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她越說越激動,照著床欄便撞了過去,貞媛貞書兩個盡力拉扯回護,又是一陣哭求。幾個正鬧著,就見貞怡推門進來高聲道:“母親,四jiejie在老祖宗那里哭,要老祖宗留下她,叫呂mama和苗mama兩個送來了?!?/br> 才說著,房門大開,兩個mama果然拖著個滿臉淚痕一身塵土的貞秀走了進來。這兩個mama何等精明的人,見蘇氏蓬頭亂發(fā)的坐在床上,又屋中兩個姑娘亦是滿臉淚痕,便知這二房今日又在家中作妖,是而冷冷道:“四姑娘怕是失心瘋了,在隨和居門前又滾又鬧的,吵的老祖宗不能安歇。老祖宗特地叫我們來說一句,你們本是來祝壽的,壽既已畢,早早的原回鄉(xiāng)里去唄。莫要再在這里鬼哭鬼鬧的,把那點恩情都鬧成了仇,往后可就更不好走動了?!?/br> 蘇氏聽了這話,心中仍存的那點火星頓時成了灰燼,在床上伏首道:“你們回老祖宗的話,就說媳婦知道了,明年這時候還來給她祝壽。” 兩個mama冷冷掃了她一眼,回身出門去了。 二房母女們皆是望著被人抬進來的貞秀,就見貞秀擦了眼淚把頭發(fā)略攏一攏,仍起身跑出去了。 蘇氏長嘆一聲道:“也罷,咱們收拾收拾走吧。” 隨他們而來的趙和早起就備好了馬車在外候著,因昨夜貞媛貞書兩個就收拾打理好了包裹,是以此時也只是把妝臺上的簪花釵粉略作收拾,便可以出門了。 待到她們幾個上了車,貞秀仍未出來。蘇氏以為貞秀總算找到了方法留下,便催那車夫道:“咱們快走吧?!?/br> 車夫才要加鞭,就見門里哭哭啼啼走出個蓬頭亂發(fā)的貞秀來,懷里抱著個鼓鼓的包袱,邊走還邊往府里回望,只是竟連個送她的人都沒有。她委委屈屈上了車,又把個貞書擠下了車。 蘇氏見貞秀上車來倒頭便睡,她又生的胖壯,一人足足占了半車去,氣的踹了兩腳道:“你不是攀上了高枝,怎的不留在京里?” 貞秀向邊上挪了挪,高聲道:“還不是怪貞書?若不是她惹了二jiejie痛恨,定會留下我的?!?/br> 蘇氏道:“那你了?你把……” 外間車夫就坐在車沿上,而趙和也走在另一側(cè)。貞書怕外院男人們聽到這些話,高聲道:“這是街上,回家再說唄!” 蘇氏氣的不行,暗擰了貞秀兩把。貞秀知外間有外男在,故意捏著嗓子尖叫了幾聲,把個蘇氏氣的止不住翻白眼,低聲道:“孽障!” 貞書二八年華頭一回來京,就此便要離開了。此時日頭也才剛升起來,馬車行過一處街市,行人頗多,人聲沸壤。趙和指了一處店鋪道:“當(dāng)年我曾在那里學(xué)徒,一晃竟有二十年了?!?/br> 貞書回望,見是一家銀樓,笑道:“瞧不出來趙叔竟還是個銀匠?!?/br> 趙和搖頭道:“不是,那里當(dāng)年是個字畫裝裱鋪子。” 貞書見此恍然大悟道:“怪道咱們家里的書畫皆不送到外面裝裱,原來是宋叔有這手藝?!?/br> 趙和道:“這些日子在京中,我也逛了許多裝裱鋪子,見如今的裝裱技藝也未有多大進步,反而不及原來。許多祖?zhèn)魇炙嚲阋咽?,真是可惜?!?/br> 這趙和原不是家仆,只是他與蘇氏陪嫁的丫環(huán)成了親,又兼在外漂泊不定,便定居在宋岸嶸家中,平常只以兄弟謙稱。前年那陪房故去,如今這趙和仍還是孤身一人。 因來往車輛較多,車行漸慢,貞書邊走邊瞧了瞧四周店鋪,忽見一家成衣鋪中走出一位成年女子,端著盆水潑到了地上,她還未及歸攏頭發(fā),臉上也未著脂粉,顯然是方才洗過臉的樣子,是而恍然大悟道:“這些店鋪里,人怕是住在上層或者內(nèi)院,外面一間直接用來做生意,倒是省了再尋住處。” 趙和道:“古往今來的商戶,皆是如此?!?/br> 車行過東市,再行的半個時辰,便是城門。出了城門,仍有三十里時斷時續(xù)的繁華,如今天下大定,北蠻安穩(wěn),又值名君治世二十余年,京中一派升平繁榮景象。 貞書土生土長在徽縣,自幼見的也頂多不過蔡家寺那片天空和渭河那一彎水,此番到京是她走過最長的路,見過最多的世面。 在她心目中,世界不過頭上那方藍天,腳下那彎清水和后山那片槐樹林,如今見這山外一重山,樓外一重樓,又見侯府金銀珠飾堆砌的富貴錦繡鄉(xiāng)。再一路出京,三十里繁華漸止,貧村僻鄉(xiāng)漸多,來往行人身上的長衫曲裾上滿是灰塵,面上亦無水色。她思起蘇氏在床上那番話,雖則自己不能贊同,卻也終于能理解為何蘇氏一心要幾個女兒留在京中。 這一行出京,經(jīng)歷縣,過文縣,方能到達徽縣。自出京城往西北一條官道,歷縣最為平坦,仍是京城一般豐麗富饒之地。文縣有崇山竣嶺,是難行之地。是以過文縣便要二日光景,過了文縣,一到徽縣境內(nèi),蔡家寺便近在眼前。 她們在歷縣境內(nèi)歇了一夜,次日到了文縣,車行半日,便到了五陵山附近。這五陵山險竣難行,她們卻不翻五陵山,而是環(huán)山繞山而過。繞山而過必要三個時辰功夫,此時已是未時末,等繞過山,只怕天就完全黑透了。這路上唯一的客棧在山那邊,趙和不知蘇氏意下如何,特來問蘇氏要翻山否。蘇氏在車中顛的骨酥人乏,巴不得早日回家靠在炕上好好歇一歇。 再者,她將銀子全花在京中綢緞莊首飾鋪子里,如今身上的銀錢也險險夠支付個路費,這許多人多走一日就要多一日的盤纏,況且趙和與那車夫兩個皆是家中可信之人,趙和身上又是帶著功夫的,等閑走些擦黑的路也不用怕。當(dāng)下便道:“一股作氣繞過這山,咱們再好好歇息吧?!?/br> 趙和聽了,只好吩咐車夫給馬喂些干糧,休整一番后繼續(xù)趕路。 這路雖是繞山而過,畢竟?jié)u走人跡漸稀。又兩邊皆是密林重重,五月的天氣,背陰的地方仍是有些寒冷。貞書在外望著蔥嶺外的晚霞正自出神,隱隱便見那一側(cè)山的山林似有異動。這荒嶺險路上,劫路匪慣常出沒,不得不防。 貞書繞到車另一側(cè)指了山林對趙和言道:“趙叔你瞧那片山林,怎瞧著有人在上面的樣子?” 趙和腰間本就常佩著把劍的,此時解了下來拿在手中護住貞書,順貞書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見那里林動木搖,不像是風(fēng)吹過的樣子。 ☆、第19章 墮車 此時山路正行到一半,退回去,或者往前走,都要一樣多的時間,正是不知該如何決斷是好的時候。趙和盯著那山林瞧了半天,見此后再無異動,雖心中還有忐忑,卻仍揮手對車夫道:“再加鞭子,我們也放快腳程?!?/br> 車夫會意,揚直長鞭高高一甩,兩匹馬便加快步伐慢跑了起來。 貞書本已腿軟腳乏,也只得強撐著加快了步子跟著馬車跑了起來。這山中四野寂寂,唯有車轍聲不絕于耳。她心中隱隱不安,仍是受驚的兔子一樣抱緊個小包袱邊跑邊四處相望著。忽而就見路邊蜿蜒的小河邊,幾尺長的葦草中,似有個大物在中游走一般,發(fā)出娑娑的響聲。 方才因為山林中的異動,她已經(jīng)叫過一次,這回就不敢輕易出聲。只是仍不停盯著那小河邊深密的葦草不敢松開。因河沿路而流,是以那葦叢中的異動也是與馬車的速度相齊,不緊不慢的向前而動。 貞書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上不能落下,雖亦步亦趨,眼睛仍牢牢盯著那處。忽而,石多險竣處,葦草頗少,隱約間露出一片衣襟,貞書才又抓了趙和的手輕聲道:“趙叔快看那里!” 趙和身上帶著功夫,眼晴比她好使,也更能判斷那一處是什么東西在作怪。他抽出劍持在手上,對那車夫輕言道:“你先停下車,叫三姑娘也坐到車上去,我去去就來?!?/br> 車夫依言勒停了車道:“三姑娘,快上來。” 貞書此時腿酸腳疼,也顧不得車上一群小腳女人的腳臭能熏死自己,撩了裙簾就要上車,誰知貞秀卻將大腿橫起擋了貞書,搖頭道:“不行,你害我們姐妹幾個都不能留在京里,要遭這樣的罪,還好意思上車?” 貞書冷眼瞧著她的腿道:“松開!” 貞秀亦是冷眼盯著她道:“就不,你能奈我何?” 貞書伸手就在貞秀大腿上最肥最胖的地方狠狠掐起扭了一把道:“現(xiàn)在要不要松開?” 貞秀疼的尖叫,撫了大腿才要說話,忽而身后山林一側(cè)中人聲雷動,一群短打的男子自山上沖了下來,嘴中呼喊有聲。 兩匹馬受了驚,頓時便撒腿狂奔起來。車夫急忙勒韁揮鞭,高聲喊道:“怕是遇上劫匪了,夫人小姐們千萬抓好,莫要掉下來?!?/br> 貞書方才還在車下,此時一把抓住貞秀大腿半趴在車上,揮手叫蘇氏道:“娘,快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蘇氏向來是一慌就亂的人,她指間挑著個帕子,先撩了窗簾望外,見半山腰呼啦啦下來一群黑衣短打的男子,嚇的三魂掃了二魂,尖叫道:“車夫,快,快打馬!” 馬越發(fā)跑的快了起來,經(jīng)路上石頭一顛,貞書兩條腿跑錯不及,整個人便虛空蕩在了車上,唯手中抱著貞秀的大腿。貞秀使勁甩了兩番沒有甩脫,又怕貞書把自己也帶下去滾在車轍下碾傷,伸手狠命來撕扯貞書的手,尖叫道:“你快放開我!放開!” 事發(fā)太快,蘇氏此時才發(fā)覺貞書還半吊在車沿上,而自己坐在窗邊,是唯一能拉住她的人。她伸手去拉貞書,高聲叫道:“快抓住我的手,快!” 貞書欲要去拉蘇氏的手,一只手便松了貞秀的大腿,她方才抬頭想要對貞秀言說你再不要踹我,貞秀一只不過三寸來長的小腳便重重蹬到了她正抓著她大腿的手上。 女子纏過的足因受力不穩(wěn),是以鞋底都特意經(jīng)過加厚,有些還要墊了木楔子在里面保持其硬度。而貞秀穿的,正是加過木楔子十分堅硬的那種底面,她一腳踩在貞書手背上,貞書手背劇痛,遞給蘇氏的手還未抓牢,這只手乍然一松,頓時如下墜的繩索般,一聲悶響便自車沿邊溜到了車底。 車轍應(yīng)勢而上,自她膝蓋上碾過,登時鉆心一陣刺痛。貞書見那些黑衣人近在眼前,亦是嚇的渾身汗毛林立,顧不得膝蓋上的疼痛,翻身跳起來欲要又去追馬車,高聲叫道:“娘,快停下,快停下!” 誰知她一腳踩下去,右腿自膝蓋以下竟如空了一般,登時又跌爬在地上。 貞書兩手撐著往往爬了幾步,又高叫:“娘!娘!” 蘇氏自車窗內(nèi)伸出頭來,揮著帕子道:“貞書,我的好女兒,快跑,快追?!?/br> 貞書一條腿不能動,只得伸長了揮手道:“娘,你快叫車夫停車。” 蘇氏望著貞書大哭,忽而張圓了嘴尖叫道:“車夫,快,快跑,他們追過來了!” 車夫雖就在車沿邊上坐著,卻只顧在前調(diào)順兩匹瘋跑的馬,全然未顧及有人掉下車去。他此時聽聞蘇氏叫他趕馬快跑,長鞭一甩駕的一聲,兩匹馬風(fēng)馳電擎般跑遠了。 貞書一條腿自膝蓋以下全然無力,一條腿支撐著站了起來,不過片刻便又歪坐在地上,身后那些黑衣人自她身后跑來,越過她身邊,跳下河沿,朝著方才趙和所追方向而去。 原來這些人竟不是劫匪,他們甚至連瞧都不上她一眼,就仿如她是一顆樹,亦或一塊石頭一般,經(jīng)過她身邊時,只是微微側(cè)身繞過而已。 貞書坐在大路上,哭笑不得,又悲傷不已,更是恐懼不已。她幾番欲要起身,右膝蓋以下完全用不上力氣,就仿如那膝蓋往下是空空蕩蕩無有實無一般。她雙手撐著腿往邊上挪了挪,坐到了路邊草叢中,尋思著折條樹枝來作拐,好繼續(xù)往前走。 因見抬頭不過一人高的地方,長著一顆指頭粗經(jīng)的小樹苗子,若拿來作拐,正好合適,況且她如今廢了一條腿,太粗怕不易折斷。她伸了雙手,倚著一只腳背靠了山坡一步一步往上挪著屁股,好容易才撐著雙手到了這小樹苗子下,伸出雙手使勁將那樹苗壓彎在地上,欲要將它折斷。 這是一顆柳樹苗子,柳樹最韌,端午前后尤甚。這種小樹苗,根扎的深,欲拔拔不出,又樹桿十分柔韌,無論怎樣壓彎使勁都很難折斷,唯有用刀砍,才是最簡便。 貞書見四野無人,此時太陽又已落山,心中漸漸著急起來。坐在山坡上將那小樹苗壓彎著直貼到了地上,見它仍是不過破了些皮,沒有能折斷的跡象。便又松了樹根,自樹腰間來折。只是樹腰間更軟,折彎了幾圈一放手,它仍是直直的朝天而上,就仿如要跟她作對一般。 貞書又急又氣,又將那樹苗子背在肩上,使勁的往前爬著,以期能將它從土里拽出來。但是無論她怎樣用力,終究少了一條腿的勁兒,柳樹仍是紋絲不動。 她放開手,見這小樹苗子搖搖晃晃擺了幾擺,不一會兒仍是直直的升上天去。此時四野漸暗,星星都升了起來。貞書回想起方才蘇氏尖叫馬車快走的聲音,心知自己是叫母親主動扔下的,心中止不住的委屈慌涼,雙手抱膝將臉埋在雙腿間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哭了半晌自覺無趣,又抬起頭來撿了快石頭朝下在路上扔著,嘴里罵道:“黑心肝!沒良心!無人心性的東西!” 她也不知自己在罵誰,只是胸中委屈無處發(fā)泄,哭的半晌又覺得沒意思,便又抹了眼淚住了嘴,眼朝著方才馬車去的方向巴巴望著,以期蘇氏會回心轉(zhuǎn)意回叫車夫驅(qū)車回來接自己。這樣遠眺了許久,山路上漸漸連樹影都朦朧了,月升在即,山中啞然,只聞四野蟬鳴,那里還有馬車的影子。 貞書長嘆一聲,又想到趙和不知在前還是在后,可找到蘇氏她們不曾。若是在后,此時必要經(jīng)過此處,才能追上馬車。想到這里,心中漸又有了些希望,便又抬首往來路眺望著。再望了半晌,月亮都升起來了,映著河水潺潺如白練一般。四野的山林樹木皆成了黑壓壓的影子壓在天上,鳴叫的鳥獸漸多起來,間或還有一兩聲不知是狼是虎的長嘯,聽得她肝膽俱寒,抱緊了雙手縮在那棵方才被她□□許久的小柳樹苗子邊上。 這樣又過了不知多久,貞書半睜半閉著雙眼思前想后胡思亂想,忽而就見那小河邊的葦叢又輕輕晃動了起來。她心中的恐懼升騰而起,將滿頭毛發(fā)頭撐的森森豎立起來,卻也不敢輕動輕叫,唯將只兩手捂在嘴上,不停的替手心里呵著氣。 慢慢的那葦叢中鉆出一個東西來,貞書以為是野豬或者某種獸類,誰知它躬身一竄越過小河幾步跳到路上,伸腰展背,竟是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只要是人,總比野獸要安全一點。 貞書欲要躲避,月光亮堂堂灑在這半山坡上,叫她無處循形。也只得依緊了那直條條的小樹苗子,不住的打著冷顫。 那人不過兩步便躍上山坡,到了貞書腳邊。他才從葦叢中跳出來,身上還帶著濕氣,混身卻冒著一股逼人的熱氣。貞書不知他是匪徒還是良人,抬頭伸長了脖子,見他身形高大肌rou鼓脹,山中如此寒冷也不過穿件單衫,垂首看著自己,兩只眼珠明亮亮的。 只是她才欲張嘴,眼淚便又涌了出來,喉頭涌動,未語先哭。 這男子退遠兩步,屈膝半跪在地上伸開雙臂道:“我不是壞人,妹子你莫要怕?!?/br> 貞書那里敢信他,依緊了那小柳樹苗子躲著這人身上撲來的熱氣,刻刻巴巴言道:“壯士,我叔叔很快就會回來的?!?/br> 那人也一屁股坐到山坡上,望著月亮擺手道:“就是方才提劍追我那人?不巧,他叫我給引到另一條路上去了,此時只怕已經(jīng)繞出這山道到山另一邊去了?!?/br> 他能形容出趙和隨身拿著劍,顯然就是方才一直在葦叢中跟著馬車走的那人。趙和既已走遠,那她最后一絲希望也就破滅了。 貞書想到此,又埋頭在腿間暗自抽泣。 那人不知那里抓了根狗尾巴草來,拿那毛絨絨的穗子拂了拂貞書手指道:“我方才就躲在水里,看到你娘把你給丟了?!?/br> 這人不提還罷,一提貞書更加委屈,只是她畢竟也算大姑娘了,不好當(dāng)著外人的面哭,仍是埋頭在懷中不言不語。 這人又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去找你娘?” 貞書這才抬起頭,望著面前的男子。月光朦朧中瞧不真切他的樣子,但眉眼間瞧著不是個壞人模樣,倒也年級輕輕,頂多也不過二十歲的樣子。 這人見貞書兩只眼晴泛著亮晶晶的淚花,如受驚的小鹿般睜圓了一雙杏眼上下打量著自己。為了表現(xiàn)出他確實是個良民,刻意咧開嘴無聲笑了兩下,又道:“我真不是壞人?!?/br> ☆、第20章 打虎 貞書看他笑的十分難看,立即收回了目光,囁嚅道:“方才那些人,瞧著像是追你的?!?/br> 這人攤了雙手道:“怎么會?我不過是個獵人,正在追獵物,恰巧與你們同路而已?!?/br> 貞書道:“可你方才明明說你把趙叔引到別的路上去了?!?/br> 這人啞言,半晌垂頭道:“哎!是,那些人是追我的?!?/br> 那些短打的黑衣人,瞧著不是官府,但卻訓(xùn)練有素,想必是這文縣某方富戶家豢養(yǎng)的家奴吧。 貞書正想著,就聽那人又言道:“你可知道咱們這文縣有一個大地主,叫劉璋的?” 這她倒是聽過,劉璋是文縣一個富戶,方圓百里無人不知的。 那人見貞書似是信了的樣子,便又言道:“我本是他家長工,那劉老爺?shù)母蔂敔斣诰┏腔蕦m里當(dāng)著太監(jiān),自宮里賞了一只羅江犬來給他玩,他平時十分珍惜那小小獅子狗兒兒,愛的跟爺爺一樣。前番走丟了,恰巧我趕了羊入圈在那地兒,他家管家便誣是我偷了小小獅子狗兒兒。我自然不認,扛不住打跑了出來,劉老爺派了幾十號人來滿山遍野追我。”