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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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有人試圖用行刺自己的辦法來力挽狂瀾,不得不承認(rèn),能想出這個主意的蟻賊是個奇才,是個腦袋被驢踢過一百次的奇才。且不用說只要帥臺上吹響號角,立刻就能調(diào)回足夠的騎兵,將他們活活踏成齏粉。就是將帥臺附近的百余名親衛(wèi),分一半兒過去,也能將他們頃刻間剁成一堆rou泥。 從行省衙門出來,沿途消滅了數(shù)十萬紅巾軍,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有意思的事情。兀剌不花非常不愿意立刻就將那伙異想天開的家伙鏟除。慢慢在帥臺上踱了幾步,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正在玩弄老鼠的貓:“帖木兒,看到那伙蟻賊沒有?紅巾軍當(dāng)中,居然也有如此勇士!” “末將這就過去,將他人頭給大帥提過來!”親兵百戶帖木兒不屑地撇了撇嘴,大聲請纓。 “不急,讓他們再高興一會兒!”兀剌不花笑著搖搖頭,拒絕了帖木兒的請求。然后繼續(xù)站在帥臺邊上,用看折子戲一般的目光,欣賞那些那伙異想天開的蟻賊繼續(xù)向自己靠近。 他看到不斷有人從蟻賊的隊(duì)伍跑出來,以性命為代價,擋住自己麾下那些自發(fā)上前攔住蟻賊們?nèi)ヂ返膶⑹?。他看到蟻賊的頭領(lǐng)像瘋了一般,根本不管那些替他開路的嘍啰,只顧仰著頭朝自己這邊猛跑。他看到那支蟻賊的隊(duì)伍越來越單薄,越來越單薄,轉(zhuǎn)眼之間,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 已經(jīng)沒啥看頭了!兀剌不花意興闌珊地咂了下嘴巴,沖著親兵百戶貼木爾輕輕揮手,“帶五十個弟兄去,盡量抓活的。帶頭的那個小家伙,非常有意思!” “是!”帖木兒心照不宣地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露出了yin賤的笑容。左丞大人喜歡年青的相哥,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待會兒動手的時候,盡量別朝臉上招呼。否則掃了左丞大人的興,就罪該萬死了! 心中默默地謀劃著,他點(diǎn)起五十名身穿鐵甲的親衛(wèi),快步殺向那伙不知死活的蟻賊。五十對五十,這已經(jīng)看在對手敢拼死一搏的的份上,給足了他們尊重。只要雙方發(fā)生接觸,勝負(fù)在一眨眼之間,就能分出結(jié)果。 對面的蟻賊,也迅速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這回,帶頭的粗壯漢子沒有像前幾次那樣,采用分兵迎戰(zhàn)的方式給他自己制造繼續(xù)前進(jìn)的機(jī)會,而是大喝一聲,主動撲了過來! “小子,好膽色,就是長得難看了些!”帖木兒愣了愣,立刻將麾下親兵調(diào)整成密集的三角陣,迎頭頂了上去。連列陣都不懂的小家伙,真是自己找死!可惜了,這么膽大的一個后生。 他看到對手的面孔很年青,身子骨很結(jié)實(shí),腳步也很堅(jiān)定。而這些都不重要,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對手的目光,居然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一樣,不帶任何塵雜。 忽然間,他看到對手眼睛里,露出一抹笑意。隨后,就看到此人用左手的艾絨,壓到右手竹筒上面的紙線上。再接著,他看到此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將手中的竹筒徑直向自己的懷中丟了過來。 “不好!”武將直覺告訴帖木兒,那個竹筒里包含著巨大的危險(xiǎn)。迅速收住腳步,他抬起刀,格向竹筒。還沒等刀刃和竹筒發(fā)生接觸,“轟??!”半空中忽然響起一道炸雷,剎那間,天崩地裂! “轟隆!”“轟?。 薄稗Z?。 毙旌槿热藖G出的竹筒,也在兀剌不花的親兵頭頂先后炸響。有的威力甚是可觀,直接將臨近的幾名親兵炸翻在地。有的卻只是裂成了兩半,將附近的親兵炸得滿臉是血。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竹筒,根本就沒有炸開,被火藥的力量推著,像個二踢腳般,在親兵們的臉孔附近亂竄。每一道火焰從竹筒尾部噴出來,都燎出一股濃郁的焦臭味道。 “轟??!”蘇先生年齡最大,動作也最慢。別人丟出去的竹筒都炸完了,他的才落到地上。濃煙立刻夾著泥土扶搖而上,將附近的所有人,都吞沒在煙霧當(dāng)中。 “別戀戰(zhàn)!去炸兀剌不花!”朱八十一對原始竹筒手雷的效果,根本沒抱太大指望。從腰間迅速抽出最后兩枚,用導(dǎo)火線捆在一起,高舉著直撲帥臺。其他左軍勇士也快步跟上,右手舉著竹筒,左手舉著早已點(diǎn)燃的艾絨,舍死忘生。 站在帥臺上看熱鬧的兀剌不花和他麾下的幕僚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聽到“轟隆隆”一串炸雷,火光伴著濃煙四處亂滾,然后目光里就再也找不到帖木兒等人的身影。待濃煙稍稍散去,本該被抓了當(dāng)玩物的蟻賊頭目,居然已經(jīng)沖到了距離帥臺不到二十步遠(yuǎn)地地方。而帖木兒和他帶過去捉拿蟻賊的親兵,則躺在地上,一個個被燒得像糊鍋巴般,生死不明! “妖法!”有幾個膽子特別小的,立刻扯開嗓子大聲尖叫。同時邁動雙腿,奔到高臺邊緣,毫不猶豫地就往下跳。 紅巾軍信大光明教,而剛才那巨響和火光,不是傳說中的掌心雷,又是什么?連帖木兒那樣像牛一般健壯的家伙,挨上一下都生死不知。大伙都是文官,萬一被掌心雷凌空打個正著,豈不是連骨頭渣子找不到! 在未知的事物面前,人會本能地選擇盲從。而蒙古貴族當(dāng)中,平素又向來信奉喇嘛教和薩滿教,對怪力亂神,更有一種發(fā)自靈魂的恐懼。當(dāng)即,就有十幾名文職和幕僚,跟在尖叫著身后從高臺上跳了下去,也不管一丈多的高度,跳下去后大腿是否還屬于自己。 畢竟是文武雙全的統(tǒng)帥,兀剌不花的反應(yīng)遠(yuǎn)比幕僚們鎮(zhèn)定。聽到身邊的聲音不對,立刻抽出寶刀,先砍到了兩名大喊大叫的幕僚,然后舉起血淋淋的刀刃,指向快速朝自己奔來的眾蟻賊,“布洛林,帶著你的人,攔住他們!巴圖,吹角,讓騎兵立刻回來支援這里!” “是!”被點(diǎn)了名的羅剎百夫長布洛林用顫抖的聲音回應(yīng)著,帶領(lǐng)剩下的五十多名親兵,在帥臺前組成一個更為密集的小方陣。不能讓蟻賊中的巫師接近帥臺,只要能攔住他小半柱香時間,正在追殺其他蟻賊的騎兵們,就能殺回來。正在追殺芝麻李的那支千人隊(duì),也可以迅速撤回,保護(hù)大帥的安全。 如果是對付冷兵器,布洛林的這個選擇絕對是正確無比。然而朱八十一所拿的,卻是最原始的手雷??吹截X莶换ǖ挠H信正在吹響號角調(diào)兵回援,他心中大急。將兩只竹筒上的引線同時點(diǎn)燃了,在手中停留了三五秒中,奮力朝方陣正中央扔了過去。 “轟??!”一斤半黑火藥,凌空爆炸的威力,絲毫不亞于電影中的榴彈炮。(注1) “轟隆,轟隆,轟?。 睈灷装愕谋曔B串響起,左軍的勇士們也將點(diǎn)燃了引線的原始手雷拋到了方陣當(dāng)中,將對手炸得血rou橫飛。 那五十多名手持盾牌鋼刀,站隊(duì)唯恐不密的親兵,剎那間至少被放翻了一小半兒。距離爆炸點(diǎn)稍微遠(yuǎn)一點(diǎn)兒的的則搖搖晃晃,像醉鬼一樣步履蹣跚了! “扔,把竹筒全點(diǎn)了,扔到臺子上去!”朱八十一眼前被看到的情景嚇了一大跳,但此刻心里想得都是如何跟敵方主帥拼命,哪里還顧得上考慮其他?只是稍微緩了一下神,就將艾絨指向了帥臺上被震得站立不穩(wěn)的一眾蒙元高官,也不管哪個是兀剌不花! 哪里用得著他來命令?早已炸紅了眼睛的徐洪三等人,都將手中點(diǎn)燃引線的竹筒奮力拋上了帥臺。然后將腰間剩余的所有竹筒也一并抽了出來,混亂捆了捆,點(diǎn)燃引線,接二連三拋了上去。 這些人是存著必死之心而來,因此在出發(fā)追隨朱八十一之前,把看得到的竹筒都搶過來綁在了腰間,每個人攜帶得唯恐不多。此刻沒完沒了地朝帥臺上扔,即便是蒙元官府配制的偽劣產(chǎn)品,數(shù)量達(dá)到了一定程度,威力也十分駭人。轉(zhuǎn)眼間,整個帥臺就徹底被滾滾濃煙包圍。爆炸聲不絕于耳,火光,也從木制的臺子邊緣迅速涌起,將生死未明的兀剌不花等高官,全都給罩在了里邊。 “大帥遇險(xiǎn),大帥遇險(xiǎn)!”最先聽到號角聲的騎兵們,放棄追殺對手,策馬就往回沖。還沒等他們跑完一半兒的路程,只見整個帥臺,已經(jīng)變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兀剌不花的羊毛大纛被火苗舔了舔,猛然跳了起來,凌空化成猩紅色的一團(tuán)。 “轟??!”隨著最后一聲巨響,帥臺灰飛煙滅。 “大帥死了,大帥被妖法劈死了!”有人在戰(zhàn)場上大聲哭喊,調(diào)轉(zhuǎn)身形,沒命般朝帥臺靠攏。。 “大帥死了,妖法,紅巾軍會妖法!”正在耀武揚(yáng)威的高麗兵們反應(yīng)最為迅速,回頭看了看熊熊燃燒的帥臺,齊齊地發(fā)出一聲哀嚎,丟下武器,撒腿就逃。 “胡說,大帥早就撤下去了,早就撤下去了。跟我來,救大帥!”蒙古千戶蠻杜爾策動坐騎,先砍翻了十幾名亂跑亂撞的高麗兵,然后用刀尖朝帥臺方向一指,大聲喝令。 兀剌不花活著沒活著他不知道,可是如果不能將害死兀剌不花的妖人抓住的話,按照軍法,他們這些將領(lǐng)即便逃回去,也難免一死! “殺妖人,救大帥!”“殺妖人,救大帥!”一干百戶和牌子頭們心領(lǐng)神會,齊齊舉起刀,繼續(xù)策馬朝帥臺狂奔。那個謀殺了大帥一定還在帥臺附近,誰都沒看清楚他如何跑過去的,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他趁亂逃走。 “轟隆!”還沒等他們跑出五十步遠(yuǎn),身背后又響起了劇烈的悶雷聲。帶隊(duì)的蒙古千戶驚詫地回頭,只見有個身穿道袍,頭頂火焰狀金冠的妖人,一手舉著火把,另外一只手拿著個青白色的竹筒子,正在朝羅剎兵里丟。而此人身后,則是數(shù)以千計(jì)的蟻賊,個個都高舉火把,人手一只青白色竹筒。 “轟??!”“轟?。 薄稗Z??!”竹筒落地,就是一連串巨響,火光夾著濃煙亂竄,將小腿裸露在外的羅剎兵,燒得抱頭鼠竄,鬼哭狼嚎。 “唯光明故,可滌蕩世間眾惡。唯光明故,可知過去未來。唯光明故,諸邪辟易,唯光明故,無懼,無憂,無病,無逝,靈魂永生!”火光和硝煙當(dāng)中,光明使唐子豪滿臉慈悲,一手舉著火把,一手舉著裝滿了黑火藥的竹筒,帶領(lǐng)著千余名信徒,邊走邊扔。將沿途所遇到的羅剎鬼兵,全都超度到了光明神國。 “殺韃子!”擺脫了追兵的壓力,芝麻李帶領(lǐng)親信,掉頭殺回了戰(zhàn)場。 “殺韃子!”前軍都督毛貴也敏銳地察覺到了身后的變化,收攏手下殘兵,咬著牙,沖進(jìn)向芝麻李靠攏。 “殺韃子!”風(fēng)字營千夫長魏子喜從尸體堆中爬出來,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高麗仆從。那名高麗人嚇得撒腿就跑,根本不管魏子喜此刻空著雙手,而他自己卻拿著明晃晃的樸刀。 “殺韃子!”“殺韃子!” 趙君用殺了回來! 彭大殺了回來! 那些還沒來得及逃遠(yuǎn)的,還有已經(jīng)受傷倒地的,只要還走得動路,也都紛紛舉起兵器,沖向倉惶撤退的蒙元將士! 前一刻,他們還是一群失去勇氣,任人屠戮的羔羊。這一刻,他們卻又全都變回了獅子。 “殺韃子,殺韃子!”被高麗仆從逼著站在黃河畔坐以待斃的百姓們,看到戰(zhàn)場上的情景,也都熱血沸騰。彎腰撿起石頭,土塊,抓在手里,沖向忐忑不安的高麗人,將后者打得抱頭鼠竄! “殺韃子,殺韃子!”徐州城四門洞開,戰(zhàn)兵,輔兵,還有無數(shù)普通百姓,拎著菜刀、木棒、竹桿,爭先恐后涌向戰(zhàn)場。轉(zhuǎn)眼間,就將剩余的蒙古兵和羅剎鬼們吞沒在一片洪流當(dāng)中。 第三十三章 封神演義 “他叔,聽說了嗎?兀剌不花帶領(lǐng)二十萬精銳去打芝麻李,結(jié)果給芝麻李給揍了個全軍覆沒!”傍晚時分,賣炊餅的張老漢放下?lián)?,沖著路邊賣羊雜湯的王老漢低聲詢問,皺紋縱橫的老臉上,這一刻竟然寫滿了暢快。 “怎么沒聽說?”賣羊雜湯的王老漢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回應(yīng),“這幾天城里頭到處都在嚷嚷這件事兒。大伙都說,那兀剌不花走一路屠一路,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這回,也是報(bào)應(yīng)來了!” “怎么說不是呢!聽說那逃回來的高麗人哭訴,那兀剌不花原本都贏定了,半空中突然打下個霹雷。將兀剌不花和身邊的親兵全給劈了個粉身碎骨!”賣炊餅的張老漢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自己親眼目睹了一般,笑得好生滿足。 “不是一道,是五道。第一道先劈了兀剌不花老賊,后面四道,東南西北,將二十萬大軍殺了個干干凈凈!”賣羊雜湯的王老漢也笑了笑,認(rèn)認(rèn)真真地糾正。順手拿出一個大木碗,用抹布隨便擦了擦,從鍋里舀了一大碗羊雜湯,又狠狠心,朝里邊多放了幾段肥腸。然后將碗朝桌子邊上推了堆,故作大方地說道:“來,喝碗羊雜暖暖身子。這頓,老哥我請!” “那,那怎么好意思!”賣炊餅的張老漢咽著吐沫擺手,最終還是抗拒不了肥腸的誘惑,斜著身體坐到滿是油污的桌案邊。順手拿出兩個餅子,一個自己用手撕著朝碗里泡,另外一個推給王老漢,“這個,算我請客。咱們哥倆,今天為了。。。。。。” 不敢明說,將目光東南方向斜了斜,點(diǎn)頭微笑。 “芝麻炊餅啊,好東西!”王老漢也不客氣,自己端了碗清得可見底兒的羊湯,一邊就著炊餅往肚子里倒,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我跟你說啊,你這炊餅啊,以后可要出大名了。知道那芝麻李怎么起的事么,就是每人發(fā)一個炊餅,然后帶大伙一起上!” “可惜咱們這邊,沒有那等英雄人物,否則,老漢我把這筐子炊餅全舍了,又值幾個錢???!” “可不是么?咱真定府要是有誰敢學(xué)一學(xué)芝麻李,老漢我天天羊湯讓他可著勁兒喝!” 兩個黃土埋了半截的老漢,你一句,我一句,邊吃邊聊。越說聲越高,越說聲越高,熱辣辣的話語吹破十二月的寒風(fēng),在空中飄飄蕩蕩。 “話說玉皇麾下托塔天尊李靖,兄弟九人駐守通天河,妖魔鬼怪到此一概止步。到底是哪九位仙爺?各位看官莫急,且聽俺慢慢道來!除了李靖李元帥之外,這排在頭一位的,名字叫做云里金剛彭大,手持一把開山巨斧,重一萬四千多斤。。。。。。?!贝蠖汲堑牟桊^里,說平話的先生一拍驚堂木,兩眼緊閉,如醉如癡。 “得了吧,老九,一場通天河大戰(zhàn),你從早晨說道現(xiàn)在,我這廂茶水都灌下去四壺了,你那邊正主還沒出場呢!別灌了,別灌了,趕緊換一段過癮的!”有名老茶客聽得著急,從口袋里掏出幾枚至大通寶,“當(dāng)啷”一聲扔進(jìn)說書人身邊的小竹筐里。 “好咧!”說書人趕緊把眼皮睜開,雙目中精光四射。抬手之間,兩枚元武宗在位時鑄造的至大通寶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隨即又是一拍醒木,“啪。這其他幾位將軍的來歷,咱們且不細(xì)表。今天單說這第八位將軍,四翼大鵬雷震子?!?/br> “好!”才報(bào)了個名字,周圍喝茶的小販、轎夫、還有一些落魄讀書人,已經(jīng)大聲喝起了彩來,一個拍打桌椅,興高采烈。 被大伙喚作老九的說書先生四下拱手,清了清嗓子,繼續(xù)大聲講述,“話說那雷震子,乃天地雷電所孕,生后無人照管。恰恰周文王姬路過,撿來認(rèn)為第八十一子,送與云中子老仙代為撫養(yǎng)。因?yàn)樗嗝财嫣兀c文王的命格相沖。因?yàn)槲耐醪桓易屗S了父姓,就取了大周國的諧音,改姓朱。。。。。” “好!”周圍又響起了一片喝彩,眾茶客拍案大笑,笑得滿臉是淚。茶水把青衫濺濕了一大片,也不顧上去擦。 托塔天尊李靖指的是誰,大伙都心照不宣。四翼大鵬指的是哪個,更是呼之欲出。大都城乃天子腳下,朝廷的眼線多,有些“謠言”不敢胡亂傳。但聽個平話肯定不犯法,而說評書的先生和茶館老板,只怕客人不夠多,在自己這邊坐的時間不夠長,當(dāng)然大伙喜歡什么就說什么。 這種掛羊頭賣狗rou的事情,肯定瞞不住朝廷在民間的眼線。很快,有關(guān)秘奏就通過特殊途徑送進(jìn)了皇宮里頭。蒙古帝國第十五任天可汗,蒙元王朝第十一任皇帝孛兒只斤·妥歡帖睦爾看過,氣得飛起一腳,就把擺在身前的御案踹翻在地上。隨后有從身邊抄起一把平素做木匠活用的鐵錘,“七里咔嚓”將他自己剛剛做好的自鳴宮漏砸了個粉身碎骨! 正在延春堂里伺候皇帝起居的太監(jiān)宮女們,被嚇得面如土色,趴到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聲。誰都知道,眼前這位皇帝陛下脾氣上來時,“天威”浩蕩得厲害。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往跟前湊,,腦袋肯定會像那個宮漏一樣被錘子砸個稀巴爛,哪有機(jī)會把勸解的話說出來?! 大明殿門口當(dāng)值的怯薛們,也都是聰明人。趕緊偷偷分了一個口齒伶俐的,跑到西側(cè)的明仁殿去搬救兵。那明仁殿的第二皇后奇氏,乃為妥歡帖睦爾在幼年被驅(qū)逐到平壤時的高麗侍女,與妥歡帖木兒算得上共患難過的。聽到怯薛的描述之后,立刻扔下手上的波斯貓,由隨身太監(jiān)樸不花攙扶著,大步流星朝延春閣走來。 蒙元王朝皇宮雖然建得頗為花心思,但論規(guī)模,比大唐和大宋的皇宮都小了不少,跟后世大明朝的皇宮,更是差了不止一點(diǎn)半點(diǎn)。因此這位奇皇后并沒花太長時間,就已經(jīng)來到了延春堂門口,先吩咐樸不花撩開厚厚的毛絨外簾,趴在門縫上朝里頭偷看了幾眼,然后親手將門推開,笑著說道:“大汗這又生誰的氣呢?把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流水漏也給砸爛了??纯?,這滿地是水,大冬天的,也不怕寒了腿!” 哄完了妥歡帖木兒,扭過頭,又對趴在地上的太監(jiān)宮女們大聲呵斥道:“一群沒眼色的東西,還不趕緊動手收拾干凈了!難道還要等著大汗專門給爾等下一道圣旨么?” “是!”一干都快要被嚇昏過去的太監(jiān)宮女們,趕緊大聲答應(yīng)著。從地上跳起來,七手八腳地去收拾殘局。奇氏輕輕搖了搖頭,再度轉(zhuǎn)過身,搶過妥歡帖木兒手中的錘子,像哄孩子般哄道:“大汗如果看這東西不順眼了,叫底下人抬出去燒了便是。何必親自動手去砸?!來,臣妾替你,接下來該砸哪?大汗只要吩咐一聲,臣妾立刻去砸它個稀巴爛!” 說著話,將鐵錘高高地舉過了頭頂,做橫眉怒目狀。妥歡帖木兒累出了一身汗,肚子里的火氣早就消了大半兒。此刻見到奇氏動作頑皮,忍不住就“噗哧”一下笑出了聲音。笑過之后,心中剩下的怒火也熄了。搖搖頭,嘆息著說道:“已經(jīng)爛到這種程度了,還何須你來動手砸。算了吧,來人,把宮漏抬出去燒了吧!” 說到這兒,他心里又突然涌起一股悲涼,擺擺手,對著剛剛跑進(jìn)來的怯薛們吩咐,“不用了,留下它。朕,朕明天找東西修修,修修吧,唉!說不定,說不定還能讓它好起來!” “諾!”眾怯薛們聽得滿頭霧水,只好答應(yīng)一聲,又倒著退出了門外。 “唉!”望著已經(jīng)被自己砸得破爛不堪的宮漏,妥歡帖木兒繼續(xù)長吁短嘆。這大元帝國,眼下不就是一架爛宮漏么?先被權(quán)臣燕鐵木兒胡亂給砸了一通,又被權(quán)臣伯顏給胡亂砸了第二通。等自己終于長大了,聯(lián)合脫脫驅(qū)逐了伯顏,整個帝國已經(jīng)爛得到處都是窟窿,想修都不知道該從哪里先下手了。 妥歡帖木兒自問不是個昏庸的皇帝,至少,比起他的父親忽都篤可汗和叔叔札牙篤可汗可汗來,要機(jī)敏勤政得多。前兩位可汗實(shí)際上都是權(quán)臣燕帖木兒的傀儡,非但皇帝當(dāng)?shù)孟±锖?,死也死的稀里糊涂。而他,至少熬死燕帖木兒,并且設(shè)計(jì)驅(qū)逐了伯顏,將橫貫東西的天下第一帝國,重新抓回了天可汗手中。 只是,抓回來之后,才知道這個帝國已經(jīng)被燕帖木兒和伯顏給糟蹋成了甚么模樣?朝廷治下,餓殍遍地,盜匪橫行,當(dāng)文官的只管變著法子撈錢,所屬始參日拜見錢,無事白要曰撒花錢,逢節(jié)曰追節(jié)錢,生辰日生日錢,管事而索曰常例錢,送迎曰人情錢,勾追曰赍發(fā)錢,論訴曰公事錢。。。。。。。明目之多,冠絕古今,讓他這個當(dāng)皇帝的都嘆為觀止!、 而那些當(dāng)武將的,當(dāng)武將的,則吃空餉吃到帳下親兵都沒剩下幾個,遇到上頭查驗(yàn)時,居然要把家中的奴才和婢女,套上鎧甲去濫竽充數(shù)。 至于西域諸汗國,就更不說了。當(dāng)年若非自己的祖父曲律可汗狠狠去打了一通,早就紛紛自立門戶了。即便如此,現(xiàn)在朝廷想要從各汗國手里調(diào)點(diǎn)了兵馬來平叛,都難比登天。除了金帳汗國像羊拉屎般給擠出了萬把人之外,其他各汗,都將自己的圣旨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 可就這萬把精銳,還被河南江北行省的右丞兀剌不花一仗就給葬送了大半兒。上至兀剌不花和他身邊的文武幕僚,下到百夫長,牌子頭,居然被一群蟻賊給殺了個干干凈凈。僥幸逃回來幾個高麗人,全都是嚇破了膽子的。只會說,打雷,打雷,天罰什么的,問及具體過程,則一個字都說不清。害得戰(zhàn)斗都過去快兩個月了,朝廷這邊,連兀剌不花到底怎么打輸?shù)亩紱]弄明白,更甭說根據(jù)徐州那邊的敵情,重新調(diào)兵遣將前去平叛了。 第三十四章 旁觀者清 天罰之說,妥歡帖木兒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若論侍奉神佛之虔誠,誰還能比得過皇家?每年光是花在半法事上頭的錢,就數(shù)以億計(jì)。即便前幾年兩浙災(zāi)荒,黃河接連決口,國庫里拿不出錢來賑災(zāi),辦佛事的錢皇家都沒消減過。吃了皇家的好處,卻幫著外人把皇家的御史大夫用天雷給劈了,這佛陀,不就跟皇家養(yǎng)的那些貪官一個德行了么? “罪過,罪過!嗡班則爾薩垛吽!”妥歡帖木兒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來的古怪想法嚇了一跳,趕緊雙手合十,朝著西方念誦經(jīng)文。 佛肯定是公正的,否則也不會保佑自己以孤兒之身登上帝位。自己禮佛肯定是虔誠的,否則也不會感動佛陀,讓自己先熬死了燕鐵木兒,又聯(lián)合伯顏一手養(yǎng)大的侄兒脫脫,解決掉了伯顏這個大權(quán)臣。既然佛陀和自己都沒出問題,那問題肯定出在別人身上。那個所謂的晴天霹靂,十有七八是紅巾賊們杜撰出來,然后故意四處傳播,借以蠱惑無知百姓。 可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呢?據(jù)中書右丞相脫脫的推斷,那扭轉(zhuǎn)戰(zhàn)局走向的驚天一擊,應(yīng)該來自一門射程非常遠(yuǎn)的盞口銃??杀K口銃那東西,妥歡帖木兒自己平素也沒少擺弄。以他的制器本領(lǐng),用了最好的銅料和泥范,鑄出來的盞口銃不過是五尺長短,裝滿了火藥之后,可以把三斤重的鐵蛋射出兩百步遠(yuǎn)。蟻賊們當(dāng)中即便也有能工巧匠,造出同樣的盞口銃來架在城墻上,居高臨下的發(fā)射,距離能增加一倍也頂天了。而徐州城下還有一道頗為寬闊的護(hù)城河,兩軍在城外野戰(zhàn)必然要先擺開陣形。兀剌不花即便再蠢,也不會把他的帥臺就搭在護(hù)城河邊上,讓芝麻李一抬手就能打到他的鼻梁! 更何況,盞口銃的準(zhǔn)頭怎么可能精確到那種地步,第一次發(fā)射就能直接將數(shù)百步遠(yuǎn)的帥臺給轟塌?那還是盞口銃么,還不如說是掌心雷呢?至少后者還讓人多少可以想象。 苦思冥想,妥歡帖木兒也弄不明白,兀剌不花到底死在什么東西手里。心情不由得又開始煩躁,伸手就朝先前放鐵錘的地方摸去。奇氏皇后一看,趕緊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一邊忍受著手指處傳來的劇痛,一邊笑著說道:“大汗今天這是怎么了?老是唉聲嘆氣的。您自己光犯愁有什么用???!俗話說,君王有事,臣子當(dāng)分其憂。您派人把脫脫丞相叫來,聽聽他的說法,不比一個人在這里生悶氣強(qiáng)么?” “我不是生悶氣,我是不明白。。。。?!蓖讱g帖木兒猛地將奇氏的手推到一邊,大聲回應(yīng)。猛然間,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點(diǎn)兒對不住奇氏自幼相伴之情。長長吐了一口氣,放緩了語 調(diào)解釋道:“已經(jīng)這么晚了,怎么好再宣丞相入宮!況且能替朕拿主意的時候,他早自作主張了。到現(xiàn)在還沒替朕拿出個章程來,就是說他自己暫時也沒想好!” “噢!”奇氏愣了愣,笑著點(diǎn)頭。從丈夫的話語中,她能聽出對中書右丞相脫脫嚴(yán)重的不滿。這也難怪,除了脫脫,還有誰家兄弟兩個同時入朝掌握大權(quán)的?假以時日,豈不又是另外一個燕鐵木兒? 想到燕鐵木兒連續(xù)弄死了兩個皇帝,數(shù)位皇后的壯舉,奇氏就對自家丈夫的擔(dān)憂感同身受。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又低聲建議道:“如果大汗不想這么晚了還去打擾脫脫的話,何不把遇到的事情跟臣妾說說。臣妾雖然愚鈍,但有個人聽您說話,總比您一個人悶著強(qiáng)!” “嗯!”妥歡帖木兒沉吟著抬起頭,剛好看見奇氏溫柔的面孔。后宮干政,同樣是導(dǎo)致大元朝糜爛至此的重要原因之一。但奇氏應(yīng)該和以前那些干政的女人不一樣吧!奇氏畢竟是高麗人,不像其他蒙古女人那樣,幾乎每個身后,都站著一個龐大的家族。 “也好,你來聽聽,外面那些沒用的東西都做了哪些混賬事情!”想到奇氏的高麗人身份,妥歡帖木兒心情安定了不少。嘆了口氣,將兩個月前那場稀里糊涂的戰(zhàn)敗,緩緩道來。末了,還不忘記加上當(dāng)下民間廣為流傳的那些平話,并表示自己對此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