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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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些假酒已經(jīng)出了人命了!”魏子期皺眉,“顏將軍此番辯言,著實有強詞奪理之嫌?!?/br> “切!”顏鈞集聞言嗤笑,“我又沒拿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著他們買酒喝。是他們自己樂意,喝死了也與我無干。況且我已此酒販賣到突厥,那些突厥將士喝了我的酒,皆手不能提,馬不能騎,這回來犯大褚,我又是一場大勝。認真算起來,還是這假酒立功了呢。” 顏鈞集看著魏子期緊皺眉頭頗不贊同的神情,笑瞇瞇說道:“兵書有言,慈不掌兵。我這番舉措也是虛虛實實,犧牲了幾個市井閑漢,換來突厥人如此慘敗,可算是劃算至極。就算是陛下跟前兒,我也敢這么說!” 面對魏子期的質(zhì)問,顏鈞集倒是理直氣壯的很。 三觀不同的人永遠無法就一件事情掰扯明白。于是魏子期不再糾纏販賣假酒究竟是對是錯的問題,轉(zhuǎn)口問道:“敢問顏將軍,如今幽州傳言的,那些上告的百姓遭遇劫匪人財兩失之事,究竟又是為何?” “死了就死了唄。難道他們?nèi)ラL安告我的御狀,我還得派親兵護送他們過去不成?”顏鈞集說到這些,底氣越發(fā)足的說道:“我身為河北道行軍總管,掌管幽州五萬兵馬,每天日理萬機,對外要盯著突厥軍隊有無異動,對內(nèi)幽州大營這么多事兒都得我親自處理。難道其他州縣的官道上出了幾個小毛賊,我還要去理會不成?他們又沒死在我的幽州地界兒,這事兒就算是言官御史要彈劾,也找不著我的過錯!” 魏子期是奉旨查訪,顏鈞集亦是有備而來。二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末了魏子期只能暫在幽州大營內(nèi)住下。顏鈞集也是掃榻相迎,十分熱情。 稍后魏子期先去拜訪了許攸和孟功亮,又至隨軍郎中的營帳中拜訪了孫仲禾、孫伯谷兩兄弟。眾人皆對幽州假酒泛濫之事頗有所耳聞,甚至在魏子期未至幽州之前,孫伯谷兩兄弟和許攸也掌握了一絲顏鈞集制造假酒的蛛絲馬跡。 魏子期因此按圖索驥,或者也有顏鈞集根本不想再遮掩的關(guān)系,此事不過月余便水落石出。只除眾人最終都沒找到民間傳言的顏鈞集□□的證據(jù)外,余者皆與流言相符。 這一廂,查訪明白的魏子期正要些奏折送回長安。另一廂,大敗突厥的顏鈞集也興致勃勃的上表請功,甚至在表中明言“假酒”之功,兩封奏折快馬加鞭,幾乎是同時抵達長安。雙方各執(zhí)一詞,皆言之鑿鑿,鬧得永安帝都不知道是該表彰顏鈞集的好,還是該懲治他的好! 永安帝與諸位君臣煞是頭疼,只好下令叫魏子期和顏鈞集即刻回長安,當面奏明此事。 幽州諸事且畢,又有皇命催促,魏子期立即收整行李回長安。顏鈞集身為河北道行軍總管,位高權(quán)重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仍有諸事需要交代,所以倒比魏子期晚了兩日啟程。 于是今日薛衍入顯德殿時,便看到了永安帝將全部火氣撒到魏子期身上的這一幕。 看著永安帝盛怒之下,諸位臣工皆低頭裝鵪鶉的模樣,薛衍恍恍惚惚間突然想到—— 這顏鈞集顏將軍乃是自幼跟在永安帝身旁的心腹之臣,且對永安帝的脾性心性頗為熟悉。他該不會是知道回京以后,永安帝必定要發(fā)這么大的邪火兒,才特地找了借口延遲入京的罷? 要不然怎么會不早不晚,偏偏比魏子期遲了兩日的工夫進京面圣呢? ☆、第四十九章 薛衍心中尋思了一回,笑向永安帝道:“別說是御前打官司了,就是民間百姓遇見糾紛,尚且各執(zhí)一詞。顏將軍貴為河北道行軍總管,掌管幽州大營五萬兵馬,麾下能人無數(shù)。且顏將軍不論心機城府又是極老練的,否則陛下又如何肯信任重用?” 永安帝聞聽薛衍的話,登時看了過來,皺眉問道:“你想說什么?” “微臣的意思是過兩日顏將軍便回京了,陛下有什么話,直接問顏將軍便是。您現(xiàn)在逼問魏將軍,魏將軍又不是顏將軍肚子里的蛔蟲,怎知他是怎么想的?也許正如顏將軍所言,他販賣假酒,不過是為了迷惑突厥人,以期瓦解突厥大軍的勢力也未可知。”薛衍笑瞇瞇說道。 “就算如此,顏將軍的舉止也失了光明磊落,反倒叫周邊藩夷對我大褚起了戒備之心。污了我大褚泱泱天國之威范,著實因小失大,得不償失?!表f臻皺眉說道?!熬恿⑸硪哉?,朝廷立世更該如此,否則又怎能讓百姓心腹,四野臣服?以微臣之見,販賣假酒一事已不再是與民爭利,草菅人命之小事,而是關(guān)乎我朝與突厥相安與否的大事,顏將軍作為罪魁禍首,務(wù)必要嚴懲才是。否則長此以往,我大褚在周邊諸國間,再無信譽可言?!?/br> 永安帝向來對韋臻的諫言頗為重視。聞聽這一席話,不覺皺起眉來。 鎮(zhèn)國公魏無忌窺著永安帝的神色,了然開口道:“顏將軍不顧百姓生死,販賣假酒,固然是錯??墒撬暑I(lǐng)幽州大軍大敗突厥來犯,且又繳獲戰(zhàn)俘兵馬軍備無數(shù),這也是大功勞。是攻,就要賞,否則恐怕傷了戍邊將士們的心?!?/br> “賞功罰過,本無可厚非??墒菤w根結(jié)底,突厥大軍之所以會進犯我朝邊境,皆因顏鈞集販賣假酒之故。倘若因此賞了他,屆時各邊塞將領(lǐng)競相效仿,我大褚又成什么了?舉國之力的假酒販子?”韋臻揮舞著手中笏板,很是痛心疾首的道?!氨菹?,當斷不斷,我大褚國威盡喪啊!” 永安帝默然不語,又看向中書令方玄懿和戶部尚書許晦。后兩者原是永安帝潛邸舊臣,同鎮(zhèn)國公魏無忌一般,甚至永安帝重情重義的品性。不過正如韋臻所言,茲事體大,此事處理稍有不慎,恐怕會連累的朝廷名聲有所損害,這卻是諸位臣工都不想看到的。 永安帝心中徘徊不定,最終諸位臣工也沒商量出個子丑演卯來。只得等顏鈞集回京續(xù)職時,聽過他的親口辯言后,再做定論。 豈料兩日后,顏鈞集進京時,卻不是輕車簡從,只身回京。而是帶來了一隊親兵,護送著百十來匹從戰(zhàn)場上繳獲來的上等戰(zhàn)馬。 那些戰(zhàn)馬個個膘肥體壯,神駿異常,比之漢時所傳的汗血寶馬也不差什么。看的永安帝等久經(jīng)戰(zhàn)場之人心里愛的什么似的。那顏鈞集倒也乖覺,見到永安帝后,先是顯擺了這么百匹戰(zhàn)馬,又忠心耿耿的說了好些諂媚獻上卻不漏痕跡的話,龍屁拍的永安帝十分熨帖盡興,末了又哭訴道:“微臣舉止莽撞,自知有罪??墒俏⒊伎床坏帽菹率芪?。自陛下登基以來,突厥可汗欺辱我朝朝廷不穩(wěn),陛下剛剛登基不久,便率領(lǐng)兵馬進犯我大褚邊境,雖有魯國公于涇陽大破突厥,可突厥大軍兵臨渭水,最終卻逼迫陛下與其簽訂白馬之盟,我大褚泱泱□□,連年災(zāi)害,百姓青黃不接。朝廷卻要年年拿出重金重寶,贈與這些蠻夷以求邊塞安穩(wěn)。這都是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將領(lǐng)沒有盡到職責的緣故。所以微臣才左了心性,用酒精勾兌假酒販賣給突厥人,想著他們酗酒喝壞了身體,便再也不能進犯我大褚邊境了?!?/br> “……陛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還請陛下責罰,萬萬不要因為我一人之故,連累的朝廷名聲受損?!?/br> 倘若顏鈞集不說這一番話,永安帝考慮到朝野的影響,恐怕真的要懲治一番。可是顏鈞集這么哭訴一回,卻叫永安帝想到自晉陽起兵后,顏鈞集便投入帳下,多年來鞍前馬后,從無怨言。更兼戰(zhàn)功赫赫,敬忠職守,更是忠心耿耿,從無貳心。 永安帝長嘆一聲,只覺得頗為頭疼。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你暫且退下罷。該怎么處置你,朕要和朝廷諸位臣工好生商議一番……你說你好好兒的在幽州戍守邊塞,怎么就這么不省心呢!” 顏鈞集聽到永安帝這一番話,心下不覺竊喜。蓋因永安帝若真的想懲治他,恐怕朝中早已有了決議。如今永安帝這般猶豫,怕是不想認真處置他,卻又礙于朝廷聲譽,朝野非議罷? 顏鈞集心思回轉(zhuǎn)間,恭恭敬敬的朝永安帝躬身拜別,退出立政殿。徹身出來時,恰好在宮道上看到了入宮復職的薛衍。 顏鈞集笑瞇瞇上前,沖著薛衍拱手道:“多日不見,薛世子一向可好?” “顏將軍好?!毖ρ芤砸灰拘Φ溃骸澳暧嗖灰?,顏將軍神采奕奕,愈發(fā)威風了。” “承薛世子吉言,我也覺著自己有貴人相助,今后更會平步青云?!鳖佲x集看著薛衍,意味深長的道:“某職責所在,不常入京。難免會有一些jian佞小人在陛下跟前兒垢誶謠諑,百般詆毀。不過……所幸陛下圣明,必定能分得清誰是忠心耿耿的賢臣,誰又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br> 薛衍淡然淺笑,云淡風輕的道:“顏將軍說的很是。這世間有忠心耿耿的賢臣,便有為了一己之私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就算有人自詡聰明,混淆視聽。真便是真,假便是假,總有一日會水落石出。我們靜等著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罷?!?/br> 顏鈞集舔了舔舌頭,笑瞇瞇說道:“沒想到一年不見,薛世子的文采倒是更好了?!?/br> “陛下有意叫我入國子監(jiān)讀書,學習圣人之言。想必到那時候,我這文采會更好?!毖ρ苷f了一句,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陛下還等著我去復職,暫且不跟顏將軍閑聊了。改日有暇,我請顏將軍喝酒?!?/br> “好哇,我最喜歡薛世子的酒了。倘若飲宴之時沒有薛世子的酒,我恐怕會覺得沒有滋味呢?!鳖佲x集說著,側(cè)身笑道:“不耽誤薛世子了,您先請罷?!?/br> 薛衍亦側(cè)身讓道,開口說道:“顏將軍乃是朝廷一品將軍,微臣不過區(qū)區(qū)六品的千牛衛(wèi)士,豈敢叫將軍為我讓道。還是將軍先請罷?!?/br> “……幾日不見,薛世子也愈發(fā)懂禮了?!鳖亴④姽戳斯醋旖牵笆中Φ溃骸傲T了,那我就先走罷?!?/br> 薛衍低頭笑應(yīng),站在原地,待顏鈞集走過,方才轉(zhuǎn)身離開。 至顯德殿時,永安帝正愁眉緊鎖,暗自沉吟該怎么舉措,才能把顏鈞集抽出這趟渾水。聞聽小黃門通傳薛衍覲見,不覺擱下心中煩難,宣傳薛衍入殿。 薛衍脫靴入殿,拜見過永安帝后,方提正事—— 詢問的且是陛下與太上皇何時遷宮別居之事?!叭缃褚训侥晗铝?,太上皇的意思,是在年底前搬過去最好。這樣陛下能即刻搬進太極宮,永安三年元月初一的大朝會,便可由陛下在太極宮主持。也意味著新年新氣象。只是這么一來,距離年下也就只有不到二十天了。我去問過欽天監(jiān),欽天監(jiān)又說近二十來天都沒什么好日子?!?/br> 永安帝聞言,不覺皺眉說道:“圣人常言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大褚皇室自有天道庇佑,又何必在乎什么黃道黑道……既然是太上皇的意思,那便般罷?!?/br> 說著,又想到一事,便問道:“對了,興慶宮那邊可是全都妥當了?” 薛衍便道:“全都妥當了?!?/br> 永安帝點了點頭,又詢問了一些興慶宮修飾擺件兒等瑣碎事宜,因笑道:“太上皇年高體邁,不愛走動了。修繕興慶宮,也是為了給太上皇一個安心養(yǎng)靜之所。所以這興慶宮里頭的一應(yīng)事務(wù),要貼合太上皇的心意才好?!?/br> 如此,他才能安安心心的搬到太極宮去住。 薛衍聽永安帝此番話,附和了一回,又從袖中掏出一本賬冊,說道:“這是東西兩市玻璃鋪子一年的收益。衍兒已經(jīng)拓印了幾份,分別送往各府中了。這是陛下的。隨后還有今年一年的紅利,也都送進宮中了?!?/br> 好久沒聽到這個消息,永安帝差點兒都把這事兒給忘了。見薛衍拿來賬冊,他便示意一旁伺候的太監(jiān)接過來,放在桌案上。且不細看,仍笑著問薛衍道:“這一年的收益大概不少罷?” 薛衍說了個數(shù)字,旋即又說了個數(shù)字,仍笑回:“這是陛下能分到的?!?/br> 永安帝聞言,不覺一驚,脫口說道:“怎地這么多?” “不算莊子上給宮中各宮各苑換玻璃的數(shù)目,只說這玻璃鋪子和另外幾個鋪子在東西兩市開張以來,京中各官宦人家競相追捧,皆以此替換了窗紙。那些玻璃擺件兒也很是炙手可熱。之后消息傳到各州府,母親又趁便將這些分號也開到了各州府。再加上京中很有些胡商對此頗為稀罕,也都買了不少回國販賣,這么一來一往,都更多了。這還只是今年忙于在各地建分號,客源不怎么穩(wěn)定的緣故。待明年恐怕收益會更增添幾倍才是?!?/br> 不過過了這兩年后,市場日趨飽和,這收益也就隨之穩(wěn)定下來了。 永安帝將御案上的賬冊翻了幾頁,暗暗咋舌道:“只不過是幾間鋪子罷了,沒想到這收益竟如此豐厚,且快比得上朝廷賦稅的一半兒了?!?/br> “那是因為今年年景不好,朝廷為了寬濟百姓,蠲免了很多州縣賦稅的緣故。等到明年年景好了,這點銀錢也就不算什么了。”薛衍笑瞇瞇回道。 君臣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直至午膳時分,永安帝帶著薛衍又至太極殿陪太上皇吃過午膳,這才放了薛衍出宮。 五日之后,幾永安二年臘月初十,宮中諸事妥協(xié),永安帝與魏皇后親自主持太上皇遷宮之事。 是日,退位之后在永安帝幽居兩年多的太上皇將遷宮至興慶宮。 長安城內(nèi),自太極宮承天門至興慶宮九仙門這一路的官道上皆已戒嚴。各坊門緊閉,唯有戍衛(wèi)長安城的御林軍在官道兩旁持著兵戈靜靜侍立,冬日暖陽高懸在空中,散發(fā)出慘淡的光芒。反射在御林軍身上的明光鎧和刀戈鋒芒上,越顯出殺氣凜然之色。 寬敞寂靜的官道上,一隊隊的宮俾太監(jiān)或捧或抬,將太極宮內(nèi)太上皇常用之物搬至興慶宮。長長的隊伍比肩繼踵,這邊已進了興慶宮,那邊還未出太極宮,如此周折反復,欲添忙碌。 這一日的搬家整整持續(xù)了六個多時辰,自天明五鼓至夜間宵禁之后,仍未斷絕。住在永興、安慶與大寧坊的百姓們聽著坊外官道上車馬喧闐之聲,夜間感受著外頭燭火通明,恍如白晝的景象,深刻的感覺到朝廷的天,又一次變了。 不過這次是變的愈發(fā)明朗了。 自今日起,朝野上下,再也無人敢質(zhì)疑永安帝的帝位是殺兄軾弟,逼父讓位而來。 而在太上皇搬離太極宮后,登基三年的永安帝,終于在太上皇的親自督辦下,于太上皇遷宮興慶宮的十二日后,也就是大褚二年臘月二十三這日,名正言順的遷入了太極宮。 這一日的搬遷,亦在大褚的歷史上,添下了濃重的一筆。它意味著顯德朝在朝廷中的影響終于消散殆盡,勵精圖治的永安朝,濃妝摩擦,再無羈絆的登上朝堂。 遷宮之后便是年下,朝廷開始封筆。因有兩代帝王遷宮別居的大事在先,顏鈞集回京敘職卻無結(jié)果的小事,也就無人在意了。 轉(zhuǎn)眼便是臘月三十,因這一年太上皇剛剛搬進興慶宮,兼又深知民間喬遷尚有親朋好友登門道喜,太上皇年紀越老,越發(fā)喜歡熱鬧喧闐。便同太上皇商議道:“既然元月初一的大朝會要在太極宮cao辦。今年除夕的家宴,便在興慶宮罷。也是賀我喬遷,搬至新居的意思。都是自家人,坐下來熱鬧一晚上,也就是了?!?/br> 永安帝正感念太上皇別居遷宮之恩,聞聽太上皇這點小要求,豈有不允的。不但立刻答應(yīng)下來,亦且連除夕這日的皇宮賜宴都放在興慶宮了。美其名曰:“父親既喜歡熱鬧,便叫滿朝文武也都熱鬧一回罷?!?/br> 卻不知永安帝此舉,一則是哄太上皇高興,畢竟太上皇乍然從太極宮遷出來,亦是交出權(quán)柄的意思。倘若只身幽居興慶宮,恐怕會生寥落凄清之意。二則也是顯擺顯擺自己的仁孝貼心。 要知道為了修繕興慶宮,讓太上皇住的滿意。永安帝不但花光了自己的內(nèi)庫銀錢,甚至從國庫中撥出幾十萬貫,又有衛(wèi)國公府無償獻上的玻璃青磚琉璃瓦等物,再加上太上皇自己也出了一部分梯己,最終才建成了這么一座興慶宮。 雖然未必比得上洛陽行宮之驕奢堂皇,但是精巧別致,舒適安逸之處,也是太極宮等宮室皆比不上的。 叫這些朝臣們趁著除夕夜宴的工夫瞧一瞧興慶宮,他們就知道自己絕對沒有怠慢太上皇的意思了。 永安帝縱然心理素質(zhì)強悍,可殺兄軾弟奪取帝位而不在乎請示如何毀譽,可若是情況允許的話,他也想要個好名聲。 而叫太上皇親口承認他的仁孝之舉,便是再好不過的。 這么想來,倒是與太上皇想要熱鬧一番的心境不謀而合。于是父子兩個當即計議已定,除夕皇宮賜宴,便擺在興慶宮了。 屆時不但有賀太上皇喬遷之喜,更有太上皇彈奏琵琶,永安帝親舞擎王破陣之曲。 以此來表達天家父子無嫌隙,骨rou血親其樂融融。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永安帝不但無恥的下旨叫太子和一眾兒子跟著演練此舞,更是將與此毫不相干的薛衍也綁了進來。 并且言之鑿鑿的說道:“父親最喜歡你,待你比之太子、青鳥這些親孫子也不差什么。圣人不是說彩衣娛親為孝。既如此,你這也是為太上皇盡孝。既是盡孝,你為何要推三阻四,難道你對太上皇不是真心孝順嗎?” 薛衍看著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的永安帝,只能瞠目結(jié)舌。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第五十章 作為大褚皇朝以軍功起家的皇親國戚,薛衍耳目濡染,自然是會跳擎王破陣樂這支曲子的。太子和衛(wèi)王更不必說,所以到了除夕夜宴這這一日,永安帝果然領(lǐng)著一眾子侄在堂前執(zhí)戈握盾,太上皇也十分興頭的橫抱琵琶,彈了一曲《擎王破陣樂》。 不過場中舞蹈者,除了永安帝這個經(jīng)年打仗,且運動細胞頗為和諧的原創(chuàng)外,余者跳的皆是松松垮垮,比不上去歲年夜宴時,真正歷經(jīng)沙場的將士們跳的有氣勢。 但永安帝這番想要的,也并非是兵者肅殺的氣勢。又有一干臣子度陛下心意,在旁不斷稱頌天家和睦之情,眾文臣武將眼見著上首的陛下和太上皇笑的合不攏嘴的模樣,心下了然。 酒過三巡,太上皇手持酒樽,突地便向左仆射裴籍笑道:“裴三,依你所見,我這興慶宮如何?” 除夕賜宴之前,諸位臣工已至太上皇新搬遷的興慶宮。在兩代帝王的帶領(lǐng)下,穿林度水,閱鳥觀花,將這座太上皇養(yǎng)老的宮室略略游了大半。饒是眾位臣工曾見過前朝豪奢之景,卻仍舊覺得這興慶宮在薛家世子的主持修繕下,仍有驚人駭目之處。尤其是通了地龍的后花園內(nèi)雖是寒冬卻始終溫暖如春,百花綻放的春景,以及園內(nèi)一座白玉玻璃亭和宮室后頭的人造溫泉,更是讓人嘖嘖稱嘆,以為巧奪天工。 裴籍聞聽太上皇垂問,當即撂下筷箸,笑瞇瞇回道:“自然是巧奪天工,別說是太極宮比之不及,恐怕連歷史上文人墨客竭力稱頌的阿房宮,都要遜色了。太上皇好福氣,可在興慶宮安享晚年,可見陛下對太上皇孝順備至。薛世子也是極為用心的?!?/br> 不過裴籍口內(nèi)這么說,心下卻是不以為然的。太極宮縱然比不過興慶宮奢侈舒適,但卻是帝王所在之宮室。意義當然不一樣。何況永安帝使計策誘哄太上皇遷居別宮,修繕一座比太極宮更安逸堂皇百倍千倍的宮室給太上皇養(yǎng)老,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意。否則他又該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呢。倒是薛世子……小小年紀,手段很不一般??! 裴籍飽含深意的看了薛衍一眼。 大褚建國十余載,自永安帝登基后,不是霜災(zāi)就是旱澇,在有心人看來,這自然是上天不認可永安帝殺兄軾弟,攛掇皇位,所以降下天罰的緣故。 因此饒是永安帝自登基后勤政愛民,削減賦稅,但朝野之中仍有許多人暗中存有非議,以為永安帝不是天命所歸。再加上太上皇退位讓賢之后,遲遲沒有遷居太極宮,朝中顯德老臣一脈自然以太上皇馬首是瞻,所以永安帝這個皇帝當?shù)镁驮桨l(fā)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