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這個家里正在一點點變得精致舒適,夏顏對此很有成就感。 受到做門簾的啟發(fā),夏顏想到自己也可以用這時代的普通布料為主,空間里的料子為輔,做一些既不扎眼又別致的東西來,這樣價錢低些也不會惹人懷疑了。 光是這個靈感一現(xiàn),她的腦子里就冒出好幾個點子,但一口吃不成胖子,計劃總得一步步實現(xiàn)。 東廂房里堆的都是何漾收羅來的古董文玩,一個個用稻草裹著,裝在帶隔板的小箱子里,足足搬了半個時辰才搬空。 夏顏拿了水進屋灑掃,把蛛網鼠屎都掃干凈。屋子空出來后有兩丈見方,很是寬敞,夏顏就想在靠窗的墻邊搭個工作臺,再擺個大立柜,可以放她收集來的面料輔料。 但她也知道開這樣的口是極過分的,何家雖然待她不薄,但也不能由著她提出格的要求。于是只好先把這一塊空著,等日后有機會再慢慢添置。 第二日盤炕的工人就來了,夏顏這日便不出早市了,工人做的是力氣活,巳申兩時還得加一頓副餐,夏顏早早就提了小籃子去買菜。 買了豬rou和大料,又搭了一根豬骨,去豆腐坊切了一塊老豆腐,夏顏一邊走一邊盤算今天該做哪些菜,見路邊攤上的蘿卜正水靈,又揀了幾根脆蘿卜,那小販還硬要塞一把青菜,只好又多給了幾文。 回到家,見劉大娘也來幫忙了,便笑著打了聲招呼。在這時代,家里砌灶盤炕都是大事,左鄰右里都會來搭把手,此時就多了四五人進出,夏顏頓時感到壓力,一刻也沒歇就忙了起來。 才剛把蘿卜上的泥洗凈,何氏就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夏顏一見她就不喜,自然沒給她好臉色看。 “呦,這個天就用熱水洗菜吶,這得費多少柴?作孽的敗家精,”何氏嘴里說著陰陽怪氣的話,一雙眼睛止不住地亂轉,“那rou也買得太瘦了些,這還能出油花?這家給你當?shù)陌紫沽算~子兒了!” 夏顏最煩她在身后挑三揀四的,若不是今天辦大事早就吵起來了,但眼下她也沒忍著,只學著何漾的神情,一臉嘲諷地說:“牢里蹲得可快活?” 何氏臉色一僵,腫眼袋子抽搐了一下,抬手就要打來,夏顏迅速端起了泥水盆,瞅準了位置一把潑了出去。 不料因她力氣小慢了一拍,倒讓何氏躲了過去,只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沒能躲去,一盆水全濺到了她腳面上。 嶄新的花布鞋上沾滿了泥漬,芝姐兒心中一疼,哇嗚哭了起來。 第6章 反擊 何氏見女兒的新鞋被臟水污了,擼起袖子就要鬧,夏顏也不是吃素的,踮起大勺護在面前,她要真敢出手打人,就別怪自己掄她的臉。 好在何氏只是破口大罵,一雙小眼睛警惕地看著夏顏。經歷了兩個回合,她也明白夏顏不是好惹的了,心里不禁有些慌。這些年她這里作威作福慣了,一時下不來臺面。何大林向來是好吃好喝供著她,何漾雖然精些,卻也沒真把她怎么樣,不過占些口頭上風,自己總有辦法摳出些錢來。 可這丫頭卻不一樣,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兒,翻起臉來六親不認,連官都敢報,一想到這,就覺得腚上的皮rou又火辣辣的燙起來。 廚房里亂成一團,劉大娘最先趕到了,她一把擋在了夏顏面前,對何氏冷冷道:“何家妹子,先帶芝姐兒回去換雙鞋襪罷,這大冷的天兒,仔細寒從腳入。” “家里哪還有富余的鞋?錢都給她爹治腿啦!”何氏嚎了一嗓子就要哭,手下掐了芝姐兒一把,芝姐兒吃疼,哭得更厲害了。 “這是鬧甚么?”何大林滿手泥漿跑來,汗水滴進了眼里不住眨眼,看到眼前這景象頭又疼了。 “爹,她要打我!”夏顏搶先答道,白著一張小臉,不知是怕的還是氣的。 何大林一聽立刻唬了臉,看何氏的臉色也有些不善:“上回打得她幾天出不了門,這回還要作妖?” “他大伯,你怎么能被這小賤……小丫頭唬了去?你看看我們芝姐兒!”何氏把女兒往前一推,小丫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何大林瞧見了她濕漉漉的鞋子,眉頭緊緊鎖了起來,指著窗臺下一雙曬著的鞋襪道:“那是顏姐兒新做的,先給芝姐兒換上吧?!?/br> 那雙鞋是夏顏做了跑生意的,鞋底納得厚厚的,鋪了棉花墊,走遠路也不會疼了,鞋面是藥斑布,里襯加了細絨布,保暖又透氣。何氏一見立刻雙目放光,大步奔了過去,連身邊的芝姐兒都被撞了個踉蹌。 夏顏知道這雙鞋是有去無回了,心里有氣,剛要出聲攔她,卻被何大林一個瞪眼止住了。夏顏不禁一愣,他還從沒這么嚴肅對過自己。 心里委屈,連何大林也不想再多看一眼了。轉過身兀自做活,把骨頭剁得咚咚響。何大林搖了搖頭,也不理會夏顏的小性兒,揭下手背上的干泥塊,轉頭又去忙活了。 劉大娘拿了簸箕和掃帚,把屋子里的積水掃盡?;仡^見小丫頭雙手握著廚刀,拼著力氣剁骨頭,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便扶住了她的胳膊,自己接過刀去,一邊使力氣一邊道:“下回讓賣rou的替你剁小些就成?!?/br> 夏顏一言不吭,又拿了刨子削蘿卜皮,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別怪大娘嘴碎,今兒這事,是你浮躁了些,”劉大娘把剁好的骨頭掃羅進盆子里,下鍋焯水,拿著勺子不住地攪,“她那副德性是鄰里皆知的,誰遇著她還不躲著走,你人小力薄,何苦還去硬碰硬?” “遇上這種無賴,難道硬要忍著么?爹爹當家時我不知,現(xiàn)在是我管花銷,斷不能讓她刮了去!”夏顏把蘿卜滾切成塊,抓進碗里放在一邊備用。眼看時間不早了,又趕緊和起面來。 “這話你爹爹是第一個不贊成的,怎么都是一家人,打破牙齒肚里吞,到底血濃于水,他是長房長子,肩上挑著擔子,斷不能看著弟弟弟媳吃苦的?!?/br>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夏顏把老酵面掰下一塊來,拿水和開了倒進面粉里,揉勻發(fā)酵,又接過剛才的話頭,“爹爹就是濫好心,養(yǎng)了這些年可養(yǎng)熟了?到頭來只為博個好名聲么?” 劉大娘切rou的手一頓,看了夏顏一眼,把手邊的油鹽遞了過去才又道:“我是不曉得什么德啊怨的,你只憑良心問問自己,你爹爹待你可是真心?難道這也是為了博名聲么?” 夏顏咬著唇不說話了,自己剛剛那番話確實不懂事,只希望何大林沒聽到才好,甫一抬頭,見到何漾正站在門口笑瞇瞇地看著她。 被夏顏瞪了一眼,何漾更加覺得好笑:“我倒不知,你這丫頭還知道孔夫子?” 夏顏舉起大勺揮了兩下,威脅般露出一雙小虎牙:“孔夫子還說‘君子遠庖廚’,爾等還不速速離去!” 何漾噗嗤笑了,把手里一小袋芝麻糖遞給了夏顏,依舊是一副痞痞的樣子:“剛剛貨郎路過,買一袋給你解解饞,可別再哭鼻子了。” 夏顏知道他這是在安慰自己,原本心里的那點不快也散了,嘴上卻不接受他的好意:“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么?” 何漾捏起一塊糖,眼疾手快塞進了她的嘴里,拽拽她的小辮子,說道:“可不是。” 夏顏舉著大勺攆走了他,轉過身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劉大娘被這對活寶逗得直樂,手上動作卻不停,麻利地把蘿卜塊倒進煨了半熟的骨頭湯里。 面團發(fā)酵好已經是兩刻鐘后了,這期間有劉大娘幫忙,包子餡兒也調好了。菜餡兒里拌了白芝麻,比滴麻油香多了,rou餡兒里也加了香料,一點也聞不出腥味,夏顏抽著空還做了蘿卜絲餡兒的,何家爺倆嗜辣,撒了辣面子進去,光聞著就能把人饞蟲勾起來。 劉大娘手活兒漂亮,包包子的活就交給她了,夏顏只在一旁打下手,把面團捏成一塊塊小劑子,滾了干面給劉大娘搟。劉大娘動作麻利,一屜包子剛出鍋,另一屜就接上了。 巳時剛過,匠人們正好塞兩個包子進肚,午飯還得一個時辰后才開灶,若沒有副餐墊饑,手腳早就餓軟了。饒是這會兒吃飽了,鍋里的湯正冒著香氣兒,這些人也忍不住多嗅兩鼻子。 快到午時,何氏才帶著芝姐兒現(xiàn)身,說是幫忙實是蹭飯,夏顏只當她們是空氣,路過時瞥了一眼芝姐兒的腳,鞋襪已經換了,卻不是夏顏的那雙,一雙舊單鞋套在瘦小的腳上,鞋邊打了補丁,腳趾頂著鞋頭都能看出輪廓。 見夏顏盯著自己的腳,芝姐兒不安地縮了縮腳尖,把長及腳脖子的裙子往下扯了扯,指望能蓋住腳面。夏顏望了她一眼,直把她嚇得抖了抖。夏顏摸摸臉尖,自己有那么兇么。 面食不頂餓,中午又煮了新粳米飯,劉大娘掌勺做了紅燒rou和酸菜燉豆腐,因著兩個小丫頭不能吃辣,便把泡椒另裝一只小碟。她自己在廚房扒拉了兩口飯,裝了些飯食就回去伺候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