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周夫人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這個庶子心計深,她那幾個傻兒子沒人比得上他的手腕,簡直要在府里翻天,給他娶蘇家的女兒,面子上好看,別人也得贊一聲她賢惠,可娶的是庶女,卻有打了折扣,就算這小姐有個親兄弟又如何,人家嫡親的兒子可有兩個呢,一大一小,怎么的蘇家也輪不上這位做主。 再者就算庶子飛黃騰達,她到底是他的嫡母,占著禮法大宗,也得尊重她。周夫人納悶,庶子讓媒婆來提親,沒成想提成了,前段時間蘇夫人也透過話兒,是另外一個女兒,后面就沒下文,果然是姻緣一線牽,那個沒成,倒成全了這兩位。 湘玉這幾天花園多去的少,家里一直鬧嚷著,湘雪的親事攪弄的人仰馬翻,她從祠堂回來,病了四五天才好,之后更沉靜了,安心待嫁。 這時蘇老夫人發(fā)話,說萬姨娘這幾年一直本本分分,想必靜心反省了不少自己造下的業(yè)障,現(xiàn)在女兒要出嫁,就放來出來兩個月,等湘雪嫁人,再讓她念經吃齋也不遲。 馮氏摸不準老夫人的用意,湯嬤嬤提醒道:“兩家人結成秦晉之好,最后找親近的人打聽一下對方府里的情形,如果對方知道三小姐有一個思過的姨娘,對小姐的名聲有礙,三小姐再不對,這也關乎著蘇府的臉面,” 湯嬤嬤說的有理,可還是意難平,她遂說頭疼甚少出門,呂氏是一個愿意攬事的,湘雪的嫁妝她接過手替馮氏cao辦,庶女成親不算麻煩,跟二房一家和老夫人商量之后,決定給湘雪陪嫁一個京郊的水田莊子,一個果樹莊子,另外還有京城的兩個鋪子。 至于嫁妝銀子,商議之后,決定給湘雪帶兩千兩銀子過去,呂氏笑道:“你還真是大方,庶女給這么些銀子,開了頭,下面的可就全照著這個數嫁了。” 馮氏不是小氣之人,不止湘雪,還有湘蓮湘琪呢,那兩個孩子她很喜歡,嫁妝銀子是擺在明面上的,陪嫁的多了,免得婆家人看輕,當然,其他三個女兒成親,她私下還得貼補些。 蘇老夫人給了湘雪一盒首飾,都是以前的老玉匠打磨的,很是珍貴,不過比不上老夫人給湘雯的那兩個名貴。 湘雪的婚期定的緊,就在兩個月后,選吉日時選了一個最近的日子。 不管過程有甚齟齬,府里有小姐要成親,貼紅紙,掛紅燈籠,一片紅火。 萬姨娘被放出來,這次老實許多,整日就在院子里窩著,每日跟著其他的姨娘一起給馮氏請安,眉毛都不抬一下。 萬姨娘總愛湘雪院里跑,趙mama跟馮氏稟報,馮氏懶得管,大手一揮:“她們是母女,出嫁前要說幾句私房話就隨他們去吧,不然老夫人還以為我刻薄?!?/br> 下人們不知情,只當是和和美美的一樁好姻緣。萬姨娘為著小姐成親放出院來,還是老夫人開的口,誰知道風向會不會變呢,不過她們就是拿錢做事,太太就是太太,誰也越不過去,萬姨娘也不得罪,兩頭討好才是正理。 湘雪十分滿意這門親事,蘇老爹估計是聽了太太的枕頭風,偏要把她嫁給一個落魄舉子,幸虧她跟哥哥商量,姨娘又千方百計傳出紙條,告訴她計策,這才能謀求一段好姻緣。 萬姨娘這兩年老了許多,眼梢爬上細碎的皺紋,但是精神頭好,牽著湘雪的手,給她講婚后如何馭夫。 不得不說,萬女士前些年還是十分成功的,有很多的經驗可以借鑒,畢竟能夠獲得老爺的獨寵并且在后宅風光,除了太太沒手段外,主要還是她會逢迎。 至于后面這些年……全是失敗的經驗,吸取教訓。 湘雪認真的聽著,覺得萬姨娘說的全是金玉良言,正當她思量成親后如何琴瑟和鳴時,她的準新郎就出了一樁丑事。 都督僉事家的庶子叫李瓊,說是在北城兵馬司供職,其實也沒甚實權,他這個人好逸惡勞,那些人也瞧不上他。 李瓊成親在即,聽說新娘花容月貌,身邊的狐朋狗友cao持著要帶李瓊去翠花樓玩,說等成親后就拘束了,這種風月場所肯定就來的少。 李瓊這幾年在脂粉堆里待著,身邊的女人也經歷過二十來個,自然不會怵,他在翠紅樓有一個相好的姑娘,名叫鶯鶯,今年十八歲,跟個花骨朵似的,柳葉眉,楊柳腰,一雙杏眼會勾人,唇涂口脂,像誘人的櫻桃。 李瓊不是一個長情之人,青樓里的女子,玩玩還行,帶回家是斷然不能的,連做妾室都登不上門。鶯鶯善解人意,也沒指望從良,就說李郎現(xiàn)在沒成親,你我歡好全憑本心,等以后你成親,我決計不惹你厭煩。 知情識趣又會唱幾句小曲兒,李瓊隔三差五便來,結果沒想到惹出了麻煩。 翠紅樓的客人,喜歡點鶯鶯的不少,他砸銀子買下鶯鶯幾個月,最近忙于親事,好久沒過來,誰知剛跟著好友過來,就聽說鶯鶯在陪客人。 李瓊氣的踹門而進,正看到二人衣衫不整,他上去就連砸?guī)Т颍瑢Ψ經]來得及反應,,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李瓊掄起拳頭照著臉上就是一下,兩個人滾著廝打起來。 龜公可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面,呆若木雞,回過神來去樓下叫人,對方也是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公子哥,氣不過使勁在李瓊胳膊上咬了一口,齒印得有小半寸深,拼了力氣下嘴。 李瓊氣不過,從右側的架子上拿起一個花瓶,照著他的頭上砸了下去,這樣還不算,又拿起鐵燭臺砸膝蓋。 對方的頭上順著流血,捂著膝蓋哎呦喊冷,李瓊的一個朋友無意間瞅見了對方的玉佩,哆哆嗦嗦的指著道:“你們瞧這個玉佩,咱們可闖下大禍了……” ☆、第121章 遞信 李瓊還不以為意,手下的動作也沒聽,說道:“怕什么,不就是打了一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嗎?”他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瞧,心都涼了。 那塊玉佩是安和郡王府的,安和郡王數日前帶著全家人進京,如果他猜的沒錯,眼前他暴打的這位,是安和郡王的兒子。 此事在京城里傳的沸沸揚揚,安和郡王直接上達天聽,跟圣上告了御狀,好在公子的傷勢不算嚴重,李瓊喝了酒身子虛浮,看似用盡全力,實則下手不狠,李太太正愁沒機會整治庶子,反正他惹了禍,跟老爺吹枕邊風,李老爺親自綁了兒子送去京兆尹。 安和郡王不是無理取鬧之人,近年來圣上對他頗為忌憚,加之兒子跟人爭青樓女并不光彩。如今之事他雖占理,但如果逼的太緊,難免會被有心人翻出來大做文章。 兒子的罪不能白受,安和郡王知會了京兆尹,要對李瓊“特意關照”,他被關的日子不會太順心。 養(yǎng)不教父之過,李老爺被降了職,扣了俸祿,當官的沒幾個人真的指望俸祿過活,如果手里只有俸祿這點銀子,每個月連下人都請不起。 破財免災不心疼,但官位降了才讓人惱火,李瓊被放出來時,渾身的傷痕,還革了差事。 蘇家自然也聽到流言蜚語,李瓊成親在即,在外花天酒地鬧的滿城皆知,連帶著蘇府跟著臉上無光。 湘雪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大紅花轎抬進李府。新郎官成親那日,連上的淤青還未消散。 湘玉跟著其他姐妹一起給湘雪添的嫁妝,萬姨娘一直守在湘雪身旁,湘雪神色淡淡的,隱隱有種傲氣流露在眉宇間。 湘玉心想,嫁進李府,前面有虎視眈眈的嫡母,后面有不省油的小妾,中間再加上一位風流的夫君,湘雪的日子,可謂“異彩紛呈”,這條路不管艱難還是錦繡,都是她自己抉擇的,甚至是她自己背棄親人謀算來的,希望這是她想要的。 湘雪匆忙嫁人,湘蓮也再待嫁,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似乎只剩下湘玉一個人。大房的姐妹們湘玉跟湘雯最為熟稔,她也早早嫁為人婦,竟然發(fā)現(xiàn)身邊連個說話的姐妹都沒有。 湘琪歪在她腿邊,湘玉咧嘴笑了,還好還有三個小的。 cao持完湘雪的親事,馮氏跟呂氏總算喘口氣能歇一歇,馮氏這幾個女兒她都cao持大半,呂氏那邊可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湘玉坐在里間跟重嘉玩捉迷藏,聽到外面馮氏問道:“大嫂,你也尋了幾個月了,是沒有合適的嗎?” 呂氏正愁著滿腹委屈沒地方說,回道:“如果跟咱們小姐差不多的人家,也能澤上幾家,但我家老爺的要求我實在沒轍,既得是嫡出,身世還不能太差。咱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門當戶對是正理兒,上哪找這么大的便宜去。” 人家夫妻兩個的齟齬,馮氏不好深言,只能順著說:“可不是么,我給湘蓮找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能讓咱們滿意的人家不多,還得問問人品如何,便是庶出里都不好掃摸,更別說要得要求嫡出?!?/br> 湘玉躲在一扇屏風后,十分不理解大伯父的心思,湘琳是庶出,如果找庶子,合適的倒是不少,甚至還能找到家世高于蘇府的,但是家世不低,又得是嫡子,那誰家還愿意,還不如找別人家的嫡女呢。 呂氏頭疼的厲害,湘琳轉過年就十七了,再拖就真成老姑娘了,女大三抱金磚說起來是有福,但男人都想娶年級小的新娘子,斷斷不能再拖。 大老爺執(zhí)著這點也是有原因的,湘琳的親娘福姨娘溫順懂事,伺候他多年,又夭折過一個孩子,待女兒大了,只有一個小愿望,就是希望女兒嫁個嫡出的公子。大老爺一想也不難,尋一個跟自己家里家世相當的,蘇家的小姐教養(yǎng)好,加上湘雯是太子側妃,還說不成一門親事? 大老爺隨口一提,倒是難為了呂氏,馮氏給她支招:“大嫂你尋不到就是尋不到,你不急,總會有人急……” 呂氏深以為然。 重嘉已經找了過來,繞過屏風,顫顫巍巍的小跑過來,嘿嘿笑道:“七姐我找到你了……” 湘玉一把抱住重嘉,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重嘉真乖,中午給你做好吃的。” 外面沒了聲響,看來是大伯母起身告辭,湘玉不禁感慨,后宅真是磨練人的地方,馮氏也會給別人當軍師了。 馮氏這一招還真有效,又過了兩個月,大老爺開始催問湘琳的親事,二房適齡的女兒一個嫁人一個過了定,自家這個年紀最大,還沒有著落。不免有些埋怨。 呂氏心下抱怨,但是生生擠出幾滴眼淚來,說自己這些日子多不易,腿都跑斷了好話說盡也沒說成一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算讓大老爺改了主意,庶出也行,只要哥兒有出息。 呂氏長舒一口氣,之前她也是跟老爺憋了一口氣,每次提到兒女親事兩個人就起爭執(zhí),軟和下來果然有效,男人還是吃笑意溫存這套。 呂氏雷厲風行,不到一個月就找到幾家合適的,最后選定了一家。 前院有一方水池,里面養(yǎng)了各色的金魚,湘玉拎上魚食,帶著蔓草去喂魚。 她去的早,剛剛吃完早飯,今日休息,不需要去上學,路上的柳樹的葉子上海掛著滴滴露珠,她回頭囑咐蔓草:“你記得提醒采茶收集一些露水,留著咱們泡茶喝?!?/br> 湘玉站在水池邊,掰開魚食喂魚,沉寂一晚的小魚活潑起來,圍著湘玉的魚食打轉。 “你的魚食已經不新鮮了,來,用我的。”后面?zhèn)鱽碓髑宓穆曇?,嚇了湘玉一跳,她起身回道:“元大哥你是什么時候來的,悄無聲息嚇我一跳?!?/br> 元明清的缽里也是魚食,湘玉接過來投進水里,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魚食不新鮮了?” 元明清并肩站在她身邊,臉上似乎沒有過多的情緒,淡淡說道:“顏色變了,邊緣已經泛黃,你自己看?!?/br> 蔓草拿起籃子瞧了瞧,吐吐舌頭道:“小姐,我拿錯籃子了,采薇jiejie準備了新鮮的魚食,這個是上次剩下的?!?/br> 湘玉:“……” 蔓草連忙道:“我今晚不吃菜!” 湘玉沒說話。 蔓草咬咬牙,又到:“不不,我今晚飯也不吃!” 湘玉還是沒說話。 蔓草臉上的情緒糾結在一起,帶著哭腔道:“我一天不吃飯?!?/br> 元明清在一旁提醒:“湘玉meimei故意嚇唬你的?!?/br> 湘玉眼里狡黠的眼神瞬間出賣了她。 魚兒游過來是被吃食吸引,漸漸的一個個的吃飽喝足,翻翻肚子游去了遠處,元明清拿出來一一張折了三折的紙,說道:“給五小姐的?!?/br> 湘玉瞬間明白過來,但還是打算確定一下:“他給五姐的?” 元明清點頭:“嗯,我拿不準主意,不知道這樣做方便不方便,你做決定吧?!?/br> 湘玉了然,在古代就算是已經定親的男女,互相傳遞信件也是私相授受,不被允許的,如果雙方不相識,頂多也就是婚前見上一面,大概囫圇知道對方的長相,想婚前先相處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那真是搞笑啦,沒這么方便的條件。 湘玉畢竟是現(xiàn)代人思想,倒不覺得有什么,不過是寫封信,最多寫寫情書罷了,按照古代人的保守,也不會太出格,最多也就是什么“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身無彩鳳□□翼,心有靈異一點通?!?/br> 再者說,男方愿意給湘蓮遞信,最起碼說明初期,對這門親事還是比較憧憬的,純情小男生情竇初開,對方還是自己的未婚妻,沒毛病啊。 湘玉準備做一下鵲橋,給兩個人牽線搭橋,婚前多有些了解還是很有必要的。 元明清看起來仿佛又高了一些,但是人還是清瘦,臉色有些蒼白,湘玉忍不住說道:“元大哥,讀書誠然重要,但是也得主意自己的身子,可別累垮了?!?/br> 元明清的身體晃了晃,他右手的拳漸漸松開,難得漏出一絲笑意:“多謝七meimei關心?!?/br> 元明清出入蘇宅十分隨意,就跟自己家無二,幾年前兩人回京城讀書,他常來蘇宅找重秉,加上蘇鴻良在信中字里行間對他極為推崇,一來二去老太爺也上了心,極其喜愛這個后生。 湘蓮身邊圍著好幾個丫鬟,湘玉等人都出去時,把信塞到她手里,趴她耳邊私語幾句,湘蓮羞的紅到耳根,把信往湘玉懷里一塞:“愛給誰給誰,我不要?!?/br> 湘玉拿起桌子上的燭臺,自言自語道:“人家的一片心意有人不在乎,沒關系,那我燒了就省心啦?!?/br> 她話音剛落,湘蓮一把搶過去,嘟囔道:“你給我。” ☆、第122章 海運 湘玉漸漸越發(fā)像一個“郵遞員”,在二人鴻雁傳書中間牽線搭橋,每次元明清過府后,總會在池邊略坐坐,湘玉過去后兩人偶爾閑談幾句,或者直接拿信便走。 蘇重秉也知曉此事,算是默許了,好在那兩個是有婚約在的,也不算出格。元明清多年來一直出入蘇府,像是這些人的兄長,于男女大妨上倒不太在意。 元明清那里總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書,有一次直接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一本外文書來,湘玉一瞧,看起來像是英文,但是又不太一樣,估計是早期的文字。 元明清解釋道,有朋友跑海上貨運,這些是從海的那邊換回來的,本朝海運十分繁盛,不管是官船,還是私船,都絡繹不絕的把賺銀子的目光盯到海上。 湘玉記得偶爾聽蘇老爹跟大哥提起過,他們說的隱晦,可是湘玉聽明白了,太子跟皇子們,都想爭奪海運的控制權。 這件事自然要靠圣心的裁決,太子有天然的地位優(yōu)勢,七皇子有得寵的母妃,大皇子有庶長子的名頭,各有各的優(yōu)勢。 湘玉想了想問道:“難不成元大哥也跟著做海上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