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節(jié)
易齊不說話,哭聲卻更是委屈。 易楚推門進去,見易齊仍是穿著早上那件嫩黃色的比甲,只是比甲上粘了土,又混了淚水,顯得有些凌亂。裙子半掀著,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腿,膝蓋處兩塊青紫,還有幾道血痕,非常明顯。 “怎么傷的?”易楚大驚,彎腰瞧了瞧她的腿,厲聲呵斥冬雪,“也不知道請個郎中,或者去曉望街要點傷藥也行?” 冬雪正要回答,易齊抽抽泣泣地說:“是我不讓的,留著這處傷,也好請jiejie為我做主。” 易楚問道:“做什么主?” 易齊抬頭瞧了眼易楚,又看看冬雪與冬晴,欲言又止。 冬雪極有眼色,拉著冬晴退了下去。 易齊這才低低開口,“早晨送了jiejie出門,不知為何姐夫又轉(zhuǎn)了回來,拉著我就要親嘴,我死命掙脫出來,卻被姐夫拉倒在地上,蹭出這些血絲來,鄭三嫂在一旁也瞧見了……古往今來姐妹同嫁一人……” 話音未落,只聽“咣當(dāng)”一聲,房門被踹開,杜仲冷著臉進來,看都不看易齊一樣,揚聲便道:“既然是想男人了,我就成全你。來人,把她捆起來賣到窯子去?!?/br> 易楚尚未反應(yīng)過來,本能地阻止道:“不要,別!” 杜仲逼視著她,“你什么意思?” 周身冷寒的氣勢散發(fā)出來,易楚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俾睨天下傲視一些的錦衣衛(wèi)特使。 她囁嚅地說:“你不能這樣,好歹也是姐妹……” “姐妹?”杜仲冷笑聲,舉手拍在桌面上,五分厚的桌板頓時斷為兩截,上面的茶壺杯盞灑了一地,叮當(dāng)作響。 撩了袍襟,闊步往外走。 易楚下意識地伸手阻攔,手指觸到衣袖,險些被他激起的風(fēng)帶倒。 門“咣當(dāng)”一聲合上又被震開。 他怎么會生這么大的氣? 易楚愣在當(dāng)?shù)?,呆若木雞。 易齊跪行至易楚身前,哭哭啼啼地扯著易楚的裙裾,“姐夫先是羞辱于我,又要把我發(fā)賣,我實在沒臉活下去,jiejie還是讓我死了吧?!?/br> 易楚起初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駭著不及反應(yīng),現(xiàn)在卻是完全明白了,冷冷地看著易齊,“阿齊,你不了解你姐夫,他若是想要一個人,還會容你掙脫開?本來,我還想過上一兩年,等外頭風(fēng)聲小了,就尋個老實厚道的人家把你嫁了,嫁妝也會給你備得體體面面的。沒想到你卻打的這份主意……看在以前十幾年相處的情分上,我不會賣了你。西郊有處庵堂,明兒我讓人去打聽一下,就把你送過去?!?/br> “姐,”易齊哀哀地哭,“我不去庵堂,那里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再說,只有那種犯錯污了名聲的人才去那里。我要去了,怎么在人前露面?姐,你還不如直接讓我去死?!?/br> 易楚譏諷地搖搖頭,“你要真有死的念頭,早在榮郡王府時就死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態(tài)?” “姐,你怎么會這樣說?”易齊愕然地抬頭,她自以為在郡王府發(fā)生的一切,只要她不說,家里人就不會知道,她依舊是原本的二姑娘。 沒想到,易楚什么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卻從來都不說,從來沒露出一絲一毫的輕視與不屑。 是不是姐夫也知道了,所以才對她這般冷淡,要將她賣到妓院? 易齊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她不想去庵堂,只能緊緊抓住易楚這根救命稻草,“姐,求求你,我知錯了?!?/br> 易楚俯視著她,彎腰從地下?lián)炱鹨粔K碎瓷片,狠狠地劃向衣襟。 輕薄的玉生煙料子沿著瓷片的利刃,一寸寸斷開。 “從今而后,你我不再是姐妹?!币壮鋈晦D(zhuǎn)身離開。 冬晴與冬雪遠遠地站在院子中間,并不敢朝這邊窺視。 易楚吸口氣,盡量使聲音變得平靜,“把屋子收拾一下……要是二姑娘實在不想活,就由著她,只別讓她偷跑出去?!?/br> 兩人訝異地對視一眼,齊齊答應(yīng)了一聲。 易楚回到正屋,杜仲并不在,也不知怒氣沖沖地跑到哪里去了。 易楚尋了家常舊衣出來,將身上的衣衫換下。 百兩銀子的羅裙,才只穿了一天。 易楚心里苦澀得要命,面上卻露出淺淡的笑容。 夕陽漸漸西沉,天空籠上一層鴿灰的暮色,遠近人家次第亮起燈火,空氣里彌漫著飯菜的香味,杜仲沒有回來。 飯涼了溫,溫了又涼,杜仲仍是沒有回來…… 119|往事 易楚等得心焦,也沒有心思吃飯,只是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在,強忍著喝了半碗粥,再也吃不下。 悶悶地坐在大炕上,想做點針線,可一朵桃花瓣繡了拆,拆了繡,總是不成樣子。 索性叫了冬雨過來研墨,又挑亮燭芯,鋪開一張宣紙,翻開本醫(yī)書,一頁頁地抄。 抄到杜仲那頁時,終究忍不住嘆口氣,覺得滿心的委屈。 易齊的所作所為再怎么不堪,可終究是個年輕女子,與她有十幾年的情分在,怎可能賣到那種煙花之地? 而且,他根本不聽她解釋,就那樣負氣離開,連句話都不留。 還差點累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