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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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群峰失翠色,等閑平地生銀濤。 探梅詩客多清趣,瘦蹇沖寒溪上去。 只聞風(fēng)送暗香來,不識梅花在何處。 ——于謙《題畫》 楊塤發(fā)現(xiàn)潘舍死在柜臺后,很是吃驚,嚷道:“怎么偏巧是潘舍?” 朱驥四下搜尋一番,從柜角取了一疊紙,與手中皺紙比照,果然紙張大小、花紋、質(zhì)地完全相同。柜臺格子上還有一個大銅盤,盛有半干的墨汁。 楊塤道:“尋常硯臺盛放不了凝命寶,這銅盤是臨時用來做寶璽印泥的。你看這皺紙上印文的方角,跟銅盤這里墨汁的紋路完全一樣?!?/br> 但為什么要殺潘舍呢?進一步說,潘舍一定知悉了凝命寶一事,被殺人滅口了,倒不足為奇。但那手中有凝命寶的人,無論是綁架者也好,還是建文帝太子朱文奎本人也好,為什么要找上潘舍呢?為什么要找潘舍試蓋寶璽呢? 楊塤因熟識的人被殺,心煩意亂,不愿意繼續(xù)待在裱褙鋪中,便先辭了出來。一時不愿意回家,又無處可去,竟不由自主地往蔣骨扇鋪而來。 扇鋪正要打烊,蔣蘇臺見楊塤到來,便指了指后面,又指了指東面。楊塤會意,遂先進了街對面的酒鋪,尋了個角落坐下。 等了好大一會兒,蔣蘇臺才姍姍進來,歉然道:“實在抱歉,我哥哥說不準(zhǔn)楊大哥再進扇鋪。不過這只是他氣頭上的氣話,稍后我會勸他的?!?/br> 楊塤苦笑了一下,道:“隨令兄吧。來,快坐下,我就是心里煩,實在找不到人說話,只好來找你?!?/br> 蔣蘇臺道:“楊大哥機智風(fēng)趣,很多人都喜歡你,怎么會找不到人說話呢?” 楊塤搖頭道:“不是真的找不到人,而是我不想找別人?!?/br> 正好熱騰騰的酒菜上來,他自斟自飲,一口氣連飲了三杯。 蔣蘇臺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楊塤不愿意愛人擔(dān)心,只搖頭道:“沒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好?!?/br> 蔣蘇臺遲疑道:“那個……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br> 楊塤道:“你我自小相識,又互相有情,若不是令兄從中阻撓,早已結(jié)成了夫婦。還有什么話不能說?” 蔣蘇臺道:“之前哥哥為我定了一門親事,是京營的一位將軍,喪妻不久……” 楊塤聞言大怒道:“你哥哥竟然寧可讓你做填房,也不愿意將你嫁給我。這人真是豬油蒙了心了,丟盡我們蘇州人的臉?!?/br> 蔣蘇臺忙道:“楊大哥小聲些?!焙迷诰其伻硕嘈[,也沒有人留意。她又道:“我本來不同意,但哥哥說是為了我好,還搬出了過世的父母。我就沒有再說。那位將軍已經(jīng)四十歲了,哥哥也覺得這樁婚事委屈了我,不好意思對外張揚。我……我本來想告訴楊大哥的,可一直開不了口。后來趕上哥哥受傷,那位將軍又隨同皇帝出征,事情就耽誤了。” 楊塤忙問道:“那位將軍可還活著?”蔣蘇臺搖了搖頭,道:“他在土木堡陣亡了?!?/br> 楊塤大喜道:“這真是天意?!焙鲇X得失言,忙道:“我不是針對那位將軍,他為國捐軀,自然是值得尊敬的?!庇钟X得蔣蘇臺深知自己脾性,不必刻意掩飾,便改口道:“五十萬大軍,打不過瓦剌兩萬騎兵,那叫什么將軍,死了也好?!?/br> 蔣蘇臺道:“可哥哥目下又開始張羅了。那位郭信郭公子……” 楊塤驚道:“什么,你哥哥要把你嫁給那個來歷不明的人?” 蔣蘇臺忙道:“哥哥也不怎么喜歡郭公子,但看得出郭公子喜歡我,說只要他能找到血竭,治好哥哥的殘廢,就將我嫁給他。郭公子也爽快地答應(yīng)了?!?/br> 楊塤雖然看出郭信喜歡蔣蘇臺,卻也沒料到事情來得如此之快,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蔣蘇臺道:“就在剛才。楊大哥到扇鋪時,郭信郭公子正在后院廂房探訪我哥哥。我關(guān)好鋪子,想跟哥哥說聲我要出去逛逛,剛好在門外聽到他們這番對話?!?/br> 楊塤搖頭道:“令兄完全把你這個meimei當(dāng)作交易的籌碼了。”握住蔣氏雙手,道:“蘇臺,我對你的心意,你應(yīng)該很明白。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吧,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你我都是手藝人,無論走到哪里,都不愁沒飯吃?!?/br> 蔣蘇臺臉色緋紅,低頭嚶嚶道:“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跟楊大哥走??墒俏腋绺绗F(xiàn)下是個殘廢,我走了,他該怎么辦?” 楊塤道:“令兄都不管你的幸福,你還管他做什么?”見蔣氏淚水潸然而下,忙賠禮道:“抱歉,是我說話太沖了。你心地這么好,怎么能舍棄自己的親哥哥呢?令兄無情,你不能無義?!?/br> 想了想,又道:“這樣好了,既然令兄最在意的是身子和血竭,我會去想辦法的。我如果能治好他的殘廢,他就再無話說,應(yīng)該不會再反對你我在一起。兩相比較起來,我這個蘇州同鄉(xiāng),總比那個鳳陽公子郭信可信可靠吧。” 蔣蘇臺道:“可是血竭十分難得……”楊塤道:“放心,我有辦法,我一定能想到辦法?!?/br> 楊塤是當(dāng)世頂尖漆匠,又是皇家御用匠官,出入盡是豪門,認識不少達官貴人、名流高士。蔣蘇臺料想他若出盡全力,應(yīng)該比那位郭信郭公子有勝算得多,心情登時大好,忙提壺斟滿酒杯,道:“今日天冷,夜里怕是還要下雪,我陪楊大哥喝一杯熱酒,暖暖身子?!?/br> 楊塤又思及京城一幫蘇州籍工匠冬日圍爐飲酒的日子,再聯(lián)想到莫名橫死的裱褙工匠潘舍,不免有所惘然。 蔣蘇臺道:“楊大哥有心事嗎?不妨說出來,心里也好受些。” 楊塤道:“你可還記得在裱褙胡同開裱褙鋪的老潘?” 蔣蘇臺道:“蘇州同鄉(xiāng),怎么會不記得?前不久還見過他呢。他怎么了?”楊塤道:“他死了,被人殺死了?!?/br> 蔣蘇臺“啊”了一聲,手一顫,酒灑了少許出來。 楊塤忙道:“是我不好,我不該把這種血光之事告訴你。” 蔣蘇臺搖了搖頭,問道:“什么人殺了老潘?” 楊塤道:“我不知道。剛才我和朱指揮有事去找他,鋪門關(guān)著,有人說他今天就沒開張。我們繞到后面,后門沒閂,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他人死在鋪子里,似乎死了好一陣子了。那一帶是裱褙鋪匯集地,也算是繁華鬧市,竟沒有人發(fā)現(xiàn)?!?/br> 蔣蘇臺道:“會不會是老潘卷入了什么不好的事?” 楊塤不敢提凝命寶之事,只漫口應(yīng)道:“也許是吧。” 蔣蘇臺猶豫著道:“會不會是因為老潘造假一事被人發(fā)現(xiàn)了?” 楊塤奇道:“什么造假?”轉(zhuǎn)瞬便明白過來,問道:“你是說老潘在暗中制造贗品字畫?” 蔣蘇臺道:“嗯。這件事,我本來答應(yīng)了老潘不說出去??伤艘呀?jīng)去了,找出真兇要緊。我猜兇手極可能是買過他贗品字畫的主顧?!?/br> 楊塤道:“奇怪了,老潘售賣假字畫的事,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蘇臺你怎么會知道?” 蔣蘇臺道:“之前老潘要仿制一幅古畫,沒有合適的絹布,來找我討要。我是做扇子的,絹布都是現(xiàn)成的,就給了他一些。他又求我?guī)退雠f……” 楊塤道:“這個你在行,一些定做絹扇的主顧,指名要做舊?!?/br> 蔣蘇臺點了點頭,道:“做舊也算是我蔣家世傳的手藝。我猜到老潘是在做贗品字畫的生意,本不同意,可他一個勁兒地哀求,說蘇州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京城鋪子租金又貴,裱褙賺的錢只夠墊付租金,根本養(yǎng)不活家人。我一時心軟,就答應(yīng)了?!?/br> 楊塤“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老潘為什么會卷入其中了。蘇臺,你可幫了我大忙了?!币膊欢嗾f,忙掏錢付賬。 店家賠笑道:“小店不收寶鈔?!?/br> 楊塤往身上一摸,沒有帶銀子,只好道:“改日再給店家送來吧?!?/br> 店家認得蔣蘇臺,便道:“蔣家娘子的朋友,信得過,小的給您記在賬上?!贝牭綏顗_的名字,立即充滿了蜜糖般的熱情,笑道:“原來是楊匠官。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該打。您這樣的人物,小店請都請不來的。這頓酒,就當(dāng)小店請客?!?/br> 楊塤道:“哎,我從來不吃白食的。記賬,記在賬上?!?/br> 店家笑道:“賬就不必記了。不過不知楊匠官可否幫小店一個小忙?小的知道楊匠官是大忙人,也不敢有勞您太多,您看您是否能抽空給小店牌匾鬆個倭漆呢?” 楊塤哈哈大笑,道:“店家連寶鈔都不收,卻肯請我吃酒,我就知道你絕不會吃虧。好吧,這件事我記下了。目下入了冬,不適合做漆,等來年開春吧。” 店家連聲道謝,一直送出門外。 楊塤道:“你留了門嗎?還是得繞去后面?我送你吧?!笔Y蘇臺道:“我留了門。楊大哥既是有事,我自己回去就行?!?/br> 楊塤仍然送過了街道,忽見扇鋪前面站著一名男子,虎視眈眈地望著兩人,正是郭信。蔣蘇臺頗為難堪。楊塤既知蔣氏心意,也懶得理睬情敵,轉(zhuǎn)身欲走。郭信主動招呼道:“楊匠官,又遇到你了?!睏顗_道:“郭公子?!?/br> 郭信道:“聽說楊匠官被禁止再進蔣骨扇鋪,可是真事?”楊塤道:“我人站在扇鋪外,沒進去啊,這也犯法呀?!?/br> 郭信微微一笑,道:“我這是開個玩笑,楊匠官何必介意?!庇值溃骸巴饷骘L(fēng)大,蘇娘快些進去吧,免得著涼?!币笠箨P(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 蔣蘇臺應(yīng)了一聲,朝楊塤點點頭,轉(zhuǎn)身進去。 楊塤便匆忙趕來裱褙胡同,朱驥人還在裱褙鋪,正與率兵趕到的巡城御史邢宥交談。 楊塤道:“朱指揮,借一步說話?!?/br> 朱驥便隨其走到一旁,先告道:“我沒有對邢御史提凝命寶之事。不過你走后,我細細搜過前后院子,在后面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暗格,里面藏有幾幅宋畫。剛才邢御史看過后,認為畫是贗品。他懷疑潘舍借替主顧裱褙名貴字畫之便,暗中仿造,再將贗品高價售出,或是干脆偷梁換柱,用假畫掉包換走了真畫,結(jié)果被人發(fā)現(xiàn),由此才招來殺身之禍?!?/br> 楊塤道:“是,這一節(jié)我已經(jīng)知道了?!闭f了潘舍曾找蔣蘇臺做舊字畫一事。又道:“以假亂真確實應(yīng)該是潘舍被殺的原因,我也終于知道他為什么會與凝命寶扯上干系了?!睉?yīng)該是有人請潘舍偽造了一方凝命寶。潘舍不知天高地厚,貪圖厚賞,竟然接了下來。寶璽既已制成,主顧當(dāng)然要殺他滅口。 朱驥大吃一驚,道:“楊匠官是說目下出現(xiàn)的那方凝命寶是假的?” 楊塤道:“一定是,只有如此,才能解釋皺紙上為什么是黑墨。潘舍制成寶璽,當(dāng)然要先行試蓋,朱墨不好找,只好臨時以黑墨調(diào)灰來替代。朱指揮內(nèi)兄于康所發(fā)現(xiàn)的皺紙,大概就是潘舍試完后隨手團起來拋棄的。結(jié)果這兩日風(fēng)大,機緣巧合下,竟將那團紙吹到了于尚書家后巷?!?/br> 嘆了口氣,又道:“寶璽既成,潘舍再無利用價值,主顧當(dāng)然要殺了他滅口。如果我猜得不錯,那主顧便是曾經(jīng)綁架胡尚書的男子?!?/br>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目下牽涉凝命寶的只有兩人:一是綁架者,一是建文帝太子朱文奎。后者手里有真的凝命寶,無須再請匠人制造贗品。前者曾為打聽凝命寶下落而綁架禮部尚書胡濙,足見志在必得。綁架者雖然知道建文帝太子未死,凝命寶也還在人世,卻一時無法尋及,于是便起了仿造的主意。只要贗品像那么回事,他大可利用建文帝太子的名義興風(fēng)作浪。此時距離建文朝已近五十年,世上見過凝命寶及璽印的人少之又少,誰又能分辨真假呢? 但即便是假的凝命寶,仍然需要做大量的準(zhǔn)備工作,譬如要詳細了解凝命寶的形制,尋到合適的、足夠大的玉石。那綁架者在短短時間內(nèi)便能完成,足見此人深謀遠慮,謀劃此事已非一兩個月了。 朱驥一時驚懼,忽聽到巡城御史邢宥叫喊,便應(yīng)了一聲,忙道:“這里人多,不便細談。請楊匠官先回去歇息,明日我再去找你商議。” 楊塤點點頭,道:“煩請朱指揮將那張皺紙暫時借給我,我拿回家再仔細看看,也許能發(fā)現(xiàn)線索?!?/br> 朱驥聞言,便將皺紙交給了楊塤,又道:“對了,邢御史問起我為什么會來潘舍鋪子。我說是因為楊匠官,你和潘舍同鄉(xiāng),恰巧又住在附近,順路來打個招呼。我正好跟你在一起,便一道進來了?!?/br> 楊塤笑道:“我知道了。朱指揮也學(xué)會撒謊了?!?/br> 朱驥摸了摸后腦,道:“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離開裱褙鋪,楊塤便徑自回來家中。天寒地凍,家里未曾生火,冷得跟冰窖一樣。他進屋便覺得冰徹入骨,又一時懶得生炭火,便坐到廚下火灶邊,往灶里塞了幾根柴禾點著,就著灶火細細揣摩那張皺紙。 忽聽到庭院中窸窸窣窣有動靜,楊塤以為又是隔壁的大黃貓?zhí)鴫^來尋覓食物,便起身來開門,叫道:“天這么冷,做只貓也不容易,我家沒有吃的,就讓你進來烤烤火吧。” 門剛一打開,只覺得一陣寒風(fēng)撲面而來,楊塤不自覺伸手去擋口鼻,這才發(fā)現(xiàn)門前站著一人。未及開言,便見到那人手中木棒揮下,隨即額頭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忽聽到朱驥叫道:“楊匠官!楊匠官!” 楊塤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問道:“我還活著嗎?”朱驥道:“當(dāng)然?!?/br> 楊塤見自己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厚厚的絲被,一時有些迷茫,問道:“我這是在哪里?” 朱驥道:“在你自己家里啊?!睏顗_道:“哦,我記起來了,這兒還真是我家?!?/br> 朱驥搖了搖頭,又告道:“楊匠官離開后,我將潘舍一案移交給了邢御史,本待回家,忽又想到一事,想到你家就在附近,便想先來找你一趟。我看到院內(nèi)有燈,但拍門不見你應(yīng),從門縫一看,你人倒在門口。我猜想出了事,便翻墻進來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楊塤苦笑道:“我被人當(dāng)頭打了一棍?!贝笾抡f了經(jīng)過。 朱驥道:“那賊人只打暈了楊匠官嗎?我瞧這房間甚為整潔,不像有人為翻動過的痕跡?!?/br> 楊塤道:“不瞞朱指揮,我家值錢的東西不少,譬如這絲被就是常德公主[1]的賞賜,感謝我替她家梁柱鬆漆。還有那邊那幾件擺設(shè),都是來自宮中的賞賜,值不少錢?!?/br> 朱驥道:“我明白了,這賊人不是為財物而來?!?/br> 楊塤“哎喲”一聲,往身上摸索一番,又掙扎下床,四下找尋,這才發(fā)現(xiàn)不見了那張皺紙。 朱驥失聲道:“難道賊人是為那張皺紙而來?他又如何知道那紙在楊匠官手中?” 楊塤沉吟道:“或許賊人就是殺害潘舍的兇手。他暗中一直在留意裱褙鋪動靜,以防官府發(fā)現(xiàn)追查到他的線索。今日我兩次到過那里,他或許認為我知道些什么,所以跟蹤到了我家?!?/br> 皺紙只是裱褙匠人潘舍試印后隨手拋棄的,雖然被兵部尚書于謙義子于康撿到,成為重要證據(jù),卻不足以暴露殺害潘舍兇手的身份。為何兇手反而冒著暴露形容的危險到楊塤家搶奪,難道皺紙上還有其他未曾被發(fā)現(xiàn)的關(guān)鍵證據(jù)? 楊塤頗為后悔,道:“皺紙上肯定還有重要線索,我之前疏忽了,早該好好查看的?!庇值溃骸安贿^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打暈我的賊人,應(yīng)該不是胡尚書口中的綁架者?!?/br> 禮部尚書胡濙雖未見到綁架者面貌,但畢竟與對方面對面地交談過,對其人身高、體貌有個大概的感覺。而且從胡濙描述來看,那綁架者彬彬有禮,應(yīng)該是個讀書人。楊塤也未看清闖入賊人的容貌,但大致有個輪廓印象,對方是個壯漢,比自己高出半頭,明顯與胡濙口中的綁架者不是同一人。 朱驥道:“那綁架者既籌劃謀逆大事,應(yīng)該招買了不少手下,或許他是派手下來貴府查驗也說不準(zhǔn)。而今對方已知楊匠官多少知悉此事,你的處境很危險,不如暫時搬去我家住?!?/br> 楊塤笑道:“尊夫人應(yīng)該住在娘家吧?那何必麻煩,朱指揮要保護我,就住在我家里好了,離尊夫人娘家還近。那邊窗下的折疊椅子,往外拉開,便是張板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