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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默讀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頓了一下,張春齡又說,“周家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小子入境了,知道他躲在哪了嗎?”

    “大概有數(shù),”張春久說,“之前他露過一面?!?/br>
    “保險起見,處理掉。”

    張春久應了一聲,穿過凜冽的北風,駕車離去。

    第156章 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七)

    臨近年底,駱誠反而忙了起來,穆小青出差講課去了,剩下他一個人,自己吃飯頗沒意思,他于是干脆整天在單位食堂混飯吃。

    司機把他送回家時,已經(jīng)快九點了。

    然后他在門口撿了個兒子。

    駱聞舟不知在門口等了多久,也不嫌冷,傻小子睡涼炕,他全憑火力壯。身上一件羽絨大衣不知怎么讓他穿得窩窩囊囊,好像是懷里塞著個大靠枕,正坐在樓梯上低頭玩手機,頭發(fā)有一陣子沒修剪過,略顯凌亂,腳底下還戳著個逃荒式的大背包。

    駱誠背著手端詳了他一下,感覺這個形象實在不堪入目,于是上前輕輕踹了踹他:“哎,你上別的地方要去吧,我這今天也沒飯?!?/br>
    駱聞舟一抬頭,沖他發(fā)出“喵”的一聲,喵得駱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駱聞舟懷里窩的“靠枕”是個活物。

    駱誠問:“你在這等多長時間了,怎么也不知道打電話叫個人?”

    “還行,”駱聞舟不大在意地說,“凍一會有助于感悟人生?!?/br>
    駱誠無意中瞟了一眼他手里方才擺弄的手機,發(fā)現(xiàn)此人“感悟人生”的材料,居然是他自己各個角度的照片,頓覺消化不良,感覺駱聞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五分鐘以后,駱誠把撿來的兒子和親生的貓一起放進屋,并且親自挽起袖子,戴上老花鏡,對著說明書給駱一鍋裝貓爬架。

    “罐頭和零食我都沒拿過來,給它吃點貓糧就行了,您也別給它買那些亂七八糟的,這胖子該減肥了,把我羽絨服拉鎖都墜壞了?!?/br>
    駱一鍋到了陌生地方有點認生,趴在駱聞舟一只穿過的拖鞋上,團成了一只十五斤六兩的大毛球,警惕地左看右看。

    駱誠從老花鏡的鏡片上面射出目光:“貓放我這,不怕領(lǐng)不回去了?”

    駱聞舟:“您快別吹牛了,我媽要是同意,您早把家里變成動物園了,還用蹭我的貓擼?”

    駱誠:“……”

    駱聞舟不客氣地從冰箱里扒拉出一碗剩的炒米飯,隨手倒進鍋里扒拉兩下,端出來吞了,他說:“寵物店寄養(yǎng)年底漲價,還得跟別的貓打架搶地盤,關(guān)鍵這慫貨又打不過人家,我覺得錢包和貓都很容易受到傷害?!?/br>
    駱誠:“那我給你養(yǎng)到開春,再長你媽就不干了?!?/br>
    駱聞舟頓了頓,總覺得囫圇吞下去的剩飯噎在胸口,無論如何也順不下去,只好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涼水,灌得自己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說:“不用,春節(jié)我們過來給您拜年,順便接走?!?/br>
    駱誠聽了,沒問他為什么要寄養(yǎng)貓,也沒問費渡為什么沒和他一起來,理所當然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說:“除了養(yǎng)貓,你還有什么事求我?”

    駱聞舟坐了片刻,終究是咬緊了牙關(guān),一聲沒吭,然后他站起來把碗洗了。

    駱誠也不催他,原本只是一堆零件的貓爬架很快像模像樣地成了形,駱一鍋按捺不住好奇,終于小心翼翼地拋棄了拖鞋,墊著腳溜達過來,在架子底下打著轉(zhuǎn)到處聞味。

    “爸,”駱聞舟忽然說,“我有時候是不是挺給您招流言蜚語的?”

    駱誠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吃錯藥啦,跑我這懺悔來了?”

    駱聞舟有些沉悶地在他旁邊坐下:“您從來也沒說過我什么?!?/br>
    駱誠:“我說你就聽么?”

    駱聞舟想了想:“……哦,不聽,反正費渡是我的?!?/br>
    駱誠被他噎了一會,就在駱聞舟以為老頭要發(fā)脾氣的時候,駱誠卻笑了:“你又不是吃奶長這么大的,都這把年紀了,愿意跟誰過這點屁事要是還用我批準,你活著還有什么勁?別人愿意說什么,反正也不敢當著我的面說,也可能他們要求特別高——不過我覺得你……”

    駱誠一頓,駱聞舟無端緊張了起來。

    花鏡把老頭的眼睛放得格外大,破壞了平時的嚴肅感,駱誠用不太嚴肅的目光看了看他,一撇嘴:“就算還行吧,勉強長得像個人樣?!?/br>
    駱聞舟從青春期開始,就不斷地往長輩、往大眾不贊同的路上走,走得孤注一擲,因此盡管嘴硬,也仍會自我懷疑,懷疑自己攬了事,卻并沒有想象中的天資和能力,懷疑自己離開長輩的庇佑,也許會一事無成。

    十幾年、幾十年,無數(shù)前輩倒下的地方,如今要他來收這個尾,他能圓滿地收住么?

    駱聞舟回家收拾貓把它送過來的時候,覺得兩只腳陷在泥里,冰冷的泥水黏糊糊地裹著他的腳,走一步都步履維艱。可是這一句幾乎不能算什么好話的評價此時落在他耳朵里,卻好像一團快速烘干機,頃刻驅(qū)散了那種狼狽的戰(zhàn)栗。

    駱聞舟愣了半晌,突然蹭了蹭鼻子,站起來說:“那我走了?!?/br>
    駱誠:“等等,你真沒有……”

    “沒有,”駱聞舟換上鞋,彎腰系攜帶,“當年我報警校的時候您不就說過么,自己選的路自己爬,以后有什么事您也不會管,現(xiàn)在怎么?老了,心軟了?”

    駱誠罵他:“兔崽子,滾!”

    駱聞舟站起來跳了兩下,舉起那個讓他爸看了頗為不適的手機,湊在嘴邊輕輕親了一下:“我又不是吃奶長這么大的。”

    說完,他扣上大衣的帽子,帶著風走了出去。

    當年,老楊嫌他不能扛事,到死也沒和他透露過一星半點,甚至死后仍然留下遺書,逼迫師娘緘口不言。

    如果他能早幾年“懂事”,早幾年接過長輩們肩上的擔子,師娘是不是也不用走到這一步?

    可是事已至此,追溯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至少他還有費渡,還有兄弟們,還有上一代人沒能解決的沉冤。既然連老頭都說他“像個人樣”,他好歹得做一點有人樣的事。

    “是我?!瘪樎勚蹞芡娫挘蚪o了陸嘉,“你們費總把你交給我了,你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陸嘉帶著周懷瑾來到了一處花園小區(qū)。

    “就是這,”周懷瑾看了看手里的地址,“楊波他們母子當年住的就是這里!”

    陸嘉把車停好,探頭看了看,小區(qū)保安立刻警惕地張望過來,及至看見陸嘉開來的車,神色又和緩下來。

    陸嘉笑了笑,走進門口一家便利店,隨便買了點雞零狗碎,跟收銀的聊了起來:“那是什么小區(qū)?看著還挺不錯,私密性也好?!?/br>
    收銀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哦,‘銀河城’,銀河城私密性當然好了——您要買房還是怎樣?要是買房,我勸您別買那?!?/br>
    陸嘉:“那為什么?”

    “產(chǎn)權(quán)不是住宅,您看,他們這二十四小時保安,院門樓門樓道三道門禁,進進出出的都是好車,你要是開個普通一點的車,保安得攔下盤問半天,明白吧?”收銀員用十分曖昧的目光沖陸嘉一擠眼睛,“這地方又叫‘二奶樓’,風氣不好,不過您要是不想自己住,租出去也還可以?!?/br>
    陸嘉:“這么說租金挺高?”

    “物業(yè)費也高,十年前就五塊一平了,租金當然更高,”收銀員找了零錢,嗤笑一聲,“手里沒錢的人也不會搞這些幺蛾子?!?/br>
    陸嘉和周懷瑾對視一眼,楊波的母親搬到燕城之后,就沒有固定工作,過著幾乎是“大隱隱于市”的生活,她靠什么能租得起這里的房子?

    “據(jù)說她在這里開了一家私房菜館,”周懷瑾說,“自己家里做,每次只擺一張桌子的那種,要提前預約的那種,一個月也開不了兩次張,我弟弟和楊波關(guān)系最緊張的時候,曾經(jīng)想來調(diào)查,結(jié)果根本約不上,人家不接待他,鄭凱風似乎是常客,不過,嘶……”

    周懷瑾低頭看著翻了翻手機里女人的照片,那女人長相雖說不上丑,但也和“美麗”不搭邊,年輕時候是個路人,后來則是個普通到容易讓人忽略性別的中年婦女模樣,連周懷瑾看了,都覺得著實不是鄭凱風的口味。

    “她是病死的,死亡時間很微妙,”陸嘉示意周懷瑾上車,“正好是董乾開始和假快遞員接觸、預謀要殺周峻茂前后……如果楊波不是鄭凱風的私生子,那我倒是覺得有一種可能性?!?/br>
    周懷瑾:“什么?”

    “聯(lián)絡(luò)人,”陸嘉啟動了車子,“鄭凱風和魏展鴻不一樣,他的根基不在國內(nèi),如果像費總猜測的那樣,他最早是通過蘇慧和國內(nèi)這伙專職謀財害命的人搭上線,那之后維系關(guān)系、委托業(yè)務,都需要一個靠得住的聯(lián)絡(luò)人——蘇慧早年糟蹋自己,十幾年前身體就不行了,死得也早,所以這個聯(lián)絡(luò)人有沒有可能是楊波的母親?”

    周懷瑾:“你是說,鄭凱風和周峻茂把她的兒子養(yǎng)在身邊,是一個為了防著她不老實的人質(zhì)!”

    “如果真是那樣,她為鄭凱風服務了十幾年,很可能留了一手,所以即使她死了,周和鄭也不敢慢待楊波,甚至默認了‘私生子’謠言,”陸嘉說,“這個女人大概很靠得住,所以她死后,假快遞員才能趁虛而入,在鄭凱風身上做手腳……但問題是,為什么用她?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

    陸嘉話說了一半,突然不吭聲了。

    周懷瑾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不由得疑惑地看了陸嘉一眼。

    “周先生,”陸嘉低聲說,“先前給你準備的防彈衣穿好了嗎?”

    周懷瑾激靈一下,慌里慌張地四下張望:“怎、怎么了?怎么了?這可是國內(nèi),他們難道還敢……”

    “別到處張望了,就是后面跟著的那輛黑色轎車,他們什么都敢?!标懠谓乜诖驍嗨炎约核幍奈恢冒l(fā)給了同伴和駱聞舟,同時猛地一打方向盤,毫無征兆地拐出路口,“不甩開他,我不敢送你回酒店——周先生,系好安全帶,你不暈車吧?”

    周懷瑾還沒來得及答話,后面跟著的黑色轎車從被跟蹤人的反應中判斷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兇猛的加起了速,窮追不舍。

    臨近春節(jié)的夜里,燕城大街空曠得好像澳大利亞小鄉(xiāng)村,陸嘉毫不吝惜地把座下的豪車當成了f1,車輪拐彎時發(fā)出巨大的摩擦聲,周懷瑾一把抓住扶手,懷疑車要翻!

    就在這時,迎面駛來一輛白色的suv,突然打開遠光燈,強光乍起,晃得人睜不開眼,同時那白車速度丁點也不減,直沖著他們撞了過來。

    陸嘉目不斜視地把油門踩到底,打算跟對方同歸于盡似的呼嘯而去,周懷瑾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只聽耳畔一聲巨響,隨即是后視鏡刮在墻上時讓人牙酸的摩擦聲,周懷瑾這才發(fā)現(xiàn),陸嘉方才在千鈞一發(fā)間拐進了一條極其逼仄的小胡同,胡同口的自行車直接被他撞上了天,他在高速下強行拐彎,把車硬塞進了不夠?qū)挼男÷防铮?/br>
    方才對面的白車反應不及,司機急剎車,大燈來不及收,追著陸嘉他們的那輛黑車花了眼,兩輛車迎頭撞在了一起,爆起來的火花點燃了夜色!

    周懷瑾驀地回過頭去看陸嘉,硬是從那一團胖子的軀體里看出了個電影里特工式的型男:“你……你……”

    陸嘉一聳肩,點了根煙叼在嘴里:“幸虧修車的錢有費總報銷——周先生,這才剛開始,你還吃得消嗎?”

    周懷瑾喘了幾口粗氣,一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在這么個兇險時刻,他居然說:“這么說我是個很關(guān)鍵的人物了?看來我查到的那些……蘇慧、鄭凱風之類狗皮倒灶的事都是重要線索!”

    陸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只見那文質(zhì)彬彬的周氏繼承人竟然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第157章 埃德蒙·唐泰斯(二十八)

    說話間,陸嘉已經(jīng)沖出了小胡同,一頭扎進另一條路上——高速發(fā)展的城市一般都有這樣的問題,建設(shè)初期沒考慮到停車位,很多地方車位都非常緊張,沒地方停的私家車就貼個聯(lián)系方式非法放在路邊,夜里與節(jié)假日往往能自發(fā)排成整齊的隊列,是燕城一大特色。

    此時一側(cè)路邊的車靜靜地沐浴在萎靡的路燈光下,車頂結(jié)著細細的白霜,好像已經(jīng)沉睡多時。

    周懷瑾探頭看了一眼被活活蹭掉的后視鏡:“甩掉了吧?”

    陸嘉沒吭聲,周懷瑾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見那胖子突然不知有什么毛病,好好的路走了一半,他再次毫無預兆地一個大轉(zhuǎn)彎,車輪碾過碎冰碴,略微打了滑,后備箱在老舊的路燈桿上重重地撞了一下,陸嘉看也不看,把油門踩得“嗚”一聲尖叫,再次拐進細窄的小胡同,讓這輛車強行瘦身,把另一邊的后視鏡也蹭掉了!

    周懷瑾被安全帶勒得生疼,回頭望去,只見一輛原本在路口??康霓I車詐尸一樣地啟動了,只比陸嘉慢了一步,這里竟然還有埋伏!

    周懷瑾駭然:“你怎么知道的?”

    “直覺?!标懠魏軟]素質(zhì)地把煙頭彈進了墻角的雪堆里,“挨打挨多了,你就知道套麻袋的喜歡選在什么地方下手。”

    周懷瑾單知道這個人是費渡派來照顧他的,以為大約是個“助理”之類的人物,聞聽此言,終于忍不住問:“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大混混?!标懠蜗仁请S口說,隨后感覺這個回答有些給費渡掉臉面,連忙又改口說,“不對……我應該算那個、那個什么玩意基金的行政總監(jiān)……”

    周懷瑾愣愣地問:“什么基金?”

    陸嘉:“……”

    名片印出來就沒仔細看過,想不起來了。

    倆人相對無言片刻,忽然,陸嘉臉色一變:“cao!”

    穿過小胡同,前方卻并沒有豁然開朗,而是一堆更加錯綜復雜的小路,叫人一看就暈,陸嘉不知從哪摸出了一面小鏡子,拉下車窗手工代替后視鏡,只見身后車燈兇狠地交錯而來,幾輛摩托從左邊的小巷里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