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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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秀婉已經(jīng)完全恍惚了。老郎中診脈時說她并未有孕,她只是不信,然而方才身下流血,小腹的墜痛卻反而輕了,正與平日里行經(jīng)的情形一模一樣,至此不得不信了??墒侨粼缰獩]有孩子,她又怎會跟著衛(wèi)遠(yuǎn)私奔,又怎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衛(wèi)太太的聲音將她從昏亂中驚醒了過來:如今崔家已給她辦了喪事,娘家是再也回不去了,倘若不能抓緊了衛(wèi)遠(yuǎn),她還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表哥,表哥他——”到了此時,也顧不得什么大家閨秀的矜持和羞澀了,崔秀婉臉脹得透紅,卻還是說了出來,“表哥他親了我……” 銀朱在旁邊不停地點(diǎn)頭:“這就跟成親一樣了??!” 衛(wèi)太太覺得自己的臉皮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這與成親何干?” 銀朱有些茫然地道:“成親不就是要親嘴兒嗎?然后就,就會有喜了啊……” 衛(wèi)太太死死盯了她半刻,陡然間想起來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仿佛也是這么想的。那會兒她跟衛(wèi)老爺定了親,之后鄰家的小姐妹們拿定親的事兒取笑她,說的似乎就是親嘴兒和有喜,弄得她也覺得,成親就是親個嘴兒,之后再生個小娃娃。 后來她那位在宮里做嬤嬤的姑姑回家之后,她的母親覺得女兒快到出嫁的時候,總該知道些事兒,拜托姑姑教導(dǎo)了她些事情之后,她才知道所謂成親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時間一晃已二十多年了,衛(wèi)太太又未曾生個女兒,竟是早忘記了在家中做小姑娘時的那些可笑念頭,如今被崔秀婉這事兒一鬧,才又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也是如此天真無知,一時哭笑不得,半晌才坐到床邊,放軟了聲音道:“秀姐兒,這成親可不是只親個嘴兒,便是親了嘴兒,也不會有孕的……” 若是換了從前,崔秀婉聽了這些話,只怕要面紅過耳,羞得聽不下去。然而這會兒她卻是越聽臉色越白——原來她根本沒有懷孕,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她自己臆想而來的,她竟是為了個根本沒有的孩子,就這么傻乎乎地跟著衛(wèi)遠(yuǎn)跑了出來,拋棄了娘家,拋棄了一樁被別人羨妒的親事,再也回不去了…… 衛(wèi)太太講了幾句,對上崔秀婉慘白的臉,也有些說不下去了,只得干咳一聲道:“你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家,這些事自是不知道的——”說到最后,不免有幾分埋怨,“你母親也不曾跟你講講?好歹也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總該知道些才是?!?/br> 崔秀婉覺得自己從來不曾如此清醒冷靜過。衛(wèi)太太自來了就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卻又時時透出幾分埋怨,從前對她的寵愛蕩然無存,可見是不愿讓她嫁給衛(wèi)遠(yuǎn)的??伤羰遣患扌l(wèi)遠(yuǎn),又能到哪里去? 此時此地,已經(jīng)沒有父兄母親能給她做主了,衛(wèi)遠(yuǎn)雖是輕薄了她,可若是衛(wèi)家不認(rèn),她便毫無辦法。 衛(wèi)太太見崔秀婉不說話,正想著要如何婉轉(zhuǎn)一點(diǎn)告訴她,將她送到荊襄老家去暫住些日子,就見崔秀婉猛地站起來,一頭就向墻上撞了過去。 幸而床離墻邊還遠(yuǎn),中間并還跪著一個銀朱。崔秀婉才沖了兩步,銀朱就拼命撲過去抱住了她的腿,主仆兩個一起滾倒在地上,崔秀婉額頭磕在桌腿上,頓時見了血。 “這,這是做什么——”衛(wèi)太太嚇了一大跳,連忙過來扶,老天,這若是撞死了,事情可就麻煩了。 崔秀婉掩了面只是哭:“姨母不必管我。既是我清白還在,讓我死了就是!也算干干凈凈來這世上走一遭,免得拖累了表哥。” 這話說得十分之古怪。世上只聽說因被玷了清白要去尋死的,尚未聽說因?yàn)樯碜忧灏追炊?。只是衛(wèi)太太卻從這話里聽出了點(diǎn)別的意思。 顯然,衛(wèi)遠(yuǎn)雖未與崔秀婉行房,但親熱卻是有的。依著規(guī)矩說,若是男未婚女未嫁,出了這樣的事,那是必得成了親,方能一床大被掩過去的。如今崔秀婉要尋死,衛(wèi)遠(yuǎn)縱然不說是始亂終棄,卻也是有錯處的。 若崔秀婉不尋死,衛(wèi)太太倒好辦,將她送去荊襄,慢慢磨了她想嫁衛(wèi)遠(yuǎn)的念頭,再替她尋個身份,悄悄嫁出去便罷??扇羰谴扌阃駥ち怂?,一經(jīng)官動府的,可就什么事都掩不住了。 “秀姐兒,你起來。”衛(wèi)太太的聲音不覺就冷硬起來。敢情這是威脅她了? 崔秀婉這會兒只覺得整個人都仿佛燒起來一般,身上發(fā)熱,心里卻發(fā)冷。衛(wèi)太太聲音略有些變化,她便敏銳地聽了出來,一言不發(fā)地拔下頭上的簪子又往喉嚨刺過去。 銀朱哪里能讓她真的刺到自己,連忙一手死死攥住哭道:“姑娘,表少爺還沒說什么呢,姑娘何苦尋死!便是死了,也是個糊涂鬼?!?/br> 崔秀婉也并不是真的要尋死,一頭撲在銀朱肩上哭道:“何苦又讓表哥為難,我死了干凈!” 衛(wèi)太太只覺得頭大如斗,但想起兒子說到崔秀婉時的神情,又不敢把事做絕,只得忍著氣道:“秀姐兒,姨母也沒說什么,你這般尋死覓活的是做什么?遠(yuǎn)哥兒還病著呢!” 這么一說,崔秀婉好歹是站起來了,口中還道:“姨母說的是,我便要死,也該等表哥病好了再去?!?/br> 衛(wèi)太太被她氣個半死,但看她頭發(fā)散亂,衣裳在地上滾得全是灰,臉色蒼白,越發(fā)顯得額頭上的血漬觸目驚心,也只得叫丫鬟去請郎中。倒是崔秀婉攔住了道:“這樣鬧哄哄的,只怕驚動了表哥?!?/br> 是誰要鬧的!衛(wèi)太太包了一肚子氣,咬著牙讓丫鬟打熱水送傷藥來,看著崔秀婉包了傷口又換了衣裳,才隨便指了件事退了出去,徑自找衛(wèi)老爺商量去了。 這里崔秀婉坐在床邊上,額頭上包了白紗,看得銀朱驚心動魄,眼淚止都止不住:“姑娘這是做什么,可嚇?biāo)牢伊?!萬一真有點(diǎn)什么事可怎么辦!” 崔秀婉攥緊了雙手:“你知道什么,我若不這樣,才真是沒了辦法。你也看見姨母那樣子了,如今沒這個孩子——”她雙手覆在小腹上,想到自己竟犯了個如此愚蠢可笑的錯誤,只覺得欲哭無淚,“姨母只怕是想將我送得遠(yuǎn)遠(yuǎn)的,根本不讓我留在衛(wèi)家!” 銀朱這才想到更要緊的事情,眼淚也被嚇回去了:“若是姨太太不讓——姑娘,我們可怎么辦?” 崔秀婉慘然一笑:“若是不能嫁給表哥,我怕是真的只能去死了……” 銀朱忍不住又要哭起來:“都怪那個庸醫(yī)!若不是他——咱們就不出來了……” 是啊,若是沒有出來該多好……崔秀婉怔怔地望向窗外,那邊是京城的方向。說起來這里離京城也并不很遠(yuǎn),但在她心中已經(jīng)是隔了千里萬里,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她這一走,安郡王會怎么樣呢?他是答應(yīng)了娶幼婉,又或者會另納名門貴女呢…… 京城里頭,沈數(shù)一進(jìn)郡王府的大門,就問迎出來的蟬衣:“府里有沒有信來?” 他說的府里,指的自然是定北侯府殷家。 “有,有。”蟬衣一面替他寬外頭的大衣裳,一面含笑道,“今兒午后剛送來的,我放在書房里了?!?/br> 沈數(shù)顧不得多說,轉(zhuǎn)頭就往書房里走。他身高腿長步子也大,蟬衣在后頭緊著追:“侯爺和夫人還捎了東西過來,王爺要不要看看?” “我先看了信再說。”沈數(shù)踏入書房,隨手關(guān)了門。 門在蟬衣面前關(guān)上,她抱著沈數(shù)的披風(fēng)站了片刻,咬著嘴唇去了廂房。蝶衣正在收拾從西北捎來的那些東西,主要是些皮毛。押著東西回來的侍衛(wèi)在一邊看著她對照單子檢點(diǎn)數(shù)目,一面喝著熱騰騰的姜茶。 蟬衣放下手里的披風(fēng),轉(zhuǎn)身去端了兩碟點(diǎn)心過來,嗔著蝶衣:“大冷天的一路跑回來,還空著肚子呢,怎么能只讓人喝茶?” 侍衛(wèi)起身笑道:“路上用過干糧了,這茶也熱,喝了身上暖和。” 蟬衣將點(diǎn)心擺在桌上:“這天氣,干糧也凍得硬邦邦的,哪里吃得下。先用幾塊點(diǎn)心墊一墊,我已經(jīng)叫廚房去熬些好湯來,點(diǎn)清了東西你們再用點(diǎn)飯?!闭f著便問,“夫人身子可好?老夫人可好?府里都好?” 侍衛(wèi)笑道:“都好。老夫人身子還是那么健朗,一頓能吃好幾塊紅燒rou呢。只是聽說姑老爺打從今年開春就不大好,總是咳得厲害,老夫人有些擔(dān)心。夫人身子更好,時常帶著姑娘出去騎馬?!?/br> 蟬衣笑道:“夫人還是閑不住?!痹掝}一轉(zhuǎn)道,“想必夫人也擔(dān)心王爺,你這次回去,夫人有沒有說什么?可提過王爺?shù)挠H事?” 她和蝶衣是定北侯老夫人親自選出來,打小就伺候沈數(shù)的,關(guān)切也是應(yīng)有之義,故而侍衛(wèi)也不以為意,隨口答道:“怎么沒說。王爺這親事已經(jīng)拖了這么久,又出了這樣事,夫人也惱得不成,看了王爺?shù)男胖螅形疫^去問了好些話?!?/br> 蟬衣眼睛微微一亮,追問道:“都問了什么?” “無非是問京城里這些事。蔣家不是送了一批止血散過去,夫人問了許多蔣家的事,尤其是問蔣姑娘,是不是醫(yī)術(shù)真的那么好。”侍衛(wèi)對桃華極有好感,“我給夫人說了蔣姑娘治疫的事,夫人都被驚到了。” 蟬衣并不想聽這個,抿了抿唇道:“夫人還說了什么?” 侍衛(wèi)想了想:“再就沒說什么了?!比舨皇且蛩托呕厝?,本不該進(jìn)內(nèi)院的,也就是西北那邊,不如京城這邊規(guī)矩大,夫人才叫他進(jìn)去回話,自然也不好久留的,“只聽說夫人之后就在親戚處打聽個什么病的,或許是想讓蔣姑娘診治?” 蟬衣聽得一頭霧水,心里失望表面卻不露,只道:“這都一年多不曾回去了,也不知道王爺那院子怎樣?!?/br> 侍衛(wèi)笑道:“有夫人呢,難道還會荒廢了不成?我這回回去,還聽說夫人叫人將那院子擴(kuò)了,原是要等著王爺帶王妃回去的,這會子怕也是白忙了?!?/br> 蟬衣沒聽到自己想聽了消息,隨便說了幾句話,待蝶衣對著清單點(diǎn)完了東西,便接了單子道:“我去問問王爺,這些東西怎么處置,你去廚房瞧瞧,若湯好了,配些點(diǎn)心什么的給押東西的人送過去?!?/br> 蝶衣抹了一把額上的微汗,跑去廚房了。蟬衣一手抱了沈數(shù)的披風(fēng),一手拿了清單,敲開書房的門進(jìn)去,便見沈數(shù)眉頭微皺,正對著手里的信出神,見她進(jìn)來才將信放下:“回來的人都安頓好了?” “王爺放心,已經(jīng)叫廚下給他們先備飯了?!毕s衣將清單送到案頭上,“王爺瞧瞧,夫人送了好些皮毛過來。王爺?shù)囊律岩苍撛僮鰩准?,雖有些趕,但新年進(jìn)宮,也總該穿幾件新鮮的?!?/br> 定北侯府在西北是不大講究這個的,尤其到了冬天,女眷們還要多做幾件新衣?lián)Q著穿,男子卻是以實(shí)用保暖為主。故而沈數(shù)也不怎么上心,只將那清單看了看,正要丟開時卻又停住了:“這是紅狐皮?” “是?!蔽鞅彪m然有草狐,但顏色大多是土黃色,紅色狐皮極少。這一只還是定北侯偶爾獵到的,定北侯夫人便給外甥送來了。 沈數(shù)略一沉吟,提起筆來在清單上圈了幾處:“將這些送到蔣府去,記得悄悄地送?!碧胰A似乎是很喜歡紅色,若用這紅狐皮做件坎肩,想必她穿著會十分好看。 蟬衣低眉順眼地應(yīng)了,瞥一眼被反扣在案頭上的信,含笑道:“夫人只怕是盼著王爺回去呢,今年這又不成了,定是失望了?!?/br> 沈數(shù)笑了笑:“舅母確是有些失望?!?/br> 他說了一句便不再提,更沒有說說信里內(nèi)容的意思,蟬衣便也只得退了出去,將清單又拿去給蝶衣道:“王爺圈出來的這些,著十五悄悄送到蔣家去,別叫人知道?!?/br> 蝶衣看了倒高興:“連這塊紅狐皮也送去么?可見王爺對蔣姑娘上心。”歡歡喜喜把剛收拾好的箱子又打開,翻皮毛去了。 書房里,沈數(shù)又將扣在桌上的信拿了起來,皺起了眉頭。這封信是定北侯夫人寫來的,其中對于他所說要向蔣家提親的事并未多加評論,卻特意寫了一段,說是去定北侯一系以及定北侯太夫人娘家一系都詢問過,并未有人如他一般有瞀視之癥,因多方問詢,因此這封信方回得晚了云云。 這一段并未說得太多,仿佛只是風(fēng)輕云淡般帶了過去,沈數(shù)卻從里頭看出了定北侯夫人的意思——她不相信他的瞀視之癥是長輩傳下來的,她在暗示桃華說謊,她不贊同這門親事,所以才對提親之事避而不談。 沈數(shù)沉吟片刻,提筆又回了一封信?;蛟S在外人看來,桃華是極有理由說這個謊言的,然而沈數(shù)總覺得,桃華不是在說謊,她既不會騙他,也根本不屑于欺騙。如果她說這種瞀視之癥若是在女子身上未必會表現(xiàn)出來,那么或許這就是定北侯夫人沒有查到的原因。 “著人把信送出去,再備些京城的東西一并送去給舅母和表妹?!辈灰o,時間還有,可以讓定北侯夫人再細(xì)細(xì)地查,只要能證明桃華說的是真話,定北侯府就不會再阻攔。 ☆、第117章 八字 因?yàn)閮煽h發(fā)疫都被平治,今年這個冬天,京城里頗有幾分喜氣,家家都預(yù)備著過個好年。 蔣府里,因?yàn)橐乐Y老太爺說的,今年就是最后一個滿家齊聚的團(tuán)圓年,所以闔家上下也都不敢輕忽,弄得格外隆重些。 東偏院里,曹氏看著剛送過來的黃狐皮坎肩嘆了口氣,拿起來給蔣燕華身上比量了一下,又摸了摸,隨口問白果:“這坎肩不是公中的意思吧?” 因還沒有搬出去,今年公中還是給每個姑娘各做了兩套新衣,只是這狐皮毛極光潤豐厚,公中斷然舍不得出這個錢的。 白果是知道這毛皮來處的,但嘴上卻并不露出來,只笑道:“是老爺?shù)囊馑迹瑑晌还媚锖吞咳艘患??!?/br> 蔣燕華身形隨了曹氏,雖個子不高,但削肩細(xì)腰,穿上這毛皮坎肩倒是十分好看。曹氏看得滿意,先是笑了一笑,隨即又想起那件煩心事,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有些沒精打采地道:“老爺可做了皮毛衣裳?” 白果笑道:“老爺說不愛這些大毛的衣裳,沒叫做?!鄙驍?shù)這些皮毛明擺著是送給桃華的,蔣錫原想都留給桃華,還是桃華作主分了幾塊出來給曹氏和蔣燕華做衣裳,蔣錫卻是不肯做的。 曹氏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外頭萱草道:“太太,大太太來了?!?/br> 小于氏捧了個手爐進(jìn)來,一眼就看見蔣燕華身上的坎肩,笑道:“原當(dāng)?shù)苊枚闱彘e呢,原來是在這里給閨女做新衣裳。這毛皮好,燕姐兒穿著也出色。”話音略頓,不動聲色地道,“是你們從江南帶來的?” 江南哪里產(chǎn)皮毛呢,這分明是明知故問了。無奈曹氏雖然沒聽出來,卻也不知道這皮毛的來處,只笑道:“是我們老爺叫人做的。” 小于氏聽門上人說,有人給桃華送了些東西來,只是不知是誰送的,這會兒過來,雖說是為了說別的事情,但也想探探究竟二房是又結(jié)交了什么人,此刻見曹氏不露口風(fēng),還以為她有意藏掖著,心里暗暗惱怒,臉上卻絲毫不露出來,只笑道:“三弟是會疼人的。”隨即便轉(zhuǎn)了話題,“上回跟弟妹說的那事兒,有七八成了?!?/br> 曹氏怔了一怔,才想起來小于氏說的是跟劉家結(jié)親的事兒。原是這一段時間都沒動靜,她還當(dāng)這事兒黃了,誰知小于氏忽然又提起來,不由得大喜過望:“怎么說?” 旁邊蔣燕華神色不變,卻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側(cè)耳傾聽。小于氏瞧了她一眼,掩口笑道:“還能怎么說,咱們燕姐兒這樣人才,誰還嫌棄不成?劉家的意思,是想要合一合八字了?!?/br> 她口中這般說,心里卻暗道:也不知蔣燕華好在哪里,竟中了劉之敬的眼緣。說起來她這種心理倒也有趣,若是劉之敬來向蔣丹華提親,那她是萬萬看不上的,可若說讓蔣燕華得了去,便又覺得不甘心了。從前只嫌蔣杏華礙眼,此刻便遺憾庶女少了,若是現(xiàn)有一個庶出的,倒好結(jié)這門親事。 曹氏自不知她心中所想,聽說劉家要合八字,頓時眉開眼笑:“這可是好,白果,去請老爺來。” 蔣錫與桃華都在百草齋,正跟蔣老太爺一起研究一本孤本中所注的針灸之法。如今蔣家也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凡老太爺研讀醫(yī)術(shù)之時,非大事不得驚動。如今曹氏遣人過來,連桃華都嚇了一跳,父女兩個急急辭了蔣老太爺回到東偏院,只見曹氏一臉喜色,這才松了口氣。 蔣燕華這會兒早躲到內(nèi)屋去了,曹氏見桃華也跟著過來,雖覺有些不妥,但心里實(shí)在高興也就顧不得了,滿臉笑容地向蔣錫說了:“這庚帖還要老爺來寫才好?!?/br> 蔣錫聽是劉之敬,想起那日在前院宴客,見他也是頗有風(fēng)骨的模樣,又有一筆好書畫,心下也中意了一半。何況還是個翰林,就是前些日子蔣老太爺想給桃華說親的歐航,也不過才是個秀才而已。只是聽說是再娶,又有些猶豫。 小于氏自打上回被蔣錫當(dāng)面刺過,見了蔣錫就不自在,原是不想說話的,但見蔣錫猶豫,才忍不住道:“雖說是再娶,但前頭那個是因著無出休回家去的,正經(jīng)說起來也算不得元配,燕姐兒過去也算不得繼室,就是逢年過節(jié),也還用不著向元配的牌位行禮哩?!边€有沒說出口的意思——若不是再娶,這樁親事也未必就輪得上蔣燕華。 桃華聽見劉家,卻突然想起了蔣杏華入宮之前特地來跟她說過的那番話,略一沉吟便道:“既說討庚帖,怎么不請個媒人上門?” 婚俗六禮,討庚帖乃為“問名”,排在“納采”之后,應(yīng)是第二步。若按規(guī)矩,該是兩家先有意成親,之后先請媒人上門提親,并以雁為禮之后,這才能討庚帖,合八字。但而今規(guī)矩,頗重八字,各家都是先合了八字,見無妨礙,這才正式提親。但不管怎樣,就是要求庚帖,也當(dāng)有個媒人上門??v然這時候不請官媒,私媒也是要有一個的。 小于氏如今見了桃華也是滿肚皮的氣,耐著性子道:“如今規(guī)矩都是這般,若是經(jīng)官動府的,八字又不曾合成,傳出去燕姐兒名聲可好聽?且說起來,劉家托了我,我也算是媒人了?!?/br> 桃華皺了皺眉:“前頭那位,是過門幾年休回家的?為何無出呢?” 小于氏更沒好氣了:“桃姐兒,這些話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可怎么聽得,快別問了,傳出去不成規(guī)矩。” 桃華嗤笑一聲:“大伯母說話真是風(fēng)趣,我連承恩伯府都奉旨去過了,傳出去是誰不成規(guī)矩?想當(dāng)初,大伯母可不是這么說的呢?!?/br> 小于氏被噎了個倒仰,待要還口又找不到話說,只得悻悻道:“聽說是嫁了四五年,平日里不大規(guī)矩,又有惡疾不能生育,這才休回去的。三弟妹,我那里還有事情,這事兒你們自己商議,究竟成與不成,叫丫頭去跟我說一聲就是?!闭f罷,起身走了?!?/br> 曹氏趕著送了幾步,又急急轉(zhuǎn)回來:“老爺,這庚帖——” 桃華剛才當(dāng)著小于氏的面不好說,現(xiàn)在人走了也就不必顧忌什么:“太太,這事兒還要再斟酌。須得先問問前頭被休回去的那一位究竟是怎么回事。畢竟嫁了四五年,夫妻情份總要有些的,若是只為了無出有惡疾,何不和離?如此就將人休回去,未免有些涼薄。” 當(dāng)初蔣杏華讓她警惕劉之敬,她并沒放在心上,蓋因覺得與劉家并不會有什么瓜葛。若早知如此,就該早些打聽清楚才是。 曹氏急道:“不是說她不規(guī)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