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我再往后退了一步臉色煞白,田雞都快縮到門邊,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我手不由自主的抖,搖曳的燭光忽明忽暗,看著對面兩個宮爵的人頭,后背冷汗都浸出來。 “有完沒完,我還喘氣呢,見過有影子的鬼嗎?”宮爵心煩意亂,走過一把拉住我和田雞往屋里拖,我的腳都在發(fā)抖,田雞癱軟的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死人都是冰冷冰冷的,他還有溫度?!碧镫u顫巍巍看著宮爵的手,心驚膽戰(zhàn)轉(zhuǎn)頭看我。“不會是沒死透吧?!?/br> 宮爵拿起桌上的人頭,遞到我們面前:“會不會是程千手捉弄我?” 我和田雞哪兒還敢正眼瞧,偏著頭想躲,被宮爵拿著人頭堵在前面,葉知秋說過這些皮脂化驗后確定時間是四千年前遺留的,就是說我們面前站著一個死了四千年還陰魂不散的死人。 “程叔捉弄你干嘛,他還是第一次見你,真要是捉弄,也不至于把自己給嚇到心臟病突發(fā)?!蔽矣昧昝搶m爵的手,被他拉著感覺頭皮都發(fā)麻。 “那為什么皮脂復(fù)原出來會是我的樣子?”宮爵認(rèn)真疑惑的問。 這個問題最該問的應(yīng)該是我和田雞,好半天我才慢慢平靜下來,我們只確認(rèn)了昆侖金闕里面冰棺之中的黃帝,至于其他五口冰棺里埋葬的是誰一無所知。 “你可能去過昆侖金闕!”田雞怯生生的撥開宮爵手里的人頭。 “廢話,我當(dāng)然去過?!?/br> “不是,我是說你或許以前就去過?!碧镫u吞咽口水一臉惶恐。 “還真有這個可能,你還記不記得,昆侖金闕里面的通道機關(guān),那些青銅鐘你甚至都無法確定到底該敲哪個,可你卻正確的選了第五個?!蔽液鋈幌肫鹬霸诶鼋痍I發(fā)生的事?!斑€有我們被傀儡蝠襲擊的時候,你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破解機關(guān),你說是感覺……”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應(yīng)該曾經(jīng)去過昆侖金闕,所以你才會知道那些機關(guān)如何開啟?!碧镫u點頭。 “然后呢,你是不是想說,我四千年前就去過,然后死在里面,再然后我詐尸,從冰棺里爬出來……”宮爵一臉煩躁沒好氣的看著我和田雞?!跋炔还芪沂窃趺椿畹浆F(xiàn)在,既然我去過,那為什么連我自己都記不起來?!?/br> “懂了!”田雞一拍腦門?!拔抑勒厥铝??!?/br> 我看向田雞,宮爵催促他趕緊說。 “轉(zhuǎn)世!你轉(zhuǎn)世了,喝了孟婆湯之前的事都給忘了?!碧镫u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宮爵?!叭缓蟮鹊轿覀冊偃ダ鼋痍I的時候,你是舊地重游,所以依稀讓你想起前世的事?!?/br> “你夠了,你還是別說話了?!睂m爵無語的瞪了他一眼,把復(fù)原的人頭和自己的臉放在一起?!拔宜麐屴D(zhuǎn)世能轉(zhuǎn)的這么徹底,都轉(zhuǎn)了幾百世了,居然一點也沒變?” “那……那我就不清楚了。”田雞攤著手樣子很無奈。 “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你師傅宮羽的?”我拿著蠟燭靠近宮爵手里的人頭,仔細(xì)的看了很久后問。 “師傅說我是棄嬰,被她發(fā)現(xiàn)后就收養(yǎng)了我,從小到大我一直都跟著師傅?!睂m爵和我對視?!巴蝗粏栠@個干嘛?” “這么說你的身世就連你宮羽也不知道?” “我問過師傅,她說不清楚。” “宮羽去過昆侖金闕,而里面的冰棺中曾經(jīng)埋葬過你……”我說到一半就看見宮爵惡狠狠的瞪我一眼,連忙改口?!奥裨徇^一個和你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宮羽收養(yǎng)你……恐怕沒那么簡單吧?!?/br> “宮羽有沒有在你面前提及過昆侖金闕,或者是和月宮九龍舫有關(guān)的事?”田雞終于正常了一點。 “沒有,從小到大我一直跟著師傅學(xué)機關(guān)術(shù),直到她帶著我到成都見葉掌柜,在游船上我第一次知道月宮九龍舫?!睂m爵很肯定的點點。 “昆侖金闕中的那些機關(guān)你絕對不是因為感覺蒙對的,田雞這一點或許真沒有胡說,你可能真的去過那地方,所以依稀才會記起如何破解機關(guān)的辦法?!蔽铱纯磳m爵很認(rèn)真的問。“你好好想想,小時候?qū)m羽有沒有帶你去過?” “這個有什么好想的,我記憶向來很好,從小到大的事我都記得很清楚,打我記事開始我就沒離開過佛山,更別說是昆侖?!?/br> “不管怎么樣,四千年前有一個和你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從昆侖金闕的冰棺中爬出來,而你的確能記起冰宮中的機關(guān)破解方法,你或多或少應(yīng)該和昆侖金闕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或許……”我深吸一口氣來回走了幾步?!澳愫臀乙粯?,都被身邊最親的人隱瞞了什么?!?/br> “你是說我?guī)煾颠€有事情沒告訴我?”宮爵吃驚的看著我。 “我還有疑問等著葉九卿解釋,你的事怕只有親自去問宮羽了。”我搖搖頭重重嘆口氣。 我讓宮爵把人頭上的皮脂拿下來,這東西絕對不能讓別人看見,我追查月宮九龍舫是為了找到殺父親的仇人,宮爵雖然是聽從宮羽的安排跟在我身邊,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和我一樣,迫切的想解開那艘神秘寶船的秘密,如今在他心里,困擾他的那些疑團(tuán)估計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和我在一起的初衷。 “田雞,這事恐怕沒我想的那么簡單,當(dāng)初就不該把你拖下水,這事牽連甚廣而且隨時有殺身之禍,我和宮爵都有各自的原因,必須繼續(xù)追查下去,你就別趟這攤渾水?!蔽肄D(zhuǎn)身看后面的田雞?!盎仡^你帶上金睚眥和金條,咱們就此別過?!?/br> “咋滴,你們還想不要我,打認(rèn)識你們開始,我就不是在挖墓,是玩命,現(xiàn)在連鬼都整出來了,命都差點掉了好幾次,我還有什么好怕的,再說了,當(dāng)初可是你們把我拉進(jìn)來,一個金睚眥和金條就想打發(fā)我,也太瞧不起我。”田雞執(zhí)拗的揚起頭聲音強橫。“上過戰(zhàn)場的人都知道,經(jīng)歷過生死那就是兄弟,你們自己說,我陪你們差點死了多少次,既然已經(jīng)生死與共,那咱就是兄弟,你們的事也是我的事,請神容易送神難,老子不走。” 我知道田雞重情義,我們?nèi)穗m然認(rèn)識不久,但這一路下來彼此風(fēng)雨同舟也算肝膽相照,我本不想連累田雞,可看他樣子也知道他秉性和脾氣,知道勸他也無濟(jì)于事。 田雞走了回來,戳了戳宮爵手里拿著的人頭,憨憨的笑了笑。 “別說這事和我沒關(guān)系,我要是能跟著你們找到月宮九龍舫,我家老頭子也得對我刮目相看,還有,既然當(dāng)你們是兄弟,你就真是鬼我也認(rèn)了,你們即便就是要到陰曹地府,我也陪你們走一遭?!?/br> 第65章 對質(zhì) 葉九卿從不過壽,用他的話說,這行當(dāng)最忌諱的就是人過留名雁過留聲,畢竟是見不得光的事,樹大招風(fēng)早晚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葉九卿雖然在圈里極有名望,可為人處世卻相當(dāng)?shù)驼{(diào)。 而且葉九卿遇事向來沉穩(wěn),波瀾不驚極其從容,從來沒見過他心急火燎的樣子,所以第二天葉九卿重重敲開我房門時,看著他那一臉焦急又慢慢如釋重負(fù)的樣子,我多少有些不習(xí)慣。 “你去什么地方了?去青木川為什么不給我說一聲?這些日子怎么也不知會一聲?”還沒等我開口,葉九卿站在門口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本來我想著見到他會有太多事要問,可如今卻不知從何問起,看葉九卿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應(yīng)該是剛回來,估計是聽趙閻說我回來,馬不停蹄立刻趕過來,從來沒發(fā)現(xiàn)原來他這樣在乎我。 “要不是知秋回來問你去什么地方,我們還不知道你到過青木川,這段時間掌柜到處派人找你。”跟在葉九卿旁邊的將軍推了一把我的頭?!斑@么大的人,能不能讓人省點心?!?/br> “平平安安回來就好,這么大的人了,要有點擔(dān)當(dāng),下一次記得先告訴我一聲?!比~九卿的語氣和葉知秋如出一轍,表情輕松了很多。 “有些事要告訴你,走,進(jìn)屋說?!?/br> 葉九卿拉我進(jìn)屋,宮爵和田雞都醒過來,田雞在旁邊向我使眼色,意思是讓我把事問清楚。 “我也打算去見你,有件事想問你?!蔽医o葉九卿倒了一杯水,在他面前我一向很隨性,今天忽然有些慎重,葉九卿一下就覺察出來。 “出了什么事?” 我試圖讓自己邏輯清醒些,畢竟我在質(zhì)疑一個把我養(yǎng)大而且對我很好的人,我把葉知秋讓我轉(zhuǎn)交的鞋放在他面前。 “知秋讓我給你的,說是最近忙,怕是回不來,這個當(dāng)你過壽的禮物。” “冤孽,就幾步路的事,也不肯親自拿給我?!比~九卿嘴里雖然抱怨,可臉笑的燦爛?!斑€是沒白疼她,好歹還記得有我這個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肯和我坐下來一家人好好吃頓飯,真不知道上輩子我欠了她多少錢?!?/br> “這孩子刀子嘴豆腐心,這不一直都記掛著掌柜?!睂④姾浪男χf。“等再大點就能體諒了。” “等她再大點,我就快入土了。”葉九卿笑的滿足。 “知秋一片心意,不換上試試?”我漫不經(jīng)心的問。 “有什么好試的,自己親閨女還不知道當(dāng)?shù)┒啻蟮男!比~九卿拿著鞋愛不釋手。 “鞋合不合適,只有上腳才知道,知秋叮囑過,萬一不合適讓我回她的話,她好拿去還?!?/br> “這丫頭什么時候變的這么上心了?!?/br> 葉九卿說完樂呵呵當(dāng)我們的面脫掉鞋,田雞和宮爵都圍過來,我們?nèi)说哪抗舛悸湓谌~九卿的腳上,左腳的腳踝上有一道清晰可見的傷疤,剛好傷到腳筋,兩只腳一高一低。 葉九卿果真是瘸子,只不過穿著特制的鞋,所以我一直不知道。 “年輕時候弄傷的?!比~九卿抬頭發(fā)現(xiàn)我們都看著他腳,毫不掩飾的說。“我像你們這年紀(jì)時可是探墓的好手,還不稀罕和別人搭伙,后來不小心弄傷了腿,也就不能再一個人單干了,這才開了四方當(dāng)鋪,一幫兄弟賞臉給面子,讓我當(dāng)了掌柜……” “為什么你從來沒告訴過我?”我打斷葉九卿的話。 “告訴你?告訴你干嘛?”將軍詫異的反問。“瘸子就瘸子,屁大點的事用得著到處,是你自己沒心,當(dāng)鋪里的伙計誰不知道,虧還養(yǎng)了你十多年?!?/br> “等會!”葉九卿抬手打斷將軍,重新抬頭和我對視,目光立刻變得銳利,葉九卿何等聰明的人,我是他養(yǎng)大的,我心里盤算的事,又怎么能瞞得住他。 葉九卿眼角稍微瞇了一下,睿智的目光從我們?nèi)说哪樕蠏哌^,最后落在他手里的鞋上,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你曾經(jīng)問過我,這行當(dāng)里有沒有探墓的好手是瘸子的……”葉九卿掂量著手里的鞋。“原來逼著我換鞋是這個意思?!?/br> “當(dāng)時你親口說過,你不并知道有瘸子的探墓好手?!蔽也恢每煞窈腿~九卿對視?!盀槭裁匆m著我?” “你想問的是進(jìn)入過北邙上姬渠墓的瘸子,我又沒進(jìn)去過,告訴你干嘛?”葉九卿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然后眉頭一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平白無故你會認(rèn)為留下腳印的瘸子就是我?真要是我,至于讓你拿命去冒險嗎?” 葉九卿問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不知道為什么,在見到他前我信心十足想要和他對質(zhì),可葉九卿就坐在我對面時,我卻問不出口,忽然發(fā)現(xiàn)我是怕傷到他的感受。 “你小子吃槍火了,掌柜知道你回來,急急忙忙趕過來看你,現(xiàn)在說話怎么沒大沒小?!睂④姷闪宋乙谎勐暼艉殓?。 “昆侖金闕?!碧镫u見我半天不說話,他性子急坐到椅子上看著葉九卿?!斑€需要說下去嗎?” 葉九卿聽到這四個字,臉色瞬間大變,手里的鞋掉落在地上,光著腳激動的站起來,很顯然他是知道這個地方的,不過以我對葉九卿的了解,他的城府和心機絕對不該讓他這樣慌亂。 葉九卿用指頭不停指著田雞,表情異常激動:“昆侖……昆侖金……金什么?” “金闕?!蔽叶加行┻t疑葉九卿如今的反應(yīng)。 葉九卿依舊不停點著手,神情嚴(yán)肅的像是在思索,嘴里不停反復(fù)念著這四個字,好半天才聽他說出話來?!袄鼋痍I……我好像以前聽誰說過……昆侖金闕是什么?” 葉九卿抬頭問我們,表情異常的認(rèn)真,落在我眼里卻變成了吃驚,在他臉上我完全看不出絲毫做作,除了疑惑剩下的全是激動。 “黃帝的陵墓,也是曾經(jīng)??窟^月宮九龍舫的船塢?!睂m爵在旁邊解釋。 葉九卿和將軍的嘴張的很大,久久的說不出話來,就如同是被震驚到,和我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昆侖金闕秘密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葉九卿,即便現(xiàn)在我明明確定他到過昆侖金闕,可他的樣子和表情真實的差點讓我相信,他這是第一次聽到這一切。 “葉掌柜有沒有去過昆侖金闕?”宮爵干脆單刀直入的問。 “去過?怎么去?我好像記得誰告訴過我這地方,今天是我第二次聽到,昆侖金闕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葉九卿回答的更干脆。 “你讓我去找月宮九龍舫,那不過是一艘虛無緲縹傳說中的寶船,你為什么那么肯定月宮九龍舫一定存在?”我換一種方式繼續(xù)問下去。 “我從來都沒有肯定過月宮九龍舫存在,我知道是因為年輕時聽人提及過,但沒有誰能證明這艘寶船的存在?!?/br> “所以,十年前你第一次見到我時,認(rèn)出我項鏈中羽龍的圖案,你知道那是月宮九龍舫的標(biāo)志,所以你才會收養(yǎng)我,這也是逼我學(xué)探墓的原因,你是想讓我?guī)湍阏业皆聦m九龍……” 啪! 將軍在旁邊重重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我早已習(xí)慣被他打罵,但這一次是他打我最重的一次,嘴角有些腥咸和生疼,手背抹去上面一絲血紅。 “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這條命是掌柜撿回來,這十年怎么對你的,你這個白眼狼心里沒數(shù),現(xiàn)在翅膀長硬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信不信老子活剝了你。”將軍一臉暴怒,當(dāng)鋪里的人說將軍橫起來,天王老子都不怕,我長大了他也老了,不過現(xiàn)在算是見識到。 宮爵和田雞沒想到將軍會動手,若是平常估計都沖上來,可當(dāng)著葉九卿和將軍兩個半百的老人,又是養(yǎng)大我的人,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反正也被他打瓷實,何況現(xiàn)在我也不計較這些,葉九卿還光腳斜著腰站在地上,突然起來的變故讓他看上去都措手不及。 “男兒到死心如鐵,我收養(yǎng)你是因為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孩子,生死不懼,勇敢無畏?!比~九卿伸手抹去我嘴角的血漬,聲音很平和。“當(dāng)時天寒地凍,我若把你留在荒郊野外,你就只有死路一條,我收養(yǎng)你,不是因為什么羽龍項鏈,也不是月宮九龍舫,你在我眼里就是一條命,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葉九卿救你不為他圖只憑問心無愧?!?/br> “早知道這樣,當(dāng)初就該把這王八蛋給埋了,現(xiàn)在養(yǎng)大知道咬人了……” “閉嘴?!比~九卿聲音低沉呵斥住將軍。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葉九卿這十年怎么對我先不說,他收養(yǎng)我的確有一命之恩,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的太重。 “掌柜,我今兒就問您一句?!蔽业谝淮谓兴乒?,也第一次在他面前這么嚴(yán)肅。 “你問?!比~九卿面不改色一臉坦蕩。 “您有沒有去過昆侖金闕?”我直視著他眼睛,一字一句問出來。 “沒有!”葉九卿想都沒想回答的極其磊落。 我深吸一口氣,把那張合照拿出來,慢慢推到葉九卿的面前,我不想在問什么,這張照片足以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