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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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婠忽然轉(zhuǎn)頭,“趙尚儀可有用膳?不如一起吧?!?/br> 趙尚儀微微一笑,“奴婢謝婉惠妃娘娘好意,奴婢用膳事小,政務(wù)是大。陛下若還有事,奴婢便先回宮去,大學(xué)士還在等著。” 這明顯是搬出了自己的地位,暗諷陳婠一無是處,只是即便是諷刺,從趙尚儀口中說出來亦是深明大義,絲毫不惹人討厭。 皇上漱了口茶,拿過棉帛拭干凈手,“朕也用完了,趙尚儀提醒的是,今晚還要見一見世子頌汶納,他可是送了兵權(quán)過來的。” 陳婠并未站起來,似乎有些不合禮數(shù),“如此,臣妾恭送陛下。” 趙尚儀面帶微笑,春風(fēng)盎然,就像一株迎風(fēng)峭立的青柳,帶著高華的姿態(tài)。 她的確有傲人的資本,但看在陳婠眼中,始終不過是另一種高明些的邀寵手段,放在皇上面前,仍顯得稚嫩了些,這后宮如戲,看戲的人瞧的一清二楚。 臨走前,封禛沉吟道,“婉惠妃既然身子不適,便多養(yǎng)著,朕這些天事務(wù)繁忙,難以抽身過來?!?/br> 陳婠表現(xiàn)的很是大度,“有趙尚儀服侍,臣妾亦能安心,陛下不必掛念。” 御攆在外候著,封禛撩袍踏了上去,掀開簾子,“你也一起上來吧?!?/br> 趙尚儀福身不動,“奴婢不敢僭越了規(guī)矩。” 封禛朗朗一笑,眸如星,清如月,“朕許了,就是規(guī)矩。” 佳人徐徐抬頭,小心翼翼地登了攆,端姿坐著,因為離得近,能聞到一陣陣龍涎香混著百合香的氣息。 這才意識到,這味道是婉惠妃宮中的。 御攆緩緩行駛在宮道上,居高俯視,視野大不相同。 此一刻與皇上共乘一車,趙尚儀隱藏在心底深深的欲*望,漸漸滋長膨脹。 天子的恩幸與寵愛,后宮的權(quán)勢與地位,的確太過誘人。 難怪自己姑母,會如此舍棄不下。 “奴婢瞧著,婉惠妃娘娘真?zhèn)€是善解人意、識大體之人,難怪陛下看重?!彼p聲開口,豈料皇上卻冷冷一笑,全無方才的溫存體貼,“再好的人,看多了也會厭倦?!?/br> 心中一驚,難不成在毓秀宮的恩愛皆是人前做戲么? 轉(zhuǎn)念一想,以她許久的觀察,皇上對于婉惠妃并不像傳言中的那般寵愛。 但今夜,卻對自己說出這一番話來,她不禁去揣度這話中的意思。 身旁的男人微微后仰,靠在后壁上,手臂隨性地搭在一側(cè),便將她攏在了身前,雖然并無接觸,但氣氛卻曖昧流轉(zhuǎn)。 “不提她了,說一說翻譯文本的進(jìn)度,還有暹羅世子的動向?!?/br> 趙尚儀穩(wěn)住心思,端著架子并不放松。 她知道,后宮女子不不可攀附、不可邀寵,她要保持自己在皇上心中獨一無二的高華地位,如此才能長久。 ☆、第65章 榮華傾覆旦夕間 杏花盛,桑葉白,絲飄弱柳宮闈晚。 若說起如今宮中最得意之人,定然是懿太后。 暹羅國使節(jié)進(jìn)宮這一個多月來,趙尚儀出盡風(fēng)頭,地位高升,賜其趙氏宅邸良田,趙夫人更是加封了一品誥命夫人,準(zhǔn)許入宮探視女兒。 都道趙氏一族飛出了鳳凰,有個名蓋京華的好女兒,滿腹才情,榮寵恩嘉。 看如今勢頭,后宮無人,皇上對趙尚儀的看重已然遠(yuǎn)遠(yuǎn)超過御前女官。 更有甚者,已然有大師占卜相命有云: 趙家有女,出身名門,生于龍鳳時辰,命格高貴,將來是要當(dāng)皇后的。 這些流言不知從何而起,卻是越傳越廣,皇上每每與暹羅世子會宴,都要帶著趙尚儀這朵解語花在身旁。 時值夏深,暹羅世子在京都也已逗留了許久,便該班師回朝。 他既醉心于京都百里繁華,盛世昌平,更是對中原女子傾慕有加,直言不諱地請求天子賜婚,共結(jié)兩國百年之好。 天子自然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作為和親的回報,籌碼是暹羅國十萬兵權(quán),戍守蜀南郡以南十萬大山門戶,為中土解決南邊隱患。 臨走前,世子頌汶納立下信書,定下了和親兵權(quán)之事。 為了慶祝兩國睦好,天子欽定,宮中設(shè)最高規(guī)格的御宴,隆重地為暹羅世子踐行,同時,亦是為和親公主送行。 這些天,后宮忙的不可開交。 婉惠妃稱病,大手一撒,將這權(quán)力全部交給懿太后。 燃眉之急,是要解決和親人物的問題。 陛下答應(yīng)了和親,但宮中卻并沒有合適的人選。 懿太后只有一子一女,長公主早已招了駙馬,自然第一個剔除。 鄭太妃年輕,膝下無子無嗣,珍太妃幽禁冷宮,德太妃的女兒才剛滿十歲。 一時令人作難。 為了群策群力,懿太后當(dāng)即便招了后宮所有妃嬪到慈寧宮,共商此事。 皇上正好下了早朝,遂也過來湊個場子。 眾說紛紜,趙尚儀首先現(xiàn)出計策,“奴婢認(rèn)為,不如從尚宮局選出一個身家清白、樣貌秀美的高等女官,封一個公主之名送去和親。既能完成任務(wù),也不失體面?!?/br> 但這一提議,正是鉆了空子,看似聰明至極。 幾位太妃自然是首肯認(rèn)同,懿太后也道,“你這辦法倒想的刁鉆,容哀家想想?!?/br> 但皇上淡淡飲茶,并未認(rèn)同。 陳婠本是隨意聽著,不打算摻合,但趙尚儀這一提議,卻是太過草率。 難不成她熟讀萬卷,竟從不曾看過本朝史記? 再看趙尚儀笑意溫柔,一副宮中唯我才華橫溢的表情,陳婠便忍不住想殺一殺她的銳氣。 這還沒到高位,就已經(jīng)有些翹了尾巴。 就在滿場贊同聲一片時,婉惠妃清麗的聲音卻顯得十分突兀,“古來有前車之鑒,□□年間,與烏蒙和親,送去的假公主被烏蒙國王當(dāng)作祭品殺害,生殉祭天,更被視作毫無誠意,進(jìn)而引發(fā)兩國交戰(zhàn)。至今與烏蒙國的關(guān)系仍尚未緩和,西北sao擾不斷。此次,怎能與暹羅重蹈覆轍?” 這史書上筆筆鮮血,想來這些后宮中出身高門的女子,定然是爛熟于心的,卻仍要口是心非地奉承,嘴臉可見一斑。 誰知她認(rèn)為只是極平常的述說,可聲音落處,滿場驟然安靜下來,向她投來古怪的目光。 趙尚儀疑惑地開口,“婉惠妃這是從哪里看來的?奴婢怎么從不知還有這段記載…” 陳婠心中一虛,她自信記憶力過人,絕不會記錯的。 但周圍人的神情,亦不像是作假。 所有人都是一副疑惑而不以為然的模樣,仿佛她的話是天方夜譚一般。 但唯有上座的皇上,目光驟然變了,深深將她鎖住。 良久,天子發(fā)話,“婉惠妃所言確是屬實,但□□薨逝前,不想留下這一筆污點,遂命太史官除去了和親烏蒙的文字,是以如今的史記中,已經(jīng)看不到這一段歷史?!?/br> 趙尚儀滿面羞紅,慚愧道,“是奴婢心切,思慮不周,多謝婉惠妃娘娘提點?!?/br> 皇上始終凝著陳婠,雖然面上云淡風(fēng)輕,但心中卻是萬水千山的起伏不定。 她為何會知道這些根本不曾記載于書的歷史… “婉惠妃可否告訴朕,你從何處看來的?” 陳婠是如何聰明的人精兒,這一番察言觀色下來,已然明白事情絕不簡單。 她是預(yù)知了不該知曉的事情,遂緩和了神色,一副天真訝異的溫柔之態(tài),“方才是臣妾唐突了,其實此是臣妾祖父在世時曾無意中說起過的,不知真假。當(dāng)時臣妾年紀(jì)小便信以為真,至今還印象深刻,倒是教陛下見笑了?!?/br> 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許久,封禛從她一派從容,不像是在說謊,便止住了話語。 陳婠此次長了教訓(xùn),才知道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已然不同于往日了,再不可輕易顯露。 回到正陽宮后,封禛第一件事便是找來史記,□□本紀(jì)中,的確不曾有任何關(guān)于烏蒙和親的記載。 但他可以肯定,上一世時,這些皆是清清楚楚地記載于書中。 陳婠,當(dāng)真只是從祖父那里聽來的傳言么? 經(jīng)過那日議事,懿太后只能從皇室宗族中甄選適齡女子。 眼看慈寧宮忙進(jìn)忙出,毓秀宮中卻是安安穩(wěn)穩(wěn),兩耳不聞窗外事。 皇上隔幾日便會過來一次,每每皆是極盡所能,要將她榨取的一絲也不剩的。 陳婠甚至懷疑,這男人是渴的久了,要在她這里全部補償回來。 但皇上并不留宿,只在毓秀宮待幾個時辰,宵禁之前皆會回正陽宮。 所以彤史上并未記載。 據(jù)皇上的枕邊風(fēng)兒說,這日子皆是魏太醫(yī)算準(zhǔn)的受孕時日,陳婠對于他的求子心切,只是表面上配合一下。 上一世爭寵爭位,機關(guān)算盡,卻惶惶度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過慣了清閑日子,忽然發(fā)覺做個閑妃也是極好的。 看書種花養(yǎng)鳥兒,時不時還能去御馬場觀馬,繞著御花園賞花觀魚,悠閑至極,俸祿卻絲毫不減。 只是如今為了備孕,洛嬪在御馬場那便盯得緊,是決計不讓她騎馬,只能在外場瞧一瞧熱鬧。 沈青桑從慈寧宮回來,稟報說,懿太后選好了三名良家子,兩女為旁支遠(yuǎn)親的封姓郡主,令一女乃是德太妃的親侄女封了外姓郡主,只待陛下最后的決定。 明日,就是踐行大宴,大宴過后按照祖制,需連賀三天,舉朝歡慶,然后暹羅國使臣一行人便該動身出發(fā)。 可到了如今緊要關(guān)頭,皇上的詔書卻遲遲未下,所以,明日的宴會,這新封的三名郡主皆要出席,不知最后花落誰家。 御宴設(shè)在正陽宮后的長樂殿。 寓意一世長樂,萬世長安。 御宴的規(guī)格,亦是前所未有之高,就連活了兩世的陳婠,也鮮少見過如此奢華的場面。 玉盞金盤,宮花禁柳,月殿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