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胡悅說:“不但時間沒到,人……還差很多?!?/br> 楚玨說:“很好,既然達成共識,那這點時間足夠賢弟就把所有該極其的人事物都集齊全吧?!?/br> 胡悅拉住楚玨,想了一下問道:“可有辦法救虹翹和小英二人?” 楚玨說:“你想要救她們,她們自然沒事。問題是如果讓你做選擇,二者只能選其一,你又當如何?” 胡悅慘然一笑,放開了楚玨的手,拱手做了一個請字,楚玨說:“至少在此處,你我二人都已經(jīng)把該說的都說了,而不該說的,你我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再出此處,我們就真的需要面對外面的風雨了?!?/br> 胡悅看著遠處,苦笑道:“至少我不想讓虹翹成為第二個夢靈,沒想到到頭來我也是只能看著她受苦沉淪,只能看著最在乎的人去作犧牲,一直都未曾改變啊?!?/br> 楚玨眼中一閃,他沒想到胡悅在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把自己作為最在乎的人……但隨后也失笑道:“也不算犧牲。我說了如果你想,可以救虹翹和小英二人。只看你的選擇?!?/br> 胡悅自知說漏了嘴,窘促地拿起石桌邊上的酒壺,斟滿兩杯酒,拿起一杯遞給楚玨說:“楚兄這一杯酒有三敬。” 楚玨接過,等著胡悅說何謂三敬。胡悅說:“第一,敬兄不離不棄。第二,敬兄護悅周全十載,第三,敬兄的‘選擇’。”說完仰頭一飲,水酒入喉溫潤,而到腹則辣熱異常。但是原本甘醇得酒卻讓他覺得苦澀燥熱。 楚玨不言,也是喝干了杯中之酒。他問:“你還想要知道最后那人究竟是誰嗎?” 胡悅哈哈大笑,說:“此時此刻,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等子午交匯之時。生死符再開,生或者死,這就是定數(shù)。對我對你,都是一樣的。該來的人絕不會少任何一個?!?/br> 楚玨說:“這十年來……” 胡悅打斷楚玨的話,他笑道:“十年的人世風雨,十年的杯酒紅塵,楚兄可知足?” 楚玨把酒杯放回石桌,說:“不知足,賢弟呢?” 胡悅也把酒杯放回石桌,他雙手習慣性地放在兩只袖子內(nèi),縮了縮脖子說:“自然是不知足,但……也知足了?!?/br> 楚玨說:“那賢弟答應我一件事,可愿意?” 胡悅微微蹙眉,他說:“現(xiàn)在我任何事情都不能答應你,因為……我做不到?!?/br> 楚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手中的玉尺再一次出現(xiàn),他單手一揮,忽然一陣清風而至,霧氣漸漸地消退了。四周變得清晰,今夜是滿月,月下一切都看的清晰。 皓月之下,出現(xiàn)在胡悅面前的只是一處空地,什么東西都沒有的空地,四周圍著圍墻,但是里面卻空無一物。這般蒼白,空曠的場地,不是別處,正是楚玨的府邸。 楚玨微微欠身,笑道:“招待不周,失禮了?!?/br> 胡悅看了看四周點頭道:“我這下徹底能明白為何楚兄死皮賴臉地賴在我觀情齋這樣的破草廬不肯走。這兒……什么都沒有?!?/br> 楚玨卻說:“怎么會呢,這兒什么都有呢?!?/br> 胡悅若有所思地朝著四周的空地看了看,這兒的地面是用得是金轉,四周的圍墻也非常的豪華,但是里面的確任何陳設物件都沒有。但他細看地面,這些金磚的布局卻都不簡單。 胡悅站在這樣的地方,他忽然覺得從內(nèi)心深處沒來由的恐懼。這種恐懼非常復雜,許多無法名狀的情緒在胸口翻涌,但是在心中卻是空空如也。猶如此處的環(huán)境一般,胡悅的雙手冰冷,之前的溫潤酒水和怡人熏香完全不復存在。這兒除了冷,只有空。胡悅看著身邊的楚玨,楚玨依然猶如往常一般微笑著看著胡悅,但是在他的眼中已經(jīng)有了那份屬于這兒氣息的冷意。猶如尖刺,刺入胡悅的心中。 胡悅微微移動自己的腳步,發(fā)現(xiàn)地面居然又浮現(xiàn)出許多的字,這些字類似云咒,但是卻又不是,字時隱時顯,忽而山川河岳,忽而日月星辰。千變?nèi)f化之間,仿佛包羅萬象。 這里就是楚玨的住處,而他居然是這樣一個地方的主人。 他究竟是誰…… 第75章 楚之君(四) 楚玨看著胡悅的臉色并不好,但是他卻不如往日那般察言觀色,他淡淡地說:“這兒你是不是覺得很熟悉?你是第二次來此了?!?/br> 胡悅轉過頭,楚玨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說:“時間要到了。該來的還是要來的?!闭f完他向胡悅伸出手,微微一笑,此刻的楚玨已經(jīng)不再是一頭黑發(fā),一頭銀絲,一雙又冷又無情的印眸,但是他卻在笑,笑得還是胡悅熟悉的那個人,仿佛下一刻便是死死拖著胡悅前去酒肆喝酒聽曲。 十年,這笑容溫柔儒雅的人陪伴了胡悅十年,他對他,怎能無情呢? 胡悅苦笑一聲,轉過身,單手一轉,手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把紅色的匕首,匕首迅速地刺入了楚玨的胸膛,楚玨悶哼一聲。 胡悅低著頭,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胡悅刀鋒一轉,刀子更深地埋入了楚玨的身體。這致命一刀之后胡悅感覺到楚玨的力道迅速地減弱,他一把抱住楚玨,楚玨只剩下最后一句話的氣力。身體也變得很沉,胡悅幾乎無法抱住他。只能單膝跪倒在地。 楚玨抓住胡悅的手臂,胡悅低下頭湊近他的耳邊,楚玨非常虛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從現(xiàn)在開始……全靠你一個人了…記住,絕對不能出錯…不要哭,否則我會心疼……” 此言一畢,楚玨手上的力道再無,胡悅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手,臉上居然不知何時布滿了淚水。 但是胡悅像是被什么東西包裹住了所有的情緒,他靜靜地看著已經(jīng)死去的楚玨,匕首依然插在他的胸膛。而楚玨斷氣的那一刻,正值午夜。但是也就在此時此刻此地。原本應當照常第自然開始了變化。 生死符,開啟。 此刻,熟悉的陰魂之氣出現(xiàn),地面浮現(xiàn)出了巨大的魚形,鬼女再現(xiàn),她們手持燈籠,面色清冷,臉上不存一絲血色,蒼白的面孔,空洞地眼神,她們道:“此物還與汝手?!?/br> 胡悅看著柳兒手中的盒子,再看看二人說:“哦,沒想到你們居然就是看管此物的人?!?/br> 柳兒看著胡悅懷中的楚玨,并不像死去的樣子,雙眼微合,似乎下一秒他就會睜開眼看著眾人,但是他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屬于人的溫熱陽氣,這是一具已經(jīng)死去的尸體。 柳兒把盒子交于胡悅之后并未回答,便退了回去。她說:“我二人還有最后一項事宜未盡,先行告退?!?/br> 柳兒最后看了一眼楚玨的尸體,又看了一眼胡悅。 胡悅突然喊住了二人,說:“看在二位曾助我的份上,我給二位一個提醒?!?/br> 兩人站立,似乎此時此刻,她們對胡悅有一種畏懼,這份畏懼不知是因為楚玨已死,還是因為生死符的開啟,還是當胡悅真正持有了那個匣子之后。 胡悅說:“告訴你們背后之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在等著他?!?/br> 二人微微一晃,只現(xiàn)一陣微弱的綠光,再無蹤跡。而胡悅依然抱著懷中已無生氣之人,毫無放手之意,此時從遠處走來一人。 他道:“你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這一點我很欣賞你,那一刀果真是干凈利落?!?/br> 胡悅說話的聲音不響,但是卻分外的冰冷,沒有怒,沒有怨,也沒有恨,貪嗔癡三火具不見,他說:“人還未到期。你來早了呢?!?/br> 玄冥子一步一步走向他,他說:“生死符已開,這只是第一步。我需要得到所有的云咒,這樣才能進入開啟‘九元天問陣’之中的安全?!?/br> 胡悅點了點頭,放下楚玨,站了起來說:“的確只是第一步,不過你只說錯了一件事,這只是我的第一步而已。” 此事原本什么都沒有,極其空曠的王府地面,那些時隱時現(xiàn)的字全部變成了云字。而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不停地變化一般。 這些云字全部是由躺在地上的楚玨所散發(fā)。而每一個云字所形成的咒術則是千變?nèi)f化。 就像楚玨所言,此處什么都有。這里成了一個云咒所設的巨大法陣。這是楚玨給胡悅的最后護航。 玄冥子凝神以對,他說:“你想要困死我? 胡悅說:“困死你?何來此言呢?這里已經(jīng)沒有生死的區(qū)別了。你可知為何生死符要子午開啟?” 玄冥子只覺得四周的云咒似曾相識,但是卻完全和自己過去所掌握地不一樣。當他能夠看透一層云咒的時候,下一層云咒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但是他現(xiàn)在不能移動分毫,說被困死一點也不為過。 胡悅卻并不被地面上繁復的咒文所影響,他踏出一步,地上的咒文便發(fā)生了變化。與此同時原本天空高懸的明月忽然漸漸消失,但和天狗食月不同的是,月亮消失的同時,太陽卻一點點地出現(xiàn)了。形成了日月相爭共存的局面。而此時胡悅身上也充滿了云紋,原本梳起的發(fā)也披散開來,一頭紅發(fā)像是血也像是火一樣。 他露出了一種從未出現(xiàn)過的笑容,說:“既然開了,焉有退路?云咒猶如云行,自然而展,自然而舒,你又如何能夠完全掌控呢?你會想要去掌控天上的云氣嗎?” 玄冥子凝神以待,他明白現(xiàn)在的胡悅已經(jīng)不是他所能制衡的,一不小心他就會被這些咒術所吞沒。胡悅看了看天上日月相爭的奇景,說:“人,都該來了。” 他話剛說完,直接王府大門打開,從暗處走來一團似火的身影,來人正是彼岸花魂夢靈,她并沒有看向玄冥子,反而是看著身后說:“你要的條件我答應了?,F(xiàn)在該履行你的承諾了?!?/br> 玄冥子心中暗自一頓,頓時明白自己被夢靈給出賣了。但玄冥子依然沉著冷靜,估計著各方的心思和能耐。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一陣銀鈴嬌俏地笑聲打破了這番窒息的氣氛。 “啊呀,我來遲了……諸位可要見諒啊?!?/br> 胡悅看著來人,一身的素白裝素,清麗不可方物。她手持拂塵,腳踏云咒,似乎并不受到這些咒術的影響。她笑道:“還有何人未到嗎?胡生?” 胡悅說:“還有一人未到?!?/br> 柳姬笑道:“莫非是你想要讓已經(jīng)死去的楚玨還魂?” 胡悅說:“他若活著,在場所有人又豈能安生?特別是姑娘,如果楚玨還活著,你是絕不會在此處現(xiàn)蹤的吧?!?/br> 胡悅環(huán)視三人,他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依然死去的楚玨身上,隨后微微一笑說:“現(xiàn)在你們要的條件都到期了,子午相交,日月并行,這里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可以不再天干地支之內(nèi)。這就是生死符開啟的情況,但是你們要開局卻還需要有最關鍵的一個因素?!?/br> 玄冥子冷冷問道:“什么因素?” 胡悅說:“九元天問陣,如果天沒有發(fā)問,如何成局?” 原本篤定得柳姬眼中也劃過了一絲狐疑。眾人看著胡悅,胡悅則死死地盯著前方,絲毫沒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他要等的是那最后一人。 而在場的所有人皆是為此而來。但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夠回答天的問題呢?胡悅,玄冥子,夢靈,柳姬,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目的,而這些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卻只能通過開啟九元天問局來解開。每個人心中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而胡悅口中那最后的一人,究竟會是什么人? 胡悅心中沒有定數(shù),他在賭一個環(huán)節(jié),一個不是他自己所落的子。但是卻是至關重要的一子。他暗自捏緊拳頭,因為無論他猜的的哪幾人中任何一人來此,這都是一個破局,只有…… 就在所有人屏息以待的時候,玄冥子卻已經(jīng)有了動作,他身如閃電,瞬間便在了夢靈的背后,他兩指凝氣,直指夢靈的后背。 夢靈只覺得一陣壓迫感從背后襲來,磅礴之力,但卻持而未發(fā)。仿佛泰山之崩卻由一根絲弦所控。 夢靈心中一凜,這等本事卻不曾見玄冥子過去所用,他果然是深藏不露。但是現(xiàn)在他身處此地,再有能力又能如何? 夢靈冷哼一聲并沒有回頭,玄冥子卻開口道:“陣前倒戈,可非良策啊。” 夢靈側目看了一眼柳姬,似有求助之意,但是柳姬只朝她宛然一笑,便把注意力又集中在胡悅目光之處。胡悅余光掃到柳姬握著拂塵的手暗暗蓄力,她心中也并非如她表面那般輕松自在。 夢靈冷笑道:“倒戈?何來此意呢?國師大人要的訊息我都給你帶到了,而且如果你錯過機會,那可如何是好?” 玄冥子哈哈一笑,但手中的力道卻并沒有消失,反而再重三分。 此時,日月同天,六合七過,子歸于午。這詭異的天象昭示著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不受原來的時空限制,所以在此處所做任何的猜測也好,推算也罷,都是枉然,等,只有等。而胡悅則是現(xiàn)在所有人的焦點。 胡悅守在楚玨尸體邊,寸步不離。此時,日月同在,卻并沒有多么光亮,四周延伸之處卻顯得格外的混沌,好像這些云咒才是維持著空間穩(wěn)定的主力。地上的字慢慢地擴散,而在混沌之中人影幢幢。這幾人的平衡全靠倒在地上的楚玨所護。 胡悅看了一眼玄冥子,開口道:“你現(xiàn)在最好省一些氣力,之后有你發(fā)力的時候。氣空力竭可是會喪命的?!?/br> 玄冥子看了一眼胡悅,胡悅卻再也沒朝著他們看去,夢靈卻死死地盯著胡悅,猶如寒冰的眼底,似乎還有什么東西竄了出來。玄冥子自然不會放過眼前的任何細微變化。他哈哈大笑,也緩慢地收手。他看著胡悅說:“老狐貍,你到底等得是何人?” 胡悅依然沒有回答他,玄冥子討了個沒趣兒,但是卻不在意,因為天局將開,那接下來就是他一生所求的時機,玄冥子的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銳意和狂熱。 胡悅疑惑地看著玄冥子,動了動嘴唇,似乎說了什么,但是卻什么都沒出聲。他依然一動不動,等待著最后一人的到來。 終于,從遠處又傳來了人的腳步聲。這個所有人都在等待的關鍵,來了。 第76章 天問(一) “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屈原《天問》天若無問,何以成局? 天若有問,何人作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腳步聲的方向投去,從昏暗之中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左一棋。 左一棋看了看胡悅,他笑道:“公子當初讓我?guī)г捙c楚君,那一句‘不要回觀情齋’其實很有含義。一來,防止楚君涉險,二來,則是告訴他開局之地絕不能在觀情齋。因為當所有人都來此,你卻在觀情齋留了最后一個線索。如果我有心,必定會去。會去必定會來此。這真是一妙招啊。” 夢靈問道:“他留給你什么線索?” 左一棋說:“哈哈,胡公子答對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抓住了我一個我非常要命的軟肋,哎,說要挾都不為過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