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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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皇后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既然不是看高丹陽,那是看什么?屏風(fēng)上的畫兒么,還是說是魏籮那個小姑娘?雖然她對魏籮挺滿意的,可是總覺得年齡有些太小了,尚未及笄不說,比趙玠整整小了九歲。 趙玠能看得上么?他連十五六的姑娘都看不上,那個姑娘更小,應(yīng)該更入不了他的眼吧?方才魏籮在這里,也沒見他多往那邊多看幾眼。 要是魏籮再大一點(diǎn)就好了,陳皇后忍不住想,小小年紀(jì)就出落得如此標(biāo)致,豐澤瑩潤,皮膚勝雪。若是再過兩年,不知該是怎樣的絕色。可惜那時候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許配人家,輪不到趙玠了。 * 靖王府很大,方才來時沒仔細(xì)看,目下走在路上,當(dāng)真是雕梁畫棟,瓊樓玉宇。道路兩旁樹木蓊郁,熾烈的陽光投射下來,在地上打下一片片陰影。天熱,兩人即便走在樹蔭之下,也難免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魏籮是最怕熱的,往年夏天來臨的時候,她都在屋里置備幾個冰盆降溫。這時候的冰貴,饒是如此,魏昆也很舍得撥一些錢出來給她置辦冰塊。她把冰盆放在碧紗櫥里,只穿一件薄薄的羅衫,若是再喝上一碗涼涼的酸梅湯,那滋味兒真是再好不過。 這么一想,魏籮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面前是一條岔路,分為左右兩邊。魏籮記得趙琉璃帶她來時走的是左邊那條,正欲往左走,高丹陽叫住她道:“那邊是小路,走起來有些擁擠,阿籮meimei隨我走這邊吧。” 魏籮停步,走哪都一樣,便跟著她走上右邊那條路。 右邊的路是大陸,青石鋪地,直接通往靖王府大門。高丹陽一邊走一邊說道:“靖王府什么都不多,就是路多。我記得小時候來這里找靖表哥玩的時候,明明來過很多次了,卻還總是迷路……” 因?yàn)閯偛畔胪烁叩り柕囊鈭D,是以目下她說這些話時,魏籮一瞬間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看出來她跟趙玠有什么了嗎?還是說只是單純的戒備? 魏籮覺得很有意思。她并不認(rèn)為趙玠跟高丹陽有什么,若是趙玠真的喜歡她,早就把她娶進(jìn)門了,何必還拖到現(xiàn)在?有些事情,該認(rèn)清的時候就該認(rèn)清,不是一直等就能有結(jié)果的。 魏籮雙手背在身后,她說什么,她就聽著,末了含笑道:“高jiejie記性真好,那么久遠(yuǎn)的事情,至今還記得清楚?!?/br> 這句話有太多含義,她說自己以前總迷路,是因?yàn)橛浶圆缓?,可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卻清楚地記得,豈不是自相矛盾么?而且她總是在魏籮面前說以前的事,不是記性好,那就是有意顯擺了。 高丹陽笑容僵了僵,不知魏籮說這話是有心還是無心,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zhǔn)魏籮的態(tài)度。她偏頭看了看,小姑娘兩靨盈盈,杏眼彎彎,端的是乖巧可愛,不像是有意諷刺她的模樣。難道是她想多了? 高丹陽整理了一下表情,掩唇慚愧道:“瞧我,一說起話來就收不住??傉f以前的事情,阿籮meimei早就聽煩了吧?不如別說我了,說說阿籮meimei吧?!?/br> 前面不遠(yuǎn)便是靖王府的大門,再走幾步就能回家了。魏籮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不想跟她再拉扯下去,慢吞吞地“哦”一聲:“我么……我沒什么可說的,高jiejie想知道什么?” 她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高丹陽腳步一停,看樣子是真有話問她。 她只好跟著停下,回頭看去。 高丹陽手中捏著絹帕,看向她,微微一笑:“我前不久見了平遠(yuǎn)侯的女兒,聽說阿籮meimei和平遠(yuǎn)侯府的大公子指腹為婚?” 魏籮心中恍悟,不置可否。 原來是為這事,高丹陽這個時候說這個,她幾乎能猜到她下面的話想說什么。 果不其然,高丹陽斟酌一番,又道:“阿籮meimei既是有婚約在身,便要時刻注意一些。我看你年紀(jì)也不小了,為了自己的名聲考慮,日后這靖王府,還是少來的好?!?/br> ☆、第085章 高丹陽說完許久,不見魏籮有任何反應(yīng)。 “阿籮meimei?”她叫道。 魏籮掀眸,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嗯”一聲。 這一聲聲調(diào)婉轉(zhuǎn),慵懶嬌媚,聽得人酥進(jìn)骨頭里。就連同為姑娘家的高丹陽,此刻也不得不承認(rèn)聽了這聲音以后,心里軟得發(fā)癢。再看看對面的小姑娘,酥頰融融,粉妝玉琢,露在外面的皮膚潔白細(xì)膩,在陽光底下近乎透明,端的是雪作肌膚,花為肚腸的妙人兒。高丹陽自認(rèn)容貌不差,然而在她面前,竟是一點(diǎn)優(yōu)勢都沒有。 若是趙玠喜歡她,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勝算。 思及此,高丹陽心情重重一沉,抿唇一笑,徐徐又道:“阿籮meimei聽見我方才的話了么?我知道阿籮meimei是好姑娘,言行規(guī)矩,只不過靖表哥尚未娶妻,該避嫌的時候還是要避嫌的。免得讓人誤會就不好了。” 魏籮聽罷,慢條斯理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對她的話頗為贊同的樣子:“高jiejie說得有道理。這靖王府我是不常來的,今日若不是琉璃,恐怕我也不會過來。何況我連這里的路都記不清,哪像高jiejie,對這里這么熟悉?!闭f罷彎起一雙水盈盈的妙目,客客氣氣道:“今日多謝高jiejie指點(diǎn),若是無事,我便回家了?!?/br> 高丹陽臉上的笑意有些掛不住,勉強(qiáng)道:“那我就不再送了,阿籮meimei路上小心?!?/br> 她剛剛才說過魏籮不好出入靖王府,轉(zhuǎn)眼魏籮就夸她對這里熟悉。這不是打她的臉么? 高丹陽想從魏籮臉上看出嘲諷的痕跡,可惜她失望了。小姑娘笑容大方,言行有度,并無任何破綻,仿佛沒有絲毫心虛。正因?yàn)檫@種坦蕩,更加凸顯了她的不堪。 她心思千回百轉(zhuǎn)地提醒人家,人家根本不把她當(dāng)回事兒,倒顯得她是一個心眼狹窄的小人。 高丹陽目送魏籮坐上馬車走遠(yuǎn),踅身重新走進(jìn)靖王府。 晉真院,趙玠剛喝完一碗藥,此刻正坐在床頭,聽陳皇后絮絮叨叨地叮囑如何養(yǎng)傷。 她走入內(nèi)室,向陳皇后和趙玠屈膝行了一禮:“姨母,靖王表哥?!?/br> 陳皇后偏頭看到她,叫她起來,“阿籮回去了么?” 高丹陽點(diǎn)點(diǎn)頭,站到皇后身邊,“回去了,我親自把阿籮meimei送到門口,看著她坐上馬車走遠(yuǎn)的。” 既然如此,陳皇后便放心了。 陳皇后想起剛才跟趙玠的對話,幾番開口,想跟高丹陽好好說一說,最終都囫圇咽了下去。高丹陽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脾性品德都一清二楚,是個懂事孝順、知書達(dá)理的好姑娘。她原本想把她和趙玠湊一對,早在他們還小的時候,她就把這事兒跟鎮(zhèn)國公夫人說了,鎮(zhèn)國公夫人也很同意。 沒想到兩個孩子越長越大,趙玠對高丹陽始終沒有情意。無論她怎么勸說,他就是不肯松口。 眼看著兩個人年紀(jì)都大了,一個有心,一個無意,這么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既然趙玠不肯娶,那就不能再讓高丹陽耽誤下去了。二十歲的姑娘,雖是老姑娘,但是憑借她和鎮(zhèn)國公的能力,為高丹陽找一門好親事也不是什么難事。 可是要怎么開口呢?明明上一刻還要撮合他們,下一刻就要勸人放棄,陳皇后可干不來這事兒。 陳皇后開不了口,趙玠是沒什么顧忌的。 高丹陽從丫鬟手里接過汝窖斗彩小蓋鐘,遞到趙玠面前道:“表哥喝杯茶去去嘴里的苦味兒吧?!?/br> 趙玠的手放在品月色錦被上,沒有接。他眉峰低壓,萃了幾分疏離和冷漠,聲音徐徐道:“丹陽,日后若是無事,你最好別再來靖王府了?!?/br> 高丹陽端茶的動作一頓,有些措手不及,看著他問道:“靖表哥為何說這種話?是我做錯了什么,惹你生氣了嗎?” 他說沒有,接下來短短幾個字,便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男女有別,我是為你的名聲著想?!?/br> 她一僵,腦海里閃過“現(xiàn)世報(bào)”三個字。 她剛剛才跟魏籮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目下一眨眼,趙玠就把這句話還給她了!他說男女有別,簡簡單單四個字跟她劃清了所有關(guān)系,簡直讓她傷透了心。他不知道她一直等他么?如今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讓她不必再等了么? 高丹陽勉強(qiáng)撐起一抹笑,“表哥……” 不等她把話說完,趙玠便冷冷淡淡地打斷她:“你年紀(jì)不小了,是該商定一門親事,方才我已經(jīng)跟母后說了,她會為你上心的?!?/br> 高丹陽臉色發(fā)白,心如死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一旁的陳皇后。大抵是覺得自己沒臉,她等了他這么多年,如今他卻要把她推給別的男人。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她想起自己剛才在魏籮面前說的話,頓覺臉上火辣辣地,又臊又羞。她眼眶泛紅,把斗彩小蓋鐘放在床頭方桌上,踅身跑出屋外! * 陳皇后擔(dān)心高丹陽一時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起身忙追了出去。 好在她沒有跑遠(yuǎn),停在廊廡一根廊柱前,低頭一言不發(fā)地抹眼淚。陳皇后屏退下人,舉步走到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丹陽,玠兒那番話不是沒有道理……他是為了你著想,你今年二十了,尋常人家的姑娘像你這個年紀(jì),早已嫁人生子,兒女環(huán)繞了。你也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一下……” 高丹陽哭得傷心,不一會兒便滿臉淚痕,轉(zhuǎn)身撲進(jìn)陳皇后懷里,像個無助的小姑娘一般:“姨母,別人不知道,難道您還不清楚嗎……我為什么等到現(xiàn)在?還不是,還不是因?yàn)椤?/br> 陳皇后心疼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撫道:“姨母清楚,姨母當(dāng)然清楚?!闭且?yàn)榍宄圆鸥鱼皭?,不想傷害他,只能委婉地說:“可是玠兒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若是想要的東西,根本不必等,千方百計(jì)也要得到。若是不想要的,即便搶塞給他,他也沒有一丁點(diǎn)兒興趣。丹陽,我知道你對他一片真心,可是這種事強(qiáng)求不來。你好好想想,若是想清楚了,便告訴姨母一聲,姨母幫你著手挑選才德兼?zhèn)涞牧夹?。無論是簪纓世家,還是豪門勛貴,姨母都能為你做主?!?/br> 這種事情,又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想清楚的? 若是能這么快想清楚,她就不用固執(zhí)地等四五年了。 高丹陽忽然想起什么,從陳皇后懷里抬起頭,擦了擦眼淚問:“姨母,靖表哥為何突然跟我說這個?他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陳皇后搖頭,嘆了口氣道:“若是有就好了,我也不至于這般愁苦?!?/br> 她剛才也問過趙玠這個問題,趙玠什么都沒說,她就默認(rèn)是沒有。 年紀(jì)不小了,沒有意中人,放著青梅竹馬不娶,他究竟想怎么樣?陳皇后對他十分無奈,總覺得自己抱孫子的那天遙遙無期,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 想想定國公的小孫子,生得粉粉嫩嫩,玉雪可愛。陳皇后見過一面,那小家伙兒逢人便咯咯地笑,看得她羨慕不已。若是她有了孫兒,一定也是十分討人喜歡的,就是不知道趙玠何時肯娶個媳婦兒,延續(xù)趙家的香火。 高丹陽聞言,哭聲漸止。 沒有意中人,那就代表她還有希望。不管趙玠對魏籮是什么意思,目前看來,他既然沒有提起魏籮,那就沒有要娶她的意思。 只要趙玠沒有娶妻,她就不會死心。 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讓她一夕之間放棄,她豈能甘心?心里這么想,她面上卻端的傷心無助,斂眸道:“姨母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br> 陳皇后以為她想通了,頗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好。只要你看得開,本宮心里的石頭就放下了?!?/br> 高丹陽抿唇,勉強(qiáng)笑了笑。 * 此后,魏籮一直待在英國公府,沒有出去過。 這幾日,幾乎每天都有馬車以天璣公主的名義,請她“入宮”一趟,可是她一次都沒去過。她知道不是趙琉璃找她,而是趙玠找她。她又不傻,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還是懂的。趙琉璃若是真有事找她,肯定會命人先傳口諭,再接她入宮。只有趙玠找她的時候,什么都不說,一輛馬車直接將她拉進(jìn)靖王府。 他找她做什么?她又不是大夫,他現(xiàn)在受著傷,還是好好養(yǎng)傷要緊。 何況陳皇后緊張他,肯定會三五不時過去看他。上一次是琉璃幫忙解釋,她才得以脫身,萬一以后再遇見陳皇后,那該怎么解釋? 她仔細(xì)斟酌,為了雙方的名聲,還是不去為好。 是以趙玠受傷十來天,魏籮一次都沒踏入過靖王府。 天轉(zhuǎn)入夏,越來越熱,魏籮身披一件玉蘭色織金百蝶紋羅衫,坐在碧紗櫥內(nèi),倚著美人榻正在納涼。她穿得單薄,羅衫里只著一件桃粉色繡鳳穿牡丹肚兜,衫下玉肌隱約可見,饒是如此仍舊覺得一陣燥熱。她坐在榻上,抿一口金縷端上來的酸梅汁,蔫蔫地問:“怎么不是涼的?” 金縷一邊為她打風(fēng),一邊解釋道:“今年的冰緊缺,不好買……姑娘別急,六少爺出門親自去買了,說不定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她哦一聲,臉色這才緩和一些,“好吧,我等常弘回來?!?/br> 不多時白嵐走入碧紗櫥內(nèi),見自家姑娘懶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羅衫下滑,露出半個小巧圓潤的肩膀,再往下雪膚細(xì)膩,胸口起伏……她雖是女人,但也不免看直了眼睛,好半響才收回視線,咽了口唾沫道:“姑娘,忠義伯府的人來求見五老爺,好像要商量您跟宋暉少爺?shù)幕槭??!鳖D了頓,又補(bǔ)充一句:“靖王殿下也來了,眼下正在前廳呢。” ☆、第086章 這兩個人怎么撞在一起了…… 魏籮頓時沒了喝茶的興致,從美人榻上坐起來,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問道:“靖王來做什么?” 趙玠上回說過,等養(yǎng)好傷以后便來英國公府提親,目下他忽然過來,該不會真來提親吧?他的傷這么快好了?可是他怎么跟忠義伯府的人一起來了,若是兩家撞在一起,同時求親的話,旁人會怎么看她? 這可不行,她有些著急,連忙拿起一旁的月白色繡金牡丹紋褙子披上,準(zhǔn)備出去看看情況。 好在白嵐及時道:“聽說靖王殿下是來找國公爺?shù)模惶o,應(yīng)該有什么事情商量吧。” 哦,她頓時放松下來,重新坐回榻上。旋即又想起另一件事,仰頭看向白嵐:“你方才說忠義伯府的人來商議親事,又是怎么回事?” 白嵐剛才從正房回來,是以回答得面面俱到:“是忠義伯和忠義伯夫人過來找五老爺,要商量您和宋暉少爺?shù)挠H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