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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默讀在線閱讀 - 第126節(jié)

第126節(jié)

    周懷瑾這才反應過來陸嘉罵街不是因為想不起自己職位,連忙往副駕駛那一側看:“這邊也有!”

    “看來他們選在這地方動手是有原因的,”陸嘉沉聲說,“事先想到我們會來查楊波,特意圍追堵截地把我們趕進來,這是要‘打狼’……你干什么?”

    周懷瑾拿出手機:“喂,110,有一伙歹徒一直在追我們!”

    陸嘉:“……”

    真是個遵紀守法的文明公民。

    可惜警察并沒有任意門,不能立刻響應召喚從天而降,連陸嘉他們自己的人都來不了這么快。

    等周懷瑾在刺耳的引擎聲和撞擊聲中,好不容易跟接線員把自己的位置說明白時,他們倆已經(jīng)被完完全全地堵在了一處小路中間。

    周圍沒有路燈,交織的車燈卻已經(jīng)晃得人睜不開眼。

    周懷瑾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陣仗,往左右一陣亂尋摸:“怎么辦,要動手嗎?有武器嗎?”

    “后座底下有……”陸嘉先是說了幾個字,隨后快速評估了一下周少爺?shù)能浻布鞍?,你還是算了,別給人家送菜了,自己藏起來?!?/br>
    “藏……藏起來?”周懷瑾目光一掃這殺氣騰騰的包圍圈,“不……先談判不行嗎?”

    他話音沒落,圍追堵截的那伙人已經(jīng)爭分奪秒地撲上來砸車了,陸嘉從車座底下?lián)瞥鲆粋€頭盔扔給周懷瑾:“自己戴上,找機會跑。”

    周懷瑾在一片嘈雜里什么也沒聽清,只得大喊:“你——說——什——么?”

    陸嘉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外套,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緊身的t恤,隨后他直接將凹陷的車門掀開,靠手勁撞飛了一個人,拎著鐵棍橫掃出去,鐵棍砸在人rou體上的聲音觸目驚心。

    周懷瑾本意是想幫忙,但是事到臨頭,完全不知道從何幫起,他才剛把自己斯文柔弱的腦袋塞進頭盔,身邊的車窗玻璃就被人砸了個稀碎,碎玻璃渣如雨下。時間好像忽然被拉得無比漫長,周懷瑾看見砸車的人鼻子里噴出白氣,面部表情近乎猙獰,野獸似的朝他撲過來。他的四肢不經(jīng)意識調動,已經(jīng)手腳并用地動了起來,慌不擇路地鉆向后座。

    冷風呼嘯著灌進來,兩把砍刀從凌亂的車門中直戳向他后背。這個時候,周懷瑾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不害怕的——顧不上,他只是一邊努力地蜷縮起身體,一邊思考:“防彈衣能防刀子嗎?是一個原理嗎?”

    緊接著,車身巨震一下,更多的碎玻璃片劈頭蓋臉地掉下來,刀子劃破了周懷瑾的小腿,與此同時,那幾個持刀行兇的行兇者被身后的偷襲拍在車身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餿味四下彌漫開。

    周懷瑾定睛一看,只見原本在路邊好好站著的大垃圾桶居然也無端加入了戰(zhàn)局,被力大無窮的陸嘉橫著砸了過來,這一片疏于管理,鐵皮的垃圾桶挺著個半飽的肚子,里面裝的大約還是陳年的舊垃圾,在孤獨的歲月里彼此發(fā)生了奇妙的反應,氣味堪比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

    這么片刻的功夫,陸嘉身上已經(jīng)沾滿了血跡,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他揪起周懷瑾,一把將他拽下了車,抬起比腿還粗壯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跑!”

    周懷瑾的頭盔被碰歪了,厚重地擋住了一半視線,感覺自己成了一只東倒西歪的大頭蘑菇,完全被陸嘉扯著走。

    突然,他的頭盔好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仿佛是個崩起的小石子,“當”一下,聲音很大,周懷瑾正在五迷三道,按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陡然下壓,生生把他按矮了半尺,以濃縮狀態(tài)沖進了一條小巷。

    周懷瑾伸手亂摸,摸了一手的冰冷粘膩,陸嘉的呼吸粗重極了,他連忙將偏移的頭盔扒拉回原位,這才發(fā)現(xiàn),頭盔右側竟然布滿扎手的裂痕,而陸嘉方才搭著他脖子那條胳膊血rou模糊。

    周懷瑾驟然變色:“他們怎么還有槍?”

    陸嘉沒吭聲,沉重的呼吸里帶著痛處的顫音,一手摸進腰間,他的皮帶上掛著一把彈簧刀,冰冷的刀柄硌在手心,陸嘉身上蒸出了帶著血腥氣的汗。

    然而他只是摸了一下,下一刻,他就猛地把周懷瑾往后推去,重新拎起了那根已經(jīng)砸彎的鐵棍——刀是好刀、好兇器,他沖出去捅死幾個人沒問題,他有這個本事,也有足夠的憤怒和血氣。

    可是不能,因為他是那個……“什么玩意基金”的“行政總監(jiān)”。

    雖然基金的名字硬是沒記住,但他知道里面周轉的錢是干什么用的——那是給那些傷痕累累、求告無門的人買面包的,雖然無法治愈精神上永無止境的創(chuàng)傷,至少讓他們物質上不至于走投無路。

    哪怕他胸中有萬古長刀,他也不能代表費渡去砍人,更不能代表那些認識或不認識的可憐人去砍人。

    “跑?!标懠纬榱丝跊鰵猓瑢χ軕谚f,“我給你擋著,跑出去找警察,找駱聞舟!”

    周懷瑾心說這不是扯淡么,一伙拿刀拿槍的歹徒在前面索命,這位陸先生提著一根砸彎的鐵棍就打算要抵擋千軍萬馬?

    “我不……”

    陸嘉回手推了他一個踉蹌,緊接著一棒子揮出去,把一個追上來的歹徒撞了出去,與此同時,他一冒頭,旁邊的墻上就響起一陣“噗噗”聲,子彈在墻上彈得亂蹦,塵土飛揚。陸嘉被迫縮回矮墻后,正這當,引擎聲乍起,一輛摩托車橫沖直撞地向他藏身的地方撞了過來!

    陸嘉為了躲子彈,正好貼著墻角,眼看無處退避,要被那摩托車擠死在那,忽然,黑暗中有個什么東西橫空砸了過來,正好砸中了摩托車的前輪,高速的兩輪車平衡頓失,一個前滾翻撲了出去。

    陸嘉驀地回頭,只見方才跑開的周懷瑾居然又去而復返,還不知從哪弄來了幾塊板磚,扔出去一塊,手里還拎著倆!

    陸嘉:“我不是讓你……”

    “我知道的事都告訴費渡了,”周懷瑾舉著傍身的兩塊板磚,大聲說,“就算我死了,他們也能繼續(xù)查,也能猜得出他們?yōu)槭裁匆獨⑽?!我怕誰?”

    周懷瑾,金玉其表、敗絮其中。

    他懦弱無能,前半生都在惶惶不可終日里徘徊著瑟瑟發(fā)抖。

    “真是窩囊啊。”他想,“我他媽誰都不怕!”

    陸嘉臉上的神色有些難以言喻,但此時已經(jīng)來不及再說什么,更大的引擎聲隨即響起,其他的摩托車也跟著效仿,周懷瑾再次故技重施,可惜不是專業(yè)選手,兩塊飛天板磚連失準頭,已經(jīng)無計可施。

    他本能地抬手擋住刺眼的車燈,被一腔熱血沖的頭重腳輕之余,又有些難過——陸嘉本來想讓他老老實實地在酒店里待著,是他非放不下謎一樣的楊波母子,非要自不量力地出來查訪。

    他覺著懷信的事還沒完,他還沒有得到最后的交代。

    自投羅網(wǎng),恐怕還連累了別人。

    懷信還在天上看著嗎?周懷瑾想,如果還在看著,能不能借一點運氣給沒用的大哥?

    大哥這輩子別無所長,大約也只能靠運氣翻盤了。

    這時,一身尖銳而短促的警笛聲憑空響起,周懷瑾一呆,還以為是幻聽。

    隨后,那警笛聲大喘氣似的續(xù)上了,紅藍相間的光在夜空中大起大落,直奔著他們的位置迫近過來——

    周懷信的畫在他店里掛著,周懷信的名字擺在他心里的神龕之上,應了他絕境下走投無路的祈禱。

    小骷髏專業(yè)戶的半吊子畫手,在他大哥這里,具備了作為“信仰”的資格。

    只可惜警察雖然趕到,警車卻不便向陸嘉那樣從窄縫里強擠,一時進不來這“風水寶地”,一個騎摩托車的人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呼哨,手起刀落,迅速解決了倒地不起的同伴,不留一個活口,剩下的迅速沿著預先算計好的小路逃竄而去——往來路徑掐算得十分精確,如果不是陸嘉意料之外的扎手,警察又跟開了掛一樣來得太快,簡直是一次完美又從容的刺殺!

    陸嘉晃了晃,周懷瑾本來想拉他,也不知是自己手太軟還是陸先生超重,沒拉住,倆人同甘共苦地一起坐在了地上,急促的腳步聲涌上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問:“沒事吧,人呢?”

    “我一猜就是你?!标懠芜〔煌A餮母觳?,勉強沖匆匆趕來的駱聞舟笑了一下,“等接線員通知再調度出警,估計我們倆尸骨都涼了。”

    “費渡手機上有你們倆的精準定位,”駱聞舟皺著眉仔細看了看陸嘉的傷口,“別廢話了,先去醫(yī)院。”

    “老大,”郎喬帶著幾個刑警在旁邊把尸體翻動了一圈,說,“留下的這幾個都沒氣了?!?/br>
    “帶走,核對dna和指紋?!瘪樎勚鄢谅曊f,隨即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深深地看了陸嘉一眼。

    “正當防衛(wèi),刀都沒動,”陸嘉一眼看出他在擔心什么,老神在在地笑了,“我還怕你自己一個人過來呢,沒想到你這個大英雄除了會背后偷襲,還不太孤膽——怎么,費總出事,你沒被停職?”

    “我又不傻,”駱聞舟一彎腰,跟周懷瑾把陸嘉架了起來,“停職歸停職,我的人還是我的人,我說話還算數(shù),是吧,孩兒們?”

    郎喬、肖海洋、小武,還有一大幫市局刑偵隊的精英,值班的、休假的,全被他調動出來了,還有個身不能至的陶然,在通訊器里跟眾人同在,陶然說:“畢竟都是被你喂到這么大的。”

    郎喬大言不慚:“反正我是心腹。”

    肖海洋板著臉:“反正我信不過別人。”

    “老臉都快讓你們說紅了,”駱聞舟面不改色地一擺手,“先確定死者身份,可能都是有案底的,然后借著追,以市局名義,緊急向各區(qū)分局、派出所請求支援協(xié)助,就說有一伙持槍劫匪在流竄——眼鏡跟二郎等會,先跟我一起把傷員送醫(yī)院,謀殺未遂,我怕他們會有別的異動,速度!”

    他一聲令下,封現(xiàn)場的封現(xiàn)場,叫支援的叫支援,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行動了起來。

    費渡不知道外面這一段驚心動魄,他正態(tài)度良好地“配合調查”。

    “你不知道你父親在哪?”

    “我過來之前剛接到療養(yǎng)院電話,”費渡無所謂地一聳肩,“還沒來得及確認,怎么,看來是真的了?”

    調查員仔細觀察著這個費渡——他年輕,好看,從頭發(fā)絲到手指甲無不講究,袖口透出一股扁柏、羅勒葉和雪松混雜的香水味,整個人就是個大寫的“紈绔子弟”。調查員忍不住低頭掃了一眼費渡的基本資料,太年輕了點,還是個學生:“你一點也不擔心他?”

    “擔心什么?費承宇被人綁架嗎?”費渡笑了起來,笑容卻沒有上升到顴骨以上,“他這三年多一直靠機械維持基本生存需求,大腦已經(jīng)沒有恢復的可能,您說他是人也行,說他是一團泥也沒什么不對。前些年公司里的老人們不服我,有這么個將死沒死的‘太上皇’鎮(zhèn)著他們挺好,現(xiàn)在費承宇就沒什么用了,一個累贅,綁就綁了吧,最好撕票?!?/br>
    調查員盯著他的眼睛:“你說費承宇的大腦已經(jīng)沒有恢復的可能性,這是誰告訴你的?”

    費渡一臉莫名其妙地挑挑眉:“醫(yī)院啊,這還能是我編的嗎?二院、五院、北苑腦外——還有濱海療養(yǎng)院,您可以挨個問……不是,您不會覺得,是我為了家產(chǎn)對他做了什么手腳吧?”

    調查員神色凝重。

    費渡“哈”地一笑,是一臉不屑解釋的樣子——不管怎么說,費承宇出事的時候他才十八歲,十八歲的獨生子富二代弒父謀奪家產(chǎn),怎么聽怎么像是匪夷所思的小說情節(jié)。

    調查員發(fā)現(xiàn),費渡好像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如果費承宇真是植物人,那他自己就是嫌疑人,他好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么而被叫到這里來的。

    這什么都不知道的態(tài)度好似倒為他無意中撇清了關系,如果這也是裝的,那這年輕人城府未免太深。

    調查員清了清嗓子:“幾年前——也就是你父親車禍前不久,貴司旗下一家融資租賃公司曾經(jīng)有一筆業(yè)務往來,合作方是‘泰華數(shù)字技術有限公司’,你知道這筆業(yè)務嗎?”

    “不知道,”費渡平靜地回憶片刻,眼神波動都沒有,“我爸沒出車禍之前,我就是個要錢花的,沒攙和過他的工作?!?/br>
    “那你接手后呢?這應該是你接手之前不久的事?!?/br>
    費渡看了看他,忽然笑了。

    第158章 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九)

    “您說的那家融資租賃公司我知道,表面上我們占股45%,是第一大股東,但實際控制人不是我,如果您仔細查過就知道,剩下三個平分股權的小股東實際上是一致行動人,”費渡仿佛為了給對方解釋清楚似的,又十分耐心地換了一種說法,“也就是說三個小股東其實是一家精分出來的,我這個名義上的大股東說話不算數(shù)?!?/br>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費渡略微換了個坐姿,輕輕地靠在椅背上,顯出一點青澀與世故并存的特殊氣質:“掛在集團名下,實際控制公司的小股東本身也是集團內部的高層,背靠大樹,出去攬業(yè)務會有很多便利,等于是用集團的資源給他們自己的私人資產(chǎn)搭便車——不過話說回來,也是籠絡老人的好辦法,讓他們把自己的身家掛在我這,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利益總能換成忠誠。這個事是費承宇默許的,水至清則無魚,我沒必要一上臺就砸人飯碗。”

    “負責人是誰?”

    “蘇程,集團的幾個副總之一,”費渡說,“至于您說的那個什么數(shù)字技術……”

    “泰華數(shù)字技術。”調查員連他臉上的一絲表情也不放過。

    “我沒聽說過,”費渡輕輕一聳肩,“可能規(guī)模不大吧,幾千萬的小錢不過董事會和股東會,也不會特意拿出來跟我匯報。怎么了?他們是偷稅漏稅,還是碰了政策紅線?”

    調查員目光一沉,剛要說什么。就聽費渡又說:“應該不至于,每年都年審,就算有人作妖也得披著合法合規(guī)的皮打擦邊球,沒那么容易被查出問題,所以到底有什么問題?您可真是讓我有點找不著北?!?/br>
    調查員方才打算出口的問題被費渡自己說了,后面的話沒接街上,一時有些啞然。

    這個年輕人,要么是真誠地實話實說,要么就是太縝密了,無論哪一種情況,都不適合繼續(xù)兜圈子。

    調查員干脆突如其來地來了個“單刀直入”,直接問:“費總,你家生意做這么大,你又是好不容易站穩(wěn)腳跟的,為什么忽然放下家業(yè),跑去燕公大念這么一個對你來說毫無用處的研究生?”

    費渡毫不猶豫地說:“我要找一個叫‘范思遠’的人?!?/br>
    調查員已經(jīng)準備好要聽一堆搪塞和借口,沒料到這個答案,頓時好像一腳踏空,下一句幾乎是下意識地問:“范思遠,你知道范思遠是誰?”

    “大致知道他曾經(jīng)是燕公大的老師,”費渡坦然說,“但更具體的事,我找人查了很久,一直沒有結果,只好自己去找答案。”

    “那你為什么要找范思遠?”

    一個小時以后,調查員接到同事電話,他看了一眼在自己對面擺弄茶杯的費渡,感覺方才接受的信息有些難以消化——費渡給他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范思遠在理論上已經(jīng)“跳海身亡”之后,居然又和費承宇一起出現(xiàn)在費家,冷眼旁觀虐待狂費承宇用匪夷所思的手段家暴妻兒,甚至提出了應該怎么徹底“馴化”一個人,“馴化”這個詞,是幾年后導致費渡母親自殺的罪魁禍首。

    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調查員閱人無數(shù),他覺得費渡在回憶那件事時,壓抑的是真情實感,那種質感,裝或者演,是表達不出來的。

    可如果是這樣,費家父子的關系一定相當緊張,毫無信任感,費承宇真的敢在這么憎恨自己的兒子面前假裝無行為能力人嗎?他圖什么,就不怕弄假成真么?要是費承宇真如費渡所說,是個活死人,那到底是誰悄無聲息地綁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