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我家小姐有個口信給世子妃?!本G蕊低頭道。 “說?!?/br> 這丫鬟機警地看了看四周,只見世子妃身后站著兩個姿容秀麗的丫鬟,怕是她的心腹,應(yīng)當無妨。 “那田氏很快要對您……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請務(wù)必小心?!本G蕊一字一字輕輕道。 謝玉聽了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微笑道:“噢,幫我謝謝你家小姐,我知道了?!?/br> 竟是平靜得好似事不關(guān)己一般,綠蕊有些不敢相信,又看了這位世子妃一眼,等到被下了逐客令,她走出去,凜冽的寒風(fēng)一吹,她才有些清醒。 這位世子妃……是個人物。 那邊謝玉卻放下了書,“之前的調(diào)查怎么樣?” “這田氏倒還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當真有可能對您動手,不過,姑爺?shù)氖庐斉c她沒有多大關(guān)系,她只是順水推舟罷了?!膘`雨道:“而且查過,鼓動姑爺去江南的正是魏瑾瑯,他這么做背后可不僅僅是魏瑾珊在吹風(fēng),要聯(lián)系到張相的死士,他還沒那么大的能量。” 謝玉點頭,“張相的死士,可不是誰都能命令得到的,估計和那張璃有關(guān)系?” 靈雨抿了抿唇,笑道:“正是。張璃苦戀姑爺是京城眾人皆知的事兒,而張致偏愛張璃也不是什么秘密,這張致原配共生了兩個兒子,偏一個夭折了,只有一個順順當當長大,卻資質(zhì)平庸,然而他有個庶長子卻相當聰明為人圓滑,顯然,要說誰最不想張璃嫁得好,他就是其中之一?!比羰菑埩Ъ薜煤茫挠H生哥哥本就占了嫡子的身份,旁人難免更沒有希望,“若只是他,怕也難給張致的死士下命令,這事兒啊,還當真要抽絲剝繭?!?/br> “結(jié)果呢?”謝玉只想聽這個。 “結(jié)果還真讓人有些意想不到,”靈雨脆聲道,“正是這魏瑾珠在魏瑾珊耳邊吹風(fēng),讓她去勸魏瑾瑯鼓動姑爺去江南,然后聯(lián)通了嫁給張致那庶長子當妾室的表姐,讓她幫著那位庶長子買通了三皇子妃,才讓三皇子在張致那邊提了一下,要致姑爺于死地。后面張璃要與姑爺定親,張致答應(yīng)得那么痛快,也是以為姑爺活不了,反正又沒正式下聘,只交換了庚帖而已,算不上正式定親,對那張璃的名聲影響不大。他溺愛張璃,并不想讓她嫁給姑爺,只怕當真遂了她的心愿,她便要全心全意向著婆家,到底讓他不悅。且因為姑爺拒婚的緣故,張璃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張致心中本就對姑爺有了殺意,也就聽了三皇子的建議。” 謝玉輕笑,“有些人啊,以為這世上只有她最聰明。” “到了大龍頭面前,她們就成了自作聰明?!背觌S口道。 謝玉橫了她一眼,“就你會說話?!笨谖抢飬s很輕快。 很多事要查,其實并不困難,尤其這魏瑾珠到底是個后宅女子,做事雖隱秘謹慎,漏出的馬腳其實并不算少,她表姐收買三皇子妃的事甚至不止兩三個人知道——任何計劃只要涉及的人多了,根本就不可能再是秘密,唯有一個人知道的……才真正叫秘密。 “大龍頭,姑爺那邊著人送了衣服來。” 明天就是除夕了,偏太子剛剛薨逝,沖去了幾分喜意,可按照傳統(tǒng),宮中還是要舉辦宮宴的,靖王病重,老王妃遞了折子上去,讓靖王世子帶著世子妃參加宮宴,連田氏都被她用要照顧靖王為由給攔了下來,她自己更是用“年事已高”為借口“請假”,已經(jīng)被批了下來。 這會兒……其實宮中也是群龍無首,先皇去世,首惡三皇子被關(guān),太子殿下剛剛回京沒有多久就“病逝”了,剩下的五皇子和七皇子一個被圈,一個原本和三皇子關(guān)系密切,同樣不得人心,竟是先帝的親生弟弟仁王在監(jiān)國主事,這折子,自然也是仁王批復(fù)的。 作為世子妃,也是有品級的,謝玉回來的時間太巧,這趕制衣服就有些麻煩,幸得魏瑾瑜與宮中御織坊主事的關(guān)系不錯,才能在三兩日內(nèi)就將衣服趕了出來。 正三品的命婦服乃是深青色,上繡孔雀展翅,當真華美非常。 “大龍頭,可要試試?” 謝玉搖搖頭,伸了個懶腰道:“明日你們倆隨我進宮去,我有預(yù)感,明天這場宮宴,可不會平靜?!?/br> “是。” “之前仁王那里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了嗎?” “大龍頭當真料事如神,”朝雨打開新送到的消息,“那太子妃的兩女之前說是回她的娘家小住,我們查了查……她們并不在太子妃家中?!?/br> 謝玉瞇了瞇眼睛,“要讓人屈服,無非兩種手段,一是威逼,二是利誘,以太子妃的身份,哪怕再為了她的家族,殺死太子仍然不符合她的利益,所以,僅僅是利誘……怕是不夠的?!?/br> “還要有威逼才行?!膘`雨心悅誠服道。 “沒錯,這仁王,還真是……”謝玉歪著頭想了想,終于找出了一個合適的詞:“偽、君、子?!?/br> 沒錯,這就是一個標準的偽君子。 外間多傳仁王仁義,乃是真君子。 在謝玉看來,不過就是偽君子、真小人罷了。 “若是我沒猜錯,他大概是想學(xué)那趙匡胤……或許在宮宴上來個黃袍加身?”謝玉輕笑起來。 靈雨和朝雨并不知道趙匡胤是誰,這世上也沒有這位黃袍加身的皇帝。 但是,她們都聽出了謝玉話中的意思,對視了一眼,心中愈加謹慎起來。 這場宮宴,指不定……是一場鴻門宴呢。 ☆、第26章 狼子野心 除夕這天又天降大雪,將整個皇城都籠在了一片白茫茫中。 謝玉對皇宮這種地方,原也不能說不好奇,但最初在她的那個世界,皇宮總意味著大內(nèi)高手,即便是他們魔門之中最強的那幾個,也不愿輕易去挑戰(zhàn)為皇家賣命的江湖人,反倒是在現(xiàn)代,故宮去了幾次,徹底消除了她對皇城的好奇心。 這個年代的皇城,也不過大同小異。 他們的車行到皇城外,謝玉就發(fā)現(xiàn)了不同,靈雨和朝雨朝外面看去,雖不知道往常是什么模樣,但這會兒明顯皇城內(nèi)外都頗有點戒備森嚴的意思。 “看來真的要出事?!敝x玉嚴肅道。 魏瑾瑜皺起眉,“出什么事?” 謝玉看向他,柔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嘛,還真是個好理由。” 魏瑾瑜并不笨,只是開始難免不大會往那方面想,這會兒聽到謝玉這句話不禁臉色變了,“你是說?” “先皇已經(jīng)去世,太子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回朝,還沒等到登基就薨逝,三皇子罪不可赦,五皇子之前就已被圈,七皇子更是可以找個與三皇子勾結(jié)的名目,就絕了他的可能,原本先皇就只留下了這么四個兒子,現(xiàn)在看看太子一死,剩下的竟然都十分好解決?!敝x玉笑盈盈道。 魏瑾瑜沉聲道:“仁王果真狼子野心?!?/br> “他是先皇的親弟弟,雖不那么名正言順,卻也不是不能接受不是嗎?”謝玉往外看去,忽然看到了謝家的馬車,不禁微微一笑。 魏老夫人急著表示謝家不是從此無人,這個宴會拖著老邁的身體親自領(lǐng)著謝氏兄弟來了。 那邊魏瑾瑜卻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道:“這里戒備這樣森嚴,恐怕不是好事。” 尤其他很容易被當成死忠的□□,在這樣的場合里,未必討得了好。 車已經(jīng)走到了這里,再想回頭也是不可能了。 進了皇城,自然有滿臉恭敬的宮女太監(jiān)將他們往里面引,這宮里的年宴其實也就是個象征意義,真正想要在宮里吃到什么好的那也是說笑,等到菜上到你桌上,早已經(jīng)冷透了,并不好吃也就算了,分量還極少,倒是擺著的盤子會顯得很好看。 在宴席開始之前,魏瑾瑜被引到前面,謝玉則被帶到一處暖閣中,這里多是一些王侯高官的女眷,謝玉基本都不認識,其實她才是這些人中的新面孔,倒是魏老夫人也在此間,一看到她便笑道:“我家玉兒來了,來,坐到我身旁來。” 她在這種環(huán)境里,本就如魚得水,昔日從這宮中出去,嫁又嫁得好,幾乎年年都要到這宮里來的。 旁邊便有姜相的夫人笑道:“我在京里那么多年,當真還沒見過比你家這玉兒長得更好的閨秀?!?/br> “畢竟是江南長大的,水靈?!崩柰蹂矞惾さ?。 不多時,眾人便紛紛夸贊謝玉長得美貌,這倒是半點兒不虧心,她事實上長得太出色了,出色到驚艷的地步,也難怪那靖王世子去了江南,帶她回來怎么都要她做世子妃。 謝玉聽到她們夸贊,只是笑盈盈的,并不顯得過于羞怯,反倒是很有幾分落落大方。 真說著話,外間幾個盛裝女子款款而來,為首一位正是花樣年紀,本就十分美貌的她透著幾分明艷活潑,更顯得奪人眼球,不是那九公主是誰? 也不知是哪一年傳下的規(guī)矩,在年宴之前,女眷休息的暖閣里不僅僅有各家夫人,未婚的小姐雖無法入宮來飲宴,公主們卻是會參加的,而且也會到這暖閣來,說穿了,公主們?nèi)杖真i在宮里的話,能有幾個人見過?這也是給各家夫人相看公主的機會,畢竟再是公主,長大了也是要嫁人的。 這大晉的公主嫁得基本還算不錯,也沒有什么駙馬不能當官的規(guī)矩,像是魏老夫人,當初嫁到謝家之時,謝家也當鼎盛,是以多數(shù)人家,還是愿意娶個公主回家的,這不僅是種尊榮,而且若是父親還在位或者有親兄弟的公主,對仕途的助益絕對不小。 但是偏偏美名在外的九公主今年已經(jīng)十七了,卻還沒有定下人家,先帝在時溺愛于她,不愿她嫁到尋常人家,挑挑揀揀就沒能順利訂下親事,先皇死了……卻沒有多少人再記起她。 說句實話,各位夫人少有想自家兒子娶這位九公主回家的,無他,這位長得太美,自家兒子又不是靖王世子那般容貌出眾之人,再說了,這年代講究的是娶妻娶賢,例如皇八女壽平公主那樣溫婉淑貞容貌清秀的,才是各家夫人們的首選。 說穿了,不過是這九公主太美,脾氣又不夠溫柔罷了。 而這會兒這以美貌聞名的九公主走來,她們瞧了一眼身旁的謝玉,表情即刻有些微妙。 因若單以臉論,九公主的五官臉蛋都足夠精致,實在是漂亮得無可挑剔,偏如今兩人站在同一個屋子里,雍容華貴、典雅明艷的是謝玉,而不是九公主,這人總是需要對比的,一比之下一個是明月一個是螢火,高下立現(xiàn)。 這魏瑾玥本就不是心思深的人,就差將嫉妒表現(xiàn)到臉上來了,諸位夫人頓時愈加不待見她,表面上卻都恭恭敬敬的,再怎么說,她也是公主。 謝玉的心思卻并不放在這些夫人們身上,她看的是暖閣外守著的侍衛(wèi)多得有些不大正常,天色漸漸暗下來,即便是在暖閣里,她還是能清晰聽到外面巡邏的侍衛(wèi)沒多久就要從門前經(jīng)過一下。 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后,就有宮女來通知他們,要去飲宴的政平殿了。 謝玉帶著靈雨朝雨,扶著魏老夫人往政平殿走去,看上去就是再正常不過的閨閣女子。 因為大雪的緣故,夜色并不昏暗,甚至相當明亮,從這暖閣去政平殿一路燈火通明,驅(qū)散了幾分寒意,這些權(quán)貴夫人們都穿著厚重的誥命服飾,單單這一路走過去,就挺受罪的,可是這宮中的年宴她們不來也要來,一般都會折騰到夜半時分才能歸家去。 “玉兒,這情況是不是有些不對?”魏老夫人的聲音極低,若非謝玉的耳力太好,或許都根本聽不見。 這位魏老夫人是從宮里出去的,也見過幾任帝王了,于這種事上確實比一般人要敏銳。 若非當真憂心到了極點,她也不會這般同謝玉說,要知道,這會兒謝家當真只剩下謝氏兄弟兩個希望了,若是他們再出了事……魏老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謝家經(jīng)過了那么大的打擊,實在再經(jīng)不起折騰了。 “曾祖母,不必擔心。”謝玉柔聲道,“不管發(fā)生什么,文淵文博他們都不會有事的?!?/br> 魏老夫人抓緊了她的手,嘆了口氣道:“希望如此。” 到了政平殿,魏瑾瑜迎上來,親自牽了謝玉的手去,一時間他們倆并肩站在一起,真是整個殿內(nèi)再沒有比他們更吸引視線的了,造成了人人側(cè)目的效果,而魏瑾瑜京中大多認識熟識,謝玉卻是第一次見,且女子的容貌到底比男子更叫人關(guān)注,不少人立刻露出了驚艷的神色。 不知道為什么,魏瑾瑜有點不高興謝玉處于這樣的矚目之下,很快拉著她入座。因為靖王府乃是一等王侯,他們的位置離上方的主座并不遠,只是這會兒許多座位還空著,謝玉在對面右側(cè)看到了已經(jīng)入座的謝氏兄弟,雖有些距離,對于他們的視力而言這點視力算不上什么,謝玉這邊輕輕點了點頭,他們即刻心領(lǐng)神會。 面前的案幾上,放著一壺涼透的貢酒,度數(shù)很低,這年代的酒基本上都是黃酒,大抵原本也加了姜煮過,這會兒冷了,透出一股子并不那么美好的味道來,另有四碟子點心,到底還算厚道,有點心可以讓人墊墊肚子,等會兒的菜色,估計才是大家動個幾筷子就放下的,若是沒有這些個點心,這餓上大半天還真是折磨。 剛坐下沒多久,魏瑾瑜就忽然湊近了她,在她的耳邊輕輕道:“你的猜測果然是對的?!彼暮粑鼫責?,握著謝玉的手掌心卻有些涼。 雖還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魏瑾瑜內(nèi)里并不是不擔心即將面對的局面。 “為何這么說?”謝玉微微笑著,卻是沒多少擔心的模樣。 “太子妃沒有來也便罷了,看最前面的案幾?!蔽鸿つ樕亍?/br> 謝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過因為她對這些王侯本就不熟悉,是以沒看出有什么不對。 魏瑾瑜輕輕道:“恐怕不只是我看出來了,絕大部分人看到這案幾……心中就有些數(shù)了?!?/br> 謝玉果然看到了魏老夫人格外難看的臉色。 “以往的年月,仁王的案幾,應(yīng)該在那兒?!蔽鸿さ囊暰€落在首座下方右側(cè)的一處,“然而,今年那里變成了黎王的座次?!?/br> “然后呢?” “然后,身為監(jiān)國的仁王……沒有給自己安排宴上的席位,”魏瑾瑜的口吻諷刺,“剩下的座位,便只有——” 他沒有說下去,謝玉卻已經(jīng)知道了。 剩下的,就只有最上方那個——原本屬于九五之尊的位置。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第27章 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