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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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這巷子的地面雖泥濘,卻沒有那些污物,鼻子里聞到的也只是泥土和雨水的氣味,并沒有腐臭之氣,簡直是難得的干凈。 “看來今日是來對了?!碧胰A從馬車上下來——這地方馬車都不好進去,“郎中住的地方,總是干凈些?!?/br> 面前這扇看起來單薄得一腳就能踹碎的木門顏色灰白,只涂了一層清漆,卻擦拭得干干凈凈。門上無鎖,只虛掩著,能聽見門里傳來一只母雞咯咯的聲音,大概是剛下了蛋。 桃華抬手在門上拍了拍,頓時引來左右門戶里數(shù)道目光。這地方多是大雜院,門都是整日敞開的,有點動靜簡直整條巷子都知道,毫無秘密。 桃華和沈數(shù)雖然并沒有衣著華麗,但衣料也都是好的,手工更是精細,全是這些貧苦人家見所未見的。又有一輛停在巷口的馬車,身后還跟了丫鬟仆婦,自然惹來了所有人的注目。 “進來吧,門沒關(guān)。”門里頭傳來個年輕人的聲音,沈數(shù)推開門,就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蹲在墻角的雞窩前面,手里握著個剛掏出來的雞蛋,一扭頭看見站在門口的人,頓時緊張地起身,“你們是——有什么事?” “辰兒,怎么了?”屋里頭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是誰受傷了嗎?快請進來。” “不是。爹——”年輕人明顯地有些戒備,壓低了聲音,“你們是什么人?”他說著,目光落在沈數(shù)背后的侍衛(wèi)身上,尤其是他們腰間的刀劍。 桃華上前一步:“你是小丁郎中吧?”丁郎中的妻子前幾年過世,他只和兒子相依為命。 年輕人扭了一下頭,目光不知是自嘲還是憤怒:“不敢,一個獸醫(yī)而已?!?/br> “丁郎中在嗎?”桃華向那低矮的屋子看了一眼。 “我爹身子不大舒服。幾位究竟是有什么事呢?若是家里有牛馬病了,我過去瞧瞧就行?!辈贿^看這兩位的排場,也不至于要親自上門請個獸醫(yī)。 初一干咳了一聲:“這是安郡王和郡王妃?!?/br> 撲通撲通,兩邊墻頭上傳來墜地之聲,有偷看的人已經(jīng)嚇得從墻上摔了下去,幸而這墻不高,否則恐怕桃華還得去給他們看傷了。 年輕人也瞠目結(jié)舌,半天才想起來要下跪:“小民見過郡王爺、郡王妃?!?/br> 吱呀一聲,屋門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扶著門框站在那里:“小民不知是王爺王妃駕到,請王爺恕罪?!?/br> 西北窮人的屋子為了防風防寒,墻厚而門窗都小,采光自然不好?,F(xiàn)在即使門開著,里頭也還是陰暗,倒顯得中年人兩鬢的白發(fā)格外顯眼。 “丁郎中客氣了?!碧胰A擺手止住小丁郎中下跪,抬腳進了屋子,“丁郎中已是風寒之癥,不宜再這樣當風而立了。” 進了屋里就覺得光線更暗,小丁郎中忙忙地去提了一壺開水出來,一臉尷尬:“王爺和王妃恕罪,小民家里只有這大麥茶……”茶葉肯定是喝不起的,有些窮人家是采點嫩樹葉來泡水,能用大麥炒制后泡茶,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 桃華點點頭:“大麥茶平胃止渴,益氣調(diào)中,很是不錯?!?/br> “王妃果然是精通醫(yī)術(shù)?!倍±芍袑⒓依镂ㄒ坏膬蓮堃巫臃罱o沈數(shù)和桃華,自己在一條板凳上坐了個邊,盡量不正面對著兩人,“只是不知——王爺王妃有什么吩咐?”這樣的貴人,怎么會登他的門?總不會還為了當年他治死軍士的事來的吧。 桃華微微一笑,向前傾了傾身:“我聽聞丁郎中有一手好醫(yī)術(shù),特來請教?!?/br> ☆、第171章 伯樂 郡王妃的醫(yī)術(shù)已經(jīng)是西北聞名,現(xiàn)在她居然說要來向丁郎中請教醫(yī)術(shù),別說丁家人,就是跟著來的薄荷等人聽見這句話,都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小丁郎中雖然年輕,卻極會看人眼色,一見薄荷的模樣就知道了,不由得露出一點慍色:“郡王妃請不要拿我爹尋開心了,我家——” “住口!”丁郎中狠狠橫了兒子一眼,“王妃面前,你怎么敢這樣說話!還不快給我跪下!” 小丁郎中顯然對父親極為尊敬,雖然臉上有些不服氣的神色,卻仍舊低頭跪了下去。丁郎中踢了他一腳,站起身來對桃華躬身道:“王妃千萬別為他這些蠢話動氣。王妃造福西北,草民只有敬服。但凡草民所知,不敢勞王妃說請教,草民必定知無不言。只是——草民實在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還是王妃所需……” 桃華擺擺手:“讓令郎起來吧,地上冷,跪久了傷腿。丁郎中既然如此坦誠,我也不說虛話,我來請丁郎中,就是為你那刀割針縫之術(shù)。” 小丁郎中猛地睜大了眼睛,目光中又是驚又是懼,卻還有點難以形容的期盼。丁郎中聲音也微微有些打顫:“刀割針縫之術(shù)?自從草民八年前誤治死人命之后,早已不行此術(shù)了?!?/br> “誤治死人命?”桃華意味深長地重復了一遍,含笑反問,“真的是誤治死人命嗎?如果丁郎中當初不治,那幾個人就能活著嗎?” 丁郎中怔立當場,嘴唇不停地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桃華看著他這樣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刀割針縫之術(shù)本不為錯,只是缺少配套的藥物。切割之后傷口太大,創(chuàng)面感染,再次形成壞疽,人才保不住?!?/br> 丁郎中整個人都是僵直的,半晌才喃喃地道:“刀割針縫之術(shù),本不為錯嗎?果然是,并不為錯嗎?” “自然是不錯的。只是在這種時候,有些人救得,有些人救不得。”沒有輸血,沒有抗生素,太難了,“丁郎中曾經(jīng)給一個農(nóng)家婦人縫過手臂,不是很成功嗎?” “成功……”丁郎中眼睛都紅了,“可那婦人傷口雖愈合了,卻不能再提起重物……”整個農(nóng)家都嫌他根本沒治好,再進城里去找別的郎中診治也無法復元,所以連那農(nóng)婦都說是被他治壞了。 桃華點點頭:“那是傷到了手臂內(nèi)的神經(jīng),是養(yǎng)不好的?!庇行┥窠?jīng)傷損后期通過治療和復健可以恢復,但傷得太嚴重就沒辦法了。 “神——經(jīng)?”丁郎中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雙眼發(fā)亮,“王妃可知道如何治療?” 桃華謹慎地回答:“要看情況?!彼荒苡冕樉牡霓k法。 “那——那個什么創(chuàng)面感染呢?”丁郎中兩眼亮得驚人,連連追問,“若是有了藥能不讓創(chuàng)面感染,那么不僅是截去壞死的手腳,是否連五臟之傷也能治療?” 桃華有點震驚地看著他。想不到丁家不但有截肢縫合的技術(shù),連開胸開腹都研究到了嗎? “丁郎中,這開腹之術(shù)可不是輕易能用的。你——知曉五臟所在的位置嗎?” “我——”丁郎中說了一個字,就頹然閉上了嘴。 小丁郎中已經(jīng)從地上站了起來,卻沒敢亂動,就站在原處?,F(xiàn)在聽見桃華這句話,才小聲道:“爹在鄉(xiāng)下為人家治牛羊之類,就,就剖腹開膛看過五臟。還常去屠宰豬羊之處……” 薄荷噗地笑了出來:“豬羊跟人怎么一樣……” 桃華卻搖了搖頭:“豬羊跟人固然不同,但也有相似之處?!敝辽倏梢阅脕砭毩暯馄?,熟悉一下五臟。否則貿(mào)貿(mào)然就在人身上動刀,那就是拿人命開玩笑了。 丁郎中兩手緊緊地握著,激動得不知該說什么。丁家的家傳醫(yī)術(shù)之中,曾說有祖上給人做過剖腹取子之術(shù),之后母子皆活。可是這醫(yī)術(shù)傳到而今,已經(jīng)根本沒有人敢這么做,甚至有人都懷疑這純粹是自吹而已,壓根沒這么回事。 在西北這邊,做郎中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說容易,是因為西北人受傷的機會更多,說難,是因為西北人脾性悍野,受了小傷根本不尋郎中,若是尋了郎中卻治不好,那也是要鬧一場的。 丁家祖上原本行醫(yī)的人不少,但到了丁郎中這一代,就已經(jīng)只有他還在行醫(yī)了。可是八年之前,他也因為行險為人割腿治病未成,而被人砸了招牌,變成了獸醫(yī),就連他的兒子也懷疑起家傳醫(yī)術(shù)來。 然而現(xiàn)在,以醫(yī)術(shù)聞名西北,制出聞所未聞的青霉飲和天花痘苗的郡王妃,竟然肯定了丁家的醫(yī)術(shù),這讓他如何能不激動? “王妃今日——”丁郎中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語無倫次了,“王妃有何差遣,草民定然盡力,可否請王妃指點一二……”王妃剛才說的什么神經(jīng)就是他從未聽過的,又問他是滯知曉五臟所在的位置,聽那口氣,王妃莫非知道?而且王妃還肯定了他將豬羊剖腹的法子,這,這是否意味著王妃也曾經(jīng)用過這種法子? 不,這不可能啊。丁郎中忽然想到一件事,熱得快燒起來的腦子頓時冷靜下來。王妃的出身,現(xiàn)在西北也無人不知了——年幼之時生在江南,家中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殷實之家。這樣的人家,會讓女兒去殺豬宰羊? 不過,蔣家是行醫(yī)世家,或許是蔣家的醫(yī)書中所載? 丁郎中的腦袋被自己攪得跟漿糊一樣,直到聽見王妃問道:“我想知道,丁郎中為人刀割縫合之時,用的麻醉之藥是何配方?” 小丁郎中立刻打了個機靈。那個可是丁家的不傳之秘,是數(shù)代人在自己身上刀割針扎才試驗出來的,王妃開口就要這個,這簡直是——他還沒有想完,就聽見自己的父親毫不猶豫地道:“草民立刻就將方子寫出來?!?/br> “爹!”小丁郎中下意識地叫了一聲??恐@個方子他們在鄉(xiāng)下給人家的牲畜治傷才能又快又好,若是方子都沒了,父子兩個還怎么糊口? 桃華笑了:“丁郎中不必著急?!边@么一張珍貴的方子,怎么能無償就要了人家的呢,“我還想請丁郎中去定北侯府,我們研討一下這刀割縫合之術(shù),將來軍營里用得著?!?/br> 丁郎中怔了一下,神色有一點黯淡:“王妃,草民……”他當時治死的就是軍中之人,被他的同袍砸了招牌,連家里的灶都被扒了,以至于在原處存身不住,才搬到這巷子里來的。雖然他不記恨那些人,但——心里確實是仍有余悸的。 “那時候是他們錯了?!碧胰A堅決地道,“他們不了解丁郎中的醫(yī)術(shù)和用意,才會鬧出那樣的事來。我現(xiàn)在來請丁郎中,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當初的事,并不是庸醫(yī),更不是誤診,而是病勢太過危重,又為條件所限,即使華佗扁鵲再世也難以救活。丁郎中已經(jīng)盡了全力,這不是你的錯?!?/br> “王妃——”丁郎中只覺得喉嚨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半天竟然都說不出一個字來。連小丁郎中都激動起來,忍不住道:“王妃說的是真的?” 丁郎中反手給了他一巴掌。這問的是什么蠢話!王妃是何等身份,跟王爺一起到他們這個破爛的家里來登門拜訪,就為了來騙他們的嗎? 只是這些話在他心里翻騰不止,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桃華看著小丁郎中被打得直揉腦袋,忍不住笑了:“只是八年來丁郎中不曾再行醫(yī),這手醫(yī)術(shù)可曾放下?” 丁郎中立刻挺直了身體,沙啞著嗓子大聲道:“沒有!草民八年來雖然不曾再給人行醫(yī),但在鄉(xiāng)下給牛馬豬羊治病,從來不曾將手藝丟下!” 初一站在屋門處,聽見丁郎中的回答,忍不住眼角抽了一下。這話聽起來實在是有些荒唐:不曾給人行醫(yī),給豬馬牛羊治病卻一日未停,這要是說出去,難道是把人比牲畜了不成? 桃華卻點點頭:“如此,我就放心了?!鼻懈?、縫合,這些技術(shù)都是需要練習的。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醫(yī)者的手藝也是一樣,三日不練則手生,幾年不練人都要廢了。丁郎中這可是整整八年不能行醫(yī),他竟然能想到去鄉(xiāng)下治那些牛馬豬羊,用牲畜來練手,這毅力和心思都是可敬可嘉。單憑這一點,他就是個合格的醫(yī)者。 如今在西北,郡王妃的行動可謂萬眾矚目,簡直就是西北的風向標了,所以沈數(shù)和桃華才把丁家父子帶回定北侯府,消息就傳開了。 “怎么回事?丁家那個庸醫(yī)被請到侯府里去了?”一處院子里,幾個下級軍士聚在一起,雖然有意壓低了聲音,宏亮的嗓門仍舊能響到鄰家去。 雖然已出正月,但西北這里仍舊是極冷,但這幾個軍士露天圍坐,身上裹件破皮襖,手里端杯燒刀子,就仿佛完全不覺得迎面吹來的寒風,就著一碟花生米喝得津津有味。 給他們端菜倒酒的是個半大孩子,小臉瘦得只有巴掌大,一雙眼睛便顯得既大且黑,骨碌碌地轉(zhuǎn)著十分機靈的樣子。聽了這話便揚起小臉道:“我娘聽春生他娘說的。” 其中一個軍士疼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就是得了炭疽死了的那家?” 孩子點了點頭:“春生娘說,春生就是吃了郡王妃的那個藥才死的?!?/br> “咳——”軍士干咳了一聲,有點尷尬,“小猴兒,這話可不能亂說……”郡王妃現(xiàn)在是整個西北的恩人,多少人說她是轉(zhuǎn)世的菩薩,誰要是現(xiàn)在說郡王妃的藥吃死人,那些吃了藥活的人說不定就要揍你! “可那是真的?!币粋€婦人端著一碗兔子rou從屋里出來。她其實只得三十來歲,但眉眼之中總帶著愁容,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老得許多,只是生了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即使愁苦之中那么一轉(zhuǎn),眼波里也能帶出幾分嫵媚,且肌膚是西北這邊女子少見的白皙,風吹日曬也不見黑,跟幾個黝黑的軍士站在一起更顯得白凈如玉:“春生娘就春生這么一個兒子,男人死了,兒子又死了,還不讓說么?我瞧她這些日子都快瘋了,好生可憐?!?/br> 她說著眼圈就紅了,將rou放在桌上,撩起衣襟來擦淚:“這里頭的苦,我知道。” 幾個軍士都不說話了,其中一個年紀略大點的挾起一塊好rou填到孩子嘴里,將他打發(fā)進了屋子,才嘆了口氣道:“棗花妹子,這事都過去八年了,你也不要總是在孩子面前哭……依我說,有合適的人也該找一個?!?/br> 西北這地方,寡婦再嫁簡直是天經(jīng)地義的,棗花喪夫的時候才二十五,雖說有個兒子,但若想再嫁人也容易得很——軍營里多少打著光棍的,當時就有幾個人流露出想娶她的意思,可都被她拒絕了。 “我,我忘不了猴兒他爹——”棗花眼圈更紅了,“他是生生被丁家治死的,如今卻又成了侯府的座上客,我,我想不通!” 這年長的軍士姓徐,是棗花娘家鄰居,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跟兄妹差不多。當初棗花喪夫,他是主張她再嫁的。后來棗花說不愿再嫁,只要守著兒子過,他便也是多方接濟??墒沁@八年下來,棗花的日子過得始終這么凄凄慘慘的,只要有人來她就哭自己的亡夫,哭小猴兒多么苦命,一年三百六十日,沒幾日是眉眼展開帶點笑容的。 徐軍士實在覺得這不大成個樣子。西北婦人性情多是潑辣能干的,為了兒子守節(jié)的也有,但大都能靠著自己把日子過得起來。可棗花這里,時常有軍中的人湊點錢或米糧送來,若有獵物也總不缺她一份,就這樣家里仍舊破破爛爛,孩子也瘦得三根筋挑著一個頭,就連身上的衣裳也總有破洞。 西北窮人多,衣裳舊沒什么,可因為天冷,大部分當娘的都不會讓孩子穿著破衣裳出去,哪怕那補丁跟衣裳顏色不同,哪怕縫得歪歪扭扭的,也總得補齊了才行。哪像棗花家這樣,不是袖口有磨破的地方,就是褲腳上扯開了一小塊,再不然腳上的鞋子綻點線,總之小猴兒全身上下,總沒個完全整齊的時候。 徐軍士自己還是個光棍,但同僚里總有娶妻的,看看人家的孩子就知道:哪怕衣裳舊,有時候孩子頑皮滾得又是泥又是灰,當娘的捉回去打罵一頓,回頭再穿出來又是干凈整齊的了。相比之下,棗花雖說是公認的對亡夫情深意重,可在這過日子上就實在有所欠缺了。 “妹子,郡王妃定然自有考量?!毙燔娛繃@了口氣,“你管這些做什么,小猴兒那衣裳上我瞧著又磨破了一塊,你也該給他補補?!?/br> 棗花的眼淚更多了:“徐大哥,你也知道我一個婦道人家?guī)е鴤€孩子不易,每日里多少事……” “那就再嫁一個?!毙燔娛款^痛地道,“這也八年了,你也該想想以后的事?!睏椈ǖ母改盖皫啄暌踩チ耍F(xiàn)在確實是再沒有一個親人可依靠。 一群軍士里頭,就有一個年輕一點的,眼巴巴地抬頭來看棗花。他姓陳,早幾年就托人來向棗花提過親,雖然棗花不肯答應,但心里卻一直沒放下她。這會兒徐軍士以老大哥的身份舊事重提,他便又生起些希望來。 棗花低著頭只管抹淚,半晌才哽咽道:“猴兒他爹死得慘,那姓丁的卻還好好活著,如今又進了侯府,我只怕他在地下都合不了眼……” 陳軍士被她的眼淚激得心里一熱,脫口而出:“李大哥不能就這么死了,王妃一定是不知道姓丁的干的那些事!等姓丁的來了營里,我一定當場揭破他?!?/br> 郡王妃是不會有錯的,她來西北干了多少事啊,連隔離區(qū)那樣人人聞之色變的地方都親自去過,別人誰做得到啊?所以現(xiàn)在事情變成這樣,一定不是郡王妃的錯,肯定是姓丁的刁鉆,哄騙了郡王妃! 徐軍士皺了皺眉。陳軍士別的都好,就是腦袋容易發(fā)熱。姓丁的好多年都不行醫(yī)了,怎么哄騙郡王妃?定然是郡王妃知道了從前的事去把姓丁的找出來的,這種情況要說郡王妃不知道他治死人的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這里頭一定另有蹊蹺。 “小陳,你別胡鬧?!毙燔娛窟€是咳嗽一聲,開口阻攔,“郡王妃做的事自有道理,哪是我們能隨意評論的?!?/br> 棗花猛地抬起頭來:“徐大哥,這事再怎么說,猴兒他爹也是姓丁的治死的,怎么現(xiàn)在他就有道理了?” “我說的是郡王妃自有道理。”徐軍士又頭痛地皺起眉,“現(xiàn)在郡王爺管著軍中,郡王妃還在訓練什么救護隊,預備著打起仗來要搶救傷兵的,你去對付姓丁的不要緊,可這等于是掃了郡王妃的臉面。到時候,就不說郡王爺會不會發(fā)火,那些被郡王妃救下來的人呢?家里孩子要種痘的百姓呢?你想想清楚!” “陳大哥是要揭穿姓丁的真面目,不讓他欺騙郡王妃,這是好事!”棗花昂著頭,“怎么就不成了?郡王妃要是明白道理,才不該生氣呢?!?/br> “那你自己去跟郡王妃說?!毙燔娛咳滩蛔√鲆痪湓拋恚澳銕е⒆?,去跟郡王妃說比什么都管用?!笨ね蹂鷮⒆邮呛芎玫?,當初把隔離區(qū)里那些未患病的孩子帶出來,還特地開了個臨時善堂來照顧他們。 棗花頓時怯了,攥緊了手低下頭去:“我,我一個婦道人家,怎么敢去跟郡王妃說話……” “你別怕,有我呢!”陳軍士看她怯生生低頭的樣子就頭腦發(fā)熱,一拍胸膛,“我去說!徐大哥,你別管,我就不信郡王妃不講道理!” 徐軍士快被他氣死了:“你快閉嘴!你是什么人,敢說郡王妃不講道理!”虧得這一帶住的都是同僚,就算聽見一句半句也不會有人去告密,“就你這張嘴,已經(jīng)得罪多少人了?”否則他現(xiàn)在也不至于還是個小兵,至少該做個小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