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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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時,周如水面上全是了然,她挑了挑唇,全是漫不經(jīng)心地睨了眼花廳中爛漫盛放的花兒。夙英卻是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吶吶道:“許旌對他可是有大恩的吶!他也不至于拿許旌做靶子罷!” “曾幾何時,本宮也這么想?!敝苋缢托χ戳斯创?,秀美的面上全是篤定。 見主子一派成竹在胸,夙英不禁嘆了口氣,蹙著眉道:“若真是那般,如今誰還能是他的依仗?” “還能是誰?自然是本宮?!敝苋缢婀舛ⅲ麄€身影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光暈中。她纖細的腰桿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揚起,秀麗的面上一派坦然地,蔫懷地嘀咕道:“阿英你猜,彼時他無家可歸后,可會將主意打在本宮先前替他置辦的,他又推拒過的宅子上?若他真敢那般行事,這事兒可就有得鬧了!” 秦元劉崢返鄉(xiāng)前,周如水曾為他在城南置辦過一處私宅,宅前門匾還特意留了空,只待劉崢為新宅取名。但可惜,劉崢不受,宅子便一直被空置著。 聞言,夙英蹙眉,不滿地道:“他不過一個監(jiān)市,哪有那般大的膽子?” “他的膽子可從來都不小呢!” “那女君的意思是?” 見夙英開了竅,周如水眼中笑意更甚,她笑著撥了撥花廳門簾上掛著的丹金流蘇穗子,眸光微斂,懶懶地說道:“謝石頭從來都是懶得與我計較的,他這次來討還《寒食帖》,定是事出有因。你便去尋一趟劉崢,問他要那《寒食帖》。他若不肯給,你亦不必強取,先回來便是了。我想,以劉崢的小人之心定是度不了君子之腹的。他的心思只要一歪,這事兒就有趣了?!?/br> “前世”,秦元劉崢歸鄴當日,城中眾人奔走相告,均為看她中意的兒郎是何模樣。她大張旗鼓地去迎他,他也作態(tài),劉氏車隊繞城游街時,特意行到了她為他置辦的府邸門前。彼時,劉崢便當著圍觀眾人的面,侃侃放言,他道:“千歲好意,崢自心領。然,崢堂堂男兒,心骨錚錚,絕不能受女子施舍。崢只望千歲能收回成命,勿再多言。” 他那一言,將私事鬧得眾人皆知,叫他自個聲名大燥。卻,叫一心為他著想的她傻傻丟了顏面,損了名聲。 她那時不是不芥蒂的,但卻耐不住他的花言巧語。氣著氣著,終是被他糊弄了過去。后頭甚至還覺得劉崢也算根骨硬朗,是個有志氣有本事的,心下更是歡喜。 如此想來,周如水心底也不禁涌起了怨恨。想他從前如何算計她的,如今,她便也會如何地算計回去。冤冤相報,總要舒了心中這口怨氣才得了。她倒是真想知道,他劉崢堂堂男兒,是否真的心骨錚錚?是否真的不會受女子的施舍?落魄無人睬后,他又是否真的風骨猶在? 謝蘊之此次入宮,倒不是跟風來向謝姬道喜的。 謝姬失勢他不覺得遺憾,謝姬得勢他也并不覺得歡喜。他只是想也料到,這月謝姬的生辰會因她的復寵而熱鬧非凡。如此,不喜鬧的謝蘊之才會趁此機會,提前入宮送上生辰之禮。 早前,謝姬便開口問謝蘊之定下了《寒食帖》。但顯然,謝蘊之今日才至周天驕處走了個過場,并且還是空手而歸的。 謝姬早就得了阿弟入宮的消息,如今見他遞來的字帖并非《寒食帖》,而是與之齊名的《泰山貼》,便知他是有備而來。 她白嫩的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在字帖上扣了扣,便似笑非笑地睨向謝蘊之,媚眼流波地嗤他道:“怎么?你只舍得將寶貝扔給周天驕糟蹋,卻舍不得給本宮這個親阿姐?” 她的心思向來縝密,見謝蘊之如此行事,自然通透謝蘊之是不愿問周如水要回《寒食帖》的。只怕他雖入了華濃宮,卻是半子未提《寒食帖》。 果然,聽了她的話后,謝蘊之連眉頭也未皺一下,他輕輕一曬,不過風輕云淡地回道:“凡事總有先來后到,阿姐何必無事生非?!闭f著,謝蘊之便從容地自懷中取出了一只鎏金長盒來。他將長盒輕輕往幾案上一放,便徑直打開了盒蓋,露出了里頭置著的精致玲瓏的點翠流云金步搖。盯了眼那步搖,他才緩緩的,認真地說道:“蘊本就不愿送字帖來,這才是吾身為阿弟為你特意準備的生辰賀禮?!?/br> 見了那簪子,謝釉蓮神色淡淡,她并不領情地回道:“陛下屢次厚賞,我都少有細看。你以為,到如今,我還會缺金步搖么?” “阿姐自然不會缺金少銀?!甭勓?,謝蘊之一曬,他寒星般的眸子淡淡掃了謝姬一眼,在她不屑的盯視中,拿起了金步搖來,當著她的面,輕輕地擰動了步搖頂部那片精致非常的點翠流云。 起先,謝釉蓮眸光一動,以為他見她不喜,便要毀了這簪子。她的面上才露出不快來,緊接著,卻聽叮的一聲細響,那流云竟在謝蘊之手中自動彈開分成了兩瓣,如是一朵盛放的花兒。而正中花蕾的位置上,竟露出了顆墨色的包漿藥丸來。 原來,這金步搖竟是有機竅的! 見狀,謝釉蓮一怔,遲疑地問道:“這是?” 謝蘊之微微一笑,清淡的目光關切地落在她的臉上,低低地道:“這是阿弟為長姐精心準備的,后悔藥?!?/br> 聞言,謝姬的面色一僵,她不置信地一笑,半晌,才怔怔地嘆道:“你胡說甚么?這世上哪有后悔藥呀……” ☆、第41章 復為帝姬第二十九章 殿內(nèi)溫暖而柔軟的馨香中,謝姬卻覺得渾身冰涼,她依稀想起了謝蘊之上回的話,彼時,他道:“阿姐,放手罷!失寵也是好事,沒了這擔子你還能重頭來過!蘊能助你詐死岀宮,從此天大地大,有的是你的去處!” 果然,謝蘊之徐徐地,低低地說道:“宮中慣例,宮姬歿后,均自東順門出。如今,禁軍統(tǒng)領肖念與我有舊。屆時,阿姐只要服下這定魂丹,蘊自能在棺柩出東順門時換下阿姐?!?/br> 他的話十分直白,亦十分的大逆不道。榻上,謝姬卻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只是遲疑地抬了抬眼,深深地盯了眼謝蘊之,才緩緩自他手中接過了那金步搖。 接過那金步搖后,謝釉蓮定定地望住了流云中的那顆藥丸。望著望著,她的面色也漸漸的蒼白了起來。未幾,她才抬起了眼來,癡癡地,喃喃地問道:“你說這是定魂丹?你竟弄來了定魂丹?” 乍見她眼中的脆弱,謝蘊之抿了抿唇。半晌,他才緩緩頷首,極是溫和地望著她叮囑道:“它正是定魂丹。世間只此一顆,阿姐萬萬要將它收好了。” 曾幾何時,謝釉蓮是真的想過,若是她能有一枚定魂丹便好了! 傳聞中的定魂丹,能叫人不呼不吸,不食不覺,整整一月如同死人。用定魂丹詐死,只要安排得妥當了,定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但可惜,那時的她不過是個深閨姑子,根本尋不來,也不可能尋來這樣的物甚。卻不想斗轉(zhuǎn)星移,她的阿弟替她尋來了它??扇缃?,她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都已經(jīng)失去了,早已用不上它了! 謝釉蓮的眸子明了又黯,她垂下眸去,輕輕地合上了金步搖的機竅,一聲嘆息后,將它再次放回了鎏金長盒中。 彼時本是盛夏,謝釉蓮卻覺得處處都無比的寒涼,她嘆息著,忽然就覺得有一股深沉的疲累籠罩了她。 她日日在這深宮之中,九重宮闕,天下致貴。她處在這其中,日日可見檐角新月,清輝滿地。旁人都以為這是頂好的去處,都以為她是滿足的,愉悅的。但只有她自個曉得,這萬里河山,這權(quán)勢富貴,根本無甚趣味!她要的從來不是這些,而她要的,也永遠都不會再來…… 她忽然就想起了從前。 那年的天更藍,風更輕。她隨表嫂一道在岐山避暑。彼時,正值花開時節(jié),別莊后,花林茂盛,直是美不勝收。 她對那美景心念久矣,一日終于偷溜出門,再見萬花叢中左右無人,便一時興起,在林下跳起了舞。 卻,恰逢他也路過岐山。那日風吹樹林,花葉飄零,他竟也被吸引而來。他悄無聲息地來了,悄無聲息地走近,消無聲息地見她舞于林下。 明明是那么的失禮,他卻絲毫未有避諱,反是見之心喜,拊掌大悅,施施然就上了前來,現(xiàn)身在她面前,當著她的面盛贊她:“于花,于舞,于佳人,絕美如斯,殊世難得?!?/br> 她愕然停下,一怔后,羞燥地瞋他:“公子怎的偷看別人?” 他卻謙和地對她溫文一禮,輕曬道:“姑娘說笑了,如此美的舞,無一看客,實屬可惜?!?/br> 后來,她的堂姐私奔,她偷去送她?;爻掏局校懿蛔●R,自個淋成了落湯雞,馬也跑了。為了避雷,她不敢站在樹下,只好雙手抱胸縮在了官道之上。 彼時,眼見有兒郎策馬而來,為了脫困,她高喊著追上了前去。 大雨滂沱之中,因她焦急的呼喊,兒郎急急勒住了韁繩。待他垂下眸來,卻是一愣,他愕然地望住了她,怔怔地笑著道:“我道是哪來的姑子如此膽大妄為,卻竟是你!” 后來發(fā)生的那些事,她都快要忘了。她只記得,她終是逃不過謝家女的命運,她情意綿綿的愛與歌,喚不回他漸行漸遠的腳步。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也在一個個不眠的長夜里殘敗到了不堪入目。到最后,她便成了一把殺性極重,不噬人血就絕不能回鞘的劍。她殺了他,也毀了自個。 長長來路,遙遙遠方,她的生機,竟是早就被她自個給斬盡殺絕了! 若不是去尋了一趟劉崢,夙英還真不曉得世上有這般厚顏無恥的兒郎! 原本,千歲將《寒食帖》贈給劉崢后再問他討回,實是有些不厚道的。但真見了劉崢,再聽他口口聲聲要將《寒食帖》親手送還千歲,夙英便冷了臉了。 她再愚鈍,也瞧出劉崢是真的想歪了,更是因仕途不順,又將主意打回了千歲身上了!這么一想,只看著劉崢一味地蹬鼻子上臉,又打起了小算盤,夙英直是懶得再與他墨跡,按著周如水的吩咐,空著手氣哄哄地便回了宮。 夜里瀞翠來撩她,她也沒好氣地給了瀞翠幾個白眼,直氣得瀞翠惱她道:“你心底有氣,朝我這撒甚么?” 待到第二日,夙英仍是氣不過。她滿是不齒地將劉崢的態(tài)度仔細與周如水說了一通,如此仍不氣恨,更是憤憤道:“千歲!他不愛您護您,不感激您,卻到了這時,還只想著利您用您!” 夙英這么惱恨著,周如水卻完全不以為意,她嬌麗的小臉上明媚如初,半瞇著眼認真地盯著十丈遠的箭靶,美目微瞇,姿態(tài)優(yōu)美,動作嫻熟地拉弓,放箭,直是一箭正中靶心,才慢悠悠地笑著道:“一切本在預料之中,還有甚么可氣的?” “可,他也實在太厚顏無恥了!”夙英卻有些接受不了,早先劉崢可是一直將自個標榜為正人君子的,卻不想,他這還沒怎么落魄呢!便這般不要臉了! 聞言,周如水輕輕一笑,直射了幾箭,才慢條斯理地收了弓,轉(zhuǎn)過臉來,悠悠地曬道:“莫氣了,這日子本就無趣得緊。他不中計也便罷了,既然他中計了,咱們無事時能逗逗跳梁小丑也沒甚么不好的?!?/br> 劉崢見了夙英之后,是真的有些想入非非的。他本就心細多疑,如此一見,便像是得了天大的訊號。他左右揣摩后,便認定了天驕公主這番問他討回《寒食帖》不過是個障眼法。實際上,天驕公主定是放不下他,又掉不下面子,這才只好欲擒故縱地叫夙英向他暗示心意,叫他這個做兒郎的主動一些。 如此,幾日后上工時,再見著衙門里那些不給他好臉的衙役,劉崢便更是氣上心來,直想做出一番事業(yè),打響自個的聲望,叫眾人想起他往日里堆積的那些個好名聲,以便周天驕日后好好抬舉他。 這般,這日巡街,瞧著是自個母舅許旌的鋪子違了市規(guī),眼見小二看清來人是他便松了防備,劉崢卻是心中不快了。他靈機一動便計上心來,冷著臉,便六親不認地將許旌的鋪子按嚴法處置了。 平日里,那些個店鋪掌柜都是和上頭疏通過的,若不是非常時期,不出大錯,監(jiān)市執(zhí)法向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糊弄著帶過的。許旌也是個明白人,他一向?qū)㈥P系打理得緊緊有條,做了大半輩子生意,也從來都穩(wěn)穩(wěn)當當,從不曾被人糾過甚么大錯。 可如今,那小二不過是見來人是劉崢,這才收了防備,未將擺過界的攤子及時收回。卻哪曉得,他才不過貪懶了這么一小會兒,劉崢竟上竿子動起真格了! 鋪子被嚴處后,許旌自然不悅。當知曉處置之人正是劉崢,更是怒火攻心。回府后,他便大罵了劉崢,更將衙門的懲戒文書直接往劉崢面上摔去,憤憤地道:“小兔崽子,你平日里吃老夫的,用老夫的,不知報恩也便罷了!卻竟然還倒打一耙!即便你不懂得法不外乎人情的道理,也改懂得街市自有街市的門道,我往日里往衙門送的禮都是打水漂的么?” 許旌如此抱怨已是忍了再忍,卻不想,劉崢聞言后竟無半絲的慚愧,他不但不愧疚,還冷著臉將律法條文一一搬出,面對許旌亦是擺出了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 如此,許旌也算是心灰意冷了!他登時便看清了劉崢,登時便明白了過來,明白了他若想指望劉崢這個白眼狼日后給自個好處,實在是難于上青天的事。這般,許旌反而消了怒氣了,他頹然一嘆后,便只當自個前頭對劉崢的施恩都付諸了東流,當下便再容不得劉崢,揮揮手,將他趕出了府門去了。 劉崢被許府掃地出門后也是半點不慌,他領著自個的家仆大大方方理所當然地去了周如水先前為他在城南置辦的私宅,還擅自給宅子定了府名,書匾為“劉園”。之后,他還私下放出風聲,大大渲染了他問責許旌之事。更是裝模作樣地道他雖為小吏,卻是難得的秉公執(zhí)法。周天驕實是看重他,便容不得他與小人同住在一屋檐下,這才執(zhí)意請他入了新居。 ☆、第42章 復為帝姬第三十章 曉得了劉崢的所作所為,夙英與瀞翠都氣紅了眼。 瀞翠更是不忿,她惱道:“呵!這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既要當□□,又要立牌坊。往日里他不是自允高風亮節(jié)的么?怎么如今落魄了,骨氣也跟著沒了?有本事被許府掃地出門,卻舍不得自個掏腰包住客棧么?竟能無恥到強占小姑子的空宅!還傳得自個是如何的不甘愿!如何的受女君的重視!”瀞翠怒紅了臉,忽然也想不到多余的詞來,哽了半晌,才終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星子,忿忿地嗔道:“真不要臉!” 聞言,周如水抽了抽嘴角。 夙英等了半日才聽見這么一句話,也不禁搖了搖頭。她睇了眼淺笑著的周如水,才輕聲地嘀咕道:“還以為你能有甚么好詞呢!譬如,心機重重,薄情寡義。卻結(jié)果,只冒出個不要臉!” 夙英這話是在拿瀞翠打趣,周如水卻挑了挑眉,她轉(zhuǎn)過眼去,意味深長地盯了夙英一眼。不禁在心中暗忖,心機重重,薄情寡義,可不就是他劉崢么? 迢迢玄月,亭亭將圓。 夕陽西下,鄴城城南卻華燈燦爛,繁華依舊。城南所居者,皆是皇親貴戚,公卿高門。其中更有一座五鼓樓,是卿貴們才入得了的好去處。 五鼓樓中,曲徑通幽。漸次成蔭的柳枝后,樓臺聳立,宴席正酣。席上笙樂裊裊,清雅中透著婉轉(zhuǎn),直如綿綿細雨,悱蕩人心。 樓內(nèi)燈火通明,酒rou飄香。有華服兒郎三兩成群分坐在金絲錦緞的幾案間,各個風姿華美,全是矜貴無比的人中龍鳳。他們的身后,娉娉婷婷立著無數(shù)美人。美人們身著淡粉紗衣,*光裸,胸乳袒露,雪白的胸乳在燭火和月光下透著瑩瑩光彩,如一朵朵任人采摘的花骨朵。 彼時,席上一群人正聊得歡愉,不知是誰先道:“近來的差事不好辦,吾父每每上朝后都不得好面色?!?/br> 他一言,旁的兒郎皆頷首應是。 上首處,馮樘聽了一眾議論后了然一笑,垂眸,盯著案上的棋面低聲嘆道:“近日君上隱怒在心,自然處處刁難?!?/br> 在座中人,南宮十一南宮祁的消息最為靈通。聽了馮樘這一番感慨,他杏眼微瞇,立即便道:“君所言,可是裴氏易主之事?” 馮樘盯了他一眼,挑眉應道:“正是。” 見他們聊得火熱,一旁的婁擎卻自眸中露出了不屑。他將酒樽往案上一擲,朗聲嗤笑道:“裴輝那老兒年少時做的孽事可不少!雖說裴府大火事出突然,但他死了也算不得冤枉,君上何需因他之死抱憾在心?” 聞言,南宮祁笑瞥向他,見他正色凌然,也是嗤道:“婁擎啊婁擎!你可別忘了,前幾日裴府大火,還死了個裴忡呢!” 裴輝是個老無賴,他的嫡長子裴忡卻是個人物。生得相貌出眾,一表人材。早年在宮中管報時辰,只一眼就被周王相中,沒幾日便被提拔為駙馬都尉侍中,入宮則隨侍陛下左右,出門則在車中陪乘陛下。 周王偏愛他,雖與他行了斷袖之實,卻未將他收入□□,反是依舊任他為駙馬都尉侍中,許他在外開府。據(jù)傳,周王時常許他同臥御床,一次醒來,裴忡未醒,周王欲將衣袖掣回,卻又不忍驚動裴忡。竟是從床頭拔出佩刀,將被裴忡身體壓住的衣袖割斷取出,悄然離去。 當年,即便如婁后都拿裴忡無法,現(xiàn)今正得君寵的謝姬,也只能與他平分秋色。卻不想,這般的裴忡卻忽然就死了!一夕之間失了最寵愛的孌童,也怪不得周王近來待誰都不客氣。 一時間,席上眾人皆是恍然大悟。 婁擎卻在細細一尋思后,輕點著桌面,蹙著眉頭說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沉吟道:“據(jù)我所知,裴忡并未被厚葬。” 周王往日寵愛裴忡,常是形影不離,賞錢成千上萬。如今,周王若真是因心痛非常,以至于面常帶怒。卻為何對裴忡之死不聞不問,關照全無,這般也實在太蹊蹺了些。 見他終于開了竅,馮樘淡淡一笑,撫須頷首。 南宮祁亦撫掌大笑,他低低地,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也覺得稀奇,便使人去打聽。這一打聽才曉得,裴府大火實是蹊蹺!原來,早在火起之前,裴輝與裴忡便均已死透了?!?/br> “死了?然不成是事后縱火?” ”確實是事后縱火。據(jù)我所知,道是裴氏父子有些隱好。他們父子敦倫之時,房中不知怎的就撲出了只熊瞎子,那熊瞎子也是厲害,直截便在一息之間將熱火朝天的二人咬死了?!?/br> 南宮祁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徐徐掃過面色各異的室中眾人,頓了頓,才輕笑著繼續(xù)說道:“彼時,待裴家眾仆打斃那熊瞎子趕進門時,裴氏父子早已體僵而亡了!他們死便死了,卻竟因驚嚇過度,使力非常,以至于二人□□相連,手腕相扣,絲毫也拉扯不開。如此,裴氏眾人自知不好,畢竟陛下向來視裴忡如囊中物,這般的死相不光有辱體面,更是易惹圣怒。裴家主母無奈之下,便只好放火燒屋,毀尸滅跡。她這主意本也算是萬無一失,卻誰又料得到,陛下實在愛惜裴忡,為保他周全,早就在裴府五里外設了暗衛(wèi)。裴府大火一起,那些暗衛(wèi)便紛紛出動了,這么一來,竟是直截將裴氏父子焦黑相連的尸體送入了宮中,送去了陛下面前。如此,陛下綠帽罩頂,自然盛怒。這也才便宜了裴氏三房裴聰,昨日,裴聰已接下裴氏家主之位,攬下裴氏那一簍子爛攤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