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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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松華一張臉陡然就漲得通紅,蔣老太爺哈哈笑起來,把孫子攆了出去:“趕緊回你的書院去吧,無事就別往家里瞎跑了。家里有祖父看著,亂不了大局!” 蔣松華紅著臉出去,才出百草齋,就看見遠(yuǎn)遠(yuǎn)的有幾個人坐在紫藤花架之下,正是于氏帶著丫鬟們在那里,看她們翻花線呢。蔣松華急忙過去請安,于氏瞧了瞧他,慢聲問了幾句書院里的衣食,便如不經(jīng)意般地道:“跟你祖父說什么呢?” 若是從前,蔣松華大約只當(dāng)祖母真是隨口閑話,然而他在外頭這些日子,還跟著山長出門游歷過,倒是開了竅,聽這話就知道于氏是想見蔣老太爺,卻又不肯進(jìn)去,遂恭敬地答道:“祖父問了孫兒讀書的事,說家中無礙,讓孫兒回書院去安心讀書?!?/br> 于氏聽到這里,微微吐了口氣,點頭道:“聽你祖父的,別為家里的事分心,去吧?!?/br> 蔣松華躬身答應(yīng),規(guī)規(guī)矩矩地告退了出去,于氏便望著百草齋的方向出起神來。這幾年,她時常到這個花架底下來走走,因為這里離百草齋最近,但不出百草齋的院門卻又看不見她。 蔣老太爺既跟蔣松華說只管讀書,便是家中確實不會有什么大事。于氏嘆了口氣,明明已經(jīng)得了答案,可以回自己院子里去了,她卻只是不想動。一晃蔣老太爺搬進(jìn)百草齋好幾年了,幾十年夫妻,竟是形同陌路。 難道真是她做錯了?于氏有些恍惚。當(dāng)初她做那件事自然是為了靠上太后,然而如今兩個孫女都在宮里,卻也都是不死不活的,蔣鈞如今得用,還是靠的蔣桃華的醫(yī)術(shù),與太后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她雖也姓于,但細(xì)細(xì)算算,其實這些年從于氏一族那里,也并沒有得到多少好處,早知如此,又何必昧著良心做那件事呢?只是事到如今,一切都無可挽回了。就如同她在這花架底下無論坐多久,百草齋里都不會看見一樣。 “罷了……”于氏緩緩地嘆了口氣,“走吧,回去著人給宮里送個信,沒什么大事,叫梅姐兒放心,還如前過日子就行?!?/br> 種痘之事停滯,蔣氏姐妹在宮里的處境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頗有幾個位份較低的妃嬪背后趁愿,先是說點酸話,漸漸的就當(dāng)面欺上來了。 皇后當(dāng)然是樂見其成的。當(dāng)初她自覺對蔣梅華頗為庇護(hù),誰知蔣梅華竟私下里有了孕,這在她看來簡直就是恩將仇報!雖然最后到底做了手腳讓蔣梅華落胎,這份子仇卻算是結(jié)下了。更不必說后來又冒出來一個蔣桃華,攪得皇帝心猿意馬了。雖說不是親姐妹,但反正都姓蔣,逃不了是一家子。 因著這個,雖然蔣氏姐妹如今在宮里不得寵了,但到底蔣梅華未有寸功卻借著蔣桃華的功勞升了九嬪之末,也算是高位妃嬪了,皇后心里怎會痛快?有人愿意做她的急先鋒去壓一壓蔣氏姐妹,她自然只會支持,橫豎現(xiàn)在連太后也不說照顧蔣氏姐妹的話了,她還顧忌什么? 蔣杏華原本被蔣梅華鼓動,隱隱的生了一絲邀寵的心思,誰知先是跟桃華搭話碰了軟釘子,回到群香殿,又被王充容若有所指地冷淡了幾日,這一絲心思又被嚇回去了。 她雖重生了一世,但其實與前生并無什么變化,仍舊是那個懦弱又沒甚見識的蔣杏華。雖然借著前生知道的那一點點事,最終還是進(jìn)了宮,算是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然而這件事究竟是怎樣做成的,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這其實也怪不得她。前生她在劉府后宅里困了一輩子,除了做針線做家務(wù)之外,什么也不知道。重生之后根本沒時間讓她去學(xué)些什么,就只顧著想擺脫劉之敬了。因此她骨子里根本不曾變過,除了“堅決不嫁劉之敬”之外,就還是那么得過且過了。 既然如此,那么當(dāng)邀寵變成一件很困難的事的時候,她便又打起了退堂鼓。身邊并沒人幫她,而要她自己想法子,那實在太難了。橫豎她如今在群香殿過得不錯,又有王充容庇護(hù)著,不如就先暫時這樣算了。 蔣杏華縮了頭,只把蔣梅華氣了個半死。然而如今她既無色又無寵,還能怎么樣呢?待要再開導(dǎo)一下這個庶妹,又有王充容有意無意在頭里攔著。畢竟蔣杏華如今住在她宮里,說起來正經(jīng)是受她管束的,蔣梅華雖是親jiejie,卻是別宮另院,并不好越過她去跟蔣杏華說什么。 實在有些坐不住,蔣梅華一邊慢慢跟陸盈走動起來,一邊叫人往宮外送信,問家里究竟如何了。她在后宮消息不靈通,聽那些人的酸話仿佛桃華再過幾日就要被叫去大理寺過堂打板子似的,雖說知道這不可能,心里也覺沒底。 “梅姐兒也不易……”于氏似乎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又有些黯然。易不易的,當(dāng)初也是蔣梅華自己選的路,那時蔣老太爺極力反對,但一家子都沒人聽他的,只覺得前方就是一條光明大道,似乎走上去就能飛黃騰達(dá)似的。結(jié)果到如今是這樣,還能說什么呢? “老太太也不用太擔(dān)心,到底大姑娘如今是充媛娘娘呢,只要三姑娘能把眼前這事兒過去,以后依舊還有好時候的?!便y柳見于氏煩悶,連忙拿話來開解。 誰知她不說還好,這一說,于氏更是胸悶得不行了。當(dāng)初她干了那事,坑得二房家破人亡,到頭來自己孫女的前程卻要掌握在二房手里,這,這豈不就是報應(yīng)么? “扶我回去吧?!庇谑现挥X得胸口悶得有些難受,連說話都懶。 銀柳急忙來扶人,誰知才扶到一半,于氏一手捂了胸口,眼睛一翻,就歪倒了下去…… ☆、第206章 自盡 于氏這一倒,只嚇得兩個大丫鬟銀柳和雪柳魂飛魄散,正慌著叫人去喚小于氏、請郎中、去衙門里叫蔣鈞回來等等,就見蔣老太爺從百草齋出來,后頭甘草提著藥匣子,走過來叫人將于氏放倒,摸出銀針就扎了下去。 這幾年蔣老太爺都不再行醫(yī),最近一次還是蔣杏華落水,大家的注意力卻又都被桃華當(dāng)時又是吹氣又是按胸的吸引過去,竟忘記了家里還有個曾經(jīng)的太醫(yī)呢,還叫喚什么請郎中。 幾針下去,于氏低低哎了一聲,睜開了眼睛。銀柳和雪柳這才回過魂來,正要去扶她,蔣老太爺已經(jīng)擺手制止道:“讓她歇一會兒,找人來抬回去靜養(yǎng)。” “老太爺——”于氏怔怔地看著丈夫,顫動著嘴唇想說句什么,卻被蔣老太爺?shù)棺×耍骸澳氵@是心悸之癥,乃是平日里多憂多思、飲食無節(jié)無致,這會兒少說少動罷?!被仡^吩咐甘草,“熬一劑黃連溫膽湯來?!闭f罷,起身背著手就走了。 于氏看著蔣老太爺漠然遠(yuǎn)去的背影,把頭扭向一邊,閉上了眼睛。 蔣鈞在種痘處聽了家人送來的消息,急忙跑回來,便見母親半倚在床頭,小于氏正在給她喂藥。于氏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已與常日無異了。蔣鈞這才略放下了些心,免不了又向銀柳問起當(dāng)時情形。 于氏服了藥,已經(jīng)覺得好了許多,只是身上還有些發(fā)軟罷了。聽蔣鈞還在問,便道:“我無妨了。老太爺說了,不過是平日里多憂多思了些,少說少動即可。倒是你,如今衙門里事情正忙著,還是回去罷?!?/br> 蔣鈞遲疑片刻,低聲道:“若不然,我就在家里給母親侍疾罷?” “你也想學(xué)劉翰林?”母子之間還是有些默契的,于氏聞言便知兒子的用意,道,“松哥兒今日回來,老太爺叫他只管回書院去安心讀書?!?/br> 這話說出來,蔣鈞也知道于氏的意思了:“母親是說,此事……”蔣老太爺認(rèn)為種痘之事還能順利施行? 于氏嘆了口氣:“你父親這些年雖是不說話,可心里總是有數(shù)的。再說,劉家那里報了侍疾,你若再侍疾,這話好說不好聽……再者你是主管,也不能輕辭。如今梅姐兒那里日子已經(jīng)不好過了,你若再辭了差事……”自己家里人都放棄了,宮里人還不借機(jī)狠踩呢。 說起劉之敬,蔣鈞心里便有些忿忿:“當(dāng)初是他自己找上來,說什么在西北知道了多少多少事,如今又報了侍疾的名頭自己先躲了,當(dāng)真是個小人!” 于氏輕咳了一聲道:“聽說他母親是當(dāng)真病了?!?/br> 蔣鈞哼了一聲沒說話。其實他也去看過了,劉老太太的確病得很重,如果不是這樣,他才不會讓劉之敬辭了差事呢。然而這件事,他總不信就有這么巧,只是劉之敬對母親的孝順是名聲在外的,他總不能隨便質(zhì)疑是劉之敬自己把老娘搞病了吧? 其實,蔣鈞這個猜測雖然不全對,但還真符合了其中一部分真相——劉老太太不是劉之敬弄病的,但她的病確實是人為的——她自己泡了個冷水澡。 雖說如今已經(jīng)是四月底,但京城夜里還是頗涼的,那深井里打上來的水更是涼意入骨。要說劉老太太為了兒子也是夠拼的,竟然自己悄悄在夜里打了井水來,泡了半夜。 饒是她平日里身子骨再結(jié)實,如今也是五十歲的人了,這么個泡冷水法哪里承受得住,第二日就起了高熱,劉之敬急請了郎中來,一碗碗藥猛灌下去,才算退下了熱度來,只是仍舊躺在床上,稍稍一動就咳個沒完。 “娘——”陳燕端了藥進(jìn)來,“喝藥吧?!眲⒗咸@一病,簡直要把她累死,明放著陪嫁過來幾個丫鬟,劉老太太只要她伺候,白日晚上都不得好生歇著,這才幾天,她就覺得自己走路都有點打晃了。 “又是這藥?!眲⒗咸人粤藥茁暎瑒偘阉幗舆^來,萱草就進(jìn)來報:“蔣郎中府上派人過來探望老太太?!?/br> 劉老太太頓時就把藥碗一擱,拉下了臉:“這是來催命的不成?”前幾日郡王妃親自上門還不夠,蔣家長房那里又請了郎中過來看,都是疑心她假病呢。幸好她聰明,是真的病了,否則還不當(dāng)場被戳穿? “就說我病著呢,不見。媳婦你出去瞧瞧,把人打發(fā)了。你這伯父也真是……”劉老太太現(xiàn)在橫豎瞧著陳燕不順眼,娶了這個媳婦,沒見什么好處,倒是一直都走霉運。蔣家這會兒來人,哪里是真來探望的,分明是瞧著她略好了些,想再把劉之敬拉回去辦差,一同頂缸呢。 陳燕現(xiàn)在哪敢跟她頂嘴,低頭出去打發(fā)人了。這里劉老太太端起藥來剛要喝,忽然又放下了。蔣家盯得這么緊,若是她好了,只怕還要叫劉之敬回去,如此,前頭的折騰不是白費了嗎? 劉老太太想到這里,不由得皺了眉。陳燕真是沒用,上回蔣家來人,她就與陳燕講了,叫蔣家以后不要再來人探望,結(jié)果全無用處。想來也是,這陳燕如今姓陳,與蔣家長房再無半點干系,蔣郎中怎么可能聽陳燕的?說來說去,還得她自己想法子。 想到這里,劉老太太左右瞧瞧,端起藥碗打后窗潑了出去,這藥不能吃了,怎么也得多拖幾日,拖到蔣家死了心再說。哎,這個安郡王妃真是坑人不淺,如今京城鬧成這個樣子,她倒跑到西北去了,莫不成是想躲到西北不回來了,讓京城的人替她頂罪? 被劉老太太疑心想躲去西北的桃華,這會兒正在聽顧叢的報告。 那日顧叢懷疑鎮(zhèn)子上的人使用的是假痘苗之后,定北侯府就派出了人手徹查此事。若說在西北這地方,還真沒什么能禁得住定北侯府查的,果然沒幾日就發(fā)現(xiàn),這痘苗的確不是顧叢那邊制出來的,而是摻了些假的。 “那制假痘苗之人,已經(jīng)被定北侯抄了家,連同制出的假痘苗都收在那里,等著呈往京城?!鳖檯矠榱诉@些假痘苗已經(jīng)忙了好些日子,只是此事終于告破,他雖然疲憊,卻也是精神奕奕的,“此人當(dāng)初與一個發(fā)配到西北來的老郎中相識,偶爾聽他說起過制痘苗的事。那時候他不信,只當(dāng)是老郎中說胡話呢,誰知后頭王妃辦成了這事,他才后悔不迭,就憑著當(dāng)時聽到的那點子微末東西,竟然就敢自己去制了痘苗,可毒性太大,死的那幾個孩子,都是用了他的痘苗!” “殺千刀的東西!”薄荷先忍不住罵了出來,“還留著他做什么,就該千刀萬剮!這東西也是隨便能給人用的?” “侯爺這樣做是對的,送往京城,自有律法處置他?!碧胰A對于做假藥的向來痛恨,更何況這不僅是假藥,簡直就是毒藥了,“孩子死了的那幾家,現(xiàn)在怎樣了?” 顧叢嘆了口氣:“這事兒實在是……西北境內(nèi)還好說,侯爺不單是抄了那制假痘苗之人的家,還有那個購進(jìn)假痘苗的官員,也被侯爺抄家砍頭了。這也算是給那幾家子報了仇??墒嵌ㄖ莩悄莾杉摇敝萍俣幻绲囊糁瓦M(jìn)京城解釋此事始末,購假痘苗中飽私囊的官員就直接砍了平民憤,只是定州城并不在定北侯管轄范圍之內(nèi),那兩家人已經(jīng)被定州城的知州也打包往京城送去,要告御狀了。 告不告御狀的,反正前頭已經(jīng)有個張氏了,桃華現(xiàn)在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你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如今水落石出,你也休息去吧?!?/br> 顧叢抓了抓頭發(fā):“其實此事主要是侯爺叫人辦的。下官想著,西北這邊兒事也辦得差不多了,制痘苗的手藝也有人掌握了,下官想跟王妃回京城,也算是個人證。” “你跟我回去也好?!碧胰A想起劉之敬,不由得微微冷笑了一下,“京城那邊正缺人手呢。將來推廣種痘,少不了要你這樣的人獨當(dāng)一面。只是你就要辛苦些了,怕是這些日子也難以休息。” 顧叢嘿嘿一笑:“能跟著王妃,下官還能多學(xué)些東西,求之不得?!彼畔率?,卻不小心從袖子里掉出個荷包來,當(dāng)?shù)囊宦暵湓诘厣?,滾出些碎銀子和銅錢來。 玉竹手快,連忙低頭去撿起來,倒鬧得顧叢十分不好意思,連聲道謝,袖了荷包就告退了。 “王妃,奴婢瞧著那個荷包,像是蝶衣的手藝。”薄荷眼尖,湊在桃華耳邊上小聲道,“那荷包邊上鎖的花紋,蝶衣最愛用?!?/br> 桃華不禁笑了笑:“是么?”若真如此,倒是好事呢。不過,想到蝶衣,她就想到了蟬衣,“王爺呢?” 薄荷就怕她問這個,囁嚅了一下才小聲道:“王爺先,先回侯府了?!笨隙ㄊ侨ヒ娤s衣了,也不知會如何處置她,會不會念著舊情心軟了,或是怕王妃處置得重了,所以…… “你以為我會如何處置?”桃華嘆了口氣,“將她打死?”蟬衣的確是有私心,而且對她并無善意,但要說這罪有多大——至少在她看來,罪不至死。如果真讓她來處置,除了把人趕出去也不能怎樣,倒是沈數(shù)去處置,下手大概比她狠多了。 蟬衣真沒想到來處置她的會是沈數(shù)。她原是想哭一哭,喊幾聲冤的,然而看見沈數(shù)帶著煞氣的眼神,竟然一句話也不敢說了,腿一軟就跪了下去:“王爺,奴婢知錯了……” “既然你知錯了,那你自己說,該是何罪?” 蟬衣說不出話來。認(rèn)真說來,她這是起了私意對王妃不利,說個背主也不為過的??墒窃谒睦铮娴臎]覺得自己有多大的錯,畢竟她什么都還沒有做啊,不過是一時疏忽,竟讓張氏脫離了控制罷了。何況,蔣氏并不是她的主子,沈數(shù)才是,而她從來從來,沒有一刻曾經(jīng)想過要對沈數(shù)不利的。 沈數(shù)等了片刻,笑了一下:“看來,你方才不過是隨口敷衍罷了?!惫徊怀鏊?,蟬衣根本沒有悔改之意。這也是他的錯,御下不嚴(yán),將一個丫鬟的心慣得大了。 他笑得太冷,蟬衣被嚇住了:“王爺,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沈數(shù)搖了搖頭:“不,若有下次,你還是會做的,你的主意太大了?!辈坏茏鲎约旱闹鳎€能做他的主了。 “奴婢——”蟬衣本能地想辯解,卻被沈數(shù)一擺手止住了:“我不會殺你,畢竟你總是伺候我一場。而且——王妃素來量罪以刑,若是換了她來處置你,最多將你發(fā)賣,說不定只是趕出去了事?!?/br> 蟬衣聽他前面幾句,心里剛升了一絲希望,待聽到后頭,心又沉了下去。怎么,不殺她,原是因為蔣氏不會殺她?蔣氏怎么就不會殺她了?蔣氏難道不是巴不得她死嗎? 她在沈數(shù)身邊服侍多年,固然是能猜到沈數(shù)的心意,但同樣的,沈數(shù)對她也是頗多了解,看她面上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你不信?你以為本王是怕王妃下手太狠,所以才過來的?” 蟬衣現(xiàn)在哪還敢有這個念頭:“奴婢并沒有……” 沈數(shù)再次擺了擺手,不想再聽她說什么了:“雖說你罪不致死,但若容你如此下去,必致有一日再鑄大錯。你——喝了啞藥,去北邊的莊子上吧?!?/br> 蟬衣張著嘴怔住了。啞藥,北邊的莊子? 所謂北邊的莊子,是西北的一部分軍屯,在那邊勞作的許多都是流放西北的役犯,或者有在西北境內(nèi)犯了大罪之人。至于說到啞藥,這是要封她的口,不許她到了外頭將主子的事傳出去一字一句啊。 “王爺,奴婢不會,奴婢死也不會把王爺?shù)氖聜鞒鋈サ?!”蟬衣只覺得滿心凄涼,沈數(shù)怎么會覺得她會將他的事說出去呢?她根本不會這么做的??!不該說的話,哪怕有人拿刀來撬她的嘴也撬不開的。 沈數(shù)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隨即就擺了擺手,初一低著頭,端著一碗藥走了進(jìn)來:“你去了那邊莊子,只要安分守己,自然有人照顧你,就在那兒一直住著吧?!毕s衣即使去了役犯干活的地方,也未必要做苦役,只是終其一生不能離開那個偏僻的田莊了。至于這碗啞藥,其實他也并不想灌,然而蟬衣不透露他的事,卻未必不會說桃華的壞話,若是一碗啞藥能讓她徹底地息了這心思,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王爺,王爺——”蟬衣跪在地上膝行幾步,伸手想去抱沈數(shù)的腿,卻被初一擋住了。沈數(shù)說完話,根本沒有多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了出去。 “蟬衣——”初一的聲音也有點沙啞,“你——喝了吧,安安分分去莊子上,我也會托人照顧你?!眲e的做不到,讓她在田莊上少吃點苦還是可以的。 “不——”蟬衣看看那碗湯藥,突然笑起來,“我對王爺素來忠心,從未有過一點不利的心思,我不喝這藥!”這藥是給背主的奴婢喝的,她背主了嗎? 初一閉了一下眼睛:“可王爺跟王妃是一體的……罷了,這些不必再說,你喝了吧?!彪m說都是一起長大,看她落到眼下境地也不無唏噓之意,可到這時候還這么固執(zhí),王爺若不如此處置,誰知道后面她還會干出什么事來,到那時,誰能保得住她的性命? “不!”蟬衣猛地站起來,眼里的光亮得瘆人,“我對王爺一片忠心,天地可表。王爺放心,奴婢絕不會透露一絲一毫主子的事,永遠(yuǎn)不會!” 她的最后一句話語調(diào)陡然拔高,初一只覺得耳膜都有些刺痛,剛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了一下耳朵,就見蟬衣猛一轉(zhuǎn)身,一頭撞到了墻上。 西北的房子雖低矮,卻建得極結(jié)實,墻尤其的厚重,為的是擋住冬日里的寒風(fēng)。蟬衣這一頭撞上去,只聽一聲悶響,灰黃的墻壁上開出一朵鮮艷的血花,蟬衣的身體被彈回到地上,抽搐幾下,就不再動了…… 蟬衣的死訊傳到桃華耳朵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天之后,人都已經(jīng)下葬了。一個奴婢的死當(dāng)然沒有驚動什么人,除了蝶衣和初一十五悄悄將她送到了墓地之外,只有定北侯府里幾個知情的大丫鬟私下里嘆息了一番。 “蟬衣死了?”桃華給沈數(shù)做完針灸,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自盡?!鄙驍?shù)半閉著眼睛,悶聲道,“我原想留她一條命的。你不會怪我吧?” “怪你什么?留她一條命?”桃華嘆了口氣,摸摸他的臉,“罪不致死,我怪你什么。如今人既然去了,入土為安,不必再多想了?!?/br> 沈數(shù)苦笑了一下:“我并沒有想她,只是在想如今這事會變成什么樣子?!庇谑弦稽h定然會抓住這個機(jī)會攻訐定北侯,想要掌握西北軍權(quán),或者至少分一杯羹。 “既然痘苗是有人制假,而不是顧叢監(jiān)制的痘苗出了問題,那么事情也并不難解決啊。這次回京城,就可以給柏哥兒種痘了。”一旦種痘成功,必然還會有人來嘗試,雖然推行起來可能不如在西北這邊順利,但假以時日必能成功的?;实勰贻p,他有的是時間啊。 “沒有這么簡單?!鄙驍?shù)睜開眼睛,“我很疑心,這個制假之人所謂的‘曾經(jīng)與老郎中談起過種痘之術(shù)’究竟是真是假,據(jù)舅父所說,那老郎中可是從不與人多話,只到將死之時才將此事向舅父談起過?!?/br> “所以是有人故意造假痘苗嗎?”桃華猛地睜大眼睛,“就為了——攻訐舅父,染指西北軍?” “皇上年輕,于閣老卻不年輕了?!鄙驍?shù)冷笑,“東南,西北,他試了這里試那里,已經(jīng)要喪心病狂了。若是再讓他這樣下去,皇上當(dāng)然等得起,可卻還不知要被他再害了多少人!” 福州那些因為倭寇偷襲而死去的軍民,此次在西北種了假痘苗死去的孩子——這還是因為假痘苗是摻在真痘苗里使用的,湊巧這一批種痘的人只有五個用了假痘苗,若是整整一批假痘苗用起來,少說也得死上幾十上百個孩子,甚至有可能再把天花傳開去——當(dāng)然不是在西北傳,而是一路向關(guān)內(nèi)了——于閣老為了軍權(quán),真是要喪心病狂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桃華知道自己于政治實在不通,還是不要隨便發(fā)表意見的好。 沈數(shù)沉吟了一下:“來的時候,皇上倒是跟我透過一點意思……皇上,也不想再等了……”于閣老是老了,可是也不一定馬上就死,而皇帝今年已經(jīng)三十出頭,也著實沒有太多的時間了。至少他現(xiàn)在連子嗣都沒有,也拖不起了。 說到子嗣,桃華就想起陸盈:“七月里也該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