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如同人被刮在風(fēng)中,聲音也被吹的飄蕩不斷,抖瑟不斷。 小孩兒精亮的眼看芝娘:“娘,爹!”他指著鄭斌的臉。 便是這短暫的一會兒,芝娘驚了又驚,愣了又愣,忽然感到男人伸手來攬自己的背,如驚弓之鳥往一邊閃了:“你做什么!” “別倚著墻了,涼?!?/br> 鄭斌一手抱著孩子,一手還緊跟芝娘的身子,趁她晃神間將她拉離了墻面:“女人受涼不好?!?/br> 沒等芝娘說話,他又將良生送到她懷里,低低道:“良生,我走了,明日再來,給你帶好玩的,你在家要聽你娘的話,知道嗎?” “知,知道!”良生點(diǎn)頭,抱上芝娘的脖子:“娘好?!?/br> 鄭斌沉沉一笑,恰如松濤陣陣掀起風(fēng)鳴,“芝娘,我們的事兒不急,我可以等你考慮,或者,多來看看你,讓你相中我。反正,你們村里人都對我滿意。你婆婆也中意我。”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笑,聲音明顯經(jīng)過控制,不沉厚,反而沾著那么點(diǎn)溫柔??疵嫒籼一ǖ呐藨?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模樣,男人直想抱上她揉弄一番。然而肢體動作先于頭腦的指揮,他的大手已經(jīng)撫上了芝娘的面。 驚嘆,猶如風(fēng)吹著絲滑的軟稠拂過手指,滿是絲潤綿軟。這就是女人的感覺! 芝娘驚的睜大了眼眸,嗓子里一團(tuán)東西長長堆積了,哽的她說不出話來,眼中旋轉(zhuǎn)的水滴因?yàn)檫@顫動無聲滑落。 鄭斌微怔,輕輕將那淚痕擦干,他知道自己的手粗糙,不敢大力,怕傷著她。 “我可以認(rèn)為,你被我打動了嗎?”他收手,定定望著她,深邃的目光幽暗,在光線里層層深入,旋的人不敢直視。 良生倒是高興的很,也學(xué)著鄭斌的樣子摸摸芝娘的臉,小手輕輕的,叫道:“娘,寶兒也有爹。娘和爹,都有。” 鄭斌笑笑:“我明日再來。” 芝娘站在門口,看男人高大健碩的身影走過廚房,跟王氏說了再見,走過院門,回頭瞧了她一眼,目光直直對撞,女人一慌垂了眼,再抬頭,人已經(jīng)看不見了。 王氏從廚房探出頭,看門口那自己當(dāng)閨女一樣的兒媳,目光遙遠(yuǎn),神色猶豫,也就回去繼續(xù)忙活,看樣子,芝娘也并不是相不中鄭斌…… 這樣就好,她娘倆,也終于算是有人照顧著了,她這婆子,也算做了一件大好事兒! 幾日后,仙客來推出一道驢rou湯,濃湯白稠,rou紅菜青,鮮香滋補(bǔ),很得食客喜歡。以前喝蛋花湯的人現(xiàn)在都點(diǎn)成了驢rou湯,在初春的早間和晚上寒涼的時候喝上一碗,那叫一個暖心暖肺,四肢百骸都是充盈的熱氣,鼓鼓當(dāng)當(dāng)?shù)模凑?,男人都愛喝,補(bǔ)腎升精嘛! 不僅驢rou湯,還有驢rou做的炒菜拼盤,也是火爆,雖說價錢高,但是愛面子的男人請客談生意,都愛點(diǎn)上一盤,要上幾碗湯,得吃得好才能談的暢快,這是多少年來老祖宗留下來的手段。 驢rou一火,養(yǎng)驢的人也多了,殺了驢賣了rou,皮就沒人要了。養(yǎng)驢人本想扔了或是留著當(dāng)趕車的坐墊嘞,不料有人上門來收了,說自己老爹給托的夢,讓攢齊了一萬張驢皮燒給他做床單用呢!這人就真出來找了。養(yǎng)驢的人看他孝心有加,只意思意思一張驢皮收五百錢,還說以后找驢皮,盡管來拿,他給留著。 周東升直向那人道謝,心里卻稀奇得很,要不說玥娘點(diǎn)子多,一說老爹托夢這話,原本想獅子大開口的人就可憐起他來了,嘿嘿,真是有一手?。?/br> 這周東升便是周家村的男人,以前放過羊,給人趕過驢車馬車,對牲口熟悉的很,被秦玥聘來專管那群驢和馬,包括往外收驢皮,給送仙客來送驢rou。 收了驢皮便開始制作阿膠了,又是接連幾天的怪異臭味兒,周恒家的下人一個個逗帶上了特制的口罩,秦玥親手給做的,還熏了花香,就為了讓他們專心熬煮驢皮,一刻都不能跑神兒。幾天晚上都是石青重陽和楓楊三個小伙子守得夜,最后快出成品的時候,秦玥才去那小廚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因?yàn)檫@次原料多,一下便出了不少的阿膠,秦玥呵呵噠的開始每天都吃,還為未來嫂子柳卿,王志梅,邢晨都備了一盒。最后去了許攸那里,給了他一盒,說是給許至炎娘親吃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阿膠這東西是日久生效,不是立竿見影的,總得有人先試吃著,讓旁人看見神奇效果,才好強(qiáng)力搶占市場。 新的一年,秦玥又為廠房的女工出了新政策。輪休,每隔六天有一半的人可以歇一天,下一次另一半人休息,以便她們勞逸結(jié)合,也能跟家里人多親近親近。 這休假的消息一出來,女工們高興壞了,這做工的日子,除了家里有事請個假的,也就只有過年那幾天歇了。這下好了,都有正常休息日子了,她們還能去鎮(zhèn)上逛逛呢,女人都愛逛街,憋了這么久,女工們都戶外活動時間都嘰嘰喳喳一邊玩兒一邊商量著出去呢! 正好石青趕車出去買東西,遇上她們吵吵著,一嬸子拽著石青笑呵呵的問,能不能帶他們一塊兒去鎮(zhèn)上。 這,又不是他做主,石青撓頭了,也只是呵呵地對著嬸子笑。 “能不能你說句話?。堪硞円粫喝ジh娘說說,坐坐她們家的車!”嬸子斜瞅著他,等著他答話。 石青正著急呢,石心過來了,說主子讓他可以燒女工一塊兒去。 “嘿,好!還是玥娘有先見之明?!蹦菋鹱映蠡镆缓埃骸敖駜盒菁俚亩几黄鸪鋈チ税?!趕緊回家拿點(diǎn)兒錢,咱們出去逍遙去!” 正玩鬧的環(huán)的女人都扔了手里的東西,一個個忙著回家打扮一下整整衣服,裝了錢又匆匆出來。這一會兒,石青已經(jīng)將車駕好了,用兩匹馬駕著。 沒法,人太多嘛,不能累著馬兒。 “青小子也聰明!知道多用一匹馬!”那嬸子悄摸著想摸摸那馬,不想才走近它跟前就被它一個響鼻給嚇回來了。 石青將她往邊上一拉:“嬸子您別怕,這又不是猛獸,一匹馬還能將您嚇著?” “誰說的!我那是不留神被它驚著了?!眿鹱舆呎f邊拍了馬背一下。 周東升隔幾日就給馬刷毛啥的,這馬干凈的很,摸著光溜順滑的,手感極好,嬸子一摸就上癮了,笑呵呵的又撫上幾回,最后跟石青道:“青小子,一會兒嬸兒和你一起坐外面吧,讓我多瞧瞧!” “行啊,只是您別嫌冷,外面可不及車?yán)锱?。?/br> “沒事兒沒事兒,冷了我再進(jìn)去就是,只要你不嫌我這話多就行?!?/br> 一番等待,女工們都安安生生的坐進(jìn)了車?yán)?,石青扶了嬸子坐在外面,一行人算是出去了?/br> “芝娘,你不出去???”林秀英湊到芝娘身邊,瞧著遠(yuǎn)走的馬車,低聲問她。 芝娘笑了笑:“恩,我還是回家陪陪良生吧。” “那你趕緊回家吧,也別一直抱著孩子,該走就讓他多走走,那樣才能快些跑起來,你也歇會兒?!绷中阌⒌溃骸白甙?,這兒有我呢!” 她和芝娘是不在同一時間休息的,不然沒有人管事了。 芝娘擱下手里的東西便走了,林秀英看著時間,一會兒就讓女工進(jìn)屋工作了。 周恒家,秦玥讓石心燒了一大鍋熱水,燙了盆子燙瓶子。最后又細(xì)細(xì)熬了一碗淡黃透明的不知是什么的藥,與平日里熬的藥的顏色都一樣,跟一朵花揉碎在水里似的。 “主子,您這是做什么藥呢?”石心一直在旁邊打下手,看的她摸不著頭腦。 “這個啊,眼藥?!鼻孬h拿著被開水燙過的竹筷子輕點(diǎn)了藥水,舉高透過陽光瞧水滴里的東西。 像無引力漂游的分子,在微微發(fā)黃的水滴里暢游徜徉。 透明度應(yīng)該算是可以的。秦玥又沾了一滴,將竹筷擱到眼睛上,那水滴啪嗒入了她的眼眶。 “主子,您又沒眼病,滴這水做什么!”石心驚起,又不敢碰她,在一旁小心翼翼看著。 一瞬的蟄痛讓秦玥皺了下眉。 石心將她手里的竹筷奪過去:“主子您沒事吧!” 現(xiàn)代工藝做出來的眼藥水有的也會有刺痛感,之后便是清爽的涼意,秦玥做的藥也一樣。她閉著眼轉(zhuǎn)動眼珠,沒有了不適只剩下淡淡的潤濕。 石心眼睛不眨的看著她,一會兒秦玥睜開眼,看她小鹿一樣盯著自己,朝她輕輕一笑:“我沒事,只是試一下這藥的感覺,跟病人說的時候也好講清楚,不讓病人多心?!?/br> 她說著話,將那些藥水倒進(jìn)燙好的瓶子里,塞上消過毒的瓶塞。 “主子是給芝娘的婆婆做的藥?” “恩,咱們?nèi)ニ齻兗铱纯础N胰ツ昃烷_始給她開藥了,現(xiàn)在她的白內(nèi)障有減輕,也是因?yàn)槌允掣纳屏耍⑽改I肝的陰虛之癥有所弱化,但仍是視物模糊有飛影。我想,能治就盡量去治,總好過什么都瞧不見強(qiáng)。” 秦玥平靜說著話,將那瓶子擱好,收拾了自己工作間的東西。石心哪能讓她自個兒忙,三兩下的倒水整理藥渣,一息間便將東西收拾好了。 “還是心兒手速快!”秦玥溫柔笑著,“以后誰娶了我們家心兒算是有福氣了!” 石心一頓,便也笑著:“奴婢還要在主子身邊服侍好多年呢,說什么嫁不嫁的……” 秦玥走到一旁關(guān)閉嚴(yán)實(shí)的立柜邊,拿了一包做好的棉簽,又隨意道:“沒關(guān)系,你們都是我身邊的人,我會給你們找合適的人家的,肯定比連程那家伙適合你!” 一旁的小丫頭愣在那兒,目光呆滯瞧著墻邊一排排曬干的草藥。褐色藥草堆放整齊,在她目光里漸漸被血色覆蓋,濃稠又悲愴,紅到驚心動魄,刺目傷人。那血緩緩滴落,啪嗒,啪嗒,在地上點(diǎn)了一個又一個圓,每個圓里都化了一個男人蒼白的面孔,臉側(cè)深深凹陷棱角越發(fā)鋒利,那雙目卻是凄涼苦楚,漆黑到深邃爆裂,在遙遙無盡的遠(yuǎn)方望來,寂滅。 秦玥穿過半開的柜門瞥了眼石心,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柜門。 丫頭猛一回神,失神的眼光劃過秦玥,愣了愣,突然意識到什么,緩緩垂了眸。 “走吧,心兒?!鼻孬h緩緩過來:“拿上藥水?!?/br> 她說著就出了工作間,石心將瓶子一握,關(guān)好門緊跟在她身后。 芝娘家陽光大好的院子里,良生正推著個小板凳玩兒的歡快,門口一聲響動,小孩兒猛的抬頭一臉喜悅,看到來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又拉了簾幕般失了神采,瞧一眼芝娘,糯糯道:“娘,有人。” “娘瞧見了,你玩兒著吧!”芝娘對他溫柔笑著,又看秦玥:“玥娘來坐。” 秦玥走進(jìn)來坐下,瞧良生玩兒的自在,還伸手撓撓他的發(fā)頂,道:“我給嬸子拿了點(diǎn)兒藥。” 石心將藥瓶給了秦玥。 “讓嬸子來試試唄!”她笑道。 “又麻煩你了!”芝娘不好意思了,朝屋里喊:“娘,玥娘給你送藥來了,您過來試一下?!?/br> “來了來了。”王氏一出門就朝秦玥過來,“老是辛苦玥娘給送藥來,我這老婆子老臉都掛不住,玥娘受累了!” “嬸子哪兒老了,才四十多歲,正是壯年!”秦玥拉王氏坐下:“我在家沒啥事兒,盡量給你治眼,能瞧清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身體最重要!” “嬸子就怕麻煩你……”王氏面色慈祥,既是瞧不太清還是盡力的望著秦玥。 芝娘看她只拿了小小的細(xì)頸瓶,問:“玥娘,這次不是吃的藥?” “還是芝嫂子有眼力勁兒,這次是滴眼睛的藥?!鼻孬h邊說邊從小包包里抽出來一根棉簽。 良生瞧見了,不聲不響的來到芝娘身邊,安靜地扒著芝娘的腿看著秦玥。 “這是棉簽,往這藥水里蘸足了,滴到眼睛里就行?!鼻孬h弄好棉簽,舉在手中,“嬸子,你仰頭,我給你上藥?!?/br> “哦……”王氏仰起頭來,秦玥掰著她的眼皮將棉簽隔著眼眶一捻,淡黃的液體就跑進(jìn)眼睛里了。 “剛進(jìn)去有點(diǎn)蟄得慌,一會兒就好了?!鼻孬h放輕聲音,“現(xiàn)在怎么樣?” “好了,也就疼一下的事兒,現(xiàn)在就跟吃了個花椒似的,麻麻的,挺舒服?!蓖跏闲呛侵?/br> “好,芝嫂子,你來給嬸子上另一只眼的吧?!?/br> 芝娘將良生挨著桌子放下:“站好了啊寶兒,娘給奶奶上藥呢?!?/br> 小孩兒點(diǎn)頭:“去吧!” 芝娘要接秦玥手里的棉簽,少女卻把手往后一移,笑道:“一個棉簽點(diǎn)一只眼,你再拿一個?!?/br> “那不是挺浪費(fèi)的……”芝娘低低嘀咕了一句。 秦玥笑:“這樣才不容易感染?!?/br> 給王氏點(diǎn)了眼,就讓她回屋里歇著了。 良生虎頭虎腦的,大眼忽靈靈瞧著秦玥,一會兒嘿嘿嘿傻笑一陣兒。讓秦玥不禁想到上次這小子朝她喊吃奶的事兒。 “你個皮小子,笑什么!”她戳戳良生的臉蛋兒。 小子齜牙叫一聲鉆進(jìn)芝娘懷里,芝娘笑著抱上他:“寶兒你瞧,是不是惹到你嬸嬸了?” 良生抱著芝娘的腰揉吧,一會兒又探出頭來瞅秦玥一眼,“嬸嬸找爹爹!” 秦玥挑眉,還記得她呢?她轉(zhuǎn)眼瞧芝娘,芝娘微愣,不知這話是什么意思,迷糊的看向秦玥。 少女淺笑,春光落下,更顯的人柔美清麗,“芝嫂子,良生才兩歲,你不想給他找個爹爹?” 芝娘目光晃了晃,有什么東西瞬間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