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問話也堵住了黃博士想要繼續(xù)追問的沖動，他根本沒有耐性聽完他那些絮絮叨叨，丟下一句“你跟著他們出來”就直接關(guān)閉了通訊器。

    失去了姚霽的蹤影，讓他整個布局徹底潰不成軍。

    不能確定她此刻還在不在研究中心讓他有些投鼠忌器，黃博士的手指在戒指上不停摩挲，根本無法下定決心。

    就這樣內(nèi)心掙扎了好一陣子，黃博士的目光漸漸移到了那具銀色的設(shè)備艙上，似乎又有了新的決定。

    此時飛行器又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與此同時，整個機(jī)艙怪異地左右搖擺，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鐵器一般不受控制地向著右后方飛快地前進(jìn)。

    “你們放棄飛行器離開吧。”

    這樣的變局似乎讓黃博士最后下定了決心，選擇所有人放棄飛行器逃離。

    而他則伸手從控制臺上取過一個同樣色澤的導(dǎo)向儀，動作熟練地帶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步一步走向面前的傳送艙。

    他想知道，她是怎么辦到的。

    居然能逃脫“系統(tǒng)”的捕捉？！

    ***

    史密斯被抓到時說自己和姚霽“不在一起”，倒真不是搪塞之詞。

    自從姚霽到了代國之后，劉凌簡直就是防火防盜防死不死，把姚霽走到哪兒帶到哪兒，史密斯要想在皇宮里逛？請隨意。

    要想離姚霽一丈之內(nèi)的距離？

    抱歉，你走遠(yuǎn)點(diǎn)。

    也不怪劉凌這么小心眼，因?yàn)槭访芩沟拈L相和風(fēng)度，確實(shí)比起之前來過的大部分“神仙”都要出眾的多，而且他對姚霽的“熱情”不用眼睛只憑鼻子嗅都聞的出來。

    只憑對方和姚霽一樣是“神仙”，就能讓劉凌升起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

    所以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劉凌和姚霽正在一起討論一封奏折該如何批復(fù)，而史密斯正在皇宮里的道觀里亂逛，逗一個好像能感覺到他的年輕道士。

    說起這道士也是好玩，他明顯沒有劉凌可以看到他們的能力，但似乎對異于尋常的氣場很是敏感，具體表現(xiàn)在史密斯只要一出現(xiàn)在他附近的范圍內(nèi)，他就會立刻雙目炯炯地四處巡視起來，似乎眼睛睜的大些就能看見他一般。

    史密斯在古代的日子也是無聊，他不像姚霽，還能和劉凌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起初還能靠研究下古代的華夏皇宮打發(fā)時間，后來就直接變成逗“道士”了。

    比如在他吃飯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他背后，虛虛拍拍他的背，看他噎住滿屋子亂竄的樣子。

    又比如在小道士“悟道”的時候故意在他面前跳熱舞，再貼面貼胸貼屁股，看著他睜大了眼睛一片茫然耳朵還亂動的樣子。

    有一次那道士爬上屋頂“夜觀星象”，他干脆使用“漂浮”功能飄上了屋頂，結(jié)果大概是這道士真有什么本事，在他飛上屋頂?shù)囊凰查g竟然嚇得腳底一踉蹌，直接從屋檐上摔了下來。

    那次真是把史密斯嚇得不輕，好在這道士好像是練過什么功夫，在頭破血流之前居然一個鷂子翻身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只是受了驚嚇一般的小狗眼神讓史密斯笑了好長時間。

    所以說，這些“修行”之人也是有些本事的，不是嗎？

    史密斯在這邊玩的不亦樂乎，那邊張守靜卻被史密斯引的欲生欲死。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恨不得抱住史密斯的大腿求著修仙去，可自從皇帝告訴他，神仙并不是每個都很友好，大部分神仙見到凡人能看到他們，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抹殺”掉這個凡人，如果不抹殺這個“凡人”，就干脆抹殺這個“錯誤的世界”。

    這樣的話徹底顛覆了張守靜長久以來“遇仙得道”的心愿，也讓他對“大道無情”有了新的認(rèn)識。

    所以即使他道行越發(fā)精進(jìn)，開了天眼后甚至能看到面前那個帶著金光的影子，也不敢貿(mào)然和他攀什么關(guān)系。

    但他大概是養(yǎng)氣的功夫還不夠，瑤姬女仙的那位神仙朋友大概是看出了什么，經(jīng)常三不五時來試探他，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冷不防地就冒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時日久了，張守靜對神仙的尊敬越來越淡，到了后來，他甚至覺得自己大概倒霉遇見的是“瘟神”。

    不是“瘟神”，有幾個神仙能做出他在如廁時蹲在面前托著腮盯著看的事情？

    最近感覺到自己道心不穩(wěn)的張守靜，在“取草紙擦完后直接糊在這金發(fā)神仙臉上再和他同歸于盡”還是“且忍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痛苦中掙扎著，準(zhǔn)備回頭就著書立傳廣傳天下，把這位的形象塞到“廁神”里去，讓他日日在茅廁之中享受香火。

    逼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就在他只能在腦海里逞一時意氣的時候，張守靜突然感受到面前的神仙一下子站了起來，并且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難道是他聽到了我腦子里現(xiàn)在想些什么，害怕了？”

    張守靜痛快的想著，也不管在什么地方了，悄悄睜開了天眼。

    只見面前隱隱約約站著個身高腿長的金發(fā)神仙，面目看不清楚，渾身猶如籠罩在輕霧之中，正捂著自己的手臂怪異的僵硬著。

    沒一會兒，張守靜就看見這個神仙一點(diǎn)點(diǎn)漂浮而起，起先只是緩緩升高，到后來越來越快，幾乎是以“撞破茅廁”的架勢穿越過了房頂。

    他哪里還顧得上如廁，隨便擦了一下提著褲子就奔了出去，就見著那金發(fā)神仙越飛越高，速度極快地向著祭天壇的方向飛行，但看他那個架勢，不像心甘情愿的，倒有些像是傳說里正在被高人用法器收服的妖精。

    “姚霽！”

    一聲怒吼引起了不少宮人的注意，也讓張守靜帶著“不會吧”的想法，不由自主地朝著聲音的來處看去。

    從東邊宣政殿的方向，也徑直飛來一道同樣的人影，看情形是和那男神仙一樣，身不由己地飛向祭天壇。

    更遠(yuǎn)處，輕功已經(jīng)運(yùn)到極致的年輕皇帝焦急地追趕著天上的人影，那表情一下子就讓人想到了嫦娥奔月的故事里，因?yàn)榭吹狡拮语w升而痛心疾首追出來的后羿。

    “到底出了什么事？這些神仙不是自己下凡，是偷偷下凡的嗎？”

    張守靜心中想到。

    “現(xiàn)在被‘天庭’發(fā)現(xiàn)，要回去了？”

    張守靜還在推測間，動若游龍的劉凌已經(jīng)追著姚霽跑到了他的身邊，見張守靜眼中神光奕奕地看著祭天壇的方向，他急道：“你也看到了？你有什么法子讓他們下來么？”

    這便是病急亂投醫(yī)了。

    張守靜一腦子江湖，茫然地?fù)u了搖頭。

    劉凌見他比自己還懵，只能跺了跺腳，繼續(xù)又向著祭天壇追去。

    他這一跑實(shí)在是引人側(cè)目，身后追著無數(shù)宮人侍衛(wèi)不算，有幾個原本在宣政殿里稟報公事的大臣也追的氣喘吁吁，眼見著皇帝向著西邊一溜煙沒有了蹤影，這些人抓住張守靜的衣衫，疾言厲色地喝問了起來。

    “張道長，陛下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看到了什么？”

    張守靜被一群人圍著往祭天壇拽，不由自主地也加快了腳步，眼見著這些大臣痛心疾首的表情，他突然有些同情這些年來被無數(shù)人私底下討論“腦中有疾”的皇帝，默默指了指西邊祭天壇的方向，肅穆道：“祭天壇出現(xiàn)了神仙，陛下看到了，所以追了過去。”

    “我的個好道長，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玩笑！上次雷電交加你說是神仙渡劫，喊得半個皇宮都聽得見，現(xiàn)在京中還在議論紛紛，這時候你又說陛下看到了神仙！你怎么不說皇宮是神仙在人間的行宮，沒事就下來溜達(dá)一圈呢！”

    薛棣簡直要瘋了，要不是張守靜這幾年來聲望越來越大，隱隱有繼承泰山宗道統(tǒng)的意思，他簡直就要動手揍人了。

    “正是如此，臨仙的皇宮，便是神仙的行宮。”張守靜想起那個金發(fā)神仙，沒好氣道：“說不得薛大人吃飯喝水的時候，便有幾個神仙圍著您評頭論足呢。”

    “真是不知所謂！”

    薛棣氣的一甩袖子，再也不想理這個神神叨叨的瘋子，繼續(xù)追趕劉凌而去。

    他正當(dāng)壯年，跑的自是不慢，只是苦了好幾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老大人，有心要追又實(shí)在喘不過氣，倚著張守靜身邊的柱子歇了好一會兒，才緊趕慢趕地起身攆了過去。

    只是看他們的表情，連抬眼皮看張守靜一眼都不準(zhǔn)備看，顯然也當(dāng)他剛才說的話是在放屁。

    張守靜搖了搖頭，輕撫身后的法劍，正想著是不是也追上去，袖子卻突然被人給抓住。

    抬頭一看，卻是如今調(diào)任御史臺，做著主官的莊敬莊大人。

    “原來是莊大人，還要先恭喜令郎今年科舉中了探花。以藩王參贊之身得到舉薦，如此年輕便參加殿試還得了……”

    “張道長，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莊敬沒有理會張守靜的“客套”，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他伸手指了指祭天壇的方向。

    “現(xiàn)在那里有神仙？”

    “……然也?！?/br>
    張守靜點(diǎn)了點(diǎn)頭，奇怪地看著這位情緒激動的大人。

    “不瞞道長，我自小愛看雜書，對神仙之道十分向往，若不是家父嚴(yán)厲我又是獨(dú)子，怕是早就上山修道去了。如今既然有神仙在宮中，還請道長點(diǎn)化我一二，我愿此后拜入泰山宗山門，做一記名弟子！”

    莊敬一邊說，一邊拉著張守靜的袖子往祭天壇方向跑。

    “請張道長為我引見神仙！”

    “喂！喂！我引見不了！莊大人！”

    張守靜被拽的一個踉蹌，可莊敬絕不松手，兩人就這么拉拉扯扯，也跟著大堆人馬朝著祭天壇方向而去。

    ***

    被“強(qiáng)制召回”的姚霽和史密斯很快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兩人不知所措，幾乎差點(diǎn)當(dāng)場失態(tài)。

    導(dǎo)向儀牽引的速度太快，但至少還算是人身體能夠接受的范圍，否則姚霽和史密斯早就被這可怕的眩暈感折騰的吐了出來。

    史密斯還好，姚霽幾乎是慌亂地看著劉凌在地上追趕著她的身影，滿腦子都在想劉凌事后該如何交代他這驚世駭俗的行為。

    眼見著劉凌速度越來越快，后來更是索性腳下一個輕點(diǎn)上了屋檐，不管不顧地在宮宇的屋頂上奔跑著追趕，姚霽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一種無言的苦澀一點(diǎn)點(diǎn)壓了上去，壓到她四肢五骸都感覺到了痛楚。

    姚霽眼底的眼淚隨著心臟的跳動涌出了眼眶，這一刻，從心臟里噴薄而出的不是她的血液，而是她根本不知如何安撫愛人的無助。

    嫦娥飛升之時，是不是也和她一般，充滿著愧疚和無助的痛苦？

    這樣的無助漸漸集聚成怒氣，讓姚霽生出一股戾氣來。

    憑什么我們就要按照你們的想法被胡亂擺布？

    憑什么我是普通人就必須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求取生存？

    憑什么這里被你們當(dāng)做是“虛擬”的世界就強(qiáng)行要斷開我們的聯(lián)系？

    憑什么？

    憑什么？

    這樣的憤怒讓她不管不顧地想要摘掉手腕上的導(dǎo)向儀，哪怕因?yàn)槊撾x導(dǎo)向儀再一次從天摔落也毫不在意。

    劉凌究竟看見過多少次“離開”的背影？誰說走的那個人才是最瀟灑的那個？

    她明明剛給了他“承諾”，怎么能就這樣在他面前又一次撕破他的希望？

    “姚霽，你在干嗎？”

    已經(jīng)比她先一步靠近“通道”的史密斯在遠(yuǎn)處看到她的舉動，嚇得大叫了起來?！斑@時候摘下導(dǎo)向儀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然而姚霽連頭都沒有抬，只是用盡全身力氣甩著、拽著自己手臂上的儀器。

    然而無論姚霽如何折騰，那導(dǎo)向儀就像是生在了姚霽的手臂上一樣，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緊緊地環(huán)繞著她的手腕，根本就不給她一絲卸下的可能。

    “姚霽！別傷了自己！”

    劉凌在屋頂上也看到了姚霽在做些什么，他很快就想到了姚霽為什么要這么做，焦急地連忙搖頭，又重復(fù)了一句。

    “別傷了自己！”

    眼見著通道已經(jīng)越來越近，一旦進(jìn)入通道就會被強(qiáng)制召回自己的世界，而手腕上的東西又摘不下來，姚霽一咬牙，選擇了另一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