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看看手里的匕首，轉(zhuǎn)身對著香堂里的人拱手，神情凝重說。

    “在下管教無方，在貴地得罪各位，她是四方當(dāng)鋪的人，有事我責(zé)無旁貸，三刀六洞，我替她給各位一個交代。”

    “朝歌！”宮爵和田雞還有薛心柔頓時神色大變，想要沖進來，又被攔住。

    “你干嘛？”葉知秋也慌了神，放下捂臉的手來搶我手里的刀，眼神慌亂。

    “錯了就是錯了，今天不給一個交代，我們走不出去的?！蔽覜_著葉知秋笑了笑，習(xí)慣性摸摸她頭?！皠e怕，有哥在呢，天塌下來哥給你頂著。”

    所有人都看向屠雙，在等他定奪，屠雙的聲音得意：“顧掌柜忠義，既然想要一肩承擔(dān)，我還能說什么?！?/br>
    葉知秋說什么也不肯松開我的手：“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如果我有錯，我自己扛。”

    “你是我親人，有我在，哥不會讓你有事的?！蔽矣昧ο胍_葉知秋的手。

    “出外求財，要是今兒這里真鬧出什么事，一個是葉掌柜的獨女，一個是葉掌柜的門生，他們要躺這兒，雙爺和各位倒是解氣了，可往后的日子怕是就不安生了?！睂m爵突然在堂外高聲說。

    “這位小哥的話，我聽著怎么像是在威脅我??？”屠雙冷眼看向?qū)m爵。

    “威脅還真談不上，我說的是事實，當(dāng)然，知道雙爺不會忌憚，也不會怕，可葉掌柜也不是善茬，同樣也是不怕死的主，他閨女和兒子在雙爺手上出了事，這筆賬怎么也要算到您頭上，結(jié)果肯定是兩敗俱傷?！睂m爵不卑不亢大聲說?！拔业故怯幸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但能給雙爺一個交代，還能息事寧人大家相安無事?！?/br>
    “有點意思，什么辦法說來聽聽?！蓖离p滿不在乎的問。

    “她無非是斷了雙爺?shù)呢斅罚p爺求的是財，何必興師動眾搞出人命，我和雙爺談一筆買賣?！睂m爵一臉傲氣。

    “什么買賣？”

    “青丘玉墟！”宮爵脫口而出。

    我們都一愣，沒想到宮爵會把這事說出來，其他人聽見這四個字還無動于衷，唯獨屠雙一怔，慢慢從嘴角取下煙桿，和宮爵對視了很久，忽然緩緩抬手揮動一下。

    堂內(nèi)外的人立刻退出去，香堂之中只剩下屠雙和我們。

    第334章 借刀殺人

    屠雙手里的煙桿慢慢熄滅，香堂之中陷入長時間的寂靜，屠雙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挨著把我們掃視一遍，然后把煙桿放在旁邊，起身走到我和葉知秋身前，背著雙手繞了一圈后，又走到堂外。

    “朱七哪兒你們也去了，鹿走溝也探了，顧掌柜的買賣做的大，都做到我關(guān)中來了?！?/br>
    屠雙話一出口，我立刻就聽出他言外之意，忽然發(fā)現(xiàn)今天的一切其實都是有預(yù)謀的，什么送帖子、開香堂和興師問罪，不過都是幌子。

    屠雙雖然歹毒，但能在這行當(dāng)立足當(dāng)龍頭，想必人不會傻到哪兒去，他抓到葉知秋，即便葉知秋真的亂了規(guī)矩，屠雙何嘗不清楚葉九卿的為人，這真要是葉知秋在他手上有什么三長兩短。

    宮爵還真不是嚇唬屠雙，葉九卿把葉知秋看的比自己命還重，什么規(guī)矩和葉知秋的安危比，根本不值一提，葉九卿要是來尋仇，那就是真正的過江龍，屠雙即便是地頭蛇，估計也扛不住葉九卿硬拼。

    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屠雙的真正意圖，他是沖著青丘玉墟來的，不過看得出，這里的人，除了他之外，沒有誰懂宮爵說的這四個字。

    屠雙不傻，這么重要的寶藏，他若直截了當(dāng)?shù)膩韱栁覀?，肯定會被搪塞回去，所以他就用這個辦法，逼我們自己說出來。

    “既然雙爺想談買賣，用不著搞這么多事，言語一聲，什么事咱們臺面上說清楚就是?！蔽乙贿吔忾_葉知秋身上的繩索一邊淡淡說。

    “葉九卿可是鳳凰，無寶不落的鳳凰，他能讓顧掌柜搭手，接下他經(jīng)營幾十年的四方當(dāng)鋪，想必顧掌柜青出于藍，按照規(guī)矩，在我地界動土，見者有份也是應(yīng)該的?！蓖离p走了回來，停在我面前冷冷說?！熬褪遣恢李櫿乒翊蛩阍趺凑?。”

    “二一添作五，找到地方，一碗水兩家分著喝。”我脫口而出。

    “爽快，顧掌柜是性情中人，之前是多有冒犯?！蓖离p坐回到椅子上。“這個什么青丘玉墟，我也挺感興趣，不妨就說來聽聽。”

    并不是我想告訴屠雙，我們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而且鹿走溝留下的那些探洞，不用說，也應(yīng)該是他派人探的，看起來，他和我們找的是同一個地方。

    雖然屠雙言語漫不經(jīng)心，看似無所謂，可我發(fā)現(xiàn)他似乎對青丘玉墟特別的在意，越是掩飾反而越是欲蓋彌彰。

    “雙爺是圈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不瞞雙爺，來關(guān)中我們打聽了一圈，沒人知道青丘玉墟，瞧著雙爺應(yīng)該是知道些什么?！蔽野言拋G給屠雙。

    “人老了，心還不安分，聽不得什么寶，也見不得金銀，但凡這些東西就讓我心癢，你們說的這個我不清楚?！蓖离p重新拿起煙桿，不慌不忙往里裝煙絲，埋著頭輕描淡寫說?！斑€得聽顧掌柜說道說道?！?/br>
    “雙爺，既然一碗水兩家喝，事可得先說清楚，有些東西知道的多了，并不見得是好事?！睂m爵慢慢走進香堂。

    屠雙抬起頭，目光狡黠的盯著宮爵，忽然笑出聲：“我都這歲數(shù)，今兒躺下去，明兒能不能起來還不清楚，你認(rèn)為我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br>
    宮爵和我對視，他向來穩(wěn)健，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心里一定有數(shù)，這一次為了救葉知秋，主動說出青丘玉墟，我開始還認(rèn)為他貌似，不過仔細想想，宮爵這樣做應(yīng)該有其他原因。

    “那我在雙爺面前就不藏著掖著，我們幾個人去過碣石宮?！睂m爵大方的坐倒屠雙旁邊。

    “碣石宮毀了千年，有什么好去的?！蓖离p一邊點煙一邊問。

    “真正的碣石宮。”宮爵加重語氣。

    屠雙擦燃的火柴懸停在煙桿前，眼角抽搐一下轉(zhuǎn)頭看向?qū)m爵：“真正的碣石宮？還有假的？”

    “東海之濱的就是假的，或者說是秦帝掩人耳目，修建起來迷惑世人的?！睂m爵點點說。

    “那真的又在什么地方？”屠雙一愣問。

    “海底，修建在海底的金山之中?！睂m爵很平靜的回答。

    屠雙和宮爵對視，突然笑了，嘶啞的笑聲異常刺耳，他似乎并不相信宮爵說的話，宮爵從身上拿出三張錦布，那是我們從紀(jì)林身上找到的，推到屠雙的面前，宮爵也跟著笑，而且笑的很愜意。

    屠雙用指頭把錦布撥到面前，越看神情越吃驚，火柴燒到手指，他一抖才回過神，扔掉火柴，連忙拿起錦布認(rèn)真翻閱。

    “修建在海底金山之中的碣石宮……”屠雙那只僅存的眼睛透著貪婪的光芒?！澳銈冋嬲业竭@地方了？”

    我和田雞還有宮爵不約而同的點頭。

    “碣石金宮在海底，你們?nèi)ミ|東居然找到這樣的地方？”葉知秋興奮無比站到我面前?！霸冢谑裁吹胤?？”

    這話本來該屠雙問的，我都忘了葉知秋還在這里，看著她興奮異常的樣子，目光中的期盼遠比屠雙純粹的多。

    田雞開始撓頭，我從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毀，給毀了?！?/br>
    “毀了？！”葉知秋目瞪口呆看著我，她現(xiàn)在的樣子，才是我熟悉中的葉知秋?！澳銈冊趺吹揭惶幍胤骄蜌б惶幇。厣系臍Я?，地下的也給毀了，海底的也不放過，你們幾個和遺跡有仇啊?！?/br>
    “不毀命都保不住，還能站這兒和你說話啊?！碧镫u撓撓頭說。

    “碣石宮給毀了，那金山呢？”屠雙單眼一瞇問。

    “雙爺，碣石金宮您就別惦記了，我們能撿回一條命已經(jīng)是萬象，那個地方如今已經(jīng)沉入海底深淵，告訴您地方，也不會有收獲?！睂m爵云淡風(fēng)輕說。

    “既然一處被毀的地方，告訴我這些有什么用？”屠雙多少有些失望，放下錦布重新點燃煙桿。

    “雙爺，碣石金宮雖然失之交臂，可我們卻找到金宮中隱藏的秘密。”宮爵說。

    “什么秘密？”屠雙吸了一口煙問。

    “秦帝不惜在東海之濱修建一座碣石宮，就是為了掩飾海底金宮中藏匿的秘密，秦帝曾經(jīng)在關(guān)中修建過一處神廟，據(jù)說神廟里有堆積如山的寶藏?！睂m爵似乎沒有打算隱瞞絲毫。

    “再多的寶藏還能比一座金山多?！蓖离p似乎并不敢興趣。

    “那是雙爺不清楚，這座神廟中供奉著什么?！睂m爵從容不迫說。

    “供奉著什么？”

    “神?！?/br>
    屠雙冷冷一笑，瞟了宮爵一眼：“既然是神廟，供奉的當(dāng)然是神，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可以被喚醒的神！”宮爵笑的更愜意。

    屠雙笑的聲音更大，但看著宮爵，漸漸笑聲凝固在臉上，吐了一口煙霧，葉知秋在旁邊聽的目瞪口呆，估計還沒反應(yīng)過來，宮爵這話真正的含義。

    “雙爺，這座神廟要是能找到，可不是什么金銀能相提并論的，倘若咱們把神給喚醒……”宮爵把頭往屠雙面前探了探?！澳胍裁炊寄苄南胧鲁伞！?/br>
    “等會，什么神？”葉知秋拉著我手追問。

    “說來話長，我們在碣石宮發(fā)現(xiàn)神存在的線索，神并非是虛無縹緲的，而是真正存在，就連秦帝一統(tǒng)天下都和神有關(guān)?！蔽液喍滔蛉~知秋解釋。

    估計這話從誰嘴里說出來，葉知秋都會嗤之以鼻，不過她最相信的就是我，何況她親自經(jīng)歷過萬象神宮中的一切，吃驚的張著嘴，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神廟在什么地方？”屠雙問。

    “在碣石金宮我們看見一個地名，鳳阿嶺。”

    “阿房宮，神廟和阿房宮有關(guān)系？”屠雙叼著煙問。

    “阿房宮也是用來掩人耳目的，不過是為了掩飾神廟的修建，我們推測神廟和長城有關(guān)，但具體的位置，現(xiàn)在還不清楚。”宮爵和盤托出。

    “你們在碣石金宮就找到一個地名，就敢說有一座供奉著真神的神廟，我年紀(jì)也不小了，聽過的傳聞想必比你們要多，可這么荒誕離奇的倒還是頭一次?！蓖离p在煙霧中瞟著我們?！拔覒{什么要相信你們，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聞上浪費時間?！?/br>
    “雙爺這話我就不懂了，雙爺是見過世面的人，我們是從碣石宮中找到的線索，才推斷出神廟在關(guān)中，鳳阿嶺這三字，其實隱藏著其他的秘密，我們千辛萬苦才解開?！蔽业恍粗离p?！翱稍趺匆脖炔簧想p爺，居然能在鹿走溝打下那么多探洞，咱們在找的是同一個地方，雙爺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屠雙默不作聲抽了幾口煙，我又聽見他刺耳的笑聲。

    “今兒招待不周，三天之后，我在醉仙樓擺酒，給顧掌柜和各位接風(fēng)洗塵，還望各位賞臉?！?/br>
    屠雙說完指著門口說了一句不送，我們也不停留，帶著葉知秋就出來，走了好遠，我轉(zhuǎn)身問宮爵，為什么要把所有的一切全告訴屠雙。

    “我警告過他，有些事知道多了不見的是好事，入地眼為了保守神廟的秘密，不惜死守碣石宮，可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全都會不得善終，我說給屠雙聽，他既然嫌命長，我還能有什么辦法?！睂m爵淡淡一笑說?！叭氲匮凼刈o的這個秘密，一直到現(xiàn)在都在延續(xù)，我想屠雙這一次是遇到麻煩事了。”

    “借刀殺人。”我恍然大悟，不過宮爵說的一點都不錯，入地眼不會讓神廟的秘密外泄，誰知道這件事，無疑離死就不遠了。

    第335章 九黎圣城

    “屠雙為什么要約我們?nèi)旌笠娒?？”田雞突然問。

    “屠雙明明知道青丘玉墟，而且知道的遠比我們要多，可在我們面前卻裝傻充愣，想必是打算三天之后，再和我們詳談。”我說。

    “那這事就更不對勁了，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關(guān)于青丘玉墟的線索，屠雙都知道，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們才對，干嘛還要和我們詳談？”薛心柔警覺的說。

    “這個我也想過，屠雙那知秋引我們來這里，無非是想打探我們虛實，看我們到底知道多少，若是我們沒用，他自然不會在見我們。”我深吸一口氣百思不得其解說?！八€邀約見面，可見我們有什么是他必須要借助的地方，但到底有什么，我始終沒想明白?！?/br>
    我們把葉知秋帶回到應(yīng)悔元那兒，得知是葉九卿的女兒，應(yīng)悔元喜出望外，說上一次見到葉知秋還是襁褓中的嬰兒，這一晃已經(jīng)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葉知秋還有些懵懂，在應(yīng)悔元面前倒是彬彬有禮的大家閨秀，等到我們獨處時，她盯著田雞來回看了半天，估計是沒想明白，富甲天下的應(yīng)悔元為什么會有田雞這樣木訥的兒子。

    晚飯后我們圍坐在院里，葉知秋和薛心柔曾經(jīng)見過，兩人一見如故又是同一個專業(yè)，似乎很是投緣。

    “我姐呢？”葉知秋突然轉(zhuǎn)身問。

    我們都一愣，葉知秋是在問凌芷寒，我們并沒有忘記她，只是誰也不想在提碣石宮中發(fā)生的一切，最不愿意去面對的是我。

    最后那一刻，我松開她的手，看著凌芷寒在我視線中墜入深淵，我至今無法忘記她最后釋懷的眼神，她或許沒有怪我，可對于我來說，這是一輩子揮之不去的愧疚。

    “芷寒她……”

    “我自己說。”我打斷了田雞，想必他不希望我再經(jīng)歷一次。

    我把離開葉知秋以后發(fā)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她，葉知秋這一次居然沒有責(zé)備和埋怨，乖巧的坐到我身邊，就像小時候那樣，把頭靠在我肩上。

    “我知道你難，那根本不是選擇，而是煎熬，不管你做出任何決定，最受傷的那個人都是你。”葉知秋寬慰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