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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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兩條腿走了百余里都沒喊累,他一路上都有坐騎代步,當然也不能裝慫。否則,非但會令朱屠戶懷疑合作的誠意,整個耶律家顏面也會無光。 帶著一肚子的牢sao與不安,他騎著戰(zhàn)馬,沿河灘緩緩南行,一路上看到的景色觸目驚心。幾乎所有沿途經(jīng)過的村落,都變成了一片鬼域。里邊的百姓要么早早地逃入了深山老林當中避禍,要么被元軍掠去服勞役,不分男女,只要超過車輪高就無一幸免。 即便是在自家領(lǐng)地上作戰(zhàn),元軍也從來沒強調(diào)過軍紀。他們仿佛專門為掠食而生,只要見到比自己孱弱的對象,就會撲上露出牙齒。糟蹋完一個地方之后,就迅速轉(zhuǎn)向下一處,年年歲歲,樂此不疲。 這令耶律昭更加期盼淮安軍此戰(zhàn)能大獲全勝。只要朱屠戶打敗了益王,將山東道攪成一鍋粥,脫脫就不得不分兵來救,淮揚的危局立刻便被化解。而只要淮安軍一天不滅,就會一天將朝廷的注意力吸引在這邊,耶律家在北方的復(fù)國行動才愈發(fā)容易成功。 那也是一場沒有任何回頭路的豪賭,贏了,大遼國就有重現(xiàn)昔日輝煌的希望。萬一輸了,讓元軍打到遼陽城下,沿途所有城市村寨,下場絕對不會比眼前好上半點。 正迷迷糊糊地想著,胯下的坐騎忽然豎起耳朵,輕輕打了幾下響鼻。整個隊伍也瞬間停住了腳步,然后快速退向了他身后?!榜R上就到了,敵營的巡邏兵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咱們,正朝這邊圍過來…”俞廷玉緊貼著他的馬背,以極低的聲音提醒,“耶律掌柜,咱們這一百二十來號弟兄的性命,可全都交給你了。您老人家千萬別關(guān)鍵時刻就給自家祖上丟臉…” “只要你別亂說話就行…”耶律昭被刺激得臉色發(fā)紅,丟下一句話,輕輕磕打了一下馬鐙,主動迎向沖過來的元兵,“今天是哪位將軍當值?煩勞替巴特爾通稟你家宣慰大人,說有故交來訪。” 這句話,他是特意用蒙古話說的,帶著純正的上都口音。那帶隊沖過來盤問的漢軍百戶嚇了一哆嗦,趕緊停住隊伍,躬身作揖,“是,是,大人您稍等。小的,小的這就去告知我家千戶大人,然后,然后再由他去向,向宣慰使大人匯報?!?/br> “速去,速去…”耶律昭不耐煩地揮了幾下手,大聲催促。隨即,又將頭轉(zhuǎn)向俞廷玉父子,用蒙古話大聲吩咐,“都給老子打起點精神來,待會兒誰要是敢丟了老子的臉,老子就揭了他的皮…” “是…”俞廷玉父子會意,齊聲用純正的蒙古話答應(yīng)。 那漢軍百戶聞聽,愈發(fā)不敢怠慢。連忙叫過自己的副手,讓他領(lǐng)著大伙慢慢朝軍營正門走。自己則一溜小跑沖了回去,找頭頂上距離最近的蒙古上司匯報。 不多時,蒙古千戶阿穆爾不花匆匆趕來。遠遠地看到耶律昭,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就大笑著張開雙臂,“哎呀,這不是我兄弟巴特爾么?昨天晚上大人還跟我念叨起你呢,沒想到,今天就把你給念叨來了…” “怪不得呢,我昨天在路上,耳朵就一直發(fā)大燒…原來兄弟你在惦記我…”耶律昭也大笑著跳下坐騎,張開雙臂迎上前,給對方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當然惦記了,兄弟你可不知道,聽聞膠州那邊出了事,大伙第一個就想著打聽你的消息…”蒙古千戶阿穆爾不花用力在耶律昭后背上拍了幾下,繼續(xù)大笑著寒暄?!拔耶敃r就說了,兄弟你生得一臉福相,肯定早不在那邊了。果然,被我給說中了…” “借老哥你的吉言,我這幾天剛好沒去那邊。否則,差一點兒就見不到幾位哥哥了…”耶律昭裝出一幅感動的模樣,搖著頭回應(yīng)?!安贿^,這次是虧大本錢了。十幾船的貨物,都落在了紅巾賊手里。” “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阿穆爾不花又拍了拍耶律昭的后背,笑容里漸漸帶上了一絲勉強,“反正哥哥你家大業(yè)大,這點損失根本不算什么?!?/br> “肯定不止于傷筋動骨,但著實給嚇了一大跳?!币烧阉南驴戳丝?,忽然將聲音壓得極低,“這不,聽說那邊出了事情,我立刻就想到了幾位哥哥。還請老兄替我向大人通稟一聲,就說我有一件好事情,想請他幫忙參詳一番。當然了,具體該怎么做,兄弟我心里頭都明白,決不讓大伙白幫忙就是…” “你是說上次的貨物。。。。?!卑⒛聽柌换樕D時大變,皺著眉頭盤問。 “哪能呢,哪能呢?我是那種人么?…”耶律昭立刻賭咒發(fā)誓,“我巴特爾要是那種人,就讓天雷劈了我。具體的,等見了大人之后,你自然會清楚。上次的貨物的尾款我已經(jīng)帶來了,就在身后的馬背上。不信,等會兒你可以當著大人的面點數(shù)…” 阿穆爾不花朝耶律昭身后看了看,正好看見二十幾匹馱馬背上那沉重的褡褳。臉色立刻就又亮堂起來,推了對方一把,大笑著數(shù)落,“我說,巴特爾,你這客氣啥呢?你想見大人,還用通稟什么。跟著我進去就是,來人,把營門給我打開。帶著我兄弟的人去后營安頓…” “是…”幾個看得目瞪口呆的漢軍百戶,齊聲答應(yīng)。然后小跑著去推開軍營門前的木柵欄,以招待貴客的禮節(jié),把耶律昭和他身后的“伙計們”給迎了進去。 沒想到敵將粗心大意到如此地步,俞廷玉等人暗暗納罕。一個個挺起胸脯,撇嘴瞪眼,擺出一幅豪門家奴模樣,大搖大擺朝營地里走去。周圍的色目和漢軍將士們非但不敢阻攔,反而一個個主動點頭哈腰上前打招呼,唯恐不小心得罪了財神爺?shù)淖ρ?,被自家頂頭上司秋后算賬。 “規(guī)矩不能廢,規(guī)矩不能廢…咱們之間交情歸交情,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耶律昭卻撿了便宜還賣乖,一邊大步流星朝營地深處走,一邊表示自己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商人。 “嗨,那規(guī)矩都是給別人訂的,哪能管得到老哥你頭上?!卑⒛聽柌换ù筮诌值財[手。在耶律昭面前,他可不敢擺什么千戶架子。甭說此人背后站著無數(shù)手眼通天的大股東,就憑著前一段時間從山東宣慰副使釋嘉納手中購買軍糧的手筆,就絕對值得尊敬。否則,人家隨便使點兒小錢兒,就能讓他這個千戶挪挪地方。 “嘖嘖,看兄弟你這話說的,讓老哥我多不好意思…行了,你拿我巴特爾當朋友,我巴特爾也不矯情。下次出海做生意,兄弟你也來湊個份子。多了不敢保證,三個月之內(nèi),你最初拿多少,我讓你翻雙倍拿回去…” “那,那我可就先謝過老哥您了…”阿穆爾不花眨巴眨巴眼睛,喜出望外。海上走私的利潤豐厚,這一點兒整個中書省靠近山東路的文武官員,個個都心知肚明??衫麧櫞髿w大,海貿(mào)的門檻也相當高。如果沒有對方主動點頭,甭說他一個小小的千戶,就是宣慰副使釋嘉納,也只有干看著流口水的份兒,絕對沒有勇氣向里邊插手。 “謝啥?。拷窈蟀吞貭栍玫侥愕牡胤揭捕嘀亍蹅冃值軅z就甭客氣了…”耶律昭笑了笑,大氣地擺手。 “那是,那是…”阿穆爾不花的身子立刻就又矮下去了半頭,滿臉堆笑。隨即,偷偷四下看了看,故作關(guān)心狀,“老哥,那膠州不是被紅巾賊給占了么?你再出海,麻煩不麻煩?。俊?/br> “還有登州和萊州呢,怎么會就在膠州這一棵樹上吊死…”即便他不問,耶律昭也準備主動說明。立刻將聲音又壓低了數(shù)分,滿臉神秘地補充,“話又說回來了,真金白銀誰不愛啊。那紅巾賊都是苦哈哈出身,沒什么見識。老子等戰(zhàn)事消停下來,隨便拔跟汗毛,就能樂呵地打發(fā)掉他們。到時候,他們巴不得老哥我從膠州出海呢,好歹還能落到手里幾個…兄弟你想想啊,這年頭,東西的價格都翻著跟頭漲,能有什么比真金白銀攥在自己手里還踏實?…” 第四十章 奪營 下 “宣慰大人上次交托巴特爾帶給朋友的禮物總重兩千石…”見中軍帳內(nèi)只剩下了釋嘉納的絕對心腹,耶律昭呵呵地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玉石做的算盤,飛快地撥動?!爱敃r的行情是每石一貫半,也就是禮物總值為三千貫銅錢?!?/br> “已經(jīng)說好的事情,就沒有必要重復(fù)了…”釋嘉納眉頭輕輕皺了皺,有些不耐煩地擺手。雖然托對方轉(zhuǎn)手的糧食大多數(shù)都是從民間劫掠而來,但私賣軍糧,終究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所以,能少聽幾句就少聽幾句為好。 “是…”耶律昭笑著點頭,手指卻繼續(xù)在算盤上“噼里啪啦”地撥動不停,“按時價,三千貫錢按市價可換足色紋銀兩千四百。其中一千五百兩按照十五換一的比例,給您換成了金錠??鄣舭吞貭栂惹把涸谀@里的訂金,這回該給您帶回來五十兩足色赤金和九百兩足色紋銀。大人以為,這個數(shù)字可否恰當…” “恰當,恰當…”釋嘉納愈發(fā)不耐煩,沉聲催促,“地上就是么?區(qū)區(qū)幾兩金銀而已,你何必弄得這么較真?” “不是小弟我較真兒,而是在商言商…縱使親兄弟,也得講究個明算帳…”耶律昭笑呵呵地抱著算盤,四下拱手。然后快步走到地上的布袋子旁,三下兩下解開袋口的繩索,一彎腰,從里邊掏出數(shù)根赤紅色的小元寶,“這里邊六十個小金錠,每個一兩。兩百個銀錠,每個五兩。大人,您派人點個數(shù),然后草民就可以向您和眾位將軍交差了…”(注1) “啊……?”一瞬間,釋嘉納就顧不上再覺得對方啰嗦了,兩眼盯著金元寶,嘴巴大得足足可以塞進一個完整鴨蛋。 再看其他蒙元將領(lǐng),也是一個個興奮得眼神僵直,額頭見汗。 大元朝幣制混亂,紙鈔亂發(fā),銅錢成色不足。按照眼下市面上的價格,一千文銅錢根本就換不來八百兩銀子,而十五兩銀子換一兩黃金,更是個虛價。真的要大批量兌換的話,往往要浮動到十七、八兩才可如愿。 然而,“巴特爾”非但給大伙換來了足夠的黃金和白銀,并且都比最理想數(shù)字還要多出兩成,這份人情,可是給得太大了。 耶律昭要得就是震動效果,也不主動表功,只是蹲下身去,繼續(xù)把一把往外掏金錠和銀錠。頃刻間,就在地上擺了兩大排橙的和白的,明晃晃好生扎眼。 “行了,行了,兄弟你別往外掏了。老哥我信得過你,信得過你便是…”才掏了不到一小半兒,山東路宣慰副使釋嘉納就徹底被折服,走上前,伸雙臂用力將耶律昭給拉了起來,滿臉堆笑,“兄弟你這是干什么?既然老哥我把事情交給你來辦,怎么可能不放心?來來來,請上座,請上座,今晚咱們老哥倆,可是得好好喝上一場?!?/br> 說罷,又迅速沖自己的親兵使眼色,“還不把地上的東西收起來,交給司倉造冊登記?…這都是老夫為了籌備軍資,不得不做的權(quán)宜之舉。誰若是敢胡亂伸手,老夫定要揭了他的皮…” “是…”親兵們上前,在眾將期盼的目光中,將金銀重新裝入口袋。然后抬著走出了中軍大帳。 明知道對方是在做戲給自己看,耶律昭也不戳破。待親兵們的身影出了帳門,才打了個哈欠,笑著夸贊,“大人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清廉,巴特爾,巴特爾好生佩服…” “做官么,迎來送往肯定是有一些的。但公是公,私是私,其間差別卻要分明…”釋嘉納難得被夸得臉紅,擺擺手,訕訕地解釋。 “大人說得極是…”耶律昭再度佩服地拱手,然后裝出一幅很猶豫的模樣,皺著眉頭補充,“但總這么下去,終究不是個事兒。大人休怪草民多嘴,您自己清廉如水,看不上這點兒小錢兒。但底下的將士,家里卻都有好些張嘴巴要養(yǎng)活?!?/br> “唉,有什么辦法呢。值此國事艱難之際,我等豈能光顧著自家?…”釋嘉納猜不出對方葫蘆里頭究竟想賣什么藥,看在多出來的二十兩黃金和一百兩銀錠的份上,笑呵呵地敷衍。 “巴特爾這邊,倒是有個兩全之計,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耶律昭立刻順桿而上,笑呵呵地拱手。 “兩全之計?”釋嘉納微微一愣,旋即,兩眼當中就又冒出了欣喜的光芒。“巴特爾請講,咱們兄弟之間,還有什么話不能當著面兒明說的?” “是啊,是啊,巴特爾,你就別吊胃口了,我等從沒拿你當過外人…”阿穆爾不花、保力格、巴拉根倉等高級將領(lǐng)紛紛湊上前,眾星捧月般,將耶律昭給圍在了中央。 能把兩千石軍糧賣出超出大伙期望兩、三成的高價,巴特爾所說的兩全之策,還能差得了?分明是想拉著大伙一起發(fā)財,卻不方面明說而已… “巴特爾,莫非你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好機會?”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釋嘉納不得不降低身段,主動詢問。 他雖然未必把一二十兩赤金放在眼里,可財寶這東西,有誰會嫌多呢?況且當著這么多心腹的面兒,如果他硬把財神爺“巴特爾”給往外推,今后甭說再調(diào)遣大伙上陣廝殺了,政令能出中軍帳的門,恐怕都是癡心妄想… “大人可知道,這次巴特爾為何這么快就收回了本錢,并且能多給大人帶回兩成的收益?”耶律昭卻不肯直說,而是四下看了看,搖頭晃腦地繼續(xù)賣起了關(guān)子。 “可是外邊糧價大漲?不對,不可能漲這么多…”釋嘉納先笑著猜測,然后自己搖頭否決。 這幾個月正是糧食入庫時間,整個山東路的糧食零售價肯定不會超過三貫每石。商家從百姓手里收購,更是要小斗換大頭,折了再折,每石能給出一貫五、六已經(jīng)大發(fā)慈悲。而巴特爾能在每石一貫半的底價上多給兩成,當然不可能是轉(zhuǎn)手倒賣給了山東路的本地糧商。他一定是找到了個豪爽的買主,或者是寧愿虧了本錢,也要討好自己這個上線。 最后一種可能基本不存在。以“巴特爾”背后的靠山,根本沒必要花大力氣討好一個小小的四品宣慰副使。那就是說,他把糧食賣給了急需之人。比如。。。。。 猛地眉毛往上一跳,釋嘉納用力搖頭,“兄弟你生錢的路子,老哥我怎么好胡亂打聽…嗨,算了,算了…如果能說,你就隨便給大伙透漏一二。如果不能說,老哥我也不亂猜。反正有一句話放在前頭,出了這個門,你做的任何事情,都與老哥我都沒有關(guān)系…” “那是自然,看你老哥這個警醒勁兒,兄弟我還會胡亂坑人么?”化名為巴特爾的耶律昭笑了笑,輕輕搖頭?!八懔?,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在濰州那邊,與江南沈家的人接上了線兒,直接把糧食轉(zhuǎn)賣給了他。而他們家,剛好手里有一船緊俏貨。這次我準備全都吃下來,一份也不外流。如果此事能成的話,一轉(zhuǎn)手,至少是五倍的紅利…” “什么貨?”阿穆爾不花性子最急,追問的話脫口而出。 釋嘉納聽聞,軍糧是被江南沈家收購,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反正他的直接交易對象是巴特爾,后者又沒有直接向淮安一帶輸送糧食。至于沈家會不會與朱屠戶勾結(jié),那已經(jīng)是隔了兩道手的事情,與他已經(jīng)徹底沒了關(guān)系。 想到這兒,他也迅速在臉上重新堆起笑容。拉著耶律昭的手,語重心長地問道,“兄弟你的意思是……?錢不湊手對不對?怎么不早點兒言語呢?還非繞這么大的圈子…這次你替大伙賺回來的錢,盡管拿去做本金就是。如果缺口還大的話,老哥我再想辦法幫你湊一些。咱們兄弟之間,還客氣什么?總之,咱們都是為了讓弟兄們手頭寬裕些,不是為了自己…” “不瞞老哥您…”耶律昭拱了拱手,感動莫名,“兄弟我的確吃不下那么大一批貨。好歹跟沈家還算有交情,就讓他們寬限了半個月去籌集本金。如果老哥您準備參一股的話,兄弟我求之不得?!?/br> “嗯………”釋嘉納低聲沉吟,“到底是什么貨,兄弟你能不能透漏一二?” 五倍的紅利,聽起來的確誘人得很??蓴?shù)額大到連寧海商號都拿不出來,他卻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 “品種不多,就兩樣…”耶律昭點點頭,非常痛快地回應(yīng)?!暗谝环N,就是這個…” 說著話,他又迅速從衣袖里掏出一塊圓圓的東西,在大伙眼前亂晃。 太陽西沉,中軍帳里頭的光線有一點兒暗??杀娙说难劬s同時射出了灼灼精光。是鏡子,在北方拿錢都很難買到的鏡子。市面上已經(jīng)被捧到了一寸一萬貫,怪不得連巴特爾這個財神童子都吃不下。 “嘶……”釋嘉納也被驚得,連連倒吸冷氣。新納的小妾,已經(jīng)在枕頭邊上說了無數(shù)回,想要一面鏡子??缮頌樗钠犯吖?,自己卻根本沒有地方去弄。如今,巴特爾卻說,他能吃進半船…這是個什么概念?這意味著,有半船的金子,正順著濰水在緩緩朝自己漂了過來,只要伸下手,就可以輕松收入囊中。 “巴特爾”卻唯恐眾人吃驚得程度不夠,笑了笑,非常驕傲地補充,“兄弟我手里這面,是最小的。船上最大的一面,足足有一丈高,三尺寬。人走在旁邊,連臉上的汗毛孔,都能照得清清楚楚…” “嘶………”眾將陪著釋嘉納一道吸冷氣。一寸一萬貫,一丈高,三尺寬,那是多少寸?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該死的沈萬三,居然敢,居然敢把如此重寶竊為己有?這東西根本不該賣,直接獻出來,獻給,獻給大伙共享才是… “除了鏡子之外,還有一樣?xùn)|西,價值比鏡子更高。市面上以前根本沒出現(xiàn)過,大人見了,就會知道巴特爾所言非虛…”耶律昭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充滿了無法拒絕的誘惑。 “什么東西?” “巴特爾,你趕緊說,別賣關(guān)子…” “巴特爾,你再賣關(guān)子,等會酒桌上見…” 眾將聽得心癢難搔,跳著腳大聲催促。 “我說不上來,你們自己看好了…”耶律昭搖搖頭,非常遺憾地回應(yīng)。隨即,將頭再度扭向軍帳門口,大聲吆喝,“來人,把自鳴鐘,給諸位大人抬過來開開眼界。速去,速去…” “是…”站在門外的俞廷玉大喜,用蒙古話利落地回應(yīng)。隨即,與路禮兩人飛奔而去。片刻之后,卻帶著二十余名弟兄,像看護佛祖舍利一般,抬著一個被金色絲絨包裹的巨大物件闖入了中軍帳。 到了此刻,釋嘉納只想看一看,到底什么東西,價值居然比鏡子還貴?哪還顧得上再去追究對方失禮不失禮…向前迎了數(shù)步,笑著吩咐,“快點,快點,快點把絲絨套子打開。老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我兄弟如此珍惜…” “掌柜?”俞廷玉不肯聽從,裝模做樣地用目光向耶律昭請示。 “打開吧,釋嘉納老哥不是外人…”耶律昭仰著頭,滿臉驕傲。 “是…”俞廷玉低聲答應(yīng),帶領(lǐng)眾位弟兄,迅速解開金色絲絨。露出個一個丈許高,三尺寬的金絲楠木柜子。 “這是……?”釋嘉納大失所望,皺著眉頭追問。 “大人請下令掌燈…”耶律昭笑了笑,下巴揚得更高。 “來人,把蠟燭點起來…”釋嘉納依言下令,不一會兒,中軍帳里就飄滿了牛油大蠟特有的刺激氣味兒。但是,在場所有人,包括抬物件的“伙計們”,卻誰也沒覺得油煙的味道難聞,一個個盯著柜子,目瞪口呆。 柜子的兩側(cè)和后面,只是簡單的雕了一些花卉,雕工雖然精美,卻絕對稱不上什么傳世之作。然而,柜子正面,卻鑲嵌著一整塊清澈透明的冰翠,比大伙見到過的金箔還要光潔平整,rou眼看過去,一下子就能將柜子內(nèi)部的花樣,看個通透。 更難得的是,在冰翠之后,還有一面直徑一尺,渾圓的鏡子。鑲嵌在柜子內(nèi)部偏上位置,可以清晰地照見每個人眼里的貪婪。偏偏這塊價值連城的圓形鏡子周圍,又被十二塊手指頭粗細,紅色的寶石,均勻等分。在鏡子的正中央,則很煞風(fēng)景地探出了一長一短兩支玳瑁指針。短的指在正下方,長的,則指在了距離正上方大約兩三塊寶石遠的位置,隨著人們沉重的呼吸,似乎還在緩緩移動。 “這東西,被沈家稱為自鳴鐘。據(jù)說乃朱屠戶親手打造,一共造了五臺。沈家用了等重的黃金,才從揚州換回了其中三臺。一臺翻了三倍價格,賣給了泉州蒲家,另外兩臺,眼下俱在濰州的倉庫中,準備等到戰(zhàn)亂平息后,水路運往大都?!蔽直娙瞬蛔R貨,“巴特爾”低聲解釋。 “諸位請看那根長針,每走一格,為五分鐘。每轉(zhuǎn)一圈,則為半個時辰,淮安那邊稱為一個小時。而每個小時,短針移動一格。只要在時鐘背面留出的孔洞探進鑰匙,上足了里邊的機關(guān)。則可以晝夜不停地轉(zhuǎn)動,每天所差,不會超過兩塊寶石。” 兩塊寶石,則是十分鐘。按照眼下標準,應(yīng)該剛好是一刻鐘的三分之二。這,可真得能稱為巧奪天工了。任何一樣工具,包括大都城內(nèi)觀測天象用的水鈡,都不可能做到如此精準。 “諸位請看下面。在冰玉之后,不?;蝿拥哪莻€物件,被沈家稱為鐘擺。乃是用白銅和白銀混同打造,可以千年不銹。鐘擺正中央所嵌,則是一整塊冰晶。有三十二個切面兒,可將燭光。。。。。。?!?/br> 接下來“巴特爾”的話,已經(jīng)徹底被驚嘆聲給吞沒了。比臉盆還大的鏡子,比手指頭還粗的紅色寶石,比人還高的平板冰翠,光是這三樣?xùn)|西,已經(jīng)足夠嘆為觀止。至于什么精確的計時效果,不生銹的鐘擺,切成三十二個面兒的冰晶,那都是添頭。有沒有,已經(jīng)無法再影響自鳴鐘的價值… “此物還有一大巧妙之處,就是會自動報時。每逢整點,鐘敲三下,并且會給人一個更大的驚喜…”巴特爾卻不甘心,繼續(xù)扯開嗓子強調(diào)。 “整點兒,那不就是長針指到最上方么?”身為眾將之首,釋嘉納多少還能保持幾分鎮(zhèn)定,看了“巴特爾”一眼,喘息著詢問。 “的確…”耶律昭笑著點頭。隨即,彎下腰摸了摸,從絲絨套子里頭,取出一根長長的銅鑰匙。繞到時鐘背后,塞進一個明顯的機關(guān)孔里,輕輕轉(zhuǎn)動。“馬上就是六點了,只要上足了機關(guān),肯定會有驚喜。大人您稍帶片刻,奇跡馬上就要出現(xiàn)…” 說罷,又快速取下鑰匙,笑呵呵地退出四五步。靜靜地等著眾人的夸贊。 釋嘉納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好奇。絲毫不覺得“巴特爾”的舉動怪異,倒背著手,繞著時鐘緩緩走動?!扒蓨Z天工,真是巧奪天工。這朱屠戶,如果不造反的話,就憑著這份手藝,也不難出人頭地。嘖嘖,嘖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