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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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北蠻沒有大舉入侵,是因為前年被打得夠嗆,傷到了筋骨,只能休養(yǎng)生息。然而狼終究是狼,養(yǎng)好了傷之后,又要咬人了。 “今年開春之后,雨水就少……”沈數(shù)站在書房里,看著墻上掛的一幅西北地圖,這幅地圖比不上定北侯府里那張繪制詳細,但也足夠看得明白了,“據(jù)說草原上有好幾條河都斷流了?!?/br> 西北本來雨水就不多,若是西北人都說雨水少,那就是旱了。西北旱了,北蠻人的草原也跑不了。中原人要種田需要水,北蠻人雖然不種田,可是牛羊卻也是要吃草飲水的,旱起來他們的日子又怎么會好過?何況西北還營建水利,各家各戶若沒有井,就建旱井存水,而北蠻人卻沒這些設(shè)施,故而今年這一旱,草原上比西北還更難過。 不過對北蠻人來說,劫掠已經(jīng)是他們的天性,沒吃沒喝怎么辦?搶??! 故而才入秋,西北邊城受到的小股北蠻兵侵襲已經(jīng)有好幾起了,且人數(shù)越來越多,四處攪擾,到了九月里,更是頻繁,弄得邊城守軍都有些疲于應(yīng)付了。 “舅舅雖然治軍嚴謹,但今年……”今年西北軍里混進去不少懷著異心之人,雖然定北侯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但西北十萬兵馬,人多了,便總是難免有些人生了異心,弄得人心浮動起來。 沈數(shù)臉色有些陰郁:“原本春季里雨水少些也是常事,西北那邊總是如此,沒想到夏季里雨水也少,今年看來是要有一場惡戰(zhàn)了?!别I極了的狼,咬起人來總是特別狠的。 說起打仗,桃華就想到那一年她在救護隊里經(jīng)歷的血腥。做為一個醫(yī)生,她見過太多的傷病和死亡,然而醫(yī)院里總歸是跟戰(zhàn)場上不一樣的,那些guntang的鮮血和猙獰的傷口以及鮮活的生命,總能給人以更多的震撼和沖擊。 “你是想回西北嗎?”沈數(shù)是在西北長大的,他血脈里就有西北人的剽悍勇猛,對西北更有一份故土之情,聽說今年戰(zhàn)況緊急,他怎么可能在京城坐得?。?/br> 沈數(shù)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桃華。旭哥兒坐在他肩上,見父母只顧說話冷落了他,頓時不愿意了,拿小手揪了一下沈數(shù)的頭發(fā):“爹——” “旭哥兒下來。”桃華起身去抱他,“爹娘有事要說,旭哥兒出去玩好不好?” 旭哥兒還沒有在父親肩上坐夠。這個游戲家里的乳娘丫鬟們根本不敢陪他玩,只有母親用的那個叫三七的小廝會這樣扛著他在園子里走走。然而三七不常到園子里來,丫鬟們說他是什么前院當差的,不能總來后院。 這個他聽不懂,但是三七的肩膀既沒有父親寬,也沒有父親高,坐上去也不大過癮,只有父親回來才能痛快地玩呢。然而今天還沒有玩夠,母親就要叫他出去玩了。 “好了,嘴噘得可以掛個油瓶了。”桃華在兒子噘得高高的小嘴上捏了一下,隨即想起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油瓶,便改口道,“像前院的馬一樣,要不要給你也掛個籠頭?” 馬,旭哥兒是知道的,沈數(shù)帶他去看過,的確都是嘴巴長長的伸出來,然后套一個籠頭。雖然馬兒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在意,但旭哥兒總覺得這樣很不舒服,想吃東西都張不大吧?想到自己嘴巴上也要套這么個東西,或許連蛋羹都不能吃了,旭哥兒便立刻雙手捂住了嘴:“不要!” “那就乖乖出去玩。”桃華在他的大腦門上親了一下,“等爹爹跟娘說完了話,陪你騎大馬?!?/br> 所謂騎大馬,就是把旭哥兒扛在肩膀上跑圈,這個就只有沈數(shù)敢了,連三七都不敢扛著小主子跑,生怕萬一絆倒了,摔了自己事小,摔了小主子可是萬死莫贖。因此旭哥兒一聽可以騎大馬,立刻就乖了,老老實實讓乳娘將他領(lǐng)了出去。 打發(fā)走了兒子,夫妻兩個總算可以坐下來細談了。 “皇上是什么意思?”如今京城里五城兵馬司是靖海侯領(lǐng)著,此人乃是中立派,只忠于龍椅上的人,倒是不必擔憂。禁軍那里有皇帝的人,也不要緊??沙峭鈨蔂I軍里,沈數(shù)這一年來只在里頭亂串,卻是知道里頭頗有些人是投機之輩,慣于見風使舵,只看哪一邊勢大,就會倒向哪一邊。皇帝本人并不會帶兵,真到了要緊關(guān)頭,還要指望沈數(shù)呢。 “我還未跟皇上商議。”沈數(shù)眉頭緊皺,“可西北要緊。若是西北有什么不測,北蠻沖進關(guān)內(nèi),百姓就要死傷慘重?!蔽鞅钡貏萜教梗毙U人全是騎兵,倘若破了城關(guān),那后頭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一馬平川,隨便他們燒殺搶掠了。 桃華嘆了口氣:“偏偏是今年……”皇帝正要收拾于家的時候,北蠻來搗亂了。說起來,也是于閣老用一個于銳拖了時間,終于拖到北蠻入侵,皇帝顧不上他了。這一招丟卒保車,算起來真是用得十分成功。 “算他運氣好吧?!鄙驍?shù)冷聲說,“無論如何,抗擊北蠻最為要緊,否則城關(guān)破了,生靈涂炭?!?/br> “那你就去向皇上請命吧。”桃華看出他的決心,“我也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br> “你也去?”沈數(shù)當然知道桃華是為去主持救護隊,可還有兒子呢,“旭哥兒不能去!” “把他悄悄送到父親那里。”桃華瞬間就下定了決心,“對外只說我?guī)еチ宋鞅??!蔽鞅睉?zhàn)事,的確不能帶旭哥兒去,雖然這樣難免跟兒子分離,但也比帶他去戰(zhàn)場所在之地強。說句最糟糕的話——萬一西北城關(guān)被破——這種事之前也不是沒有發(fā)生過,至少兒子在京城是安全的。 “叫乳娘帶上她們的孩兒,進西北之前,將他們留在當?shù)?。”兩個乳娘的兒女都跟旭哥兒差不多年紀,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外人見過旭哥兒的還真不多,把兩個孩子都打扮起來,魚目混珠并沒問題。 “其實……”沈數(shù)想說桃華是不必去的。西北條件遠不如京城,更不必說去了還要在救護隊里沒日沒夜地救人。 桃華擺擺手:“夫妻一體,自然你去哪里我到哪里。” “桃華——”沈數(shù)一把攥住了妻子的手,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后只道,“我去見皇上?!?/br> 這會兒天都黑透了,外頭快要宵禁,按說已經(jīng)不宜入宮,但軍情如火急,沈數(shù)也不想再等,立刻就吩咐人備馬出了門。 鄭嬤嬤在廚下吩咐了晚飯,正待進屋來問問是否要傳膳,就見沈數(shù)出去了,不覺驚訝道:“王爺這是去了哪里,不用晚飯了?” “先放在灶上溫著吧,怕是王爺很晚才能回來?!边@下旭哥兒也騎不了大馬了,桃華想想對兒子失了信,不由得有點心虛,“把哥兒帶過來,我們先吃,吃完了好收拾東西?!?/br> 鄭嬤嬤一邊叫人傳膳,一邊疑惑地道:“王妃要收拾什么?” 桃華大略說了幾句西北戰(zhàn)事緊急,便道:“我是要跟著王爺去的,旭哥兒卻不能走這樣長的路,我想著,玉竹和薄荷隨我去西北,嬤嬤跟桔梗帶著旭哥兒,悄悄住到父親那里去。” 說起來,這也是以防萬一。她和沈數(shù)都不在,難保沒人打旭哥兒的主意。玉竹和薄荷都是她貼身伺候的大丫鬟,若是不在身邊便招人耳目,鄭嬤嬤年紀大些,若說不去西北倒無人懷疑。至于桔梗,因為總在蔣柏華到郡王府來住的時候照顧蔣柏華,在她身邊的時候相對少些,這會兒若是回蔣家去,也是情理之中,并不招眼。 鄭嬤嬤嚇了一跳:“王爺還要回西北?”她在宮中見多了陰謀詭計,也不是沒見過死人,然而那些勾心斗角的東西,與戰(zhàn)場上刀兵相見截然不同。老實說那年她跟著桃華去了一趟西北,真是驚心動魄,連老命都要嚇掉半條。后來桃華啟程回京城,她病著不能一起走,也難說不是因為嚇壞了。 “王妃也要跟著去?”鄭嬤嬤不得不承認,論膽量,她真比不得王妃,就連蝶衣那丫頭都比不得,那丫頭可是敢跟著救護隊上戰(zhàn)場扒死人的。 “我跟王爺當然要一起?!碧胰A已經(jīng)在思索要收拾什么帶去西北了。沈數(shù)這會兒急著呢,定然是想輕車簡從,所以不能帶太多的行李。然而有些東西在京城買起來容易,到了西北就不易得了,還是要準備些,哪怕讓人押車慢行呢。 鄭嬤嬤不知說什么才好:“可是哥兒還小……”她有點想阻止桃華去西北。王爺肯定是攔不住的,但若是王妃也去了,京城這邊郡王府就沒了主心骨了。若是別的時候,她敢說能把得住郡王府,可現(xiàn)在有個成親王妃正打旭哥兒的主意,宮里頭還有個據(jù)說近來性情更跋扈古怪的皇后,她畢竟是個放出來的宮人,頂不住這幾尊大佛啊。萬一有點什么事,就怕皇帝都來不及救,她可就對不住王爺王妃了。 “因為他小,所以才不能帶他去西北?!碧胰A嘆了口氣。這一去西北,少說得跟兒子分開半年之久,旭哥兒打落地還沒跟爹娘分開過呢,不知道要哭鬧成什么樣子了。 “娘——”說曹cao曹cao到,旭哥兒跟小炮彈似的從外屋沖進來,撲到桃華腿上,噘著嘴,“爹出去……”不是說要陪他騎大馬的嘛,為什么又不見了。 桃華抱著兒子親了又親:“爹有很要緊的事做。進宮去了。” 旭哥兒知道進宮的意思。桃華也跟他講過,宮里有位皇帝伯父,還有太后祖母。但凡爹娘要進宮,都是有很要緊的事。但是宮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是小孩子,不能保護自己,所以爹娘從來不帶他去。 旭哥兒對宮里有種警惕之心。他還不太明白什么叫做保護自己,據(jù)桃華說就好像他跑快了就會摔倒摔痛一樣,這似乎沒什么大不了,因為痛一會兒也就過去了。然而乳娘和丫鬟們每次說起宮里卻都一臉很緊張的樣子,似乎宮里有什么比摔痛更可怕的事兒等著他似的。說得多了,旭哥兒也就覺得宮里是個挺可怕的地方,一聽父親要進宮,頓時擔心起來:“爹爹,會不會,摔痛?” 這下連桃華也不知道兒子的思維是怎么運轉(zhuǎn)的了,為何說起進宮會問是否摔痛,只能含糊地道:“爹爹是大人了,不會摔?!?/br> 這倒是誤打正著,旭哥兒頓時明白了為何大人才能進宮的,因為不會摔嘛。的確,他就從來沒見爹爹摔過。 桃華聽著兒子這突破天際的奇怪腦洞,既好笑又覺得心酸。等自己和沈數(shù)去了西北,兒子看不見爹娘,還會不會這么活潑?要不然,就連旭哥兒一起帶去西北?不成,太危險了!若是嚇著了,留下什么心理陰影怎么辦?可若是不帶去,孩子在三歲之前的成長期內(nèi),父母對他是極為重要的,如果因為缺失落下什么問題,又該怎么辦? 桃華正愁得心里翻天覆地的,就聽外頭有動靜:“怎么了?” 玉竹進來道:“初一來回話,說王爺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宮里頭剛剛闖進刺客,驚擾了太后,在搜宮呢?!?/br> “刺客?”桃華覺得簡直匪夷所思,宮里多少年沒出什么事了,這會兒從哪又蹦出刺客來了? 初一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古怪:“說是進了壽仙宮。太后正在屋里養(yǎng)神,被駭?shù)脮灥沽?。宮人拼命叫起來,那刺客才逃了。眼下關(guān)閉了宮門正在搜宮,一時半時怕是宮門開不了,王爺也回不來了?!?/br> 桃華立刻警惕起來:“王爺剛進宮,就說有刺客?”這是打算坑沈數(shù)嗎? 初一連忙道:“從時辰上來算,今日無人預(yù)料到王爺會進宮,所以這事兒應(yīng)該不是沖著王爺去的。” 他和王妃一樣,一聽這事就覺得不對,什么刺客,十之八九是太后自編自演的一出戲,只是現(xiàn)在還不知是沖著誰去的。不過沈數(shù)這會兒進宮乃是臨時起意,太后應(yīng)該料不到,所以推算起來,應(yīng)該不是為了打沈數(shù)的主意。然而現(xiàn)在宮門關(guān)閉,里頭究竟發(fā)生什么他也不知道,所以讓十五守著宮門,自己飛馬回來報信。 雖然初一這么說,桃華還是不放心:“既然太后受驚,我應(yīng)該去瞧瞧。” “王妃!”初一趕緊攔了一下,“別說這會兒宮門不會開放,就算開放了,王爺在里頭,王妃再進去,那……”整個安郡王府可就等于全被人關(guān)到宮里去了。 被他這么一說,桃華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她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萬一沈數(shù)被人控制了,她在外頭總還能想想辦法??墒侨衄F(xiàn)在不進宮,沈數(sh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人害了,那又怎么辦? 安郡王府這里擔憂,宮里頭此刻卻是亂成一團。當值的侍衛(wèi),還有內(nèi)侍宮人,統(tǒng)統(tǒng)都組織了起來,提著燈籠滿宮搜索,弄得到處都亂糟糟的。 暉哥兒被吵醒了,睜著大眼睛躺在床上。陸盈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原以為他還睡著,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醒了,不由得有些擔心:“暉哥兒嚇著了嗎?” “我不怕。”暉哥兒很明確地表達了一下,接著問,“母妃怕嗎?”宮里的夜總是安靜的,偶爾他在夜里醒來,能聽見外屋的宮人走動都是將腳步放得極輕,生怕出一點動靜?,F(xiàn)在忽然這樣吵吵嚷嚷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既然母妃問他是不是嚇著了,那一定是母妃自己有些害怕了。 “母妃也不怕?!标懹诖策?,把兒子抱在懷里,“宮里跑進來一個陌生人,正在找他呢。一會兒找到了就沒事了。” 這個暉哥兒不是很懂,他可是經(jīng)常見到陌生的宮人和內(nèi)侍的,怎么分辨得出誰是后來跑進來的呢?然而有一件事他知道:“宮里這么大,能找到嗎?”光秋涼殿就很大呢,何況還有外頭的花園什么的,還有別的宮殿,他一眼都看不到頭呢。 平日他偶爾跟宮人們玩捉迷藏,就在秋涼殿的院子里躲起來都很難找,要是整個宮殿,那得去哪里找??? “能找到的?!标懹p輕笑了一下,“很多人在找呢。”跟兒子當然要這么說,不然若是說人沒找到,嚇著孩子怎么辦?不過,就算她再傻,也知道多半這個刺客是找不到的。 刺客?哪兒來的?跑去壽仙宮做什么?刺殺太后嗎?可是誰又會刺殺太后呢?要說刺殺,刺殺皇帝才是最有價值的吧?跑壽仙宮去——可別說是刺客走錯了路。 難道是于家又想把這事兒推給趙充儀,借機整治趙家?然而就是趙家,也根本沒有刺殺太后的理由???就算是說出來,這也不可信,太后鬧這一出是為什么呢? “娘娘——”櫻桃走進來,“杜內(nèi)監(jiān)派了徒弟來問,咱們宮里有沒有驚到?!倍艃?nèi)監(jiān)的徒弟跑來,說是他師傅讓來的,其實就是代皇帝來問。 “看,父皇惦記你呢?!标懹е鴷煾鐑夯瘟嘶?,“杜內(nèi)監(jiān)是你父皇身邊的人呢?!?/br> 暉哥兒懂事地點了點頭,忽然問:“父皇會不會怕?” 陸盈抿嘴笑了:“你父皇不怕的。” 櫻桃小聲道:“安郡王正跟皇上一起呢。” “安郡王?”陸盈一怔,“安郡王怎么進宮了?難道是桃姐兒有什么事嗎?” “娘娘別擔心?!睓烟疫B忙道,“郡王妃沒聽說有什么事,安郡王進宮怕也不是因為這個?!本退阌惺裁词?,安郡王怎么可能進宮求援?宮里頭這兩尊大佛,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呢。 “你去瞧瞧——”陸盈到底還是不放心,“問問小路子,知不知道安郡王是為什么進宮的?也不用非得知道,我就是想問問郡王妃是不是有事。” 小路子——杜內(nèi)監(jiān)最機靈的一個徒弟,很快就把陸盈問的話帶回到皇帝面前了。 皇帝剛剛帶著人把壽仙宮的園子搜了個遍,聽見這話不由得對身邊的沈數(shù)一笑:“瞧瞧,朕的修儀一直惦記著你的王妃呢?!?/br> 沈數(shù)一躬身:“臣弟替桃華多謝修儀關(guān)懷?!?/br> “得了?!被实垭S意地擺擺手,“你的王妃也沒少惦記陸氏。朕聽陸氏說過幾句,當初她入宮選秀,在宮里的花費還是蔣氏給的?!币搽y怪陸盈一直想著,蔣氏的確是幫過她極多。 “也是修儀厚道,才總記得此事?!鄙驍?shù)一半是替桃華謙讓,一半說的也是真話,這世上白眼狼多著呢,你幫過他,他卻未必會記得你的好處,說不定什么時候回頭還要咬你一口。桃華自來了京城,治過的病人多了,可是白眼狼如太后這等,不是多得很嗎? 皇帝笑了笑,背著手看了看被無數(shù)燈籠點綴著的夜色:“依你看,這刺客找得到還是找不到?” “多半是找不到的。”沈數(shù)根本沒看前頭,“臣弟剛才在內(nèi)殿看了看,那腳印不對勁?!钡厣系故橇粝铝四腥说淖阌?,然而足印之間的距離卻太小,更像個女子穿了男子的鞋踩出來的,尤其是窗臺上的足印——若是他要翻窗而入,絕不會踩到那個位置。 皇帝又笑了:“依朕看,這金吾衛(wèi)指揮使,方謙是坐不穩(wěn)了?!?/br> 方謙,就是于銳在西苑與沈數(shù)較技,把一個金吾衛(wèi)指揮使輸?shù)糁?,接任指揮使的那個。這幾年他威信漸長,雖然現(xiàn)在還沒能統(tǒng)領(lǐng)十二衛(wèi),但皇帝已經(jīng)將宮內(nèi)防務(wù)都交了給他。如今宮里既進了刺客,當然第一個就得他負責,這是跑不了的。 沈數(shù)微微一驚:“他們這是意在內(nèi)宮!”說白了,就是意在皇帝了。方謙是皇帝提拔起來的,必得把他先弄下來,內(nèi)宮才有隙可乘呢。 這么一來,沈數(shù)倒猶豫了:“那臣弟……”他是惦記著西北,恨不得立刻就能插上翅膀飛了去。然而現(xiàn)在內(nèi)宮也有人搗鬼……皇帝與西北百姓,竟是難以抉擇。 皇帝輕蔑地笑了一下:“諒他們不敢現(xiàn)在動手的,不過是先布置一下罷了。你既惦記著西北,去就是。只是,真要把蔣氏也帶去?” “桃華說與臣弟夫妻一體……”沈數(sh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不由得浮上了一絲笑意。 皇帝借著燈籠的光瞥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是啊,夫妻一體,你好福氣。去吧,只是也讓她當心著,別太逞強了。說起來,你去西北,那邊朕也更放心一些。如今看來,怕是就要圖窮匕現(xiàn)了?!?/br> ☆、第252章 分別 被皇帝都羨慕的安郡王夫婦,最終沒能一起去西北,因為桃華懷孕了。 有孕是在蔣楠華的喜宴上發(fā)現(xiàn)的。桃華的小日子素來很準,但因為要忙著準備去西北的東西,整個郡王府都忙得腳不沾地,桃華又要多跟兒子相處些時間,還帶他預(yù)先去蔣家住了一晚,讓他適應(yīng)一下,于是所有的人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小日子已經(jīng)拖了三天,仍舊沒來。 蔣楠華的喜宴并不鋪張,蔣鑄自為官之后,行事反而簡樸起來,且因要外放出去,故而兒子的親事只按自己如今的從六品辦得中規(guī)中矩,并未弄得太過招眼。倒是娶過來的兒媳陪嫁的六十四抬嫁妝里有一半是書畫,還有孤本古籍,頗是引發(fā)了一番議論。 桃華雖是蔣楠華的堂妹,然而論品級卻是親朋之中最尊貴的,少不得被引了上席。蔣蓮華過來相陪,臉色紅潤,渾身上下都是喜氣。桃華忍不住笑著打趣道:“二jiejie這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兒喜事,過幾日又是喜事呢?!?/br> 這話說得蔣蓮華臉上一紅,卻撐住了,大大方方地道:“都說你是菩薩轉(zhuǎn)世,你說一句喜事,那必定一喜到底,無災(zāi)無厄,借你吉言了。” 桃華笑起來,不再打趣她:“大嫂子什么樣兒,二jiejie見過沒有?” “見過的。”蔣蓮華抿嘴一笑,“之前跟我娘去過大嫂娘家……”這也是京里的規(guī)矩了,打著請客的幌子,先相一相人。男家的女眷來后宅相媳婦,女家的男人就在外頭以偶遇為名相女婿,大家相看兩對眼之后,便可以請媒人了。 這就是對這個嫂子頗為滿意了。雖說蔣蓮華很快也要出嫁,但姑嫂相得總是好事。桃華也覺得高興,隨口笑道:“一會兒新人進了門,我也要去新房瞧瞧呢?!毙孪眿D進門,男家一般會安排幾個女眷在新房里相陪,也給新人講講家里的事兒,免得進了門兩眼一抹黑,弄錯了事兒倒叫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