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季傾染胃口可真是夠大的。先拋出誘餌,讓陳瑾和他結(jié)盟,陳國派出大量兵力來對付季國。季國節(jié)節(jié)敗退時,再讓群臣力薦季傾墨以世子的身份親征,鼓舞士氣。 季國有一支戰(zhàn)無不勝的金甲衛(wèi),歷來由現(xiàn)任君主所掌管。可早在兩年前,季王就將這支金甲衛(wèi)的調(diào)度權(quán)給了季傾墨。 季傾染忌憚的也只有這支金甲衛(wèi)。這次讓季傾墨親征,無非是想讓季傾墨和陳瑾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 “他就不怕你帶兵反了不成?” 季傾墨對季國的恨意,習(xí)羽陽再清楚不過。 要說他為了季國去拼命,習(xí)羽陽是絕對有理由不相信的??扇绻f,季傾墨要割據(jù)一方,反了季國朝廷,他倒是會覺得正常不過。 “如果我?guī)П戳?,不正合了他的意?”季傾墨目光銳利,冷笑連連。 季傾墨是季國世子,季玖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即使季傾染趁著季傾墨不在北都承了位,也不會被天下人所認可??墒侨绻羌緝A墨割據(jù)反叛,一切就又都不一樣了。 “我覺得季王也有讓你領(lǐng)兵的意思。要是真的下了旨,你還能抗旨不成?” “這個世界上,我不得不聽的,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br> 季玖的權(quán)力早就被他架空了,不聽也罷。 “把這封信交給他?!奔緝A墨把信交到習(xí)羽陽手上,“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唐樂樂,等一切安排妥當以后,再說也不遲?!?/br> “明白?!绷?xí)羽陽接過信點點頭,謹慎地把信收好。 季傾墨回到房中時,看見冉姒躺在美人榻上,手里還攥著書,可人已經(jīng)睡著了。 今天她說有事情要告訴他,會等他回房。他和習(xí)羽陽在書房論事,耽誤了一些時間,沒想到她會一直等著他,不肯休息。 季傾墨放輕步子,走到榻邊,看著她熟睡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抽走了她手里的書,把她輕輕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是殷城的事情?”冉姒向來淺眠,季傾墨給她蓋被子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迷迷糊糊地醒了。 季傾墨一怔,才想起她的消息渠道也不亞于他。 殷城淪陷,消息還沒有來得及傳回北都,可他們總該比其他人要知道得早一些時日。 “是。不過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季傾墨微微彎腰看著她,溫然道。 冉姒看著他的笑,感覺有些恍惚,呆愣愣的樣子,一時沒有搭話。 “怎么了?”季傾墨以為她不舒服,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 冉姒起身,倚靠在床頭:“阿瑾,你會把殷城奪回來嗎?” 她說得認真,連眉目都肅然起來,一雙眸子只盯著他看。 季傾墨知道她在擔心什么。拿了個軟枕給她靠著,才溫潤一笑道:“阿四,我恨這里,可我卻不能容忍別人來毀了它?!?/br> 因為季國的山河,他失去了母親,和她別離數(shù)年。 他曾經(jīng)立誓,他要讓季玖看著他最在乎的東西,在擁有了最美好的期盼之后,一夕之間毀于一旦。 可是這些都必須由他親自去做,在這之前,任何人想打季國的主意,他都不會答應(yīng)! 冉姒聽了他的話后淡淡一笑:“我等你回來?!?/br> 朝堂上,眾人舉薦季傾墨征討陳國的事情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即使現(xiàn)在季王不允,可怕是不久之后圣旨就會下來了。 親征或許有風險,可也是季傾墨立威的好時機。 季王自然知道,讓季傾墨出征的,呼聲最高的當屬齊王一派,也必然知道,季傾墨一旦上了前線意味著什么。 但是冉姒覺得,即使危機重重,季王也絕對不會錯過這個給季傾墨鋪路的好機會。 “阿瑾,我不會武?!币姷郊緝A墨蹙眉,冉姒輕柔一笑,伸手去撫平他的眉頭,解釋道,“估摸著這場仗一時半會兒也難以結(jié)束,必定會拖到冬天。到了那個時候,我反而會變成你的累贅?!?/br> “在一定程度上來講,我在北都是最安全的。我向你保證,會好好照顧自己的?!?/br> 其實冉姒沒有告訴他的是,她留在北都,還因為季玖的毒。 上次她進宮為季玖把脈時,就已經(jīng)察覺到他被人下了慢性的□□。從脈象上看,已經(jīng)不是最近才發(fā)生的事了。這個量下得很輕,所以不會被輕易察覺出來。 毒已經(jīng)深入骨髓,解毒的方法冉姒是知道的,可她并不想救他。 季王五次三番想要她的命。五兒的仇,除了劉嬌,還有他。 冉姒自認,她還沒有善良到不計前嫌地去救一個害自己的人。 他是季傾墨的親生父親,即使季傾墨對他冷漠不恥??墒侨芥τX得,如果季玖死了,季傾墨再漠然也會傷心。畢竟血濃于水。 不救他,卻還留著他的一口氣在,已經(jīng)是冉姒的底線。 而且后來她想了又想,讓季王活著痛苦,死又死不掉,讓他一輩子在精神和rou體的折磨中,懺悔自己一生所犯下的錯,也許比直接殺了他更好。 “你今天說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說?!奔緝A墨可沒忘記冉姒那么晚還不休息的原因。 冉姒頓了頓,復(fù)又笑道:“就是這個,沒什么重要的事?!?/br> 說完就躺下閉上了眼,一副拒絕再和他說話的樣子。 季傾墨覺得她有事情瞞著他,可也沒再說什么。替她掖了掖被角,轉(zhuǎn)身到里間的浴池去了。 冉姒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床帳看了好一會才又閉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她忽然改變了主意,那件事情,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出征前夕 “世子妃,讓世子領(lǐng)兵出征的圣旨已經(jīng)下來了。” 冉姒寫字的手沒有停頓:“知道了?!?/br> 停筆蓋上印章后,冉姒把信件交給秋憶:“讓人火速送回妙手閣。” 秋憶把信收好,又說:“季王的圣旨,除了命世子出征外,還讓您做軍醫(yī)隨行?!?/br> 冉姒開門的手頓了一下,才出了書房:“我可以否認他的全部,卻不得不承認,對季傾墨,他確實是個合格的父親?!?/br> “季王是怕齊王會用您威脅世子?” 冉姒聽了,冷冷一笑:“也要季傾染有那個本事才是?!?/br> “季王明明知道,卻為什么不阻止?” “季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心無力了。”冉姒嘆氣著搖搖頭,摩挲著左手戴著的翡翠鐲子,“但起碼,他也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br> “齊王想用您威脅世子,難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嗎?” 秋憶覺得季傾染若是囚了冉姒,以此來要挾季傾墨簡直是自掘墳?zāi)埂?/br> 若是冉姒有個三長兩短,不說季傾墨不會善罷甘休,就是武元也不會饒了他。 奚王府握著武元的兵權(quán),而子車恒權(quán)對冉姒更是寵愛有加。難道還能看著她受苦而坐視不理嗎? “秋憶,我已經(jīng)是季國的世子妃,不再是武元的安平公主了?!比芥ψ阽R子前,梳著一頭青絲,輕聲解釋。 子車恒權(quán)當年同意她和季傾墨的這門婚事,除了有意成全他們。更重要的是,她能作為他的眼線,監(jiān)視季國的一舉一動,以保證武元的中主地位。 說起來,她也不過是武元那位帝王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他可以把子車柔兒嫁給季傾染,把子車晴兒嫁給陳瑾,現(xiàn)在又眼睜睜地看著季國和陳國開戰(zhàn),卻無動于衷。 她們都姓“子車”,身上都流著他的血。子車恒權(quán)可以把她們作為王權(quán)的犧牲品,為什么就不可以把她作為棋子? 她姓“冉”,子車恒權(quán)更加不會為了她一個人,放棄這個固權(quán)的大好時機。 季國這些年來發(fā)展得太快,子車恒權(quán)明面上不說,心中卻早已經(jīng)有了不滿。 這次內(nèi)亂一起,最大的收益者不是季傾染,不是陳國,而是子車恒權(quán)。 “他只要保證我還有一口氣撐著,就足以向我母妃交待了?!?/br> “世子妃……” 起碼在今天之前,秋憶一直覺得,冉姒是受萬千寵愛于一身的。 武元皇上最疼愛的安平公主,占盡了別的公主所享受不到的殊榮。卻沒想到,到頭來也不過是一顆下棋人更喜歡一點的棋子罷了。 “明天一早,你就入宮替我請旨。就說我舊疾復(fù)發(fā),不能隨軍出征了。” “這……”秋憶猶豫。 既然武元不會插手,那冉姒自然是跟著季傾墨一同離開才是最安全的。為什么她還要留下來? “按我說的去做。我自有安排?!比芥淞搜?,命令道。 秋憶聽了垂眸,福了福身:“是?!?/br> 季傾墨從衣柜里拿出一件衣裳,展開來看。 這件衣服他從沒有見過,看針腳和布料,顯然還是新的。 “前些日子剛做好的,還沒來得及給你?!比芥σ娝匆娏?,也就干脆承認了。 “過來幫我穿上?!奔緝A墨微微一笑,溫言喊她。 冉姒走過去:“都要睡了,還穿它做什么?” 這樣說著,卻還是幫季傾墨把那件外袍給穿上了。 “我會把它一起帶去。有了它時時刻刻提醒我,你還等著我,這仗就能快些結(jié)束了。”季傾墨抱著冉姒,輕聲說道。 “要是暖園里的木槿花開了你都還沒回來,我就和別人一起賞花了?!比芥Π杨^窩在他的懷里,悶悶地說。 季傾墨一怔,懲罰性的,又把她抱緊了些:“阿四,等我?!?/br> 回應(yīng)他的,是冉姒更緊的擁抱…… ☆、晉江首發(fā) 剛剛下了場雨,冉姒站在窗邊看著屋外。 已經(jīng)漸漸入秋了,塘里的荷花開始凋零,慢慢的,就只剩下了枯敗的荷葉還在雨中屹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