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醉酒
顧遙沒敢在孟辭這里耽擱太久,調(diào)養(yǎng)得差不多了,就趕緊回了滄浪書院。 書院里倒是一切如常,像是每個人半點變化都沒有似的。 唯獨劉家的帖子來得極快,上面的由頭也十分吸引人,邀請的話也極為禮貌。 顧遙如今的身份是無法開罪劉家的,于是拱拱手應了,也回了人家一派儒雅謙和姿態(tài)。 九月初六,天光晴好。 劉府大宴賓客,收納行卷。 稍有些名氣的文人都被請了去,其余的也來者不拒。至于顧遙,自然屬于貴客。 九月里桂子芬芳,沁人心脾,劉府大門前的一排金桂格外喜人,像是在給桂榜提名的舉人道賀。 “陳舉人到!”閽者高聲道。 眼角一瞥,就看到一截絳紅的衣袖,再稍稍掃一眼,便是一驚。 這是誰家的少年郎,好生出眾的氣度姿容。再定了驚,心中便是一慌一喜,這不就是老爺交代過要留心的那位解元郎么。 “顧解元!”這一聲就喊得越發(fā)渾厚而喜氣洋洋了,連帶著其余人都好奇地看過來。 誰不好奇解元是個什么模樣。 顧遙對閽者點頭笑笑,便提了衣擺進去了。 她今日在打扮上稍微仔細了些,身上穿了素紗中衣,外頭是一件質(zhì)地精良的絳紅道袍,腰間一根素白絳子,顯得身姿修長而舉止儒雅。 總歸,顯得沉穩(wěn)間又有少年人的恣意風流,儒雅清秀里有點貴氣,什么都剛剛好。 里面的人顧遙是有大半認識的,雖然在書院里人緣不好,可到底也認識了一籮筐的人。 雖然不是深交,這個場合里,都是要打招呼的。不多時,顧遙身邊便圍了一圈人。 來來往往的倒是也熱鬧極了。 因為座中的都是些晚輩,劉尚書雖然不怎么端架子,卻也只是打了個照面,便留下一群年輕人自行飲酒作樂。 因為劉尚書不在,就留下來劉從嘉招待他們。 此時時至深秋,一行人在桂樹下飲酒作詩,算是極為自在風雅的事情。 顧遙有心謹慎一些,于是在見到陳知之后,便和陳知一道在臨湖的欄桿前飲酒,一步也不曾離開周圍人的視野。 大串大串的桂子,累累綴在枝椏上,甜糯得透出酸來的香味幾乎要染進酒里。 顧遙只用酒沾了沾唇,見陳知一行不醉不歸的興頭,便打算先避一避,免得自己被灌醉。 她才一起身,就被醉眼惺忪的陳知拽住袖子:“遠之,不要躲了?!北愕靡馍斐鲆恢皇持?,暈暈乎乎道,“我看見你的杯子還是滿的,便是不喝醉,也得陪我們喝才夠意思嘛?!?/br> 原本只顧自己的喝酒的都抬起頭來看著顧遙,也忍不住想要起哄,跟著來拉顧遙。 “就是,來喝酒!” “不醉不歸?!?/br> “敬顧解元?!?/br> 顧遙冷臉看著面前的場面,絲毫不打算顧及面子地接過酒。 若是喝了一杯,第二杯就來了,她根本沒有法子脫身。 她想得清楚明白,當即一甩袖子,打算掙開陳知的鉗制。誰知陳知喝醉了力氣極大,顧遙才一掙脫,他便一下子撲過來要再拉住。 顧遙只覺得自己被猛地一推,腰在欄桿上一頂,上身傾得太過,重心不穩(wěn),腳已經(jīng)懸空離地。 只差一點,她就要栽進池子里,偏生伸來一只手,竟然牢牢地將她拉住了,她堪堪穩(wěn)住身子。 “顧解元騎術不錯,不想原是這樣磕碰不得的文弱身子骨?!?/br> 這句話是可以理解為玩笑,也可以理解為譏諷的??杉热皇莿募握f的,即便沒有半個諷刺字眼,也無可非議地是諷刺了。 顧遙只是笑了笑。 其余人都聽說這位解元沉默寡言,又是貧苦出身,都不覺得他的反應有什么不對。 劉從嘉輕拍一聲,一個著青衣的侍者便走出來,手里是一只黃銅托盤,盛一只紅釉瓷盞。 “我特意來敬顧解元一杯?!?/br> 顧遙心中暗嘆,面上平靜,就伸手接過那只瓷盞,也笑道:“劉兄家這鈞窯薄瓷盞好生別致。” 臨著光,是半透明的,酒液晃動都可見。 只是鈞窯產(chǎn)的貢瓷居多,貢瓷宮外等閑是見不到的。貢瓷除非是天子賞賜,或是……受賄。 當然,面前這盞絕不會是貢瓷。 劉從嘉也笑笑,鳳眼越發(fā)狹長起來,顯得深了些。 顧遙在劉從嘉的注視下,慢慢將一杯酒都喝盡了。 其余的人也一擁而上,全都給她灌了一輪酒,這才緩緩作罷。 原本就沒什么酒量,哪里經(jīng)得住這樣一通灌,即便大半酒水都被她偷偷倒進帕子里,腦子卻已經(jīng)開始混亂了。 顧遙暗叫不好,留在這里勢必被繼續(xù)灌酒,她下意識地要離開。 推開身邊的人,她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誰知一下子天旋地轉(zhuǎn),一頭就磕在欄桿上。 顧遙疼得淚花子都出來了,揉著額角坐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趴在欄桿沿上睡一覺。 有人搖搖她的肩膀,顧遙懵了會,迷迷瞪瞪地盯著那個人。 那個人相當漂亮,穿秋香色的長裙子,緗色的交領上襦,皮膚也白皙,顧遙覺得她有點像秋水。 又眨眨眼,她就看到了秋水,就是秋水看起來有點模糊。 “秋水,我還要一杯山楂酒。”顧遙彎著眉眼笑起來,漂亮的眼睛帶著水汽,像是亮晶晶的月牙兒一樣。 調(diào)皮地比著一只食指,還在自己的面前晃一晃,仰著臉,就差要拽著袖子撒嬌了。 面前的人像是愣了愣,然后向她伸出手,柔聲道:“好,你隨我去拿山楂酒。” 顧遙就笑起來,眼角彎彎翹翹,乖巧地嗯了一聲,就扯著衣擺要站起來。 可是頭暈得厲害,身子狠狠一晃,秋水伸出手來攔住她的腰,穩(wěn)住了她的身子。 顧遙就扶住秋水的肩膀,步履蹣跚地跟著走。 喝醉了她便喜歡笑,笑起來就喜歡喋喋不休。 “秋水,我好久沒看見你了?!?/br> 對方身子一僵,然后低聲道:“今日可不就見著了?!?/br> 顧遙就乖巧地點點頭,然后調(diào)子輕快地道:“你應該也死了的,我們竟然又見面了?!?/br> 身邊的人似乎打了個寒噤,然后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