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第71章 夜談 還是夫妻 他說的認真而誠懇, 許長安不由地有些怔忪。他若是出言命令,她或許會心生抵觸。可他這般與她說話,還是在因她而受傷后。拒絕的話語, 許長安就沒法說出口, 只低聲說了一句:“我們現(xiàn)在又不是夫妻?!?/br> “怎么不是?”皇帝眉梢輕挑,“外面書案上, 左手邊第三位有一封詔書,你去拿過來?!?/br> 許長安先時也曾替他端茶磨墨, 但奏折詔書之類的從未碰過。如今他開了口, 她依言走過去, 將詔書拿了過來, 也不打開,直接遞給他:“這個嗎?” 皇帝并不接過, 只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打開看看?!?/br> 低頭將手上詔書打開,許長安垂眸看去,心里咯噔一聲。 眼前赫然是封后的詔書。 再看一下日期, 果真是正月初一就擬好的。 “怎么了?覺得哪里不妥?還有要改動的地方?”皇帝覷著她的神色。 “沒有?!痹S長安輕聲道,“不是不妥, 是我沒想到?!甭砸凰尖? 她終是又問:“承志, 你真的不會阻止我繼續(xù)做我想做的事?真的不會再選秀? 皇帝皺眉:“你不信我?” 許長安毫不猶豫地否認:“沒有?!?/br> 信嗎?現(xiàn)在肯定是信的。到這個時候, 對于他的情意, 她自是無一絲一毫的懷疑。可人心易變, 如果他只是招贅的承志, 將來真有變故,那她大可以和離。但他是皇帝,將來若是反悔, 她連一絲一毫抗衡的能力都沒有。她所能憑借的,也只有他的情意。 許長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擔憂隱隱可見。 皇帝有些不快,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他抿一抿唇,沉默一會兒,緩緩說出三個字:“你放心。” 他聲音很輕,卻很堅決,仿佛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許長安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輕輕“嗯”了一聲,將詔書放回原本的位置。 文元的病早已好了,因著太醫(yī)囑咐,要多喝兩天的藥。他怕苦,早晨喝藥時,還捧著碗咕咚咕咚自己一口氣喝干凈。這會兒內(nèi)監(jiān)呈了藥,他卻不肯喝了。 瞥了一眼背靠引枕坐在榻上的父親,文元沖母親說道:“藥苦,娘喂我喝?!?/br> 許長安笑笑:“一口一口喂著喝,苦的時間更久呢?!?/br> 文元搖頭,一本正經(jīng):“可爹爹讓娘喂了,他就不怕苦?!?/br> 正閉目養(yǎng)神的皇帝突然輕咳了一聲。 許長安壓低聲音解釋:“那是因為你爹爹受傷了。你要真想讓娘喂你,也行?!?/br>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文元重重點頭,仰著臉,期待滿滿。 見湯藥熱度適中,許長安舀起一勺,喂到孩子嘴邊。 文元喝得一口,整張臉皺在一塊兒,甚是滑稽。 許長安又心疼又好笑,連忙喂一勺蜜水,待他咽下后,再繼續(xù)喂藥。 “怕你嫌苦,太醫(yī)在這藥里加了一味甘草?!?/br> 文元皺著臉也不說話,快速吞咽下一勺藥。 剛喝得三四口,他就道:“不喂了,阿娘,我自己一口氣喝?!?/br> 說完他抱起碗,咕咕咚咚喝個干凈,又喝了半碗蜜水:“喝完了?!?/br> 他轉(zhuǎn)頭看向父親,眼神中滿是同情,受傷了,喝藥都不能一下子喝完,必須得一口一口慢慢折磨。 當看到母親再次給父親喂藥時,他眼里的同情更濃了,還認真表示:“我以后不要受傷?!?/br> 許長安輕聲說道:“文元,你爹爹是為了護著我才受傷的。要不然,受傷的就是娘了?!?/br> 文元想了想:“那我以后也護著娘?!?/br> 皇帝輕笑一聲:“你要護著的,不止是你娘。這天下百姓,你將來都要守護?!?/br> 文元睜大了眼睛,有些懵懂,只應(yīng)了一聲。 許長安唇線微抿,沒有說話。 晚間,許長安在文元睡后,重新來到內(nèi)殿。算著時辰,差不多又該換藥了。 細布、熱水、干凈巾帕……一應(yīng)所需之物,有福早已備好。 許長安只用清洗一下傷口周圍,重新敷藥,再裹好傷口就行。 明明第一次敷藥時,皇帝一聲不吭,可這會兒竟又輕輕“嘶”了一聲。 “怎么?我不小心碰到你傷口了?”許長安心里一緊。 “那倒沒有,只是要辛苦你半夜幫我換藥了?!?/br> 許長安神色平靜:“還好,不算辛苦。我只怕我到時候睡不醒?!?/br> 她一向睡得好,沒有起夜的習慣。 “沒關(guān)系,我可以叫你?!被实燮沉怂谎郏凳疽馕稑O濃,“你放心,我現(xiàn)在有傷,不會對你做什么?!?/br>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許長安聲音很低。 事情發(fā)展到了這一步,他又幾次明示暗示,她自然不會在這個關(guān)頭違拗他的意思。 皇帝傷在后背,不能平躺,只勉強側(cè)臥。擔心他半夜不小心翻身躺下,許長安讓有福取了一床極其松軟的鵝羽錦被,輕而蓬松,放在皇帝身側(cè)。 這也有意無意給兩人之間添了一些阻隔。 自進宮以來,他們夜間經(jīng)常同床共枕,但像今夜這般相安無事,還是頭一次。 許長安雙目微闔,聽著皇帝的呼吸聲,并沒有立刻入睡。 回首這一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仿佛是在做夢一樣,不知不覺,竟到了今天這般光景。 “睡不著嗎?”隔著松軟的鵝羽被,皇帝的聲音突然響起。 黑夜里,他刻意用氣聲說話,平添了絲絲曖昧。 許長安也壓低了聲音:“不是很困,你是不是傷口還疼?” 窸窸窣窣的,有一只手自鵝羽被那邊伸了過來。 許長安怕他亂動,碰著傷口,下意識攥住他的手。 皇帝眉毛略動了一動,任她攥著,小聲道:“睡不著,你跟我說會兒話吧。” “說什么呢?” 皇帝略一沉吟:“就說一說,我走以后的事情?!?/br> 其實有些東西,暗探也查了,他知道一點。但他更想聽她親口說。 在夜里,人的感情可能會較平時更加細膩一些。想到他是因為自己而受的傷,許長安的心就越發(fā)的柔軟。見他問起,她也沒隱瞞:“還能有什么事?就是找啊。你剛一不見,我就猜到可能是壞事了。我跟我爹吵架,只怕被你給聽去了,你生氣就走了……” “我當時沒想走。”皇帝突然打斷了她的話,“確實在氣頭上出門了,不過很快就想回來聽你解釋。只是昏迷不醒,被帶回京了?!?/br> 承志心思簡單,用情也深,明知被她欺瞞,也沒怪她分毫,還幫她找理由。 黑暗中,許長安雙目圓睜,嘴唇翕動。 她是他走以后,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對他有些情意的。她當年有意利用,還在得手后說了很多傷人至深的話,而他那時竟然還愿意聽她解釋。 心里悶得難受,似乎有什么堵在胸口。半晌她只輕輕地叫了一聲:“承志……” “嗯,我在。” 許長安心里有很多話想說,可到了嘴邊,也只是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承志?!?/br> “嗯。” 握著皇帝的手,放在自己臉頰邊輕輕蹭了一下,許長安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緩緩說道:“……后來發(fā)現(xiàn)有了文元,就留了下來,還說服我爹,對外說是我們成親,又和離了……” “沒和離,還是夫妻。”皇帝突然插了一句。 許長安忽略心頭涌上的莫名情緒:“……有了文元,我爹也就不再琢磨過繼子嗣的事了,我繼續(xù)打理金藥堂,又發(fā)展了幾個分店,還請了一位從御藥房退下來的制藥師?!?/br> 皇帝輕哼了一聲:“你很在意金藥堂?!?/br> 當初假裝喜歡他,也是為了那幾間鋪子。 “對。”許長安也不想騙他,“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學醫(yī)制藥,以振興金藥堂為己任。算了,不說這個了……” 她有意說的輕松一些:“你知道嗎?我爹一開始,想讓他叫承嗣的。他是真不會取名字,承嗣哪里能當人名了?還跟你重了……” “重不了,我叫沈翊。” 許長安:“……哦?!?/br> 擔心她多想,皇帝又續(xù)上一句:“不過你如果喜歡,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許長安唇線微抿,沒有做聲?;实垡稽c點退讓,她為什么不能在小細節(jié)處讓他開心呢? 想了想,她輕輕喚了一聲:“沈翊?” 明明只是換了個稱呼而已,可不知怎么,皇帝聽了,竟是心頭一熱:“嗯?!?/br> 他下意識伸手想擁她入懷,卻因動作過大而牽動了傷口,倒抽一口冷氣。 許長安聽在耳中,立刻坐起身來:“你別亂動啊?!?/br> 后背傷口猶疼,皇帝卻笑了:“好,不亂動?!?/br> 許長安仍不放心,起身下床,執(zhí)了遠處黯淡的燈來查看傷勢,折騰了一通。 皇帝側(cè)臥于榻上,看她長發(fā)逶迤,為自己忙碌,覺得這一刀挨得也挺值。 記著幫忙換藥的事,許長安睡得并不踏實。半夜換藥重新入睡后,她才睡得沉了。 甚至皇帝早起去上早朝,都沒驚醒她。 她安靜躺著,長發(fā)散開,右手松松握成拳,放在枕畔。 皇帝凝視了她一眼,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年后第一次早朝,真正要處理的政務(wù)不多,大多都是朝賀。沒過多久,皇帝就宣布退朝了。 一旁的有福心中微訝,皇上不是要宣布封后的么?怎么沒提這回事兒? 不過皇帝不開口,有福當然也不會去多事,只小心詢問:“皇上,回永華宮嗎?” 皇上身上有傷,臉色猶蒼白著:“不,備車,朕要去太傅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