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第二章 :葬身 頒獎典禮在紅杉頂大劇院里,為避免粉絲太過瘋狂發(fā)生安全事件,道路從山腳下開始就被封了起來。 謝拾找了個廁所隔間,一直等到半夜,確認(rèn)大部分記者都離開了后,才沿著小路溜到助理給他準(zhǔn)備好的車子處。好在群眾視線大概都被沈旬轉(zhuǎn)移了,也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不見了。 謝拾坐進(jìn)車子里,望著車前一片蒼白的月光,面無表情。 他這十年,圖的什么呢?什么也沒得到,卻什么都失去了。他現(xiàn)在獨身一人,倉惶狼狽得如同驚弓之鳥,找不到地方落腳,沒有地方可以去,今晚照片一曝光,他也就身敗名裂了——雖然本來就沒什么名氣。 這下好了。 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現(xiàn)在連事業(yè)也沒有了。 謝拾緩緩發(fā)動車子,擰開音響,車子里緩緩流淌著沈旬的一部電視劇的片尾曲。 低沉的女聲壓抑而迷茫。 他疲憊地從藏青色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只皺巴巴的煙,點上。 副歌部分是沈旬的聲音,演而優(yōu)則唱,僅僅是他的聲音,就足夠萬千人癡迷了。但其實沈旬并不是很會唱歌,沒有太多的歌唱技巧。 那小子,從小就沒有音樂感,這首歌還不知道錄過多少遍。 謝拾仿佛想到了什么,吐出一只煙圈,勾起了嘴角,然而這笑容稍縱即逝,又很快地壓了下來。 他罵傅子琛是一灘爛泥,但起碼他過得風(fēng)生水起,自己這樣的人,又算什么呢? 謝拾開始加快車速。 他苦笑一聲。 算是父債子償嗎?自己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謝拾不愿再去想,猛吸了一口,將煙頭重重按在方向盤上。 “你速度太快了?!鄙砗笠粋€熟悉的聲音淡淡道。 謝拾猛地抬頭,從后視鏡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震驚無比。 ****** 一場盛大的頒獎典禮變成了一個笑話,最終被證實沈旬并沒有出現(xiàn),那些記者撲了場空,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連謝拾都不見了!然而當(dāng)時流言的傳出者根本找不到,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頒獎典禮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只能擇日再辦,諸位大牌小牌藝人敗興而歸。 現(xiàn)在有關(guān)謝拾的流言已經(jīng)漫天,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來求自己了。傅子琛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徑直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間。 “你跟著我干什么?”他猛地轉(zhuǎn)身,不耐煩地看向身后的楊息堯,“從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楊息堯微不可見地抿了抿嘴,小聲道,“新專輯的事情……” “知道了?!备底予]什么情緒地說,眼中蘊(yùn)育著nongnong的厭惡之情,楊息堯抬起頭時,明顯被這眼神刺傷了。 然而傅子琛卻毫無收斂。 楊息堯受驚般地趕緊低下頭,傅子琛卻越發(fā)厭惡他這副神情。 “你既然有求于我,就應(yīng)該投其所好才是?!备底予」醋∷南掳停瑖K了一聲,“難道你不知道我最討厭男人娘們兒吧唧的嗎?” “就像你這樣?!彼淅溲a(bǔ)充道,“別裝純了?!?/br> 楊息堯心中不屑,誰比誰干凈呢? 然而他抬起臉時卻一臉無邪道,“傅總說的是。” 傅子琛嗤笑一聲,索性不再看他,掉頭就走。 楊息堯仍待在原地,雙拳捏起了青筋,嘴唇泛白,直到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了傅子琛的冰冷的聲音,“知道了?!?/br> 這便是代表同意了。 然而…… 楊息堯干凈的臉上籠上一層nongnong的陰影,謝拾那塊絆腳石,是時候清除了,得做得悄無聲息才行。 ****** 后視鏡里,沈旬一張臉在黑夜里模糊不清,雙眸透出星點亮光,沒有一絲情緒。 謝拾雙眼有點紅,他怔忪地捏著方向盤,心里頭揪了一下,猛然跳出一個數(shù)字。 十五。 十五年。 這竟是他們時隔十五年,說的第一句話。 謝拾沒有回答,沈旬便也沒說話,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謝拾看著后視鏡里對方的雙眼,心中如同嚼了陳放十五年的舊茶,那舊茶他已經(jīng)喝了十五年了,已經(jīng)喝出了所有的味道,苦澀的、懷念的、痛苦的、麻木的,然而這一刻,謝拾又覺得自己嘗出了新的味道,說不出的味道,那是一種擺在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半米,卻是十五年的距離。 時隔多年的記憶又一次無比清晰地被放大在他的眼前。 “你爸是縱火犯?!?/br> “你是縱火犯的兒子?!?/br> “就你爸那種孬種,怎么只判了個無期徒刑?還要留你這個拖油瓶分我們家糧食!” “沈旬肯定恨死你了,全家人眨眼間就沒了?!?/br> 那些人罵他的時候,謝拾從來無法反駁,那一晚,火光滔天,謝拾沒有親眼所見,卻在后來的無數(shù)個夜晚輾轉(zhuǎn)難眠。 謝拾的父親因為公司上的分歧,醉酒后縱火燒了沈旬一家。那么大一棟房子啊,里面的三個人,頃刻之間就被燒成了黑炭,噼里啪啦的火光沖天,周圍的居民都被熏暈了好幾個。好在沈旬被救出來了,然而剩下的往往是最痛苦的。 那些殘酷的事情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現(xiàn)在想起來,心里已經(jīng)麻木透頂,充滿了腐朽的鐵銹味。 …… 沈旬那雙黑漆如星的眼睛似乎在看著他,又似乎在看著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他在想什么呢?這血海深仇,他一定是恨他和他父親入了骨的吧。 十五年彈指過,謝拾以為這恨意會淡一點,但是當(dāng)他從沈旬的眼神里沒有看出一絲暖意,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可能這一輩子,隔著一張背椅,就是兩個人最近的距離了。 ——背部大面積淺二度燒傷。 謝拾想起來那個醫(yī)生的冷冰冰的診斷。 沈旬背部大面積燒傷入院,他根本沒有勇氣進(jìn)去看一眼,更別說沈家三口人的葬禮。最后他拿著已逝的母親留下來的遺產(chǎn)獨自逃避去了省外。 自此,兩個人一起走的路到了盡頭,接下來的十五年形同陌路。 完全是陌生人,一如沈旬現(xiàn)在看他的眼神。 謝拾逃避地轉(zhuǎn)移視線。 沈旬輕哂一聲,眼眸里有復(fù)雜的情緒在涌動,說不出是什么意思,“你怕我?” 謝拾倉促地笑了一下,手緊緊捏著方向盤。 車子里的氣氛降至零度以下,謝拾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舌頭抵住上頜來逼迫自己鎮(zhèn)定,強(qiáng)忍著轉(zhuǎn)移話題:“你怎么會在車子上?頒獎典禮……” 謝拾原本想解釋下頒獎典禮上那張裸.照,但他從后視鏡里看到沈旬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路燈的投影在他臉上唰唰而過,使他的臉冷若冰霜。 謝拾將剩下的話盡數(shù)吞回嘴里。 沈旬抬眸看了他一眼,謝拾再次倉惶轉(zhuǎn)移視線,手不小心碰掉了車上的抽紙。 “我一開始就在車子上,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鄙蜓f完,突然蹙起眉頭。 “怎……怎么了?”謝拾彎腰去撿抽紙,彎起來的胃有種干嘔的沖動,他聲音甚至有點抖,心里卻簡直想罵娘,自己是怎么了?笨拙得簡直不像個爺們兒! “你開太快了!”沈旬臉色一變,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突然雙手在靠背上一撐,從后座躍到前面來。 “你——!” 沈旬大力拉緊手剎,盤山公路處處是下坡,車子速度太快一下子控制不住地往前飛去。 謝拾也意識到了,剎車被人剪斷了。 被誰做了手腳,答案不言而喻。 動作慢了一秒,手剎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車子在后輪帶動下飛快右移,幾乎要滑出右側(cè)山道! 沈旬突然放棄般地松了手,在副駕駛座輕輕坐下,車子不再右滑,電光火石之間朝前飛出幾十米,眼見馬上就要跳下懸崖—— 謝拾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就被大力擁入一個懷抱,他的頭被沈旬死死禁錮在懷里,來不及掙扎,謝拾便只覺眼前一陣漆黑,兩人被慣性甩出去,車子騰空而起—— 頭頂一聲輕笑,沈旬說:“才三十歲,你居然有白頭發(fā)了……” 謝拾已經(jīng)聽不清頭頂那人在說什么,只感覺渾身盡裂,身體大概被撞成了碎骨,五臟六腑都要破膛而出,失去意識之前,他的雙眼被頭頂?shù)蜗聛淼难:艘暰€,鮮紅色,刺目驚心。 謝拾模模糊糊地想,那是沈旬的血。 一陣轟鳴,山底只多了一具車子的殘骸。 ☆、第三章 :重生 爆炸,大火。 蔓延的火光多么像十五年前那場大火。 一句耳邊模糊不清的呢喃、臉上溫潤的液體觸覺,這是謝拾醒過來時全部的記憶。 而此刻,他正靠在潔白的病床上,面無表情地瀏覽著網(wǎng)頁。 三個小時前,他還以為自己被搶救下來了,于是不顧一切地大吵大鬧,試圖找到沈旬——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可笑的是,助理拿來一個平板,翻到沈旬最近的新聞給他看。 他這才知道,自己重生了,或者說,回到了過去。 并且,還不是在做夢。 新聞標(biāo)題十分醒目:“《風(fēng)傳》定妝照引熱議,沈旬古裝戲驚艷曝光”。 謝拾對沈旬的事情如數(shù)家珍,自然知道沈旬拍《風(fēng)傳》是十年前的時候,那是他的第二部戲,第一次擔(dān)任重要男配角,也是這部戲使他徹底走入公眾眼中,之后便迅速紅了起來。 謝拾盯著角落的日期,那么,他是回到了十年前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