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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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明瑰低著頭,一動不敢動,直到身前的男子同她說,“好了,去瞧瞧?!?/br> 窗下的妝臺上便有鏡子,明瑰低著頭,站在妝鏡前,先是瞧了自己的發(fā)間一眼,這簪子果然漂亮,頂在發(fā)間,似要生輝。范明瑰正要轉(zhuǎn)身,便瞧見了鏡中的閔夢余,他穿著湛藍的錦袍,站在她身后,長身玉立。 鏡子里的人那樣好看,他眉眼清雋,又存三分風趣,五分體貼,真真是再好不過的人。明瑰沒有動,一直盯著鏡子,直到鏡子里的人側(cè)過面龐,沖著她笑,說:“一朵花開千葉紅,開時又不藉春風。若教移在香閨畔,定與佳人艷態(tài)同。這石榴花面,喜歡嗎?” 鏡中人動了,范明瑰迅速扯下頂上簪花,她轉(zhuǎn)過頭來,說:“閔家哥哥,我就要出嫁了,你......你沒有禮物要送給我嗎?” 風中又傳來男子輕輕的,幾不可聞的笑聲,那人說:“還有新娘子盯著問人要東西的?” “我......我不是......” 明瑰想為自己爭辯幾句,卻羞紅了臉。 伶俐去端茶,回來便瞧見范明瑰的臉紅紅的,似涂了胭脂,又似比胭脂清淺一分,夾著她家小姐罕見的,羞澀? “閔公子,請喝茶?!绷胬⒉璞K放下,就站到了范明瑰身后。 “好了,我是逗你的?!遍h夢余從袖中抽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匣子,匣子碗口大小,形制與當日孟微冬送給霍青棠的那個差不多。 明瑰蹙眉,“這,這是孔雀膽?” 面前女子的小臉兒都糾住了,她說:“這好似孟微冬送給青棠的那一個,那里頭就是一個碗,里頭是孔雀膽,當時把我都嚇怕了,我的天吶,這個......閔家哥哥,這是甚么?” 閔夢余打開匣子,里頭是一只赤金掐絲玉葫蘆纏釧,明瑰將纏釧從匣子中拿出來,這纏釧制藝精細,一半細細的金絲,另一半吊著大半圈小小的白玉珠子,珠子細細密密連成一串流蘇,那么一晃,就迎風而鳴,清脆作響。仔細去看,背面還刻了字,上頭寫著‘永樂貳拾貳年拾貳月造,成色金壹兩貳銀伍分,外悍伍厘’。 那纏釧一拿出來,伶俐就呼了一聲:“好漂亮?。 ?/br> 閔夢余看著范明瑰,“這是閔家哥哥送你的嫁禮,喜歡嗎?” “嗯,喜歡?!泵鞴逭f罷,就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閔夢余。 后頭那人問她,“怎的了,是不是嫌閔家哥哥的禮太輕了,不若......” 范明瑰的眼睛有些脹,有些刺,刺得她想流淚。聽了那人問話,范家的小女子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太喜歡了,怕打爛了?!?/br> 后頭那人呼一口氣,“那就好,喜歡就好,若是你不喜歡,那我只得學那財粗之人,直接送上金銀玉器給你了?!?/br> 明瑰抿著嘴,迅速用手指抹掉剛剛滴落的眼淚,她笑得燦爛,說:“多謝閔家哥哥的禮,明瑰很喜歡?!彪S后輕輕將手釧放進匣子里,問道:“閔家哥哥,這是你舊年制的?” 閔夢余點頭,“嗯,就是去南京那一回,我在南京城‘第一樓’定的,前幾日那頭才送過來,范大人改了日子,總算趕得及。 范明瑰將匣子蓋起來,又給閔夢余端了茶,“閔家哥哥,你一來就替我忙活了半天,來,你坐?!?/br> 伶俐連忙收揀雜物,又去端果品,閔夢余笑一笑,“范大人怎突然改了日子?” 明瑰看伶俐,“你在門口站著,不許人張望打聽?!?/br> 伶俐瞧范明瑰,“那要是夫人來了呢?” 明瑰叱道,“我娘來了就讓她進來,你還能攔著我娘不讓她進來不成?” “是的”。伶俐點頭,掀開簾子出去了。 明瑰嘆氣,“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閔夢余笑,“伶俐倒是有一副好心腸,莫要責罵她?!?/br> 明瑰嘆氣,“我省得的,她是好的,只是不聰明罷了?!?/br> “聰明的未必好,特別是侯府深門,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閔夢余看范明瑰,“善待伶俐,你們才能一起過的好?!?/br> 明瑰抬起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閔家哥哥,你是不是知道甚么,魏北侯府是不是......?” 茶水浸成了金黃色,閔夢余撩開茶盞,吹開茶葉,說:“世子爺要歸府了,以后就是世子爺當家,你是弟婦,要順著世子爺,莫要執(zhí)拗爭吵,于己無益?!?/br> 范明瑰眼睛又開始泛紅,她抿著嘴角,“閔家哥哥,世子爺是不是與二公子不合?” 閔夢余抬頭,臉上有輕微笑意,“怎么這么說?” 范明瑰搖頭,“你們都不同我說實話,我問過我娘,她也不同我說實話。其實我是知道的,過去世子爺一個人在外頭,好多年沒有回侯府,這次二公子要娶親,他馬上就回府了,這還不是防著二公子,還不是防著我?” 茶盞里的水還溫熱,閔夢余闔上蓋子,看了范明瑰一眼,“是如此,但也不全是如此?!?/br> 明瑰追問:“那是如何?” 閔夢余擱下杯子,望著范明瑰,“魏北侯府并非一般侯府,魏北侯爺是洪武皇帝親封的一等爵,與其他列侯封爵的門第都是不同的?!?/br> 閔夢余說:“你可能不知道,早些年的時候,魏北侯爺向先帝寫折子,說要冊封世子,折子上寫的是次子裴無憂的名字。” 明瑰抬頭,“裴無憂?他是庶子?。 ?/br> 閔夢余嘆氣,“是的,庶子,庶次子裴無憂,魏北侯的折子一交上去,先帝就斥了回來,說裴家‘嫡庶不分,違背倫?!??!?/br> “那后來呢?” “后來,當時的大理寺卿向先帝進言,說魏北侯裴正川寵妾滅妻,請先帝奪他爵位,褫其封號,取消裴家世襲?!?/br> “永樂皇帝答應了?” 閔夢余笑,“自然沒有答應。但是魏北侯府世子定下來之后,世子就從侯府搬了出去,再也沒回來?!?/br> 范明瑰抿嘴,“那是侯爺將世子爺逐出家門的?” 閔夢余搖頭,“那倒也不是,或者只是世子覺得自己是外人,過得不開心罷了?!?/br> 明瑰垂首,“世子爺是不一樣的,他是世家的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聽說都是妾室生的,自然他們都是不一樣的。” 閔夢余道:“二公子和三公子的生母并不是妾室那么簡單,她是......” 閔夢余的話還沒說完,外頭已經(jīng)鬧起來,只聽有人道:“快、快,后園出事了,有人拿了刀,要造反啦!” 明瑰起身,問伶俐:“什么事?” 伶俐在外頭與人說了幾句,過了一息,回說:“小姐,聽說后園里有個人罵了小姐是丑八怪,夫人聽見了,發(fā)了脾氣,正要攆她走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婚禮篇章啊,昨天這短短幾千字,我要不行了,這嘰哩哇啦的首飾頭面,我還特意去查看了一下明朝婦女的頭面,包括分心、掩鬢、小簪這些,一套約為十二三件,富貴家庭,或者更講究的,一套頭面大概有二十多件。 作者心有余而力不足,寫這些一圈黑,實在不精通哇...... 甚么,作者精通甚么,難道不是,樣樣不通? 錯了,作者還是很會作故事的,對,就是這樣。 ☆、蘇幫菜 “你個臭不要臉的, 竟然敢說范大人家的小姐是丑八怪......” “我哪里有說范家的小姐是丑八怪, 你莫要造謠,你哪只眼睛看見了, 你又哪只耳朵聽見了?” “我呸!敢做不敢認的孬種,你說范家小姐是丑八怪,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兩只耳朵也都聽見了!” “你莫要造謠, 再污蔑我也沒用,你們春意鬧的菜誰要吃,吃了也要鬧肚子!屆時來赴宴的通通都是達官貴人, 這些貴人們吃壞了肚子你能負責?” “吃我們的菜才不會壞肚子,看看你們的醬,那顏色都不對,還是我們春意鬧的醬好, 你們得月樓也就配蒸蒸點心......” “我們就配蒸點心?我看你們春意鬧只配拌涼菜,拿著醬汁往冷菜上澆上一澆,也就完事了?!?/br> 范夫人趕到后園的時候, 兩邊的廚子領著各自幫廚的伙計劍拔弩張,恨不能刷起袖子當場就干一仗。春意鬧的三個大廚皆著青色衣袍, 后頭領著的三個伙計也都是青衣小帽,其中一人菜刀往案板上一剁, “正好,范夫人來了,那就叫范夫人評評理, 得月樓的廚子說你們家小姐是個丑八怪,這得月樓如此招人討嫌,范夫人快點趕他們回去?!?/br> 得月樓的師傅帶著伙計們都著寶藍的衣裳,領頭的那個師傅道:“事情并非如此,當時是春意鬧在‘奔月’這道菜上用蘿卜雕了一個兔子,又說還缺一個嫦娥,他們雕不出來,便敷衍了事。我們的人瞧見了那不成形狀的嫦娥,說了一句‘丑八怪’。這話是說那菜里嫦娥的,并非說貴府的小姐。” 領頭的師傅話說的清楚,范夫人瞧了一眼幫廚的嫂子,“可是如此?” 那嫂子點頭,“沒錯的,是這樣的,寶師傅沒說錯。” 得月樓與春意鬧一行各出了六人到范府做宴席,得月樓領隊的師傅姓寶,家中三代都是廚子,據(jù)說他爺爺還曾經(jīng)在蒙古人的庭帳里效勞過,并且深得蒙古皇帝的賞識。后頭大軍打到大都,蒙古人頭也不回地跑了,寶老爺子才從大都回了蘇州,安居下來。 寶家過去也是有間酒樓的,后來得月樓開起來,聽說那位神秘的東家特意去請了寶老爺子出山,但后頭只請來了寶老爺子的子孫輩兒,這位領頭的寶師傅便是寶老爺子的兒子,寶山。 兒孫都去了得月樓,寶家的酒樓也關(guān)門了,為著這一樁,多少人暗地里揣測得月樓背后的東家是誰,又究竟花了多少錢說動了寶家的人出來坐鎮(zhèn)得月樓。 畢竟寶家不缺錢,自己又開著酒樓,自己做東家總比替人幫傭要高尚得多。 得月樓這一邊說得有頭有尾,范夫人捏著帕子,轉(zhuǎn)身去瞧春意鬧的案板,那上頭呼啦啦擺了一長串,就是不見那雕壞了的嫦娥。 幫廚的嫂子也甚為機靈,她指著最角落的那一盤拔絲紅藕,“夫人,那盤就是‘奔月’?!?/br> 范夫人走過去,端起那盤子拔絲瞧了瞧,里頭蘿卜雕的兔子還成個樣子,可那嫦娥,若不是先前說了嫦娥奔月,還以為那白乎乎的只是個立著的樹樁子。 范夫人面色不好,這樣的菜,端給誰吃?是拿給南直隸都察院的僉都御使吃,還是拿給五軍都督府的后軍大都督吃? 兩邊的廚子都站著,春意鬧這邊負責的師傅姓蘭,聽說是關(guān)絲絲關(guān)大老爺重金從京城請回來的,據(jù)說祖上是出過御廚的。若問是哪朝哪代,蘭師傅則說,朝代太遠,記不清了。 前頭的寶家是確確實實為蒙古一朝服侍過的,到了蘭家,則說不清了。大家都嘲笑關(guān)絲絲糊了眼睛,看錯了人,但關(guān)絲絲卻一意孤行,堅持讓這位蘭師傅在春意鬧的后廚里做話事人。 “蘇菜燉、燜、煨、焙、烹、炸、炒、蒸,咱們樣樣拿手,如今只是雕不好個嫦娥,又不影響這盤菜的口味,最多將這嫦娥拿掉就是了?!贝阂怍[這邊有師傅說話,“看,拿掉嫦娥,擺幾朵花兒,也是一樣的?!?/br> 那頭有人笑,“那還叫甚么‘奔月’,不如就叫‘兔子野草吃拔絲’?” 說完,有一陣短促的笑聲,眾人瞧過去,只見春意鬧里有個伙計自己‘哧哧’笑了出來。得月樓這邊有人道:“做不好宴席就快快回家去,省的在這里耽誤功夫?!?/br> 雕壞了嫦娥的那個師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見有人笑他,一時間臉上掛不住,面色又青起來。范夫人擱下那盤子拔絲,轉(zhuǎn)頭問蘭師傅,“這菜總之是不能要了,您說補上個甚么菜吧?” 范夫人已經(jīng)給足了春意鬧臉面,照她原先的想法,就是全權(quán)交托給得月樓cao辦。后頭不知關(guān)絲絲與范大人怎么協(xié)商的,春意鬧硬是插了一竿子進來。這下可好,時間已經(jīng)不多,春意鬧的手藝又這樣無法見人,范夫人簡直要捏碎了手里的帕子。 春意鬧做主的就是那位很有些傳奇的蘭師傅,他四十上下,很是削瘦,見范夫人問他,他動了動薄成一片的嘴皮子,說:“何須換菜,既然得月樓會雕,那嫦娥就交給他們雕好了?!?/br> “‘嗤’,想得美,你們的菜,憑什么我們來雕,那菜是你們的菜單子,又不是我們的......” 宴席上的菜都是有出處的,每桌上的菜略有不同,但大致一樣,為了區(qū)分開兩家酒樓的風格各有不同,關(guān)絲絲還同范大人出了主意,說:“咱們用不同的盤子裝菜,紅盤子就是得月樓的,我們春意鬧的菜就統(tǒng)一用甜白,兩家的菜盤子都由我閱微齋出。” 關(guān)大老爺出了主意,范大人同范夫人商議,最后范夫人又去與得月樓的寶大師傅說,最后好一通來回,兩邊都同意了。 后頭下了定論,每桌第一輪八個涼菜,得月樓四個,春意鬧四個,接著十六道熱菜,得月樓八個,春意鬧八個。最后一輪,得月樓包辦了八種蒸點,春意鬧則提供兩道湯品和兩盞甜盅。本來已經(jīng)安排得很好,范大人亦是滿意,只有范夫人覺得這桌席著實浪費了些,一則一桌只坐八人,根本吃不了這么多飯菜,二則大大加重了飯席的花費。 原本范府向得月樓訂的桌面酒席,含了酒水,計十八兩銀子一桌,那席面其實已經(jīng)很能見人。后頭這么一改,如今等于兩邊的桌席端上一桌,最后算下來,總價幾乎翻了一番,要三十五兩銀才辦得下一桌。范夫人私下里同范大人嘀咕過幾回,說在喜宴上花費太大,說了兩三次,范大人便斥她:“無知婦人,無知婦人吶!” 其實范夫人并不是范大人嘴里的無知婦人,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家里的幾個jiejiemeimei都嫁給了南直隸的官員,朝廷遷都后,姐妹們四散各地,有的隨夫君入京,做了京官的太太。有的外放去別處,最遠的那個去了陜西,在戶部設在陜西的糧倉做事。她自己則跟著范錫夕住在揚州,直到舊年明瑰議親,范錫夕才得了提拔,高升一步到蘇州做了知府。 范大人這樣說她,范夫人并不是心疼錢,也不是小氣不肯撐門面,她同范大人說:“你如今是個知府,知府是什么,上頭有巡撫大人,下頭有師爺小吏,你嫁個女兒,又這樣鋪張,教人家看見了怎樣想?” 范大人回:“能怎么想,他們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南直隸的大官都來了,誰來管我?再說了,我是嫁女兒,酒席擺好一點,哪個說得我?” 范夫人本就對春意鬧突然插一筷子頗有微辭,如今春意鬧馬前失蹄,她拿帕子點自己的嘴角,“這盤子見不得人了,至于怎么處置,還請貴樓自己拿個主意?!?/br> 春意鬧幾個師傅一對眼,主家擺明了不管這事,又說這菜不好,叫他們換,可這菜哪里是這么好換的。之前他們與得月樓對菜單子的時候,就一一協(xié)商過了,幾熱幾冷,怎么搭配才能不重復,也不與對方撞上。這下可好,自己這邊要換菜,得月樓也要跟著換了。 果然,得月樓那邊一個伙計道:“咱們不換菜,這菜咱們已經(jīng)都訂好了,也同市集里說好了,咱們要甚么菜,不要甚么菜,都是不好改的。你們要換便換,不要與我們撞上就行?!?/br> 春意鬧這邊一個戴小帽的伙計道:“讓你們幫忙雕個花,你們不同意,我們換菜,讓你們跟著換,你們也不同意,樣樣都不同意,你們怎的這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