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體育課后就是家長會。

    我坐在雙杠上，樂梓桐和張朵花靠在一根橫杠上，三個人對著遠(yuǎn)方發(fā)呆。

    這個節(jié)骨點涼亭里居然還有人看書？！手里拿的不知道是英語講義還是語文講義，哪個班的學(xué)生？真夠刻苦的。

    成績單下來的當(dāng)天，年級榜單也被貼在了班級文化墻上，大家爭先恐后找自己的名字。

    “聽說普通班有人進(jìn)年級前十，誰啊？”

    “唉唉唉，我和你說，咱們班平均分年級第一，甩（2）班整整3.5分呢！”

    “（2）班入學(xué)平均分就比咱班低吧？張朵花和陳鑫可都在我們班呢！”

    “誰說的？都是尖子班，一樣的，（2）班滅絕師太可不是省油的燈，精著呢！”

    “這么快綽號就起好了？哈哈哈哈”

    “蘇雨晴是不是軍訓(xùn)跳孔雀舞的那個？大美女啊！我還以為是繡花枕頭呢，想不到才貌雙全呀！”

    “排第幾？我靠！二十二！牛掰??！”

    “怎么？你小子想追?；▎?？”

    “胡說八道什么？去去去！”

    ……

    張朵花終究沒有保住第一名的寶座，大家對她的討論不過寥寥幾句，她沒再說我怕自己考不到第一，我怕別人笑話我這種話。在我和樂梓桐，一個倒數(shù)第八，一個倒數(shù)第三的人面前，她只能閉嘴。

    然而我是一個多么善良的姑娘啊，眼看就要家長會了，張朵花口中處處要強(qiáng)的老母親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是八卦，我只是好奇心太強(qiáng)，嗯嗯！

    我伸手戳了戳年級第五的肩膀，“一朵花，家長會你媽開還是你爸開？”

    “我媽唄，咋了？”張朵花回頭問我。

    “沒啥，就是……不是，你媽知道你不是第一嗎？”

    “知道啊?！睆埗浠ㄆ财沧欤胺凑冶M力了。”

    “那……”

    我發(fā)現(xiàn)這個姿勢聊天非常不痛快，索性從單扛上跳了下來。

    “伊一你小心點！”樂梓桐扶住我，“嚇?biāo)牢伊?，去年運動會你崴腳那次，忘了？”她使勁兒點了下我的腦門，“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就作吧!”

    “樂寶寶，你練過一陽指啊？疼死我了！”我溫柔地憐惜了下自己的大腦門。

    “活該！”

    話雖如此，她還是湊近查看我的“傷勢”。

    “那她罵你了嗎？”我接著問。

    張朵花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趴在橫杠上，摳著指甲不說話。

    我和樂梓桐對望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直接，探人隱私了？

    “罵倒沒有，就是被說了幾句?！惫烙嫇钢贿^癮，她直接放在嘴里咬起來。

    “臟死了，全是病菌?！睒疯魍┐虻羲手讣椎挠沂帧?/br>
    樂梓桐今天母愛泛濫，家長會前綜合征？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嘛！

    張朵花砸吧砸吧嘴，開始娓娓道來，“我媽這個人，好勝心太強(qiáng)，攀比心又特重，她總愛說她和我爸為了我付出多少云云，其實我特別不愛聽。她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警告我？督促我？難道在她心中我就這么不懂事？有時候我都在想，到底是我重要還是她的面子重要？”

    “當(dāng)然是你重要?。　蔽也遄斓?。

    樂梓桐也跟著點頭。

    “哎，你們不知道，我媽的口頭禪是誰家日子過得真舒服，誰家小孩長本事出息了，誰家的牛逼親戚又大展神威了……總而言之什么都是人家的好，我們家什么都不如別人。最后呢她會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壓在我身上，說她和我爸就指望我了?！?/br>
    說著說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是第一名只有一個啊，總要有人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的，你們說對吧？”

    “也總要有人倒數(shù)啊，你看我和蔣伊一是不是很有奉獻(xiàn)精神？”樂梓桐說著一把摟過我。

    奉獻(xiàn)精神？這個詞我喜歡！我點頭，“就是就是！”

    本半仙拼了老命也沒逃脫倒數(shù)十名的魔掌，可不就是無私奉獻(xiàn)嘛！

    張朵花的臉扭動起來，“你倆？……沒事吧？”

    “我倆？能有什么事！”樂梓桐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今天家長會我爸開，王燦平說什么我都不怕！”

    “為啥？”

    我和張朵花齊齊發(fā)問。

    “我爸臉皮厚唄！哈哈哈！”

    你爸爸哪里是臉皮厚啊，你爸是女兒奴才對！

    體育課后，無關(guān)人等回家，張朵花和鐘偉祎需留下來幫王燦平發(fā)“會議資料”和招待指引各位家長入座。又不是人民代表大會，整這么隆重？

    已經(jīng)有家長急不可耐沖進(jìn)教室了，他們并不急于找位子落座，三個兩個圍在王燦平周圍，嘰嘰喳喳不知道在問什么，很嚴(yán)肅的樣子。鐘偉祎的熱情招待算是被徹底無視了，碰了一鼻子灰后他繼續(xù)徘徊在（1）教室門口迎賓。

    講臺上的王燦平應(yīng)付這些家長們游刃有余，絲毫沒有討好或者應(yīng)付的意思。俗話說得好，姜還是老的辣，不像袁周袁，總被家長牽著鼻子走，難成大器。

    哎，倒是有點懷念他了，希望他大器晚成吧！

    不過這些家長到底在說什么？他們的孩子到底是考得好還是差呢？王燦平能給出什么建設(shè)性意見？

    記得上幼兒園乃至讀小學(xué)的時候，倘若自家孩子學(xué)習(xí)太差（無非是乘法口訣表記不住，依葫蘆畫瓢都有本事錯別字連篇），父母老師或親朋好友總會說“這孩子就是貪玩，不好好學(xué)，大了就好了，骨子里還是很聰明的！”

    這種話聽多了，父母也都信了。

    我兒子（女兒）不是笨啊，絕對不是，只是心思沒放在學(xué)習(xí)上，大了懂事了，什么問題也都解決了。

    可日子長了，那種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也就在（孩子）幼年騙騙自己，騙騙別人，連帶騙騙似乎還有漫長時光的學(xué)習(xí)生涯。

    學(xué)習(xí)這件事如果是單一變量的正比例函數(shù)就好了。

    我不知道眼前這些父母又在給孩子的變數(shù)編排什么理由，或許他們只是想得到認(rèn)可，就像小時候一桌子親戚圍攻舅舅一樣，家長太過依賴?yán)蠋?，反而不信任自己的孩子?/br>
    我爸今天會不會也成為其中的一員？不知道他會和王燦平聊什么？

    想得出神，陳叔叔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都不知道。

    “小丫頭，想什么呢？”陳叔叔拍拍陳鑫的肩膀，笑著問我。

    “啊，叔叔好！”

    “你好你好，哈哈哈，今天你爸來還是你媽來??？”

    我不好意思撓撓頭，“我爸！”

    陳叔叔點頭，坐下來，指指陳鑫，又指指我，“這小子有沒有欺負(fù)你??？”

    “哈？”

    欺負(fù)？什么算欺負(fù)？如果說牽牽小手也算欺負(fù)的話，那就請盡情欺負(fù)我吧，怎么厲害怎么來！

    “沒有沒有沒有！”我搖頭如撥浪鼓，“陳鑫一直幫我來著，我謝謝他還來不及呢！”

    我十分兄弟義氣地點了兩下頭，以示感謝，誠意十足。

    “是嗎？”陳叔叔斜了陳鑫一眼。

    那個眼神，嘖嘖嘖，高深莫測啊！

    “爸，你有完沒完啊，我和伊一先走了，你在這等蔣叔叔吧！”陳鑫說著推著我往外走。

    急什么？我還沒和陳叔叔說再見呢！

    正反抗著，似乎瞧見朱女士了…..等等！門口那一位和鐘偉祎聊得正歡兒的女性友人是誰呀？貌似是我媽呀，是我媽吧？別認(rèn)錯了！

    ……是我媽……沒錯……

    “伊一！”聽朱女士口氣心情不錯。

    我干笑兩聲，“媽?！?/br>
    “陳鑫?。　蔽覌屩苯犹^我的問候，和陳鑫打起招呼來，“你爸來了嗎？”

    “阿姨好！我爸已經(jīng)來了，在位置上坐著呢！”

    “好好好，聽伊一說你是年級第一啊，恭喜恭喜，阿姨真替你高興！”我媽這個樣子，活脫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呀！

    如此高瞻遠(yuǎn)矚又臭不要臉的想法，也只有我獨有的發(fā)散性思維才能想到。

    “謝謝阿姨，伊一......”陳鑫看看我，“其實伊一很努力的，她真的很認(rèn)真，我相信她下次一定能考好！”

    哎，別說了，小心越描越黑。

    “是嗎？怎么一個倆個都幫她說情？！”我媽瞅了我一眼，臉上表情五彩繽紛，“不過阿姨要謝謝你，我們家伊一坐在你旁邊，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咦？此話甚是耳熟??！

    “沒有沒有！”陳鑫說。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我說。

    “應(yīng)該什么？”我媽問我。

    “應(yīng)該要謝的！受人恩惠，理當(dāng)感謝嘛！”

    我媽斜了我一眼，那個眼神啊，嘖嘖嘖，同樣高深莫測！

    看得我心里那個心虛??！

    我趕忙扯回正題，“媽，我爸呢？不是說他來開的嗎？怎么是你?。俊?/br>
    “怎么？你媽我來不一樣嗎？嫌棄你媽呀？”

    “哪里哪里，怎么會呢？您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媽這次不光斜了我一眼，還斜了陳鑫一眼，清清嗓子笑得那叫一個狡詐呀！

    “您快進(jìn)去吧！我先回家了！”

    說完招呼陳鑫開溜。

    “你爸下午臨時有會，你先去陳鑫家，家長會結(jié)束后咱倆一塊回，聽到?jīng)]？”

    “知道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