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元明清一愣,顯然沒料到湘玉會想到這層:“七meimei真是聰慧。” 元明清早就不需要蘇府的資助,他拿一筆錢投到了海上,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主要是以官船為主,私船的船艙簡陋,遇上海浪很難抵抗,出海的人都冒著生命危險。 可出去一趟是真的賺錢,元明清還得感謝那人,若是沒有他,今日的他,恐怕還是落魄的少年郎,若論魄力,當朝沒人能越過他去。這些元明清自然不能告訴湘玉,這個七meimei腦子太靈活。 元明清心思輾轉(zhuǎn),最終還是明白了這個機靈鬼打的算盤,主動拋磚引玉:“你也想入伙?” 湘玉嘿嘿一笑:“我這有點碎銀子,這些年一直是壓在箱子里放著,能生財自然好?!?/br> 蘇家確實富貴,可沒有人嫌錢多,湘玉畢竟是一個孩子,手里大把的銀票沒有,可所有的銀子物件攏在一起,總數(shù)目也是驚人的。 采薇大略算算,說湘玉光是這些銀子,就夠普通的莊稼人過上二十幾年,更別說她這兒最值錢的是一些器物了。 湘玉聽元明清話里話外的意思,這生意雖然有風險,但是利潤也大,那些出海的商人基本出去一趟歇半年,可見真的是賺錢。 元明清稍稍思慮了一下,四處看看,這個地方是在前院的東北角,平時很少有下人從這里經(jīng)過,尤其是午后的時間,更是冷清。他囑咐道:“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不要告訴別人,要保密,知道嗎?一個月后有一條船出海,做的都是瓷器綢緞等的買賣,你數(shù)好銀子后給我。” 湘玉忙不迭的點頭:“元大哥說話算數(shù)!”說完一溜煙拿著走跑開。 元明清的書童就站在不遠處,他家主人跟小姐說話,他無聊的靠在樹上,一只毛毛蟲落下來,鉆到他的衣領(lǐng)里,嚇得他往后退了兩步,正撞到了剛過來的少爺,書童側(cè)到一邊,問道:“咱們是回府還是去蘇公子的書房?” 元明清沉思一會兒道:“回府吧,七meimei要一起做商船的買賣,你幫我記一下,下次來記得找她拿銀子。" 書童一愣,他是多年來一直跟在公子身邊的,所以這些隱秘事他全知道,可公子怎么讓七小姐加入呢,畢竟涉及到一些秘事,萬一……書童猶豫道:“這樣會不會……出現(xiàn)問題?七小姐畢竟……” 元明清像是憶起什么,微微一笑:“她信得過,姑娘家攢些銀子傍身也好?!?/br> 后面那句他沒說出口,攢些銀子做私房錢,以后嫁人底氣更足,嗯,反正都是給自己家賺錢,不在意早帶她幾年…… 元明清所言不虛,湘玉背著人,偷偷往海運里投過幾次錢,第一次為了湊足多一些本錢,賣了幾件首飾,首飾是最值錢的,她妝匣里的全是好材質(zhì)的,拿出去賣不少錢,這么參與過幾次,她足足賺了一百倍,聽說還是最近生意不太好。 其實做的就是倒買倒賣的生意,像一些最普通的蠶絲,算是最簡單的加工品了,商人收蠶絲根本給不上大價錢,但是他們出兩三倍的價格從當?shù)氐酿B(yǎng)蠶人手里收過來,再以數(shù)十倍的價格轉(zhuǎn)手倒賣,海的那邊,像蠶絲品極其受歡迎,具體做什么,那些商人就不懂了。 本朝陶瓷業(yè)十分興盛,拿一些陶瓷品搬上船,也能賣上好價錢,除了出海危險些,其實成本不大,一艘船也沒有多少銀子,減去船員的花費,剩下的全是賺下的。 湘玉后來才知道,現(xiàn)在朝廷想把海運收歸,可能再過一段時日,就要漸漸禁止私船出海貿(mào)易了,海運這一塊是錢袋子,國家盯上這塊肥rou,就不會輕易放手。 元明清告訴她,上有政策下面自然也有應(yīng)對之法,讓她不必擔心。 元明清似乎又長高了,不過是一個少年,湘玉仰頭一看,總覺得,元大哥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局促少年已經(jīng)變了,時光似乎有種強大的魔力,把這個少年雕琢。 湘玉以前以為,她大哥不知曉此事,有一次她去蘇重秉書房,想要大哥的一方徽墨,蘇重秉笑道:“如今你的荷包里有那么多銀子,喜歡自己去買,別給你大哥哭窮?!?/br> 湘玉眉舒目展,過去給兄長捏捏肩膀:“我還以為你不知曉呢?” 蘇重秉瞪她一眼:“你以為你大哥是擺設(shè)?明清出入前院,還能偷偷摸摸帶你做生意不成?不僅我知道,爹爹也知道?!?/br> “那你們也……” “有錢大家一起賺?!碧K重秉一臉正色,說的從容不迫。 蘇重秉仔細端詳一番自己這個同胞meimei,這是他看著長大的,蘇重秉還隱約記得,生母去世的那天,滿府入眼的白燈籠,素衣,他被奶娘抱著,說帶他去看meimei。那時她就躺在搖籃里,天真無邪的沖他笑。 這是他在世上最親的一個人了,生母早亡,父親忙于公務(wù),還有滿院的鶯鶯燕燕,能夠相依為命的,只有他們兄妹二人,好在繼母純良,meimei在后院過的飛揚快樂,雖說性子跳脫了些,但也無妨。 蘇重秉把那方徽墨推過去給她,傲嬌的說道:“下次賺銀子記得給大哥買禮物?!?/br> 湘玉:“哦。” 蘇重秉去臥室歇了一會兒,穿堂過室去找蘇老爹,蘇老爹今日休沐,中午跟同僚出去吃酒,小廝回他老爺早就回府。蘇重秉到時,蘇老爹正在作畫,是一副梅花圖。 蘇重秉走到近前,說道:“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br> 蘇老爹意有所指:“所有的蟄伏,都是為著以后的騰飛??上О?,咱們沒退路?!?/br> 蘇重秉笑道:“也不是沒有,那人機警睿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圣上刻薄寡恩,他還能在眾方的壓制之下有如此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br> 朝政風云詭譎,再聰敏的謀士,也算不出最終的贏局,蘇家已經(jīng)立于風暴的中心,再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蘇重秉忍不住開口道:“我們就沒有其他的退路?” 蘇鴻良無奈的搖頭:“我跟你祖父還有你大伯皆商議過,我們能做的,只是不爭,不動,觀望罷了,以后若有一日清算,也不至于累及滿門。” 蘇重秉說道:“或許也不至于這么悲觀,也許……那位能……” 蘇鴻良的眼光如炬,仿佛要直抵兒子的內(nèi)心:“那位?那位有兼濟天下的心胸嗎?” 蘇重秉默然。 蘇老爹收起那副畫,從梨花椅上站起:“你祖父本意是讓我在湖南多躲幾年,可到底咱們家還是躲不過去,罷了,都是命數(shù),且看吧,對了,明清如今今非昔比,等科舉之后,恐怕更是炙手可熱,也算是咱們家里的一大助力?!?/br> “是爹爹慧眼識珠。” 蘇鴻良大笑:“我當時也是有私心,只是他確實是可造之材,我不過是推他一把而已,他能勢起是早晚之事,只是沒想到這么快罷了?!?/br> 蘇重秉想了想,把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或許是他想太多,反正還不急,待明年科舉后再看吧…… 蘇重秉盯上蘇老爹書房里的松墨,伸手揣在袖子里:“我書房的徽墨剛被你女兒要走,這個就當彌補我。” 蘇老爹大手一揮,大方說道:“隨便取,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上個月托同窗從西北尋的和闐羊脂玉快到了,得定下一家首飾行,湘玉說想要一個玉平安扣,正好送她?!?/br> 蘇重秉一臉無語,把袖子里的松墨使勁往里收了收,生怕蘇老爹一時興起,讓他再拿出來。 ☆、第123章 科舉取士 湘雯生了太子目前唯一的兒子,母以子貴,在太子府地位極高,湘雯每日帶兒子給太子妃請安,每次太子妃都會問問黎昕的近況,湘雯生產(chǎn)后臉跟身形圓了一圈,好在溫嬤嬤那里有保養(yǎng)的秘方,不過三月有余,湘雯便恢復(fù)到少女的身材。 連趙側(cè)妃都暗暗稱奇,跟身邊的侍女道:“我生女后足足一年才恢復(fù)細腰,懷孕太毀身材,我倒是想跟她討要一下秘方兒?!?/br> 趙側(cè)妃的院子湯藥常年不斷,太子府人人皆知趙側(cè)妃生子心切,太子每次來時都皺眉,說胭脂跟藥香都纏在一起,聞著不習慣。 湘雯待身子好全,跟太子妃請旨,說要帶黎昕回蘇府瞧瞧,太子妃翹起拇指的蔻丹,面色溫和:“也該回家去瞧瞧,帶上奶娘,隨行人多帶幾個,早去早回?!?/br> 湘雯是太子側(cè)妃,蘇家闔府需在門口迎接行禮,繁文縟節(jié)后,湘雯攀著呂氏的臂彎,奶娘在后面小心的抱著孩子,一行人進了府。 湘雯先跟去蘇老夫人的院子,隔代親隔代親,再隔一代越發(fā)親厚,老夫人瞧著懷里的孩子喜不自勝,嘴角都要咧歪,笑道:“我可真是老婆子嘍,如今湘雯都生了孩子,老啦?!?/br> 下面一眾小輩恭維說不老不老,說出一套吉祥話,湘玉跟著眾人張張嘴,卻不由自主打個哈欠,今日大jiejie回府,天還沒亮就被湯嬤嬤從暖烘烘的被窩里拽出來,睡眠不足不長個兒?。∠嬗裥睦锱叵?。 湘雪跟長了順風耳一樣,也在今日回娘家,她不是自己回來的,帶著她那個不成器的夫君一起。 湘蓮跟湘玉咬耳朵:“大jiejie回來早三天通知了大伯母,咱們二房能知道的也就是太太跟爹爹,想必是爹爹說漏嘴,告訴了萬姨娘?!?/br> 萬姨娘不復(fù)當年的盛寵,但到底有微薄的情分在,蘇老爹偶爾會留宿一夜。蘇老爹現(xiàn)在最寵愛的是杏姨娘。 小妾間的恩恩怨怨湘玉沒興趣,再過半個月,待湘雪過了新婚期,萬姨娘也該回到她的小院繼續(xù)清修,不過就是讓她多沾染幾天塵世氣息罷了。 后院都是女眷,外男不方便久留,李瓊由蘇鴻良作陪去了前院,湘雯先被呂氏帶走說悄悄話,老夫人說累了要休息,留下馮氏帶著幾個兒女大眼瞪小眼。 馮氏無奈,總不能老在老夫人廳里守著吧,起身道:“都跟著我走吧。” 馮氏不是一個善于虛與委蛇之人,別人家的太太接見出門子的庶女她見過,明明成親前兩兩相厭,跟烏眼雞似的不順眼,可就能從眼角擠出幾滴淚來,抱著說我兒cao持家務(wù),侍奉雙親辛苦了。 馮氏憋笑憋得差點內(nèi)傷,差點把衣角搓出來一個洞,女兒也會演,說什么舍不得家人,舍不得太太,適時的哽咽兩聲,后面的女婿信以為真,被這真情打動了。 要說演技,馮氏還真沒有,她淡淡的問一句:“成親后一切可好?” 湘雪是那種有五分好得辯出十分的,回道:“一切皆好,夫君待我十分敬重,公婆都是明理之人,家里的親戚也是好相處的,雖說成親前后宅有幾個通房,但夫家守規(guī)矩沒有生兒育女的,我進府后抬了一位伺候他多年的通房丫鬟做姨娘,又把我身邊一個顏色好的丫鬟開了臉,夫君也是贊我的?!?/br> 嘖嘖,湘玉不禁佩服她這個三jiejie,這般糟心的日子,在她的嘴里仿佛像品蜜一樣香甜。成親前一堆通房,這剛成親多久,連她身邊的丫鬟都惦記上了,沉迷女色,能有什么出息。 馮氏又問了幾句,后來實在是沒什么話可聊,剛好院里馬房的管事婆子求見,說有事要秉,大太太那忙著見側(cè)妃,她不好打擾,就來找馮氏求個主意。 馮氏有了借口,讓幾個女兒下去玩,派人喚婆子進來回話。 湘玉跟湘蓮面面相覷,從小到大湘雪可都是不屑跟她們玩耍的,現(xiàn)下更沒什么可說的。 湘雪的院子空了出來,她說想回去瞧瞧,于是兩人跟著去。 到了院子進了屋,湘雪微微皺眉,她的床跟梳妝臺都換了位置,連帶她以前最愛的那個梨花木的書架也不見了蹤影,床幃換了她最厭惡的紫紅色,上面的粉杜鵑惡俗極了,她沒忍住,問道:“這幾個屋子還有院內(nèi)怎么全變了?” 接話的是湘蓮:“三jiejie你已經(jīng)嫁人,空出來的屋子收拾出來,以后給其他的弟弟meimei住,不僅是你,以后我也是如此?!毕嫔徟滤q駁,特地說出后面半句堵她的嘴。 湘雪臉上一滯,又問道:“那怎么了大jiejie的屋子大伯母還給她留著?” 湘蓮:“……” 如果湘雪非得這么比,那她真是無話可說。 湘雪出嫁時從蘇家?guī)ё邘讉€陪嫁,馮氏又給她幾個,不過馮氏給的那幾個,她就放在院墻外面掃地做粗活,怕是馮氏的眼線。 馮氏知道后只是略笑笑,一個出嫁的女兒,她還真犯不起那么費心。 湘雪夫妻來蘇府是有事相求,李瓊想托蘇鴻良幫忙找個差事,他親爹如今正在氣頭上,覺得他丟了李家的臉,對他不理不睬。 李瓊便把主意打在岳父身上,誰知道委婉提了半天,蘇鴻良就是裝傻充愣,絲毫不想管,李瓊帶著湘雪離開時,臉上的濃情明顯淡上幾分。 湘蓮忍不住感慨:“三姐這是圖他什么呢?嫁誰都比嫁他強?!?/br> 姐妹多年,湘玉還算了解湘雪的心思,她是最不愿意吃苦的,心比天高,既想享受優(yōu)渥的生活,又想夫君有出息,世事難兩全。 蘇老爹更看重男子的上進心和潛力,他選的全是潛力股,可湘雪想嫁的是績優(yōu)股,明顯供求不對應(yīng)。 李瓊呢,好歹有一副好相貌跟一一個相對好的出身,他爹官居二品,在那個位置上,銀錢想必沒少撈,聽下人嚼舌根,聽說李瓊的姨娘在府里極其受寵,湘雪帶入盛寵時期的萬姨娘,想必也就不在意嫡庶了,夫君有個差事,以后分家得到一大筆家財,總比嫁給屢試不中的窮舉人強。 湘雪最看不上的那個舉人,在來年春天的科舉考試中,進士及第。 蘇老爹一直夸這個舉子有潛力,不然也不能撮合自己的女兒,湘玉倒不意外,令她吃驚的是,元明清中了狀元,蘇重秉賜了探花,另外湘蓮定親的未婚夫,也中了三甲,蘇老爹的確獨具慧眼。 俏探花,俏探花,圣上選探花,除了才學要尋一個長得俊俏的少年郎,這大概就是最古老的看臉吧。瓊林宴上探花要簪花,總不能找一個粗壯大漢或中年大叔。狀元嘛,老成持重鎮(zhèn)得住場面最佳,畢竟代表一朝科學的才學臉面。 元大哥看似溫和,但對外人常常冷著一張臉,面色凌厲,以上這些純屬湘玉的猜想,若沒猜對,她不負任何責任。 蘇老爹顯然沒料到自己兒子跟元明清考這么好,若能中進士就已經(jīng)燒了高香,竟然中了探花,真是始料未及。 蘇重秉酡紅臉,馮氏打趣道“咱們秉哥年紀可不小了,中了探花,想必媒人要踏破家里的門檻,該是說一門親事了?!?/br> 蘇老爹縷縷胡須,滿意的說道:“夫人說的是,秉哥的婚事確實該cao持起來,如今殿試得中,也能找到更好的姑娘?!?/br> 古代的婚姻本身就是看門第出身看男子的前途,這兩樣蘇重秉都不缺,可謂是婚戀市場上的“搶手資源”。 蘇老爹想到一事,囑咐道:“宴席得cao持起來,擺它幾日,也不必在意扎眼不扎眼,這本來就是大喜事,慶賀一番任誰也挑不出理兒來?!?/br> 蘇家這一年喜事不斷,蘇老爹政績不錯,年前剛升任翰林院掌院學士,從二品。 翰林院在朝中地位極高,里面皆是有才學之輩,若讓外人看,這是一個清水衙門,常年沒什么人情往來,整日跟書啊字啊打交道,品級低的官員愿意進翰林院熬幾年攢攢資歷,為以后晉身用,但做到二三品的大官的,更寧愿再降一級,做四品的肥缺職位,總比在這兒葷腥不見強。 蘇鴻良可不這么想,越是靠近風波的中心,就更容易卷進深不見底的暗濤里,還不如在翰林院待著踏實。卸任的上一任翰林院掌院學士白發(fā)蒼蒼,仙風道骨極有氣度,臨走前留下一句話:“熬得住,才能守得下。” 蘇鴻良忍不住感慨,莫為浮云遮望眼,那些自認為翻云覆雨的人,反而不及一位不涉及黨爭搏擊的清流看的透徹。 湘玉沒在意老爹跟太太聊什么,她掰著手指在思慮一件事:元大哥中了狀元,她要給他備一份什么樣的賀禮呢?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我調(diào)整了一下……元明清改成了男主……淚目,我會讓男主多出場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