。” 徽妍卻搖頭。 “他若放了,才一定會說。他們未脫罪,我便不是清白。”她輕聲道,說罷,看向王恒,道,“此事我知曉了,你復命便是?!?/br> 王恒瞠目結(jié)舌,見她起身要走,忙道,“二姊……二姊!陛下還說,王子居次不肯用膳不肯入寢,想讓二姊去看看!” “王子居次已經(jīng)懂事,用膳入寢,自幼宮人照料?!被斟?,“至于我,如今還在禁足之中,不可違命。”說罷,自往堂后而去。 *************************** 皇帝雖然一直在宣室殿處理國事,可就連朝臣們都能看出來,他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可是身體不適?”有人悄悄問徐恩。 徐恩苦笑,若論心病,大約也算得不適。 皇帝也不知自己怎會如此。心底牽掛何事,他自然明白,也覺得自己理直氣壯??梢幌氲交斟菑埬?,就不淡定起來。杜燾很精明,知道說蒲那和從音。這兩個小童,向來是徽妍的心頭寶,她再生氣再不樂意,也總會來吧? 心中這么想著,覺得十分有理,想多了,卻莫名地又愈加不穩(wěn)。 皇帝在煩躁中熬了一整日,待到太陽西斜時,終于聽內(nèi)侍來報,說王車郎求見。 心情一振,皇帝立刻將王恒宣上殿,卻見只有他一人。 王恒自然不敢說李績,按著家人教他的話,支吾道,“臣二姊……臣二姊敬受陛下之恩,然……然她仍在習禮,不便入宮。” 皇帝聽著,有些詫異,“你未說是朕宣召?” 王恒訕訕:“稟陛下,說了……” 皇帝立刻回過味來,登時變色,“啪”一聲擊案,杯子里的水濺了出來。 簡直豈有此理! ☆、第75章 王恒走后,王家眾人皆是著急。 “這……”王繆皺眉,“這可如何是好?陛下想接徽妍入宮,徽妍這便推拒了?” “二姊在習禮,本也不該去?!蓖蹩M道。 “你曉什么?”王繆瞪她一眼,“那是陛下!” “徽妍有徽妍的道理,讓她去吧?!逼菔系?。 王繆卻愈發(fā)坐不住,對戚氏道,“她這般與陛下僵持著總不是辦法,我去與她說!”說罷,徑自往后堂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正議論間,忽然,家人匆匆來報,說舞陰大長公主和昌慮長公主駕到。 戚氏等人皆詫異。 舞陰大長公主和昌慮長公主,有時會過來督查徽妍課業(yè),不過總是在晨早,黃昏時節(jié)卻是從未有過。 戚氏問:“她們二位怎忽然來了?可說了何事?” 家人搖頭,道,“未曾。” 眾人相視,不敢再耽擱,忙朝宅前去迎。 宅前,車馬從人停得滿滿當當,前呼后擁,兩位長公主正下車。戚氏和陳氏等人忙上前行禮,“拜見大長公主!拜見長公主!未知二位長公主駕臨,實有失遠迎?!?/br> 昌慮長公主和氣地答禮,舞陰大長公主卻面色不豫,看著她們,道,“女君可在?” 她說的女君就是徽妍,眾人自然知曉。戚氏忙道,“小女就在后院?!?/br> 舞陰大長公主冷笑一聲,道:“甚好。”說罷,卻徑自入內(nèi)。 眾人面面相覷,皆感到此番來者不善,忙跟上去。 王縈平日與昌慮長公主還算說的上話,走到她身旁,小聲的問,“長公主,大長公主今日……” “是為昨日宮中之事?!辈龖]長公主的神色亦不輕松,看她一眼,“莫多言?!闭f罷,她緊走兩步,跟到大長公主身后。 王縈有些怔怔,想到昨日之事,又忽而看到大長公主帶來的世婦手中捧著學官用的笞條等物,面色微變。她知道舞陰大長公主是皇帝的姑母,身為徽妍的教習之長,如同宮學的學官,認為弟子犯錯,自然可訓斥懲罰。 她立在原地,看著大長公主氣勢洶洶的陣仗,再不耽擱,忙去找管車馬的家人。 ************************ 馬車馳出了建陽里,王縈催促著車夫,讓他往未央宮。 車夫詫異:“女君要去作甚?” “但去便是!”王縈急道。 如今之勢,舞陰大長公主發(fā)怒,她們?nèi)叶嫁植贿^。王縈知道她不是好相與之人,而以徽妍的脾性,皇帝都敢反駁,只怕在大長公主面前亦不順服,如果是那樣……王縈知道笞條打在手上或者身上的滋味,不敢往下想,只擔心著徽妍會受過,而唯一能壓下此事的,也只有皇帝了。 上次,王恒曾帶著宮中的同僚回家來,其中有宮門的將官,說王縈日后若要找王恒,只消讓人到北闕的司馬門報一聲王車郎名諱,自會有人傳話。王縈想著,如果能盡快找到王恒,讓他給皇帝傳話,興許來得及。 可待得到了宮門前,車夫駐了車,王縈下來,看著那些威風凜凜的衛(wèi)士,卻忽而有些膽怯。 那些衛(wèi)士也看到了她,見她徘徊不去,威嚴的目光嚇人。 正躊躇著該如何去問,忽然,一陣車馬之聲轔轔而來,聲勢浩大。王縈看去,只見十幾騎宮衛(wèi)模樣的侍從擁著一輛漂亮的馬車,皆神氣十足,那架勢,一看就知曉大約是哪家王侯。王縈唬了一下,不自覺得往邊上靠了靠。 眼見著那隊人馬要過去,忽然,王縈聽到有衛(wèi)士在喝令,他們停了下來。 未幾,一個人從馬車里探出頭,看過來。 王縈看去,愣住。 是六皇子劉珣。 見他看自己,王縈的心提了提,忙上前行禮,“拜見殿下。” 劉珣點頭,看著她,“女君到宮門前何事?” 王縈不知道如何說才好,支吾道,“妾……妾想見陛下……” 劉珣訝然,“見陛下做甚?” “急事……” 劉珣目光一閃,微微抬眉,“為了王女史?” 王縈不說話。 劉珣看看向不遠處守著馬車的車夫,淡淡道,“跟在后面,我?guī)氵M去?!闭f罷,坐回車里。 王縈聽得如此,心中一松,忙道聲謝,走回馬車去,讓車夫駕車跟上。 *********************** 皇帝一直心緒暴躁。 他一會令徐恩備車,要出宮,一會又令收回,在殿中走來走去,踢翻了幾只案幾。 杜燾從官署回來,本以為有了好消息,見到殿中一片狼藉,有些錯愕。待得問了徐恩,一臉無奈。 “女史說得也不錯,正在習禮,怎好總往皇宮跑?”他讓內(nèi)侍將殿上收拾好,對皇帝道,“傳出去,別人難免閑話,還不如陛下親自到王府一趟,又不是不曾去過……” “朕已是讓步了!”皇帝打斷,瞪他,“你道她真是在乎什么禮法,不就是還想著要朕放了那李績!” 杜燾啼笑皆非:“便是如此,陛下放了又如何?廷尉都查過了,陛下也知曉那是誣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