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衛(wèi)嫤不知道,如今滿臉是血的她,用極端冷酷的聲音說出這話時,恐怖程度不亞于方才馬賊。立夏和立秋一打哆嗦,忙站起來,踉蹌著走兩步扶起谷雨。 強忍住嘔吐感,衛(wèi)嫤抻著馬鞭:“我知道,你們第一次見這么多人被砍死在眼前,肯定會害怕。但牙行教你們時,應(yīng)該教過丫鬟該忠心護主。多看看谷雨是怎么做的,你們也就明白,為何她是大丫鬟?,F(xiàn)在,立秋扶她下去,好好給她包扎傷口?!?/br> 楚璉送來的這四個丫鬟好是好,規(guī)矩周全干起活來也精細。但牙行一開始就打著將他們送進高門大戶的目的,這樣調(diào).教出來的人難免心高氣傲。尤其當他們頂頭上司還是谷雨那么個樣樣都不太出眾的丫鬟時,陰奉陽違也在情理之中。 平常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磨練谷雨了。畢竟谷雨雖有不足之處,但勝在一個忠心耿耿。但今日他們的表現(xiàn),直想讓她砍馬賊時順便把他們砍了。簽了賣身契,領(lǐng)著月錢,立夏立秋還當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貴的公主不成! 她這么說著,谷雨確是有些不肯:“夫人,我自己來就是。你身上衣裳臟了,身邊離不得人服侍?!?/br> 衛(wèi)嫤揮揮手,神色堅定:“我自己來就成,如今你是傷病號,耽誤不得?!?/br> 谷雨看著自家夫人臉色,突然明白了她方才話中的意思。是啊,方才連她都知道保護主子,立夏和立秋為何躲在后面。 到底誰才是主子! 莫非仗著自己是世子送來的人,想壓夫人一頭? 夫人對她這么好,明明自己也需要人伺候,卻顧忌著她身上傷,將下人打發(fā)到她這邊。感動間谷雨想起了在京城時發(fā)過的誓:想欺負她家姑娘,先從她谷雨身上踏過去。 虎著臉,她朝立秋招招手:“你跟我進來?!?/br> 立秋一哆嗦,平日谷雨jiejie脾氣很好,怎么這會跟夫人有點像。那感覺,好像被馬賊上身似得,讓她一看見就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見立秋小心地扶著谷雨走進氈房中,不多會里面?zhèn)鱽砉扔甑暮浅饴?,衛(wèi)嫤長舒一口氣。到?jīng)鲋莺?,一些事只會更?fù)雜。她不怕谷雨狐假虎威,就怕這個大丫鬟立不起來。而且以谷雨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叫她隨便欺負人也是不可能。 打發(fā)下人各司其職,她進氈房找出兩人的衣裳,走到旁邊的氈房。 氈房內(nèi)的草席上,漢子的尸體已經(jīng)涼透,烏蘭和巴圖滿身是血地跪在旁邊。雖然沒有了方才的嚎啕大哭,但壓抑的抽泣卻更讓人心下悲傷。 “阿媽,阿爸人那么好,為什么長生天不保佑他長命百歲?” 巴圖的阿爸還真是個好人,衛(wèi)嫤想起今早氈房里迎出來的那個爽朗的蒙古漢子。他熱情地邀請他們來這歇腳,甚至宰殺了一頭羊,并囑咐烏蘭mama做些豐盛的菜肴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安排好一切后才唱著長調(diào)趕著牛羊去遠方。 整個過程中他沒提任何回報,以前衛(wèi)嫤只當熱情好客是一種營銷手段,畢竟出去旅游小到一碗泉水茶都要價不菲。然而見到巴圖一家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淺薄和偏執(zhí)。 心下感動她親自下廚,后來晏衡也參與進來。如今馬奶酒熬好了,滿蒙全席上了桌,就連烤全羊都腌個七七.八八。秋收時節(jié)最為歡快的晚宴即將開啟,她卻再也聽不到那如這片草原般寬廣悠揚的長調(diào)。 “巴圖,阿爸去見長生天了,他會在天上保佑你?!?/br> 巴圖梗著脖子:“可那些瓦剌人也信長生天,阿爸在那里只有一個人,他會不會受欺負?!?/br> 一家人都極其信奉長生天,聽到這連烏蘭mama的哽咽聲都加重了。一時間衛(wèi)嫤手足無措,抱著衣服她給晏衡使眼色。他所在的西北軍也常有將士陣亡,安慰死難者家屬,晏衡應(yīng)該比她更有辦法。 晏衡眼睛一直盯著漢子身前,收到阿嫤求救的目光,他心中天平很容易傾斜。握緊拳頭,他愧疚道: “不會有人欺負你阿爸,因為……他是被漢人殺死的?!?/br> 漢人……衛(wèi)嫤瞳孔放大,突然想起方才她靠近時,獨眼龍嘴里的官話。方才一陣忙亂,她幾乎把這事給忘了。 也對,若是瓦剌人,說起漢語來腔調(diào)肯定有些怪。而方才的獨眼龍,一口官話甚至比丁有德還要標準。方才那些馬賊看似兇狠,實則一靠近她便畏手畏腳,明顯是想活捉她。但對上晏衡,他們確是十足狠厲。 想要晏衡命,想活捉她百般欺辱,這行事風格怎么如此熟悉? 巴圖擦擦眼淚:“我不信,你不是漢人,為什他們想殺你?” 這點衛(wèi)嫤秦楚,但她疑惑的是,為何晏衡會知道那些馬賊不是瓦剌人?畢竟單從長相上看,他們絕不是漢人。 晏衡走到漢子身前,揮刀砍斷他胸前那支箭。擦干凈箭頭后,他本就沉郁的面色又陰下去幾分。 “這些馬賊所用弓箭,看起來的確是瓦剌人的樣式。但瓦剌人的冶煉術(shù)比之大越要高高超,箭頭顏色淺且亮。這顏色明顯是大越的,至于那些瓦剌人,我想應(yīng)該是這次西北大捷的戰(zhàn)俘?!?/br> 行家一出手,連武裝到牙齒也能認出來。衛(wèi)嫤感嘆間,旁邊的巴圖已經(jīng)變了臉色。拉住烏蘭mama,他謹慎地與兩人隔開一段距離,滿眼仇恨。 “是你們害了阿爸?!?/br> “巴圖,你……” 衛(wèi)嫤有些無言以對,說人不是他們害的么?如果不是他們來此借宿,那些俘虜也不會找過來,巴圖的阿爸也就不會橫死。 心下疲憊而哀傷,看向躺在地上的漢子,衛(wèi)嫤想起他臨死前拜托她的事,靈臺恢復(fù)一絲清明。 “巴圖,你聽我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爭執(zhí),但你不能憑此就說,漢人中沒一個是好人?!?/br> 巴圖點點頭,眼中仇恨散去不少:“你們走吧?!?/br> “安置了你阿爸,我們一起走?!?/br> 見巴圖不可置信的神色,衛(wèi)嫤拿出她前世商場談判的本事,氣勢全開。雖然臉上有些狼狽人也不夠高大魁梧,可她周身散發(fā)出的強大氣場,還是很容易讓人順著她的思路往下走。 “我知道你想報仇,但報仇首先要找到兇手,殺害你阿爸的兇手也是我們的敵人,跟著我們你更容易找到他。再者,報仇需要實力。你和烏蘭mama孤兒寡母,能不能繼續(xù)在這片水草豐美的草原放牧還兩說。到時衣食無以為繼,連命都保不住,又談何報仇。你心里面有疙瘩,這我清楚,但將心比心我們心里又何嘗沒有愧疚。不提我答應(yīng)過你阿爸,日后會照顧好你和烏蘭mama。就算我沒答應(yīng),憑著這份愧疚,我也會一直幫你們?!?/br> 巴圖年紀小性子有些沖動,但烏蘭mama卻飽經(jīng)世事。草原人崇拜勇士,即便他們歸順了大越,這種習慣從未變過。她方才見過那位大人身手,一身俊俏功夫,用氣刀來甚至比那達慕大會上的金刀勇士還要厲害。跟著他,巴圖日后才有未來。她已經(jīng)沒了丈夫,不能再因一時沖動害了兒子。 “巴圖,不是他們害了你阿爸,相反方才還是大人救了我們。阿媽相信大人,我們跟他走?!?/br> 在烏蘭mama的懷抱中,小獅子般憤怒的巴圖逐漸冷靜下來。雖然他眼神中的熱情不在,甚至隱隱有些敵視,但這種態(tài)度卻讓衛(wèi)嫤松一口氣。 其實剛才她可以瞞住巴圖,那樣她與阿衡會被母子倆當成救命恩人。即便日后被拆穿,以晏衡本事也不懼一個牧民。但那樣做,她又與吳家人有什么區(qū)別?自私自利誰不會,但失去了心中信念,只為享受而活,又跟行尸走rou有什么區(qū)別。 === 蒙古人的葬禮有天葬和火葬,衛(wèi)嫤受不了拋尸荒野被鷹隼吃掉,最終說動了烏蘭mama火葬。 不知為何,在她提出火葬后,烏蘭mama看向她的神色有些激動,甚至連巴圖對她的敵意也都幾乎淡到?jīng)]有。 后來還是晏衡解了她心中疑惑,原來只有蒙古族內(nèi)只有王公貴族才能火葬。而且此火葬也不是她理解的扎堆柴火一把火燒掉就行,而是需要請喇嘛來做法事,燒后的骨灰撒向江河山川,或放置于親人身邊永遠悼念。 “我……是不是說大話了?這兒哪有喇嘛!” 衛(wèi)嫤覺得壞事了,她提議火葬,純粹是因為骨灰攜帶方便。她本想著帶烏蘭mama與巴圖去涼州,安置下來后再則一風水寶地妥善安葬。 晏衡雖驚訝于在京城長大的阿嫤,看慣土葬的阿嫤為何會知道火葬。但似乎從他認識阿嫤后,她身上便有很多秘密。他雖疑惑,但大多還是感動,感動于這么好的阿嫤會選擇嫁給她。 如今雖然此地無人懂佛法,也不能火葬,但也不是沒辦法。 “再趕一天路便進幽州,當?shù)赜胁簧冱S廟,可以請當?shù)毓賳T擇一可信喇嘛。” 事不宜遲,收拾好漢子尸體,又將氈房卷好放入勒勒車上,跟在他們的車隊后面,眾人連夜向幽州趕去。有巴圖做向?qū)?,在東方露出魚肚白時,遠遠地幽州城墻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內(nèi)。 === 憑著官牒和路引,晏衡與衛(wèi)嫤被請進了幽州府衙。 幽州刺史袁寬人如其名,又圓又寬。衛(wèi)嫤甚至都覺得,刺史府里那把用以堅硬著稱的黃花梨木打造的椅子,可能隨時都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雖然袁寬長得不怎么樣,但被他一路引進來,中途與之交談兩句后,她便會不由對此人心生好感。他實在太會做人了,比如現(xiàn)在,袁寬明明在夸她漂亮,眼神卻不往她身上亂瞄一眼,而且說出來的話也讓人聽著順耳。 這是只老狐貍,衛(wèi)嫤隱隱覺得,今日之事不會太過順遂。 “袁大人過譽了。” 衛(wèi)嫤謙虛一笑,也沒有過分謙虛到讓人輕視。而后她規(guī)矩地坐在晏衡身邊,眼觀鼻鼻觀心。即便心里有想法,她也知道官場上的事,她插手太多,難免會讓人覺得晏衡立不起來。 然后她驚喜地發(fā)現(xiàn),面對一直打太極,拒不談刺史府外跟來的勒勒車的袁刺史,晏衡表現(xiàn)出了遠超他年紀的手腕心機。他不僅穩(wěn)住了談話,甚至還將主動權(quán)一點點往自己這邊引。最終歪樓到幽州最為敏感的民.族問題。 對,這就是幽州最大的問題。幽州與涼州同處大越北,與前世她熟悉的那個幽州不同,越太.祖征戰(zhàn)之地還要往北,連帶著如今的幽州所轄地片還要往北一些。而靠北的這一片,大多數(shù)都是歸順大越的蒙古人。 蒙古人與漢人不同,漢人想著如何砍掉樹燒掉草原,在上面墾荒種莊稼;蒙古人則正好反過來,他們恨不得幽州那些出不了多點糧食的田地拋荒,長出草來為多喂些牛羊。腦回路不同,導(dǎo)致兩族根本無法愉快相處。執(zhí)政者雖是漢人,但蒙古人武力值過高。朝廷怕壓狠了這些外族,到時候他們與西邊瓦剌人通氣一同反了,所以政令上都是以安撫為主。偏偏前朝幽州南北本是兩國,世代拼殺早已結(jié)下血海深仇。大家紛紛忘了我曾經(jīng)殺過你們,只記得我家哪位先祖是你們嫩死的,如今成了鄰居后矛盾不斷,是以每任地方官都很頭疼。 這種大環(huán)境下,袁刺史不想接這戶牧民的人命官司,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這種事沾上就是麻煩。 而晏衡只用一句話,便給出了他不得不接的理由。 ☆、第37章 貢仁波切 寬闊的幽州府衙內(nèi),晏衡不復(fù)先前和善,面色陡然陰沉起來,聲音中更帶著絲劫后余生的驚怒。 “實不相瞞,袁刺史,那些馬賊原本的目標是卑職。若非夫人急中生智,擒獲賊首,而后趁其大亂分而破之,恐怕不出幾日,幽州有小股瓦剌人入侵,刺殺朝廷命官一事,便會出現(xiàn)在皇上御案上?!?/br> 刺史袁寬首先看向旁邊坐著的衛(wèi)嫤,這位晏夫人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驚艷,而后一路進府衙,談吐舉止間也能看出她端得住,再然后她就低眉斂目坐在晏鎮(zhèn)撫身邊,全然一副以夫為天的模樣。 剛才打太極走神的片刻,他還羨慕過晏大人。他刺史府后院也養(yǎng)著幾房小妾,其中有一房算得上嬌艷欲滴,但那脾氣也同樣嬌氣。如晏夫人這般頂著張嬌艷的臉,在外卻端方大氣讓人絲毫不想歪的女人,簡直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正妻。 然而就是她,擒獲了兇悍的馬賊首領(lǐng)? 怎么可能! 衛(wèi)嫤雖眼觀鼻鼻觀心,但實際耳聽四面眼光八方。聽晏衡三言兩語間把她說成花木蘭那樣的女壯士,她下意識端茶擋住臉??粗约盒淇诼冻鰜淼囊恍〗丶毟觳?,她瞬間自信起來。即使芯子里女壯士,也不妨礙她外表是貌美如花的萌妹子。 于是對上刺史大人狐疑的目光,她燦然一笑,點頭直接承認不說,臨了還面帶擔憂地補上一句:“刺史大人可有甚么不對付的人?先前幾日山路都風平浪靜,到了草原反倒危險起來,著實嚇了我一跳?!?/br> 你那像是受驚嚇的樣子? 袁寬撇撇嘴不信,而后本能地順著他話想下去。他為官向來與人為善,即便偶有貪污,也不會隨便加稅讓幽州老百姓日子過不下去,到底是誰跟他不對付? 稍微一想他腦子里就有了答案,這幾年吳家一直在拉攏他。但從一介貧寒學子做到一州刺史,他所依賴的就是皇上信任。幽州地勢險要,攻破這扇門,前方就是一馬平川直奔京師。若他有什么歪心思失了圣心,不用多久這官也就做到頭。曾經(jīng)窮過,他比出身富貴的那些為官人更知道現(xiàn)在生活的來之不易,所以他很謹慎,只是與吳家虛與委蛇,不會輕易做決定。 他本以為這樣就相安無事,沒想到那邊竟先下手為強。 “為官之人哪會事事順遂,晏鎮(zhèn)撫想必也清楚,想往上爬總會無可避免的得罪人。跟何況晏鎮(zhèn)撫年少有為,或許此番飛來橫禍,是京中有人針對鎮(zhèn)撫?!?/br> 果然是老油條!明知有人嫁禍,一看未造成實際損害,就準備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衛(wèi)嫤并不討厭這樣的圓滑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沒道理全世界都要幫她。而且更重要的是,圓滑之人往往處事周全,跟他們打交道,只要注意著不吃虧,一般會很舒服。 晏衡是會吃虧的主? 先前她或許有疑惑,但在他跟袁刺史打太極而絲毫不落下風后,她是一萬個放心。放下茶盞,她看向晏衡,隱隱期待他接下來的表現(xiàn)。 晏衡似有所感地扭頭,給她一個“阿嫤放心”的眼神后,他扭頭直面袁刺史。 “卻如刺史大人所說,卑職性子魯直,有意無意間得罪過不少人,其中有卑職的前上峰,吳功吳萬戶。這次西北大捷他被升為鎮(zhèn)撫,后因貪墨卑職軍功獲罪而被貶為庶民。這番下來,我二人之間齟齬更深。故而此番卑職受難,即便寫折子奏明事實,只怕半路也會被有心之人扣下來。” 說到這他站起來:“卑職慚愧,此事怕還得勞煩刺史大人?!?/br> 你那像是慚愧的模樣?袁刺史瞬間明白,他為何能得罪那么多人。 說好的為官之人擅長打太極,一個眼神包含千言萬語,一切盡在不言中呢?把話說這么直白,連讓他裝聾作啞推脫一番的余地都沒有。 明明前面太極打好好的,大家一團和氣,今晚招幾個米分.頭(余光看到晏夫人那張臉,他瞬間劃掉這一項,他慣常叫那些米分.頭比起來正室夫人實在拿不出手),大吃一頓壓壓驚,這事也就過去了。為什么非要把此事鬧大,萬一有心之人煽動挑的蒙漢不和,那他少不了吃瓜落。 煩!真煩!真的煩! 見袁刺史眉頭擰成疙瘩,衛(wèi)嫤跟著站起來,柔聲道:“刺史大人可怕此事傳出去影響不好?依我看不如推到瓦剌人頭上。只在上奏時言明,瓦剌逃兵是人有意放出。” 袁刺史連連搖頭:“空口無憑,不成、不成?!?/br> 衛(wèi)嫤看向晏衡,后者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帕子中正是那截被割下來的箭頭。再次說明一番兩邊迥異的冶鐵之術(shù)后,袁刺史眼睛亮起來。 其實吳家這番做派他不氣么?當然氣!只是到了這個年紀,他更明白什么事該咽下去。吳家在京城經(jīng)營多年,而他一直任地方官,在京城的關(guān)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強龍斗不過地頭蛇,更別提吳尚書官職比他大那么多,誰龍誰蛇一目了然。他要是莽撞的上奏折,到了御前指不定被吳尚書一黨扭曲成什么樣,到最后只能是他監(jiān)管幽州不利,出了事還推脫責任,那會他只能吃不完兜著走。 但如今有了這證據(jù),一切都會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