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貞書隱隱覺得不妙,越發(fā)疾走了起來,到廣濟(jì)寺大門外瞧了一圈,見并無人跡,復(fù)又返回到寮房院外,順著另一條路走了一射之地,見松柏成林處已然濃霧遮掩,內(nèi)中隱隱有人聲言語。她雖心中忐忑,卻也是提裙壓氣,欲要往里行去。 “這不是宋府的丫環(huán)么?”忽而身后有女子輕言:“你且過來,我家姑娘有話問你?!?/br> 貞書回頭,見是竇明鸞身邊的丫環(huán)冷綠,手里提著一盞氣死風(fēng)燈站在來路上,而她身后夜色中隱隱站著一個高髻長衣的少女,不是竇明鸞是誰?只是既竇明鸞一人在此,明玉又在何處?說好的她們一同在外散步,為何此時竇明鸞卻落了單? 貞書心中滿是疑問,卻也不敢廢了禮數(shù),回走幾步斂衽福道:“奴婢見過竇小姐?!?/br> 竇明鸞并不言語,那冰槐開口道:“我且問你,為何你家?guī)孜恍〗愣疾辉阱挤績?nèi),你可知她們?nèi)チ四抢铮俊?/br> 貞書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所以才出來尋找。” 竇明鸞這才開口道:“既是如此,咱們一同找吧?!?/br> 她率先前走幾步,跟著冷綠的風(fēng)燈,往松林中走去。貞書不敢慢怠,忙也提裙跟了上來。 她們一行人才在那卵石小徑上行了不久,便聽得前方隱隱有撕衣裂帛的拉扯之聲。貞書心中狐疑不定,趕幾步越過冷綠往前行去。雖夜色濃暗,她卻一眼分辯出前面衣著凌亂慌不及躲的女子,正是貞媛。而貞媛身后站著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顯然是抓住了她手腕盡力不叫她掙脫。 貞書怒的火冒三丈,幾大步跑過去對著貞媛身后的男子就是一腳,直喘的他向后跌落在滿滿的松針中,這才抓過貞媛的手問道:“這是那里來的登徒子,可曾輕薄于你?” 那男子倒在一顆松樹滿滿的松針中,許是被扎的不輕,半晌哼道:“哎喲!狗奴才!” 竇明鸞驚叫一聲道:“哥哥!你怎會在此?” 貞書心道:怪了,原來那日在南安侯府,貞玉與這竇可鳴兩個,密謀的好事竟是要出在這里。 她當(dāng)下脫了自己常穿的藍(lán)褙衫罩在貞媛身上,這才對那竇明鸞道:“竇小姐,我家大小姐身體不適,我先送她回去,至于今日之事,咱們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畢竟說出來誰都沒臉。至于竇公子,你且聽好了,我們宋府二房女子雖無身份亦無嫁妝傍身,然則亦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奉禮守儀端正身姿的,萬不會給人作妾,請您死了這份心?!?/br> 竇可鳴叫那冰槐扶了起來站著,他偷腥不成反而叫個弱女子一腳踹在腰上,此時疼痛難忍,又著貞書說了這許多下臉皮的話,心里羞臊轉(zhuǎn)成怒氣,遠(yuǎn)遠(yuǎn)吐了口唾沫星子道:“自甘下賤的小賤婢,小爺我瞧不上你,至于你這jiejie,她早晚是我的,你就瞧好了。” 貞媛輕拽貞書手道:“好meimei,咱們快走吧?!?/br> 貞書這才扶了貞媛摸黑回房,到了房中,兩人面面相覷,半晌貞媛才掩面哭道:“若是貞玉也還罷了,貞秀也是與你我一樣一個娘胎里落出來的,她雖平常嘴上毒辣些,可也未曾在我身上下過毒手,誰知她今日竟是一心要壞我的節(jié)cao,敗我的名聲……” 貞書豈能不氣,捏拳起身道:“你且等著,我出去找她,找來了必要打她個半死才好?!?/br> 貞媛扯住貞書手搖頭道:“算了,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如今既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愿侯府為了那竇可鳴的名聲,將此掩住不發(fā),我還有條活路,若是他們聲嚷出來,只怕我也只能以死明志了?!?/br> 貞書怒道:“你這叫什么話?他欺侮于你,不受懲處不說,你竟還因怕壞了名聲要忍氣吞聲?!?/br> 言畢細(xì)思,發(fā)現(xiàn)竟真是這么個道理。當(dāng)今世風(fēng),朱程理學(xué)便是女子身上的枷鎖,女子失節(jié)乃天大之事,這世間徜出了男子輕薄女子的惡事,世人不責(zé)男子獸性,只責(zé)女子行為放蕩色引男子。若叫男子輕薄了手,便要剁手明節(jié),若是輕薄了肌膚,便要刮皮示節(jié),而那喪盡天良的男子,非但無人追責(zé),還不知有多少人為其四處開脫。 世道如此,小腳弱女又能奈何? 這兩人相對垂淚,在燈前不知坐了多久,忽而外間有人瞧門道:“宋姑娘,我家侯夫人有請!” 貞書起身半開了房門,見外間是方才掌燈的冷綠,此時手中仍提著那盞風(fēng)燈,便回道:“冷綠姑娘,我家大姑娘已經(jīng)歇息,請報(bào)歉于侯夫人,明日一早必去請安?!?/br> 說罷便要合門,冷綠卻一腳蹬了門道:“不止宋大姑娘,宋三姑娘侯夫人也一并請了,因是關(guān)著我家五公子的事情,還請大姑娘快些穿衣服,咱們好同去?!?/br> 她既叫貞書為三姑娘,想必也就知道了今晚的事情,只是不知那侯夫人此去是要彈壓她們封口,還是致歉。 貞媛在內(nèi)間聽了,早已坐立難安,遂起身走了過來道:“既是如此,咱們一并去即可?!?/br> 冷綠帶著她倆到了北順侯夫人所居寮房門外,自己并不進(jìn)屋,只在門上輕瞧幾下,便見那竇明鸞親自開門,臉上面色凝重,連招呼都不打,放她倆人進(jìn)了屋子便下了門鞘。 貞書率先內(nèi)室,便見侯夫人聶氏坐在圈椅上,下首幾個小幾子,貞玉與貞秀皆在坐上。她先斂衽下拜道:“奴婢見過夫人!” 章氏瞪眼揮手道:“宋三姑娘自甘下賤,我卻不能壞了禮法,你這禮我受不得,起來吧?!?/br> 貞媛見此,也是輕輕一福道:“不知夫人請我們來所謂何事?” 章氏斜瞪了貞媛一眼冷笑道:“何事?你勾引我家五公子,三番五次,可真是安得好心!” 貞媛聽了這話,驚的往后退了兩步道:“夫人此話從何處聽來……” 章氏望了坐著的貞玉與貞秀一眼,仍是冷笑道:“若不是你這兩個meimei還知些女子該有的閨儀,早早告訴了我,我竟還蒙在鼓里,叫你把我好好的個兒子帶壞!” 說到這里,章氏氣的猛拍桌子指了貞書道:“還有你,鄉(xiāng)里來的土貨,一腳踩的我兒子腰上一大塊青斑,若我兒子叫你踩壞了腰,我不揭了你的皮打爛你的臉。” 貞媛那里見過侯夫人如此震怒,嚇的癱軟在地,掩面便哭了起來。 貞書卻還站著,也是混身氣的抖了起來,強(qiáng)壓了聲音道:“敢問侯夫人,是誰告訴您說我jiejie在勾引你家五公子?” 她說這話時,眼光便如刀子一般,不住梭著貞玉貞秀兩個的臉。她兩個見狀,果然一個側(cè)臉一個低頭,皆是紅著臉不肯說話。這章氏倒還有些義氣,反問道:“若不是存心勾引,為何夜半黑天的約我兒子出去?” 貞書道:“方才我大jiejie在寮房讀經(jīng)書,是我家四meimei進(jìn)門邀大jiejie出去游玩,說二jiejie也竇小姐俱在一處,大jiejie才放心與她前去,當(dāng)時小女就在旁邊,聽的真切瞧的真切,小女敢保證萬沒有夫人所說勾引之事?!?/br> 章氏聽完勾唇冷笑道:“你們一房自窮鄉(xiāng)僻壤而來,為了宮中榮妃的面子,我才在侯府設(shè)席開宴,欲要為你們尋一房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不期妄你們竟妄想攀上高枝,打起我兒子的主意,這會兒倒是姐妹情深好開脫。可惜貞玉早已將你們這丑惡行徑分毫不差訴于我聽,再者,你一腳踢的我兒子腰上一塊青斑,別妄想能就此走脫,我明日就要報(bào)到官府,叫應(yīng)天府拿你到大堂上脫了褲子大屁股,好好羞辱你這個鄉(xiāng)下來的土貨?!?/br> 貞書聽了這話,回掃貞玉一眼,見她面上有些尷尬,坐在那里咬唇不語,也不知她心里打的個什么主意。但此時為了貞媛名聲,亦為了自己名聲,更要辯上一辯。 只貞書還不及辯解,不知何處便竄處兩個身強(qiáng)力壯的婆子來,將她往前一推,雙手反剪壓在后頭,兩腿彎上一處一腳,便把個她強(qiáng)壓跪在地上,一個婆子嘴里喝道:“那里來的賤婢,在侯夫人面前不跪下回話?” 章氏道:“先給我狠狠扇這個輕狂的小蹄子,把她嘴打爛再說?!?/br> 貞書左右強(qiáng)掙著那兩個婆子鐵箍一樣的手,見一個揚(yáng)手朝自己臉上扇了過來,猛的低頭躲過了,又拼盡全身力氣直沖沖撞進(jìn)那婆子懷里。她本是在蔡家寺常年干慣粗活的,混身力氣。而這婆子雖則胖壯,卻一直在侯府作著細(xì)差,那里能有貞書的力氣,一下子便被個貞書撞翻在地上,連帶著另一個婆子也叫她兩扯倒在地。 貞書自她倆身下爬了出來,幾步竄到北順侯夫人章氏膝前問道:“敢問夫人,是誰跟您說我jiejie夜里私會竇公子的?” 章氏平日在家中,奴婢見了她都噤若寒蟬,叫她一個冷眼都冷軟腿跪地,一拍桌子更是嚇癱不起的。那里見過這樣潑辣不訓(xùn)的女子,又見她直沖到自己腳下,唬的往后縮了一縮,抖了手指了貞書道:“你……你給我退后!” ☆、第14章 相戕 貞書才退后兩步,那兩個婆子便又撲過來反剪了她雙臂。貞書盡力掙搖道:“侯夫人既是要審我們,那也該告訴我究竟是誰告的狀。官府審案,不也要叫犯人看個證人證辭么?不然,我們又如何知道自己罪在何處,如何能夠心服?” 實(shí)則章氏此時便是立時叫那兩個婆子打爛貞書的嘴,又有人能耐她何?只是她畢竟常年處理的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氖?,今日叫這樣一個小丫頭逼著,盡有些慌了神,欲要將自己摘出去,便指了貞玉道:“正是你二jiejie說與我聽,不然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丑惡行徑?!?/br> 貞書瞧了貞玉一眼,見她此時紅臉咬唇,斜眼不知望著何處。遂冷冷笑道:“那小女也要告訴侯夫人件好事情,前番我姐妹初到侯府,我二jiejie曾約竇五公子在花園樹林中閑聊……” 貞玉跳起來指了貞書道:“你閉嘴!” 貞書亦盯緊了貞玉道:“她言,自己愿嫁給五公子為妻,且愿意帶妾出嫁。而且她要帶的這妾,正是我大jiejie……” 啪! 貞玉聽到此怒不可遏,伸手便給了貞書一個耳光,這才對那章氏斂福道:“我這妹子向來有些瘋顛氣,說的也全是瘋話,夫人……” “竇五公子正是聽了這樣的允諾,前番在南安侯府,還將我大jiejie截在花園小徑上,說了些什么鶯鶯紅娘的瞎話。侯夫人,你覺得誘壞您兒子的人是誰?” 竇可鳴是幼子,又容貌生的好看,章氏對她寄于很大的期望,是以在男女之事上管的十分嚴(yán),尋常有些好顏色的丫環(huán)都不敢發(fā)派給他,更不說容貌好些的小姐閨秀們。至于貞玉,一則嫁妝豐厚,再則是榮妃親侄女,她心中亦愿意這門親事,是以才會放任竇可鳴與她相交。竇可鳴一直以來嫌貞玉容貌不好,遲遲不允婚事,章氏也只期望著貞玉能以溫柔意趣打動他,誰知她竟以美妾誘其動心,還將自己的長姐私許給了竇可鳴。 也就難怪這幾日竇可鳴日日催著她到宋府提親,原來貞玉竟是給了他這樣的甜頭。 想到此,章氏目中瞧著貞玉,目光中便有了些不善。 貞玉見此,一把拉了貞秀道:“好meimei,快給我作證,二jiejie此番必是瘋了才會說出這些話來?!?/br> 貞秀見狀點(diǎn)頭道:“正是,夫人,我二jiejie只是片面之辭,三jiejie有沒有許過陪妾這回事,一問竇公子便可知道的清楚,您千萬要相信我三jiejie的話啊?!?/br> 章氏聽了這話,猶疑半晌招了竇明鸞過來,耳語道:“你去隔壁問問!” 貞玉心知那竇可鳴是個老實(shí)棒槌,怕他說破了反而坐實(shí)自己,忙道:“我也過去看看!” 章氏溫言道:“好孩子,你且在這里老實(shí)等著,我信你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只是咱們要懲處這些賤婢,須還得有些證據(jù)才能叫她們心服口服。待明鸞來了,我就叫人將這兩個連夜送到應(yīng)天府,叫侯爺明日清早示眾責(zé)仗?!?/br> 貞玉此時心內(nèi)打鼓,暗恨貞秀出的餿主意,也只能惴惴難安的等著。 原來方才竇可鳴叫貞書踹了,進(jìn)得寮房便是大呼小叫,吵嚷著叫罵貞書。而恰那時貞玉與貞秀在房中等著竇明鸞。聶氏見竇可鳴言是貞書踹了自己,遂問貞玉可知此事,貞玉心中不喜貞書,又欲要污了貞媛名聲好叫她給自己做陪妾,便編造了許多貞媛行為放蕩勾引竇可鳴的話,又有貞秀在旁添油加醋,把個章氏惹怒了,才抓了貞書與貞媛來審。 貞玉本以為章氏不過訓(xùn)罵幾句便會趕走貞媛與貞書,誰知貞書性子這樣烈,竟沖撞了章氏,又將事情鬧的不可收拾,將自己也牽扯了進(jìn)來。 不一會兒竇明鸞自外間進(jìn)來,身后竟還跟著沈氏。 沈氏見二房兩個大的跪在地上,貞書發(fā)蓬衣松的樣子,又方才聽竇明鸞附囑了幾句話,也不十分驚慌,只疾步過去蹲在地上,替貞書理了衣服,輕聲道:“快給侯夫人陪個不是,咱們終是小輩,怎能沖撞夫人?” 貞書見沈氏不停替自己使著眼色,也不知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也不知方才竇可鳴究竟如何回答,然則此時沈氏來救場,自己又焉有不服軟的理,是以磕頭道:“小女沖撞了侯夫人,實(shí)在罪該萬死,請夫人責(zé)罰!” 章氏方才望著女兒,見女兒面上凝重,遠(yuǎn)遠(yuǎn)指著貞書輕輕擺手,便知自己或許真是錯怪了貞書。她本心內(nèi)就有七分認(rèn)定貞玉方才撒了慌,只是貞玉是榮妃親侄女,又自幼得榮妃疼愛,況且當(dāng)著沈氏的面她也不好發(fā)作。 想到此,章氏淡淡擺手道:“今晚也就罷了,只是我兒如今還叫疼不止,此事我必要訴給榮妃知道,你們宋府也須得給我們侯府一個交待才是?!?/br> 沈氏忙道:“還不謝謝侯夫人?” 貞書與貞媛齊齊磕頭道:“多謝夫人?!?/br> 章氏擺手道:“都下去吧,我也乏了,又是在寺中,咱們這樣大吵大鬧,自己不臊旁人都替我們害臊?!?/br> 貞媛與貞書退了出來,見外面天上星辰燦燦,寺中點(diǎn)點(diǎn)星燈閃著寒光,相對無言,竟不知從何說起。貞秀這一夜竟真的傍上了貞玉大腿,沒有過來與她們同睡。 既有了這樣的事,此日一早,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北順侯夫人章氏便攜子女套車回了侯府。貞玉自喚車夫套好了車,也不訴于沈氏,攜貞秀兩個直接便吩咐車夫亦驅(qū)車回了宋府。沈氏清早起來,見只剩了一輛車,也只得與貞媛貞怡兩個擠著,慢慢回府。 她們一行甫一回府,才進(jìn)了隨和居,便見丫環(huán)婆子們臉上皆是凝著濃霜,個個兒見了沈氏皆是搖頭皺眉。沈氏思著昨夜與侯府一番交涉,因自己所知不深,正想著該如何回復(fù)鐘氏,便見鐘氏身邊的呂mama打起簾子高聲道:“四夫人既回來了,為何不進(jìn)門來?” 沈氏欠身笑笑,領(lǐng)著貞媛貞書與貞怡三個進(jìn)了正房,便見貞玉跪在鐘氏腳下,哭的雨打梨花一樣正在抽噎,而鐘氏身后立規(guī)矩的蘇氏,此時一臉又訕又歉惴惴難安的神色,見貞媛幾個進(jìn)來,目光掃在她們身上,正是恨不得殺了她們的目光。 沈氏攜貞媛幾個跪在地上道:“老祖宗,我們回來了?!?/br> 鐘氏冷冷哼了一聲道:“你們竟還有臉回來!” 她一手重重拍在八仙桌上,手腕上一只常年戴著的一只和田碧玉手鐲裂成幾半,四處翻飛。 沈氏自然知道貞玉早早回來,必是惡人先告狀,早將白虎描成了黑虎。而鐘氏心中偏疼貞玉,即便貞玉有錯,她也絕不會責(zé)罰于她。至于二房這幾個姑娘,成了替罪羊不說,只怕名聲也要臭了。 思到此,沈氏抬頭道:“不知老祖宗說的是何事?” 鐘氏指了貞書道:“你竟敢敗壞你二jiejie的名聲,亂嚼她的舌根,看我不剪了你的舌頭?!?/br> 貞書抬頭道:“回老祖宗,孫女并沒有?!?/br> 鐘氏在桌上尋摸到一杯茶水,連杯子擲在貞書頭上,怒罵道:“沒家教沒規(guī)矩的小蹄子,你還敢頂嘴……” 蘇氏忽而從鐘氏身后沖了出來,雙手在貞書背上亂打道:“你個不聽話的,我叫你亂說話……” 貞媛見此,幾步膝行到貞書面前,擋了蘇氏道:“娘,別打了,是女兒的錯?!?/br> 蘇氏怕鐘氏盛怒之下破了貞書的相,才會假意狠打于她,但其實(shí)巴掌雖響打的卻都不重。貞書那里會不知蘇氏的用意,只是她并不知方才貞玉是如何編排的自己,遂低頭哭道:“昨夜不但我們姐妹,北順侯夫人也在場,若孫女有過錯,為何北順侯夫人不責(zé)罰于我?” 鐘氏指了貞書道:“姐妹相戕,就是你最大的罪過。貞玉所言要指貞媛為陪妾,也不過小孩兒之間的一句頑話,你竟將那頑話當(dāng)作她的短處揭給侯夫人,這便是你最大的罪過。姐妹之間不能回互也就罷了,如此拆抬,成何體統(tǒng)?” 原來貞玉是對鐘氏說,自己在竇可鳴面前所言,不過是句頑話,而貞書將這當(dāng)成正經(jīng)事訴給了北順侯夫人,以致她在侯夫人面前丟了臉。 這話倒也真能說得過去。 除了貞玉自己,誰又能知道那究竟是頑話還是真話。 貞書跪在地上,半天啞口無言,就聽鐘氏忽而道:“你們本也不是我請來的,要給你們打問親事也不是我的主意。是宮中榮妃心念你父親當(dāng)年的好處,才給你們這些恩澤,但如今瞧來,你們當(dāng)不起這些恩澤。也罷,明日我就修書一封,將你們二房姑娘來京之后所行所狀,一一稟給榮妃,叫她作決斷?!?/br> 蘇氏聽了這話,慌的也跪倒了道:“母親,老祖宗,貞書不過一時糊涂,又不懂事說錯了話,畢竟還是您的親孫女兒……” 鐘氏本已起身,聽了這話,拐仗重重敲在地上,冷冷言道:“她如今也有十六,還不懂事?那她何時才能懂事?若她自今日起乖乖在家呆著也還罷了,若還要四處挑事,你們也不必在這里等著祝壽,直接套車回徽縣算了。 蘇氏聽了這話,又氣又失望,狠打了貞書幾巴掌,拍的自己都手疼,膝行著欲要拉住鐘氏,怎奈鐘氏身后婆子丫環(huán)一群圍簇著,她那里還能跟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