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先聽到的,是一串腳步聲。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喚她,“鐘靈。” 她抬頭,對上少年關(guān)切的目光。 他是男生,李鐘靈對他也保持警惕,“你怎么來了?” 她今天明明沒邀請他去她家吃飯。 程嘉西如實說:“剛剛遇見姜北言,沒看到你,過來看看。” “身體不舒服嗎?”他看出她的異樣,溫和地問。 李鐘靈一點也不想回答,怕被嘲笑,怕丟臉,把頭一撇,趴桌上埋著臉不看他。 “沒有,你回家吧!不用管我!”這時候還在逞強。 程嘉西卻沒走,在她座位旁邊蹲下,輕著聲音問:“我陪你去醫(yī)院看看,好嗎?” 他的聲音太溫柔,暴躁的小獸被安撫。 身體的疼痛和積壓的情緒,被按下開啟閘門的開關(guān)。 李鐘靈鼻子一酸,難堪和委屈化作眼里的霧,潤濕她的衣袖。 她仍把臉埋在手臂間,但總算肯松口,聲音悶悶的,“不用去醫(yī)院,就是……肚子疼……” 沒有明說是什么,程嘉西卻立刻明白,站起身,脫下書包,拉下拉鏈,把外套脫給她。 “我扶你去校門口,我們打車回去?!彼@樣說。 李鐘靈沒拒絕。 她被程嘉西攙扶著回了家,陳美玉還在飯館里忙活,沒回來。 回家后,李鐘靈就讓程嘉西趕緊回去,不讓他多待,等程嘉西走了,她再一個人去洗手間換褲子,看著說明書墊衛(wèi)生巾。 第一次應付這種情況,再加上肚子疼得難受,手腳都沒什么力氣,李鐘靈在洗手間折騰磨蹭了很久,出來時,聽見敲門聲。 她捂著肚子艱難走去開門,去而復返的少年,手里多了一個塑料袋。 李鐘靈看見他就感覺怪別扭,尤其羞恥,“不是讓你回家嗎?” 程嘉西打開塑料袋,說:“我買了點止疼藥,這個是布洛芬,一次一顆,一天兩次,這個是益母草,也是一天兩次,還有暖宮貼,現(xiàn)在就可以貼……” “你干嘛???” 他難得一次性說這么多話,李鐘靈卻只覺得羞恥。 程嘉西理所當然說:“照顧你?!?/br> 李鐘靈一愣,支支吾吾問:“你、你不笑話我?” 程嘉西歪歪腦袋,露出茫然表情,“為什么要笑你?” “就是、就是……” 李鐘靈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來月經(jīng)這件事,要被男生笑話,為什么女生一到這種時期,就要偷偷摸摸。 她想不出原因,垂頭喪氣地說出當下的現(xiàn)實,“就是……好多男生都會笑這種事?!?/br> 程嘉西想了想,說:“可能因為他們沒有mama教吧?!?/br> 溫順的少年,溫順的語氣,說出并不溫和的話語。 李鐘靈震驚地抬起頭,“你罵人了?” “嗯?”程嘉西又露出茫然表情。 他之所以會知道這些,是因為他母親以前也經(jīng)常痛經(jīng),每個月都有幾天需要吃止疼藥,躺在床上,沒什么精神。他去關(guān)心詢問時,母親就把這些事情教給了他。 沒等他說什么,李鐘靈忽然自己想通。 “你說得對,這種事有什么好笑的,他們笑話人,是他們沒媽教!” 她陡然醒悟,捂著肚子把程嘉西拽進家門,自己往沙發(fā)上一躺,理直氣壯使喚他,“趕緊幫我去倒杯水,我要吃藥,哎喲喂疼死我了?!?/br> “要我?guī)湍闳嗳鄦??”他母親也這樣教過他。 “不不不不用了!” 沒皮沒臉的人鬧了個大紅臉,結(jié)結(jié)巴巴。 第三次,是剛進高中,第一次月考成績大爆冷,感覺自己跟不上重點高中的學習節(jié)奏。 第四次,是被蕭南逼著學習,覺得壓力太大。 第五次,第六次…… 在程嘉西面前哭過多少次,李鐘靈自己都數(shù)不過來。 她自己覺得沒什么不妥,或是說,她從沒想過,這有什么不妥。 她脾氣很差,沒上進心又很容易焦慮,經(jīng)常給別人打氣,自己卻特別容易消極,看著很開朗,實際很容易暴躁。 她從來不修飾自己的壞脾氣,有人害怕退縮,有人無奈嘆氣,有人暴躁不耐。 只有程嘉西,始終都在慣著她,包容她。 而她最壞的脾氣,也都留給了程嘉西。 - “我讓你滾,你聽見沒有!” 最暴躁的時候,李鐘靈朝程嘉西扔過一個杯子,厚實的藍色陶瓷杯,狠狠砸在少年肩膀。 被她砸中的少年,并沒有離去,甚至連吃痛的聲音都不曾發(fā)出,只一聲不吭地彎腰,撿起被他身體緩沖得以沒被摔碎的杯子,放到一旁。 彼時他們已經(jīng)上了高二,李鐘靈留長了頭發(fā),養(yǎng)白了皮膚,身上穿著一條新買的清新粉嫩的連衣裙。 這個周末,原本是她和程嘉西約著去看電影的日子,她盼了很久,終于等到那部新電影上映。但她沒有去,也沒說原因,直接爽約,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 程嘉西來找她,她態(tài)度冷淡,起初輕描淡寫說自己忘記,又改口說不想去,最后變得暴躁,讓他趕緊離開,不想見到他。 這場憤怒,來得毫無預兆。她像瘋子一樣,無緣無故對他大發(fā)脾氣。 她以為程嘉西會生氣,會立刻走,但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