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色調(diào)、重生之扶搖直上、農(nóng)門悍婦、她在陸爺心頭縱了火、那只是故事、818那個看盜文還寫長評噴我的讀者、嬌妾難寵、平淡的水鄉(xiāng)生活、小喬入農(nóng)門、重生空間農(nóng)家寶
就像往前在掖庭,一個六品貴人說的話,一定沒有坤寧宮龔皇后身邊、或是敬和宮曲貴妃身邊的老嬤嬤說話好使。 若是世家傳出了苛待老奴的名聲,這臉算是丟干凈了。 含釧埋頭想了想,扯了張凳子坐在灶臺邊上,探身隨意地看了看灶上的擺設,轉(zhuǎn)過頭去,“小雙兒,讓看的人都散開,再把門闔上?!?/br> 門“咯吱”一聲闔上。 灶屋朝南,四四方方的木條窗,透了幾分春光。 含釧沉吟道,“陸叔,你說說看,你為何不想調(diào)崗?”小姑娘聲音放得很沉,“論油水,廚房一定是最多的?!?/br> 陸管事慌忙抬頭想否。 含釧輕輕擺擺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管著廚房這么些年,我更是灶上的出身,半斤對八兩,都心知肚明。甭拿場面話來對付我,您坦誠,我也坦誠,我知道了您的想法,自然會幫著您另謀一處更好的差事。” 陸管事脊背一松,手攥成一團,低低埋著頭。 含釧看不見他的表情。 嗯... 但從半禿的頭頂,看到了陸管事對灶房事業(yè)的倔強和熱愛。 這是怎么了? 含釧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這咋一個兩個都舍不得放開廚房的差事了? 是。 她承認采購買辦,特別是日日都要進貨,且要從不同地方進貨的廚房,油水特別足。 可別的地方也不差?。?/br> 若是能謀個莊頭上的管事,那可真是天高皇帝遠,林深任鳥飛了... 不比拘在廚房有賺頭? 含釧抿了抿鬢發(fā),安安靜靜地等著陸管事回話。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 這是無聲的抗議,和緘默的怒吼呀... 含釧嘆了口氣,笑了笑,聲音放緩,“陸叔,您有什么想法,總得告訴...” “奴不愿意離開灶房!”陸管事抬起頭,斬釘截鐵,翹起的蘭花指都多了幾分執(zhí)著。 含釧:... 對廚房是真愛了。 不懂,中年大叔的愛好,她有些不懂。 含釧默了默,轉(zhuǎn)了個話頭,笑問,“您說,我母親最愛吃豬肚雞,常常是您守著燉開。那您說說看,豬肚包雞最重要的一味料是什么?” 陸管事一愣,偏頭想了想,試探著答,“自是小雞兒?應選用半年的跑山嫩雞,生豬肚把生雞包住,用牙簽扎好二頭后放到特配的湯料中煲熟,食前再將豬肚刮開,取出熟雞一起砍件后,放回原煲湯料中滾熱再食...要過兩遍燙水則對雞子的要求比較高,若是雞子不好,煮得過久就會太柴或是太板,吃進嘴都不舒爽...” 含釧靜靜地聽。 在灶房待了十幾年的老人了。 連燉個湯都說不清楚。 含釧抿抿唇,截斷了陸管事的話頭,“第一次生滾,第二次滾熱再食,這種燉法兒叫老火食法,根本不用擔心火候難以控制而導致雞rou過火變韌,您說的這個,壓根就不成立?!?/br> 陸管事臉上一紅,低了低頭。 含釧輕聲再道,“是白胡椒,豬肚包雞的要義是白胡椒。豬肚包雞本質(zhì)上是潮州菜,講究清淡自由,選用豬肚這個食材,本身就是一場冒險。無論這豬肚再好!清理得再干凈利索,這個食材的特殊就局限了這道菜的做法。而豬肚包雞,本身對香料的依仗不強,故而在選擇佐料上,就務必講求一擊即中,當場見效?!?/br> 陸管事佝著頭,沉默不語。 含釧再問,“那我再問你,咱們灶房采買的白胡椒是出自何地?” 陸管事再一愣,直勾勾地盯著含釧看了一會兒,腦子純屬放空,隔了一會兒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這...咱們灶房光是香料就有三四十種,您這問得...” 含釧與陸管事對視片刻后,漫不經(jīng)心地移開了眼睛,隨口道,“掖庭里干辣椒出自云貴,北疆的山胡椒,雍州的花椒,廣西的八角,廣東四川的山桂...” 含釧清清朗朗說了極長一串。 粗略算算,有個五十來種香料。 全都了然于心。 哪里的最好,采買就要買哪里的香料,而不是今兒個集市供了什么貨,就買什么貨。 這樣的采買,有什么難度? 是個人,不對,會算數(shù)的豬都能干。 “干一行,就要愛一行,就要精一行?!焙A聲音放得低低的,“梳頭的女使至少要會百來種發(fā)髻,刺繡的繡娘若是沒個絕技,如何好意思在繡行待下去...您雖不是廚子,卻也在灶房待了這么多年的光景了,哪里的香料味道最豐盈,哪里的山羊rou質(zhì)最綿密,哪種魚適合清蒸、哪種魚需下重味,這些都是您應當信手拈來的東西?!?/br> 這是委婉地指責陸管事履職不精,做事不牢。 陸管事漲紅了一張臉,抬起頭,急欲爭辯。 含釧擺了擺手,止住了陸管事的后話。 第二百八十三章 麻婆豆腐(中) “陸管事,你很清楚,你不適合這個崗位。在崗數(shù)十載,你連香料源頭在哪兒都不知道,實在是很糊涂呀?!焙A決定上綱上線了,“若曹家每個人都跟你似的,做碼頭管事的不知船舶從何而來,做莊頭的不知道幾時收割粟米,那...那咱們曹家就完了?。 ?/br> 危言聳聽,純粹的危言聳聽。 小雙兒抖了抖肩,看向張口就胡來的自家掌柜的——這比糊弄崔二送他去學刺繡還狠。 說得好像陸管事不努力,整個曹家就完蛋了似的。 含釧眼神很清明。 大家族里有人尸位素餐,是常態(tài)。 只要超過三個人干事兒,至少有一個人在玩著,這也是常態(tài)。 只是,在她手下做事,她不能容忍。 人應當各司其職,做好自己份內(nèi)之事,而不是得過且過,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所以,陸管事想躺著,就請去別的地方躺。 到時候隨他怎么躺,橫著躺,豎著躺,摟著小姑娘躺,摟著老大爺躺都隨他了。 灶房這地兒,得有真正做事的人來。 含釧態(tài)度很堅決,把自己放在了御膳房總管太監(jiān)的立場,以肅清曹府吃食漏洞為主旨,以大家吃得開心吃得高興為目標,以打造北京城一流廚司為動力,以問題為導向,以效果為中心進行針對整治,陸管事作為灶房混吃等死的頭等毒瘤,含釧是一定要讓他走的。 可怎么走,也是門學問。 含釧相信薛老夫人與曹醒愿意為她撐腰,可...靠自家祖母與哥哥撐腰管起來的灶房,不太香。 這屬于在曹府的第一戰(zhàn),至少要靠自己的力量打響吧? 若是連個人事調(diào)整都需要薛老夫人與曹醒出面,她干食肆這兩年,可真是白干了。 陸管事死死咬住嘴唇,手撐在地上。 事到如今,不是他走不走的問題了! 是他一定不能走。 他...他的事還未干完,如何走得? 若他走了,之前的努力可全都白費了! 陸管事咬住嘴唇,俯身在地,聲音很果斷,細聽帶了幾絲哽咽,“按理說主家要奴走,奴必是要走的。只是,灶上的事兒、賬本子還沒了完,您若要小的走,便是打了小的顏面!小的雖是為奴為仆,卻也是個人!只好一頭撞死在這灶臺上!小的妻子百香跟著大當家的出生入死,小的殉了職,也算是一門忠烈,對得起大當家的了!” 含釧瞇了瞇眼。 不對頭。 十分不對頭。 怎么就說到殉職上了? 有這么嚴重? 還是說,調(diào)崗對于陸管事而言,比殉職更嚴重? 含釧摁下手,深深地看了陸管事一眼,未置一詞,轉(zhuǎn)身而去。 陸管事抬起頭,看向含釧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輕抬了抬下頜,冷冷地哼了一聲。 青天白日的,這小丫頭自作主張從余氏手里要灶屋管事權(quán),讓余氏鬧了好大個沒臉。如今想平平順順地把這權(quán)給接過去?呸!世上就沒這么好的事兒!是,他是做下人的,可就是那么小小一根針,也能刺撓得人皮開rou綻! 兔子急了還跳墻呢! 若他順順利利地叫這小丫頭接管了廚房,他就不姓陸! ..... 含釧走得急急匆匆的。 小雙兒緊隨其后,低聲道,“要不,咱們把這事兒告訴老夫人吧?您的話,他要頂嘴,老夫人說話自然...” 含釧猛地剎住,轉(zhuǎn)過頭立刻拒絕,“事事告訴老夫人,老夫人事事都為我做主?我不煩,祖母不煩?掌廚房是我自己提出來的,若是自己擱不平,我這張臉往哪里放?母親十來歲便拿下了漕糧、官鹽和軍火的漕運,哥哥十幾歲已經(jīng)從漕幫拼出命了,只是一個小小廚房,我都不能拿下來,又如何...又如何...” 如何做曹家的姑娘,如何做,如何做徐慨的內(nèi)助? 含釧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呼了出去。 她很明白她的弱項在哪里。 她不會打理庶務,不會得心應手地梳理府邸關(guān)系。 在“時鮮”,廟小人少,有她這一手誰也說不出不好的手藝坐鎮(zhèn),都是她擅長的,且來來往往的人都是好人,拉提崔二、鐘嬤嬤心貼著心地幫她,她才能迅速立下腳跟,否則也必定是跌跌撞撞,不得要領。 如今曹家上上下下百來口丫頭婆子,她初來乍到,且從不擅長處理這些關(guān)系,自然棘手。 夢里,她是側(cè)妃,給徐慨揉揉肩、捶捶背、煮煮茶湯就行了,頂天了再為徐慨生個孩子,她就算做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